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啊珊
001
“方雨，这个周末答应妈的事情别忘了。”
“嗯哼。”
我起身踱步走到落地窗前，俯视这座熟悉的城市，此时霓虹初上，华灯未央，形形色色的车辆川流不息，时值深秋，丝丝凉意沁入皮肤。
此时窗外下起了小雨，我把手伸出窗外，雨滴落在我手心，透心凉。
我思绪随着雨滴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回到了7年前。
我跟林峰相识要从高三说起。
002
那时候，学校分班重组，身边同学各个都是新面孔，而我当时是一班之长。
林峰个子一米八，五官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鬼斧神工，酷爱打篮球，经常引起球场边看球的迷妹惊叫连连。
有次放学我路过篮球场，林峰正在场上挥汗如雨，那标准的跳跃投篮姿势真的跟灌篮高手上面一样一样的，我饶有兴趣地盘腿坐在了场边，中场休息时，他直接撩起上衣擦汗，露出了八块腹肌，场边的迷妹一阵尖叫声没过，我也咽了咽口水。
此时此刻有个迷妹突然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使劲地摇着。
这时林峰跑了过来，蹲下来公主抱起那个女孩直奔医务室。
校医说女孩只是低血糖没多大事，林峰没有等女孩醒来便走了，后来他跟我说，他当时只想着救人，那女孩长啥样他都没仔细看。
可女孩记住了他，她是隔壁班班花李娇，人如其名是个富家女，娇滴滴。
晚自习我正在埋头做题，班主任在讲台上扶了扶眼镜，举起了一份新的座位表。
“大家现在按照新的座位表调动座位，班长方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放下笔起身跟在班主任屁股后面。
“明天单位有领导来检查，晚上幸苦你一下出一期黑板报，安排班委今晚留下来打扫一下卫生，差点忘了，通知大家明天每个人都要穿校服佩戴胸牌。”
晚上一大堆作业要写，还要留下来出板报，打扫卫生，我撅着嘴，步伐沉重地回到了教室，站在讲台上。
“明天有领导来检查，每个人都要穿校服佩戴......”
话说到一半我看到我座位旁边做的竟然是林峰，他正看着我，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我心“噗通噗通”剧烈跳着，脸倏地红了，一阵狂喜。
一个激动，我把胸牌说成了胸罩！
我当时竟然都没察觉，只觉得舌头好像顿了一下，然后全班哄然大笑，林峰把喝进嘴的水又吐了回来。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真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就这样我跟林峰成了同桌，可惜那时候的他有女朋友。
我只能趁他午睡的时候趴在桌上偷偷看他，看着看着我会流着口水睡着。
“班长，你睡觉会流口水哎，都流到课桌上了。”林峰见我醒了凑近我耳边，小声对我说，仿佛看外星人一样。
我柔了柔惺忪的睡眼，用手摸了摸嘴边，尴尬地笑笑。
“我帮你擦掉了，不然其他同学看见太丑了。"我心头一暖，低下头说了声谢谢。
“可是你睡觉好像还打鼾。”我猛地抬起了头，一脸苦笑。
“不过声音不大，只有我能听见，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看着林峰一脸正经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
003
第一次在林峰面前哭，是月考考砸了，身为班长的我，在学习上一直很要强，那天林峰心情也不大好，手撑着头发呆。
看见我哭的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他有点不知所措，然后翻着口袋找什么东西。
然后他竟然伸出右手用袖子给我擦了擦眼泪和鼻涕，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没有找到纸巾，只能用袖子帮你擦了。”
“你考到了班级第三名还哭的稀里哗啦，我这倒数前三名都不哭！”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班长，你是差生！”我脱口而出。
可能这句话伤到林峰自尊心，他默默地下了头，看着地面，半晌又转过头看着我。
“我今天已经很不开心了，你看我还在安慰你。”
我收起了眼泪，睁大哭红的双眼，凑到他面前。
“钱包丢了？”
“女朋友跟我分手了！”他沮丧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愣了几秒，竟然捂着嘴笑出了声。
“好事！好事！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学习了，不用每次考试都倒数了，包在我身上，姐带你学习，带你飞！”
林峰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我心里偷着乐。
“我也想好好学习，这样爸妈就不会每次因为我吵架了。”
晚上下了晚自习，一向抠门的我，特地请林峰搓了一顿，为自己冒失的语言，并且答应帮他尽快脱离倒数前三。
我一高兴跟老板要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林峰立马把我杯子里的酒夺了过去一饮而尽。
“酒是男人喝的，你别碰！”
“老板给她来杯柠檬水。”
“我知道你喜欢喝，每天中午都见你买。”
他说完把酒瓶里剩下的酒也吹了，看着他俊逸生动的轮廓，上下耸动的喉结，我漾起了春心，喝了口柠檬水酸中带甜，真好喝。
就这样我开始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解题方法，背书的技巧，把自己的笔记分享给他，他也不客气一丁点不懂都要问我。
有次我课间小睡他把我摇醒问我数学题目，我黑着脸看着他，他反而一脸委屈：“不是你说，要对我负责的？”
我看着他一时语塞，我只是说帮他脱离班级倒数前三竟然变成了要对他负责！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虽然林峰一门心思学习，篮球也很少打了，但是情书每个星期都有，只是他从不看，是隔壁班的李娇找人塞到他抽屉里。
一天林峰在走廊上跟我聊天，李娇突然跑过来递给林峰一盒酸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就窜了，窜之前还对我翻了个白眼！
林峰傻不愣登地看着我，“她谁啊？”
“篮球场晕倒的那女孩啊！”
林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尴尬地笑笑，把酸奶递给了我，“给你喝吧！”
我真是被他气死，给我喝？情敌送的酸奶给我喝？
我差点忘了林峰从未说过喜欢我。
004
“我自行车坏了，下晚自习你骑车带载我一程好不好？”
“你那么胖，我怕我车轱辘会被压扁。”林峰蹙着眉头，小声说道，还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上高中那会我确实很胖，双下巴，粗腿儿，一米六五的个子，足足有一百三十斤，但是还不至于压坏车轱辘吧。
我转过头，叹了口气，真的是，嗓子眼都感觉苦。
放学的时候林峰推着车走到我身边：“上来吧，逗你的，不过你要是瘦了肯定很好看！”
我坐在他身后“噗嗤”一笑，突然他一个急刹车，我身子往他宽阔的后背一撞，李娇挡在了车前。
“你一直不给我回信，是因为喜欢她吗？”李娇气冲冲地指着我鼻子问。
林峰转过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那就是她勾引你咯，你看看她哪里比得上我，又胖又土，还顶个蘑菇头。”
李娇那眼神仿佛是主子看奴才的表情一脸嫌弃。
“那也比你好！”林峰怒吼着，咬着牙，攥着拳头。
李娇气坏了，怒气冲冲走到我面前，竟然打了我一大嘴巴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林峰立马把李娇推倒在地，“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
转身拉着我手就走了，一路上我两都没有说话，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发誓一定要瘦下来。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我竟然成了全班笑话。
学校课间操间隙会有纠察队去各个班级检查卫生，有时候是学校训导处主任带队。
很不幸主任在我桌上看到了一本半掩着的杂志，里面还有一张光碟，书本上的内容不堪入目，那是一本色情杂志。
我知道是李娇干的，可是没有任何证据，李娇看我的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我咬了咬牙，攥了攥拳头，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班主任不由分说，劈头盖脸把我训了一顿，口水都溅到了我脸上。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直重复着：“这书不是我的。”
可是我又不能说是李娇的，第一没证据，第二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会被说成诬陷。
“那你倒是说说，这书是谁的？你作为一班之长，我也愿意相信你，可是你说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桌上？”
“老师，是我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集中到了门口。
林峰缓缓走进了办公室，昂着头，挺着胸，一股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
“书是我的，是我没来得及收好，落在了方雨桌上。”
班主任立马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这中间有隐情，方雨你先回教室。”
我一步三回头，在窗外林峰朝我笑着眨了一下眼，我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教室。
林峰被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并且叫了家长，可惜他爸妈太忙一个都没来。
班主任让他搬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紧挨着垃圾堆，我们两分开了，我看着林峰搬着桌子走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心脏竟有一阵抽搐的疼痛。
“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林峰认真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鼻翼一吸，眼睛湿润了。
一开始几天我总是转过头偷偷看林峰，随着高考的渐渐临近，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我也一头扎进了试卷堆里。
模拟考的时候，林峰竟然进步了十五名，我转过头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他，他笑得很开心，然后含情脉脉凝视我很久，最后我脖子实在酸便转过了头心里偷着乐。
“方雨你变漂亮了。”
课间林峰特地跑到我面前对我说。
我红着脸低下了头，两只手紧紧攥住衣角，眼睛不停地瞟着林峰，心里乐开了花。
自从被李娇说过自己又胖又丑之后，我晚上逼着自己只吃一碗稀饭，睡觉前做二十个仰卧起坐，早上坚持在操场跑三圈，两个多月下来竟然瘦了十多斤，虽然每晚睡觉前饿的咕咕叫，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吃猪头肉，但是值了。
我头发已经蓄到了肩部，长发飘飘的自己果然多了几分淑女气息，再也不穿清一色的运动服，哭着喊着让老妈给我买了几身淑女衣服。
在走廊上看到李娇我也自信地昂起了头。
005
女为悦己者容，在林峰生日那天我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了件粉红色连衣裙，送了块手表给他，上面有史努比图案。
“送给你，生日快乐。”他立刻把手表带了起来，手舞足蹈，举着手腕对着我傻笑。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我踌躇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空气突然变安静。
林峰顿时像木头一样戳着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没关系，你喜欢我吗？”
我紧张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嘴里很干。
林峰抱紧了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他怀里了，他呼吸很急促，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许久他松开了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我-喜-欢-你。”
林峰的语气很温柔，像暗夜里缓缓起伏的水波，潮湿的让周围空气都悄然微妙。
我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绽放，林峰便告诉我他要转学了，他爸妈终于不为他的学习吵架了，他们离婚了，他被判给他妈，然后他妈要带他离开这里，他爸爸将娶另一个女人回家。
我沉默了，然后哭了，我把我家电话号码告诉了林峰，他把他记在了本子上，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我以后要娶你！”
他紧紧攥住我手，语气铿锵有力，眼神坚定，怔怔地凝视我，不容我轻舟置喙。
分别之后，林峰一开始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我们互诉相思，后来离高考越来越近，电话铃声响起的频率越来越少，再后来我去外地读了大学，跟林峰断了联系。
在大学里我依然坚持每天跑步，夕阳西下，每次路过篮球场便会想起林峰，我会低下头淡淡一笑，不知道此刻的他有没有在想我。
整整三年我没有林峰任何消息，大三的时候顾顺向我发起了猛烈的追求，送早饭，送花，送感冒药，甚至送卫生巾，各种嘘寒问暖，我到哪他都跟室友打听了然后跟屁虫似的跟着我，我内心某块土壤开始松动。
但是我还是忘不了林峰，那个傻傻的，帅帅的说将来要娶我的男孩，我还念想着他说过要娶我。
可是你在哪里？
006
就在我准备答应顾顺的时候，林峰重新出现在了我的世界，他进了高中同学群并迅速加了我qq。
“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国外，打过你家里电话，已经是空号了。”
“我老家拆迁了，你回来了吗？”
“嗯，这个周末我就去找你。”
我开心地在宿舍大声唱起了歌，欢呼雀跃，室友们拿我打趣：“旧情复燃啊，这下顾顺那小子，彻底没戏了。”
周末那天我化了淡妆，穿了一件精致的白色毛呢套裙，踩了双灰色羊皮高跟鞋。
我早饭都没吃，一路狂奔火车站，下公交车的时候，很少穿高跟鞋的我，脚崴了，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我强忍住站在出站口翘首以盼。
中午的时候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脚腕处已经肿了起来，我不停地看着手表，抿了抿嘴唇，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转头一看是顾顺。
“你怎么来了？”
“我跟你室友打听到你要来车站接那个人，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接到他我就死心了，我不会打扰你的。”
看着顾顺那副紧张委屈的样子，我真是不知道该说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到了下午四点，我早饭午饭都没有吃，林峰说他中午会到火车站，我打了他电话，关机。
发消息也不回，或许手机没电了，火车晚点了，再等等吧。
一直到晚上6点，车站人渐渐变少，我的耐心一点点被耗尽，林峰的电话还是关机，我一连打了十个还是关机，我气急败坏摔了手机。
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心灰意冷，转身准备回学校。
此时才发现脚踝已经肿的老高，根本走不了路，顾顺赶紧跑过来，捡起被我摔坏的手机，搀扶着我一瘸一拐的回了学校。
手机修好后，我立刻删除了林峰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电话，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一个星期后顾顺约了我出来吃饭。
“他没来......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顾顺满怀期待地看着我，眼波清湛，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低下了头，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他。”
我打开一瓶啤酒，站起身，一口气吹了，啤酒从我嘴角流到我脖子里，很凉。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这瓶酒我敬你。”
喝完我起身就走了，从此顾顺没有再找过我。
007
毕业之后工作，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电话，对方口齿不清，显然是喝多了，是林峰的声音。
“方雨，那天火车晚点，我在火车站手机钱包又被偷了，然后下火车挂失身份证，补办车票，等我出站的时候你大概走了，我找遍整个车站都没有找到你。”
我心尖一颤：“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可是你把我拉黑了，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我跟你说过..........我会娶你，你还记得吗？”
我泪如雨下。
可是清醒之后，我却再也没有勇气撬开这段尘封的记忆，林峰也没有再联系我，我们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深人静时我曾偷偷用小号加过林峰QQ，通过之后，他并没有说话只发了个问号过来，我看了他最近的状态，都是在办公室加班，还有一些风景照，最后我看到一个外国女孩子，浅黄色头发，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她贴着林峰的头，两人开心地笑着。
原来林峰的口味变了，我释然，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执念，一瞬间放下了，学生时代的那句娶我，只能存在美好的回忆里了。
爱情开始总是适逢其会，猝不及防，结局总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所以我答应妈妈去相亲，26岁了，该开始新的感情了。
周末我精心打扮了一番，跟着妈妈去了约定的地点。
我坐下来，一边看窗外风景，一边喝咖啡。
“你好，我叫林峰。”
我倏然抬起头：“我叫方雨。”
我们目瞪口呆，然后我捂着嘴笑了。
这时候女服务员走了过来，两位喝点什么？
“柠檬水。”
“柠檬水。”
我“噗嗤”一笑，默契还在。
“听同学说你之前谈了个国外女朋友？”
林峰眉心一蹙：“哪个王八蛋乱点鸳鸯谱？那是我妹妹，我妈嫁到国外，那是我继父女儿。”
缘，真是妙不可言！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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