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六)
我手里紧紧攒着软鞭，心里却在流转着如意算盘。娘亲与我们说过，出门在外，打的过便打，打不过就逃。苏城对此很是嗤之以鼻，他拍拍胸脯道：“堂堂男子汉，纵使死在对方剑下，绝不做逃兵，我宁是死的轰轰烈烈，也绝不学蝼蚁偷生。”当然，苏城这般豪言壮语自然是不敢对着娘亲说的，他也只敢对我和云裳说说，装装道貌岸然的英雄样子罢了。
可我与苏城不同，我只是小小女子，名节礼下都抵不过我这身家性命重要，眼前这红衣女子虽不会现场要了我的性命，但难保不会出什么鬼主意，别的倒不打紧，毁了我这花容月貌就不好了，我还指着它与白宇哥哥共度一生呢。
既打定了主意，便悄悄准备退去，一步一轻摇，直退茯苓的身边，我刚抓起她那滴血的衣袖准备逃跑，却被那红衣丫头喊住，“喂，如此说你，竟也不恼，苏倾，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脾性。”说着，她翻了好大的白眼，我不禁咂嘴道，真真的是人以群分，这欠揍的模样真是和苏城不屑的样子如出一辙。
见她这般不可一世，我临时改了主意，如若不教训教训她一番，她出去还不乱坏我苏倾的名声，这让白宇哥哥知道那还得了。
如此想着，面上更是笑的温良无害，双手装作随意抻着鞭子，脚下一对金莲也是捻的极其轻慢，我悠悠走到红衣丫头附近，一副讨好的小人模样，“你可是我未来的嫂嫂？往日我常听兄长提及你。”
那红衣丫头果然对我恭顺的态度极为受用，提及嫂嫂二字，她又惊又喜，刚刚的泼辣全埋在双侧的红晕里不见了踪影，“你休要胡说，谁是你家嫂嫂!”说完，更加羞涩，只管低头痴笑。
“嫂嫂，你可莫羞，他日若进了我苏家，我还要正儿八经的跟你行大礼呢。”话正说着，我已走到红衣丫头的身后，她此刻正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芙蓉绣鞋，娇滴滴的畅想着入我苏家大门的场景。我在她身后却暗暗发了狠，摇起软鞭甩了出去，软鞭便如青蛇一般，紧紧绕在她身上。
红衣丫头气极，咬着银牙，紧紧攥着手中软剑，却不得动弹，她亦是挣扎，这鞭子便收的越紧，“苏倾，苏城怎有你这无赖妹妹，趁人不备，真是好没羞。”
她那激将之法对我来说，自然是不管用的，胜者为王，我赢了，自然是十二万分的得意，我故意把脸凑的亲近，“你娘亲竟没教过你，兵不厌诈么？”
却没成想，她却敛了眉眼，不再与我争斗，半晌，一股清冷略带颤音的哭声传来，“我没有娘亲……”
“啊！”我心里一阵阵悸动，想着自己可天天承欢娘亲膝下，千疼万宠，她与我年纪相仿，竟是没有娘亲疼的孩子，我眼里闪着心疼，手里的软鞭不禁松了力气，“你……”
我这声饱含同情的“你”字还未出口，就生生嚼成了咬牙切齿的“你！”
这红衣丫头见我松了力气，挥手便挣脱了软鞭的束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那软剑竟已搁到我得脖颈之下，剑上那寒气直抵着我颈上那白肌如玉，我害怕至极，只管闭了眼，大声喊道：“苏城，救我！苏城，救我!”
原本我并未奢望苏城会及时赶到，只是危急时刻，习惯念着苏城，仿若只是叫叫他的名字，我便有所倚仗。可这次苏城竟真的如天外飞仙般，腾空而来，手中的青鸣剑轻轻巧巧便拂落红衣姑娘的软剑，只听见“哐当”一声，我这颗心顿时安生很多，见了苏城便如小猫似的躲在他的身后。
难得看到苏城一本正经，神明朗俊，“昭阳，我且不管着你是何等身份，但这世间，谁胆敢欺负我妹妹，我苏城自是不答应。”
原以为那红衣姑娘既是爱慕苏城，自然会被苏城这般神勇唬住，应是诺诺认错才是。可对面这红衣姑娘显然并非常人思维，只见她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再次举起软剑，“既然是和我作对，那就一起受死吧！”
“住手！”红衣姑娘还未移步，便被言先生呵住，言先生今日穿了墨绿长袍，显得整个人清瘦无比，“言家要是留不住昭阳公主，那就送客吧！”
“昭阳知错，请先生责罚。”那昭阳公主想都不想，便巴巴的伏手认错，真是让我好是惊了一惊。怪不得这红衣丫头如此骄纵，原来是这安国的昭阳公主，这安国城中人人都赞那昭阳公主如何倾城绝色，如何仪态端庄，今日我是领教了，可见，这传言大抵都是不可信的。
言先生抬眉细细打量了我一番，“你这性子，也真是随了你母亲。”说完，径直回了内厅，后面的苏城，昭阳公主都巴巴的跟在后面。我却因着言先生刚刚的那句话怔在原地，这言先生原是认识我娘亲的。
我见那昭阳公主乖乖进了去，心里有了另番计较，她既是这安国公主，我便不能轻易得罪，如这时进去，免不了还要争斗，让言先生和苏城为难，弄不好还连累苏家，倒不如躲的远远的，换的清净。
我正准备溜走，迎面看到受了伤的茯苓，便上前安慰道：“茯苓，你胳膊可还要紧，去找地方包扎一下吧。”
茯苓摇头不语。
"茯苓，你大可放心，我就乖乖呆在这里不走，安心等你回来。”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更加摇头，依然不语。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哎，茯苓，你看这样可好，你虽说无事，可我却不能见你这样作践自己。也是好好的女儿家，胳膊落了疤可就不好，我去择些止血的药草，总是可行吧。你在这里别动，省的苏城寻不到我们，又该着急。”
茯苓想了想，终于点了头。
我便安心收起软鞭，从旁边的假山绕过，不出一刻钟，便现了原形。刚刚来时虽是迷了路，但我无意看到这言家竟然有着一人高的后门，掩在丛丛竹林中。我寻着来时的记忆，欢跳着拨开竹林，偷偷溜了出去。
这后门是通着一条幽静小巷，巷口种着好大一棵丹桂，现在正值花开时节，仰头瞧着簇簇碎花团着，满树金纱笼罩，这桂花香更是清浓两兼，清芬袭人，浓香远逸，自有一番美妙境界。
彼时，耳边突传来丝缕的埙声，忽近忽远的埙韵悠悠，哀婉悲凄，万般落花随流水，惹的心头万般愁绪，我想起那许许多多的人与事来，横是这天地间无人，干脆随着这埙声，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心中觉得痛快淋漓后，这埙声呜咽一转，声调悠远宁静，像是与这秋色融了一体，更显空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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