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悠悠的睁开双眼,正对上云裳一脸焦急,我皱了皱眉头,喉咙徘徊的尽是陈酒的余香,我木木的敲着脑袋,还好,还好,头不是那般疼痛。
“公子,公子?你这是在哪里喝的那么多的酒?”云裳递上微湿的丝绢,为我擦了擦眉眼。
哪里?哪里?我忆起了昨日,倒抽了口气,将头扭到窗外,窗外青石上湿湿哒哒,看来昨夜应下了一场风雨,白日开的早春桃花凋零了许多,落入一片泥泞之中。
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交坠。
“我怎么回来的?”我的声音清冷生涩,没有一丝温度。
云裳嘴巴张张启启,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将,将军,将军接你回来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从上苍那里偷来的梦境啊!不论这梦是有多唯美,有多么令人痴迷,只要伸伸手指轻轻一触,还是会化成碎片,万万千千,皆是疼。
起身,穿衣,顺了青鸣剑,飞到院落正中。左手斩剑,右掌凌厉,脚下步法跟着繁绕。十岁那年丹桂树上清幽的埙声,言家府邸前昭阳的掌箍之辱,我同他骑一马畅游天下的恣意,爹爹沙场生死垂危的惨淡面容,梨花谷那漫天飞舞的香雪海洋,苏城满身鲜血睡在我怀里,梅大哥牵我的手含情脉脉,白宇哥哥战袍翩飞地杀向修罗地狱,邵戈雪地他拥我入怀的清冽梅香,陈誉骑着火红战马向我呼啸而来……万千的记忆碎片像那日的白羽箭雨铺天盖地,最后凝成一根尖锐的狼牙金箭,不偏不倚正中我的左边心房。
那金箭戳了心里好大的一个洞,洞里钻出一个妖邪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声音一点点放大,放大,杂乱无章的不停的说,聒噪极了。我咬牙挥着剑,胡乱砍着周遭,双眼迷迷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也不想看见。我巴着自己瞎了才好!呵呵,如今我和瞎了又有什么分别,睁眼的倒不如瞎眼看的分明,仇人,恩人,偏偏分不清楚。
“啊!啊!啊!”胸膛里来回乱窜的怒火,逼的我无从宣泄,沙哑的绝望从喉咙而出,猛然这刻觉得眼耳失聪,只有心里那个声音引着,引着我走到梨花谷中,听的见有山泉叮咚作响才安静了下来。
依旧是漫天飞舞的香雪梨瓣,只是此时每片都定在该在的位置不动,曼延成一处唯美的风景。梨瓣尽头走来一青衫男子,丰神俊郎,衣袂飘飘,他端着一坛子百欢陈酿,笑着与我说:“这陈酿香甜的很。你要不要尝尝?”
我迷在那人的倾笑暖意中,还了他巧笑倩兮,我自幼跟着苏城后面,好酒也是尝过不少,闻着他手里的古坛子,真有些馋酒了。可是那坛百花陈酿刚刚启封,我的笑意便僵在嘴边,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喝了下去。我夺了一坛子酒,不喘息的喝了下去,陈酿一半入了肚,一半湿了衣,一半浇了泪。
他望着我的样子,有些吓到,我看到他半是惊异,半是愤怒的想要夺了我的酒,我将手中的古坛子一把摔在他的脚下,真是上好的坛子啊!那样摔到地上,也没十分骨气的碎成千片,只是轱辘了几圈便停在他的脚下。
我微微扬着嘴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向是迷了心智。
他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试探的问:“苏倾?”
见我没有反应,他幽着眉眼,问道:“天玄老人的锦盒目前可还在安国皇城?”
我向他靠近了几步,眼睛滴滴溜溜流转了几番,让他好是吓了一跳,“很惊讶么?我为什么还清醒着,是么?”
我伸出左手,几根金针插入手腕肉三分,逼着我不得不清醒。我笑着望着他,一根一根的拔出金针,问道:“你是谁?你是哪国的细作?难为你为我费这番周折,浪费了这上好的百年陈酿,也浪费了那名贵的山茄花。”
我像那盛酒的古坛,也是十分很有骨气,痴念的心上人成了有所图谋的他国细作,我也依然笑着,满脸堆着笑。笑着,笑着,神智就不甚清明,应是那山茄花起了药性。身子松软的要倒下去之时,他一把上前环住我,左手轻轻拂掉我眼角笑掉的泪,“我是陈誉,陈国世子陈誉啊!我从未说过我姓梅啊!苏倾,你为什么要发现?只要我得了四野令,两国不需兵戎相见,不需血流成河,不需我们生死相对,不好么?”
突然眼前的人没了,眼前的景也没了,我的眸子怔怔的瞪了许久,依旧拿剑胡乱砍着,脚下已不成步法,“陈誉,你给我出来!陈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云裳在一旁早就看呆了,没命的呼唤着我,想让你从幻境中走出,可我一半是心魔,一半是山茄花药性,不肯面着现实。云裳一面慌忙差人去请了爹爹和娘亲,一面又紧紧看着我,怕我失手伤了自己。我已是什么也听不尽,一剑劈在桃树枝上,便现了触目惊心的断痕,我的手也因着反力出了血,却不觉得疼,不疼,真的,手一点都不疼。只是这春风啊!可莫要再吹了,再暖的风吹过我这破碎的身躯也是生生的疼。
陈誉,你一早便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你是谁,还有什么真心不真心?
陈誉,你害死了我的兄长,我们就是仇敌,你又几番回来救我做什么?
陈誉,这安国城中穿插个你的细作又有何难?还值得你栽了满谷梨花只为问我一句四野令么?
陈誉,我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机么?
云裳不明所以,见我停下来,一步步走近,却见我面色凝重,我却只认为眼前的人就是陈誉,将剑高高举起,狠绝的冲她脑袋上劈下:“陈誉,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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