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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七期【遗憾】的写作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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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云端手里的冰咖啡,在闷热的格子间里,真的没有比这更让人舒心的了。他看着打印机前厚厚的纸堆,转而脸上掠过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灌了一口咖啡,捧起下周准备发刊的底稿,踏进主编办公室。
主编办公室是在写字间里单独隔出来的一间玻璃房,此时她正坐在老板椅上,背对着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观察写字间里的情况。
房间冷气开得很足,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心里庆幸刚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当她挂断电话转过椅子时,并没有抬头看我,而是第一时间打开笔记本在上面记着什么。年过四十的她画着精美的妆容,一头短发熨烫得非常服帖,鬓角上不小心遗留的打底霜,能够看出她出门时的紧张状态。
“坐吧”她摆摆手。
我坐在她面前,等她合上笔记本的间隙,将手里的底稿递了过去。她依然没有抬头,而是在抿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认真看了起来。
随着一声叹息,她舒缓了紧锁的眉头,身子靠在椅背上。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可光这样还不够”,她调整了一下肩上的爱马仕围巾,“怎么办呢?如果再拿不出像样的故事,下周就将是这个版块的终刊。”
她说话的语气很柔和,但目光却犀利地看着我。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显然在一周之内挖出其他的故事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此时表现出退缩也难免一顿苛责。
还没等我说话,主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扔到我面前。
“这是新的采访对象,看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发号完指令,她拿起电话,又将椅子转了过去。
走出主编办公室,我端详着手中纸页上的信息,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上面一位20多岁的年轻男子,脸颊满是青春痘消退的痕迹,正极力挣脱一位阳光帅气小伙子的手臂。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显然给青春痘吓得有些惊慌,帅气小伙子则扬起一副恶作剧得逞似的孩童般的笑脸,滑稽的场面让我也不自觉咧开了嘴。
我想,这应该又是关于青春和友谊的主题,对于有一定经验的我来说,显然无法激起任何的兴趣。但为了执行主编的指令,不免要循例跑一趟。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刚好是下午一点钟。
这种平平无奇的采访,应该不到一小时就会结束,我心里暗自盘算着。
为避免空跑一趟,我拨通了资料上留下的电话,直到铃声快要结束时,对面才传来一个嘶哑男人的声音:“......你好?”
声音苍老得让我着实有些意外,“请问这是中和先生的电话吗?”
“您是哪位?”,他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哦,这里是百花杂志社,我们收到了您投递的信息,方便下午过去造访吗?”我继续问。
对方犹豫了一会,“好吧,那就麻烦您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将笔记本和采访用的录音笔、一台小型佳能照相机装进背包,顺便带了一把折叠雨伞,因为此时城里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
经过20分钟的车程,我将车停在附近的一座商场里。采访的地点是在一片市中心的老旧小区,这里可以说是城里最好的地段,但是过于昂贵的开发成本,导致没有任何一个开发商敢轻易染指。
小区内的房子密度很大,狭窄的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生活杂物,所以步行是最好的选择。
我艰难地在小区内摸索了一阵,在一栋五层高的公寓前停了下来,楼的外立面好几处已经脱落,斑驳处还有发霉的痕迹。我在落满灰尘的门牌上反复确认后,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走进幽暗的楼道。
平时坐惯了电梯,爬起楼梯确实有些吃力。楼道里的窗户被暴雨前的凉风,吹得嗡嗡作响。昏暗的视线内,只有小窗户投进来的光,勉强让我看清脚下的台阶,但此刻压抑阴暗的气氛,却让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四楼二号的外面是一道铁制的安全门,坏掉的门铃自然按不出声音,我只能伸进安全门的网格,艰难地在房门上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当我再要敲响房门的时候,我听见屋内传来几声剧烈的干咳,平复一会后,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伴随开门的动作,一张消瘦的面孔出现在安全门的后面,虽然光线不足,但他脸上遗留的痘印,仍能让我辨认出,他就是照片中的一位。
“你好中和先生,我是百花杂志社的,之前跟您通过电话。”我压着急促的呼吸,勉强挤出微笑。
他手捂住口鼻,又轻轻咳了两声,凹陷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把我上下打量一遍。
“你好,辛苦了。”说着,他吃力地打开安全门,我顺势帮他推了一把。
通过玄关,我跟着他来到客厅,屋内空间很小,只勉强放有一排沙发,和一把单人靠椅,折叠餐桌靠在里面的墙上,显然平时吃饭也是在这里。客厅里没有阳台,只有半截墙上的一排推拉窗,因此屋内的光线很足。厨房是在房门的这一侧,对着房门的是卧室和卫生间。
随着屋内光线变得明亮,我才惊讶地发现,他头发已经斑白,这与他三十几岁的面孔显得很不适称。他的身体虽然已经消瘦得有些佝偻,但仍能嗅到几丝年轻人的气息。这样的反差瞬间让我的精神紧张了一下。
他请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缓缓地落在靠椅上。我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对面墙上挂着的,正是资料上的照片,那帅气脸庞上的笑容,正沐浴在阳光中,好像随时会跳出来跟我打招呼,我心情随之舒缓了不少。
我能看出他有些拘束,因为此时他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地握住膝盖,眼睛看向我面前的杯子,呼吸微弱但很急促。
“中和先生,您不要紧张,我们只是简单聊一聊。”我微笑着想尽量让他放松。
他嘴唇微微颤动,“好”。
为了迅速切入主题,好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交谈,我指着墙上的照片,“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他像被我的话唤醒,嘴巴依然微张,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死死盯着墙上的照片,似有眼泪,但却被压制在干涸已久的眼窝里,始终没有流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转向我,“这件事已经困惑我很久了,难道真的是我的错?可我又怎么会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时抬眼窥视一下,与其说看我,不如说是看我身前的玻璃水杯。“请您一定认真听听我的事情,您一定听过很多故事,见过很多人,但是我的事情请您一定客观地做个评判,究竟是不是我的错?”
他近乎恳求的语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中和先生您尽管说,我定会如实相告。”我打开录音笔,他是我见过将回忆讲得最生动最详细的,也许是那段记忆确实令他刻骨铭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听得入了神......
我认识幻沐是在刚进M公司一年的时候,他作为新一批入职的大学生,刚好分在了我同一间宿舍。那是一间两居室的公寓,之前另外一间一直空着。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九月的一个下午,我作为迎新志愿者,在公司门前等了半个多小时,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哎...我这爱紧张的毛病,让我失去很多机会,可我就是改不了,我可以连续熬几个通宵,但就是无法自如地在众人面前讲话。所以在公司苦活累活都是我的,出风头的却总是别人。
当我无聊地摆弄手里贴着幻沐名字的物品袋时,一辆大巴驶了过来,停在公司大门中央,新员工像一群首次下水的鸭子,欢快得叽叽喳喳地跳下车。虽然我只比他们大不了两岁,但他们身上独有的青涩,依然让我心情不自觉地激动起来。
幻沐就在他们之中,当他一从车里探出脑袋,我就认出了他,那阳光帅气的脸庞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特别是他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笑容,如此的纯洁干净,就像塞满阳光的被子,让人沉浸在幸福中,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并不关心我的答案,干瘪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目光随之落在墙上的照片上,继续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帮他拖着行李箱,他扛着刚分发的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走在我的后面。他一路上问了我很多问题,像一个刚会说话的婴儿,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我并没有不耐烦,因为这省去了我很多麻烦,我只要轻松地回答问题就可以了,精心准备的开场白自然也没有用上。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使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能轻易让人卸下防备。我很羡慕他的这种能力,可以说有时还有些嫉妒。在当晚公司举办的迎新晚会上,很多女同事跟我打听他,墙上这张照片就是我在和女同事聊天时被拍下来的,他从背后真是吓了我一跳,因为我不想第一天见面就落下背后嚼人舌根的印象。但是他好像对此并不在意,就像早已熟悉了被人议论。是啊,像他那么出众的人,到哪里都应该很容易成为焦点吧。
但是随着不断相触,我发现他是一个完全没有边界感的人,在我冲澡的时候,他会毫不避讳地推门而入,甚至...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显然有些激动,忍不住地咳嗽起来,喘息了一会后,继续讲到...
他竟然开始不断地带女人回来,有些女人甚至只出现过一次。我与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每次听着隔壁的响动,整夜让我无法入睡,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全身燥热得快要炸开。过了一段时间,我实在无法忍受,便郑重其事地和他谈了一次,可他竟然嬉皮笑脸地问我是不是处男,那语气就像是充满了鄙视和嘲讽,我当时臊得脸通红,手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哎,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我想如果我能够跟他哪怕只有一次,敞开心扉的聊聊,也不至于酿成后面的悲剧。他仿佛并不习惯过于严肃的氛围,每次我过于真情的表露,总被他以各种玩笑打断,他像是在防备什么。我渐渐发现,他的开朗阳光的性格就像是一个坚硬的壳,把他的内心紧紧地包在里面。他的随和、开心,好像都是故意表演给别人看的。
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不再带女人回来了,我以为我的劝说奏效了,可事实并非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我和幻沐在公司的同一个部门,顶头上司是一位30多岁的海归女,她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很强势的类型,公司里盛传很多她的传奇事迹,据说她的肩颈部有一个蝴蝶状的红色胎记,我们背地里都叫她蝴蝶骑士,这个外号,倒是与她很相称。
由于她的强势,部门里的员工都怕她,我和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好”、“是”、“知道了”。如果你稍有质疑,她就会以非常柔和的语气质问你,眼神却异常的犀利。
可幻沐就不怕她,每次她稍有不悦,幻沐总能以恰到好处的玩笑化解,甚至有几次我隔着办公室的玻璃,看到幻沐把她逗得合不拢嘴,那颈根部的蝴蝶好像就要飞了出来。
但这些我都不在乎,可他竟然觊觎原本属于我的主管位置。他凭什么?就因为他长得好看,能说会道吗。可我付出的比他多得多,他每次跟客户汇报的材料,都是我加班加点完成的,大家只看到他的光彩,却没有人在意我的付出,我渐渐开始憎恨他,特别是他那虚假的笑容。只有我知道,他看似干净纯洁的外表下究竟有多么的肮脏。
嫉妒就像一颗种子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渐渐吞噬我的理智。我下定决心,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真面目。我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有一次终于被我逮到了机会,他去洗澡时,忘记退出电脑登陆的社交软件,我蹑手蹑脚溜进他的房间,偷偷点开对话框,耳朵时刻听着洗手间里的动静,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经过翻找,我竟然看到了他和海归女的对话,从内容很容易看出,他们一定是在谈恋爱,这在我们公司是绝对不允许的。露骨的谈话内容,让我血脉喷张,我迅速拿起手机拍了下来,拍照时激动地手不停在抖,高兴得我恨不能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逐渐平静下来后,我便开始盘算如何将这些信息自然地曝光出去。
我一定要找一个公司全体人员都在的时候,当众戳穿他。我想到了公司年会,绝对不能放过这次绝佳机会。于是我主动申请进入会议筹备组,负责会议资料的整理,并传到连接大屏幕的电脑上。在开大会的前一晚,我将资料放到了会议资料的文件夹里,只要明天操作电脑的同事点开,那么他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会公之于众。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来到会场,重新确认了文件中的照片后,安心地做到自己的位置,等待胜利的欢呼。会场人员逐步到齐,我仿佛看到了,他们这对狗男女落荒而逃的场面,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公司领导直接拿着讲话稿开始念了起来,并没有用上大屏幕。我的心别提有多失落了,明明离成功就只差一步。
正当我懊恼的时候,幻沐在休会时竟走了过来,他声音很低沉,“中和哥,我能和你谈谈吗?”我心里一下紧张了起来,难道被他发现了?我满心疑惑,硬着头皮跟他走出会场,来到一个角落里。
就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他竟然哭了起来,我永远忘不掉,他那么乐观的一个人,竟然哭得那样伤心,他和我说他要离职,因为他病了,我问他什么病,可他并没有告诉我,当我听到他的决定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么的阴暗,心中所有的憎恨,此刻都转化成了自责和同情。就在我试图安慰他的时候,会场仿佛一下炸了锅,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我和他听到声音后,都愣在了原地,然后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拼命跑回会场,幻沐跟在我的后面。
没错,那些被我偷偷放在电脑里的照片被点开了,在几百人面前,幻沐死死盯着屏幕,身体都僵住了,会场下面人员交头接耳,有的嬉笑,有的撇嘴,坐在最前排的那只蝴蝶,捂着嘴飞了出去,主席台上的领导极力维持着秩序,是的,一切都乱了套。
幻沐在我的呼唤中醒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我,眼睛周围还有刚才流下的泪痕,那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黑色的眼眸,像是无尽的深渊,幽暗而空洞,他无助地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之后他向公司提交了辞呈,永远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的事情在公司传开了,每次当我听到别人议论的时候,心里就像刀割了一样。这件事并没有给我带来胜利者的喜悦,反而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这件事情折磨得我终日恍惚,工作上也常常出错。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幻沐的妹妹找到我,给我带来了一个将我彻底击垮的消息,幻沐竟然自杀了。听他妹妹说,他辞职回到家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多少人劝说都没有用。在一天夜里,趁着家里人都睡着了,他偷偷跑了出去,跳进离家不远的河里,第二天被发现时,人已经浮在了水面上。
幻沐在自杀前一晚给我留下一封信,我打开信封,里面这样写着:
亲爱的中和师兄。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但我并没有什么遗憾和留恋的。很抱歉,这段时间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在你的心里,我一定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可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如此温暖和包容我的哥哥,我给你写这封信,是不希望你对我有什么误会,至于其他人,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天我跟你说我病了,其实这种症状早就已经有了,只是我不想承认而已。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好像总被什么东西压着,闷得我快要窒息。我只有拼命的笑,让自己保持乐观,可是根本没有用。原本以为参加工作后,换个环境,我会好一些,但我发现,我的病,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我的心里,放纵自己就是我给自己开的药方,只有将自己托付给无休止的欲望,我才能暂时忘掉自己,忘掉心里的压抑。
直到那天我告诉您我要辞职,我下了好大的决心,因为我想重新开始,安心地回家治病,等我再次回来的时候,我想,我会毫无保留地拥抱这个世界,如果真的能那样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可是一切都被毁掉了,当我看到那些照片,我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被人连血带肉地撕开,我疼得说不出话来,如同坠入无尽的沼泽中,我彻底失败了,败给了这个现实的世界。回来后,我想了很多,我先是想用绝食来让自己镇定,但身体上再痛,也无法掩盖内心的崩塌,我想我该走了,去另一个地方继续生活。请你不要为我感到遗憾,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再见,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中和先生终于抬头正视我的眼睛说到,你说,他为什么要给我写这封信呢?我始终想不明白,我无数次问自己,如果我没有做那件事,他是不是也会去自杀呢?
他突然提高声音,像是在安慰自己,近乎是喊了出来,他应该早点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跟我坦白呢?
他将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几根银发随着他粗鲁的动作,飘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他继续说。
后来我也辞职了,我根本没法继续安心工作,我躲在这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想自己迟早能够想明白,他的死跟我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我竟一直没有想通。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收起了录音笔,心里有些同情他,但也抑制不住好奇地问,“那么后来,蝴蝶骑士,也就是你们的女上司,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那天会议结束后,她也消失了,毕竟她不可能在公司继续待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太狭小的原因,听过他的故事后,我心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让人有些憋闷。在我离开前我跟他确认了发稿的流程,“中和先生,我回去完成底稿后,会让您先过目,确定没有问题后,我们才会发刊。”
他冷笑了一声,“无所谓了,随你们怎么发,就让我也感受下,当年幻沐的处境,只不过,我是自愿解开伤疤给你们看的,我也该解脱了...”他原本想继续说下去,但却突然无奈叹了口气,终究将话咽了回去。我离开时,他仍然坐在靠椅上没有动。
来到楼下,我痛快地舒了一口气,天上的乌云已经散了,好像跟热闹的城市开了一场玩笑,但我心里压抑的情绪始终没有完全疏散。
回到公司,我连夜将故事底稿赶了出来,第二天一大早,我守在打印机旁等着稿子一页一页地弹出。云端经过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后背,帅气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将新完成的底稿交给主编的时候,她竟一反常态,并没有逐字审看,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便叫发刊。
这则故事果然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一度冲上热搜话题。
夏季的闷热,加上城市热岛效应,让格子间里的日子更加难熬。不巧的是,这天大楼中央空调系统出现故障,我们像一个个肉包子,粘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愿动弹。
就在我拿着迷你风扇,怼在脸上贪婪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凉意的时候,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来电是陌生号码,我级不耐烦地接通电话。
“你好,是百花杂志社的记者吗?请问你认识中和先生吗?...”一个严肃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我瞬间打起精神。
经过交谈得知,来电者是派出所的民警,从他那里得知,中和先生前不久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经过鉴定是自杀,这次电话只是例行询问。
得知中和先生去世的消息,我的心情瞬间降入了冰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顾不得许多,冲入敞着门的主编办公室,将中和先生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她。此时她正在用扇子努力地扇风,狭小的空间,让室内的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
得知消息后,她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汗水从额头滑落入脖颈,她缓缓脱去外套,一个红色蝴蝶状的胎记映入我的眼帘,我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退出主编办公室。
远处,云端正一脸邪笑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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