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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妈，过年我要带个人回来。”我在电话中对母亲说。
“小妮子，有男朋友了？”二十三岁的女孩在农村算是老姑娘了，母亲听后非常高兴地问我。
“妈，说什么呢？就是一个普通朋友，”我撒着娇，小女人恋爱时的幸福感在母亲面前显露无遗。
“好，好，是普通朋友。”母亲一如既往地宠着我，“能向我透露一下，是哪里人吗？”
“保密。”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先卖了个关子。
“你这小妮子，”母亲说，“到时我让你爸收拾你。”
二
春节临近，大年二十七清早，我终于和男朋友阿亮踏上了回家的大巴。
阿亮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小缺点，但在我眼中，他放荡不羁的性格，英俊潇洒的外表，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我深爱着他，他的一颦一笑都牵挂着我爱他的那根神经。这次回家，我不管父母答不答应，我都会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做他幸福的新娘。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我不禁笑出声，幸福地看了阿亮一眼。
“亲爱的，笑什么呢？”阿亮被我的笑声感染了，“是不是我脸上有污点，这样看着我笑？”
“是啊，”我逗他道。
“亲爱的，别逗了。快用手帮我擦擦。”阿亮抓起我的手往他的脸上凑，有一种大孩子淘气的味道。
“逗你的呢，哪有什么东西？”我被他的憨态逗笑了，更加放肆地笑起来。
“你啊，真是个小可爱。”阿亮也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包容和宠爱。
三
到家了。
父亲望着站在门前的我俩，笑容可掬地说：“回来了，快进来，别站着，坐。”
阿亮听不懂父亲的家乡土话，用求救的眼光望着我。我急忙解释道，是父亲请我们进去坐的意思。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阿亮立即说道：“谢谢伯父。”
“他是哪里的？”父亲皱着眉头望着我，问道。这时，我才想起父亲对找男朋友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找本地的。于是，我急忙解释道：“阿亮虽然是某省的，但离我家并不算太远，开车的话一天就能到……”
“不行，”父亲不容我解释，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爸，我真的很爱他。你不是说过，只要一个男人真心对我好，就行吗？爸，算我求你了。”为了能够和阿亮在一起，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求父亲，并对母亲说道，“妈，你们真的爱我吗？”
“伯父伯母，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就成全我们吧，我会好好孝敬你们的。”母亲还没回答，阿亮急忙向二老表白道。
“真心相爱？我们凭什么信你？”对于爱情，父母是过来人。母亲根本不相信阿亮空口白牙的表白，追问道。
“能真心相爱还不够吗？”阿亮帅气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愤怒，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的。”
阿亮的嘴还是那么的甜，说得我心里暖暖的。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父母怎么就不相信他呢？他们肯定是嫌贫爱富，看不得我的好。
父亲手中的菜刀狠狠地甩在阿亮的脚边，差点砍伤了他的大腿，然后下了逐客令：“滚，你给我滚，别站脏了我家的地方。”
“爸，”我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我挚爱的父亲，那个我从小到大要星星绝对不会给我月亮的男人。
“滚，”父亲没有理我，又去灶间拿出一把砍刀，指着阿亮道，“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我走。”阿亮显然被我爸惹火了，拉着我的手，不顾一切地对我说，“美美，我们走，以后再也别回来了。我现在一看到他们就烦。”
我该怎么办？一边是我的爱人，一边是宠了我半辈子的父亲。我望着他们，一时打不定主意，不知到底应该听谁的？
“好，你不走我就先走了？”阿亮甩开我的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我第一次发现，阿亮帅气的外表下还隐藏着很多我并不熟悉的东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去追他还是应该留下来。
四
父亲没有说话，平时高大威严的他眼中有几分不舍和悲伤。爱情虽然伟大，但看到父亲眼中不舍，我最终选择留了下来，争取说服父母接纳阿亮。
很快，阿亮就发来信息，看样子是余怒未消，责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
一起走？说得轻巧，这边可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放弃他们的。于是，我回道：亲爱的，相信我，我会说服父母的。你就安心地找个旅店住下，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说什么呢？安心住下？我身上有钱吗？阿亮的微信秒回。这时我才想起，阿亮和我认识的大半年时间，至少换了三次工作。工作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个工作都做不长，有时还要找我要钱，才能维持体面的生活。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地工作呢？
他告诉我，他的理想是当大老板，挣很多很多的钱，给我最优渥的生活。进厂打螺丝，几乎是侮辱了他的人格，离他的梦想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我虽然觉得他是眼高手低，但看着他那张帅气英俊的脸，我还是有选择性地相信了他的话。
你到底来不来啊？正在我回想往事时，阿亮的微信又发了过来。虽然隔着手机屏幕，我还是看懂了他内心的不快。
我那么爱你，难道为了你父母的几句话，你就要放弃我们的感情吗？你对得住我吗？我可是要好好爱你一辈子的男人。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阿亮的微信如十二道金牌般又发了过来。我不能让他觉得我不爱他，虽然父母的情绪都很低落，但我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叫他发地址，一边拖起行李箱就往外走。
“要不，吃了饭再走？”在我拖起行李箱的那一刻，我明显地发现父母苍老了许多，父亲笔挺的腰杆瞬间佝偻，母亲额头上出现了深深的皱纹。他们可是最爱我的人，因为爱我，最终选择了妥协。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们，无可奈何地放下行李箱，在微信上对阿亮说声对不起，并告诉他我吃了饭再去找他。他前天在我身上拿了500元，这两天的开支都是我掏的，现在他身上至少应该还有吃饭和住宿的钱。
怎么又不来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阿亮根本不听我的解释，连珠炮般追问我。他的追问让我感到他对我的爱多了几分虚伪，难道为了爱情，我就要放弃生我养我的父母吗？假如这就是爱情的话，那么，爱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看着父母脸上的悲伤，我失去了向他辩解的理由，第一次感到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于是，我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放在我一年没睡的闺房内，走进厨房，和父母一起做起晚饭来。
这餐饭，吃得很沉重。父母除了给我夹我喜欢吃的菜，就是默默地望着我，希望能从我的嘴中听到“不走了”三个字。
我明白父母亲的意思，低着头，双眼盯着饭碗，味如同嚼蜡般吃着碗中的饭菜。
五
吃完晚饭后，我和衣躺在床上，连看手机的兴趣都没有。我想反思一下我们的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我和阿亮的爱情真的是真爱吗？我想不明白，旅途的劳累成了压垮我精力的最后一根稻草，闭上了沉重的双眼，我睡熟了，希望有神仙在梦中为我指点迷津。一觉睡到天亮，虽然做了许多梦，都是父母对我一点一滴的关爱。不过，梦中并没有出现神仙，只有在我醒来时，看到父母通红的四只眼睛。
六
我打开手机，手机上有一百多个未接电话，再看微信，微信上也有阿亮发的一百多条信息。先是在一个劲地责问我为什么还不过去，接着又说他出事了，让我快点送钱过去。信息很多，一个劲地催我，都和一个钱字有关，仿佛我不过去，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出事了？我有点心急。什么事，为什么只有钱才能解决？这个口口声声说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难道是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自己的窝囊废？我不得不从重新审视我自认为天长地久的爱情，阿亮除了付出甜言蜜语和一张好看的脸，交往中对我除了索要就是索求。难道这是真正的爱情吗？我能付得起这种一味索求的爱情的代价吗？我自问自答，在心中问了千百次，我明白了，我不是超人，这种爱情不是我所能消费得起的。
“要不，给他复个电话？”父亲见我呆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说。
我无言，打这个电话有用吗？
“用微信绑定这张卡吧，孩子，无论你怎么决定，我和你爸都支持你，你永远都是我们最宝贝的女儿，我们永远爱你。”母亲拿出她的农保卡，对我说，“钱虽然不多，不过我们会经常查卡，至少能保持你身上随时有回家的车费，不会让你在外面受委屈的。”
父母都是过来人，早就看出阿亮并不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男人，但为了我，他们是在委曲求全，只求我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在受到欺负时，身上有一张回家的车票。
父亲点点头，有点讨好我的感觉，用嘶哑的嗓子说：“孩子，我和你妈没本事，只能帮你到这里。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我们，我们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
父亲是一个不服输的男人，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如此卑微的话。我被父母的爱感动了，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一把抱住母亲，哭着说：“爸，妈，对不起，女儿让你们操心了。我不走了，永远不走了。”
七
阿亮又打来了电话，在父亲的建议下，我接听了他的电话。一句话，就是要钱。
“走吧，”父亲说，“我们陪你去会会他，不管怎么说，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好吧。”我们一家三口，按着阿亮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他。他因为吃了饭没钱给，被饭店老板扭送到了派出所。
“你身上不是还有几百块钱吗，怎么会没钱吃饭呢？”我不解地问阿亮。
阿亮低着头没有回答。饭店的老板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为了讨人家女孩子喜欢，又是吃海鲜又是开红酒，而且选的都是最贵的。吃完饭后想要女的给钱，人家根本不睬他，还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可真不要脸，死活要人家出，最后人家和他AA，出了一半，他翻遍口袋也凑不齐另一半。你说，对这种软饭硬吃和不要脸的男人我能让他走吗？”
“都是……”阿亮怕我发火，面红耳赤地想解释，我已经看穿了他漂亮的外壳下那颗丑陋的心，打断他道：“不用解释。这钱我给你出，再给你买张高铁票，我们两清了，你该回哪里就回哪里，以后好自为之吧！”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真的爱你的。”阿亮急眼了，又想用爱情来套路我。
“是吗？”在交往中，经常在他手机上看到一些暧昧的微信，他解释说都是那些女人自作多情，他爱的永远都是我。现在离开没多久，就去讨好别的女人。我还能口口声声说爱我的这个男人吗？不，这不是爱，是虚伪。
“……”阿亮一时语塞，自己做的好事连屁股都擦不干净，在事实面前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最后只能接过我手中的高铁票，骂骂咧咧地走进车站检票口。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我庆幸，在最后的时刻擦亮了自己的双眼，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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