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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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干旱得已经裂开了缝，田地里庄稼的叶子变得发白并打起了卷。小路旁边的那些小草小花也不见了生机，它们委屈地垂着头，仿佛也在等待着一场大雨的冲洗。

村里的刘大爷午休睡醒以后，看着外面耀眼的太阳光，即使把风扇开到了最大风力档位，也觉得很热，他又担心起了农作物，而刘大爷心里是更热，他在焦急地期待着一场大雨的到来，好冲洗这混浊干热的空气味道。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色衬衫，半敞开着胸怀，一条宽松的裤子，一双灰色的拖鞋，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正慢慢地走向田地，时不时地向四处张望。

离田地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曾经这条河承载了村里人太多的欢乐，清清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

村里的大妈们在河边洗衣服，一边洗一边说笑着。成群的小孩子在河里捉鱼虾，看到这条清澈的小河，会让人的心情感到无比地舒畅。

这么多年了，他不但和农田有着很深的感情，也喜欢这条小河，每年地里的庄稼都被他精心耕种着，干完农活到河边洗把脸，会觉得很凉爽舒服。

火辣的阳光照在他那刻满皱纹的脸上，就像田地里的一道道沟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宽大的额头上方是那稀稀疏疏的头发。

岁月的沧桑让一个人改变了模样，如今就连这条小河也变了原来的样子。现在这条河，已经看不到河水了，河里偶尔有几个小坑洼储存了一些水，但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让人不想再多看一眼。

刘大爷看到此景，不由得一声长叹，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心酸和无奈。

他继续向前走去，沿着这条干裂的河流，又走了一会，穿过庄稼地。忽然听到了一阵凄凉虚弱的鸟叫声，高温天气散发的热气迎面而来。

这温度不仅让人受罪，也造成庄稼和植物无法更好地生长，就连一些小动物也跟着遭罪。没有充足的水源，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顺着叫声走了过去，突然发现一只黑色鸟儿正趴在地上，尽管鸟儿拼命挣扎，用力挪动着疲惫和臃肿的身体，但它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更不用说飞起来。这笨拙的模样让人感到可笑又难过。

刘大爷把铁锹放在旁边，蹲下身来打量着这只鸟儿，尖尖的嘴巴，浑身黑灰色的羽毛，长长的爪子，个头看起来像只鸽子那么大。待他继续仔细地看，发现鸟儿腿上缠着一条丝带，腿部发红，左边的翅膀上面也有些伤痕。

鸟儿拼命挣扎，扑打着翅膀，看到人来了，似乎更加害怕。这只可怜的鸟儿尽管使出了浑身力气想要飞走，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地面上的温度很高，如果光脚在地上，会觉得地面有点烫，这只受伤的鸟儿还要经受着高温的折磨。

刘大爷小心翼翼地把鸟儿腿上的丝带去除，然后轻轻地放在地面上，那只鸟儿拼命挣扎着想飞起来，可还是不能飞。这条受伤的腿耷拉着，好像已经不起作用。

看着鸟儿，刘大爷不由得心生怜悯，虽然只是一只鸟，可也是一条生命啊，如果不管它，这只鸟儿可能很快就会在这里热死或者是被一些猫狗发现了咬死。

他突然间想把这只鸟儿带回家，喂一点吃的和水，或许这样过几天，鸟儿的腿伤就会好了，到时候再把它放飞吧。

刘大爷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捧着鸟儿，向着回家的路走去。这只鸟儿时不时地叽叽叫几声，眼里藏着恐惧，叫声凄凉微弱，它不知道刘大爷会把它怎么样？说不定拿回去煮了吃。

刘大爷看到鸟儿的眼里好像流着泪水，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对鸟儿说：“别怕，我把你带回家，给你找点水喝，喂点吃的，清理伤口，等你腿好了，我会放走你的。”此时的鸟儿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刘大爷的讲话，它比原来安静了许多，小动物也是有灵性的。

经过村里路上时，刚好遇见几个孩子在嬉闹玩耍，看到刘大爷手里拿着鸟，就跑上去想让刘大爷把鸟儿送给他们。

“刘大爷，在哪儿弄到这么一只好看的鸟啊，送给我们吧。”几个孩子央求道。

“这是一只受伤的鸟，腿坏了，不能飞，我打算把它带回家养几天，这也是一条生命啊，鸟儿也是人类的朋友，能吃掉很多害虫。”

“原来是这样啊，刘大爷。”几个孩子就不再说什么了，又跑到一边去玩了。

回到家里，刘大妈正在洗衣服，“老头子去地里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咱们的庄稼了吗，是不是很干旱？”刘大妈带着一种悲伤的语调说道。

“我还没看，等过一会再去。”

“哎呀，手里拿的那是什么啊？”刘大妈惊奇地问道。

“一只受伤的鸟，不能飞了，我在半路上发现的，就带回来喂点水和食物。”

“你可真有这闲工夫啊！”刘大妈嘴里嘟囔着。

刘大爷不愿再继续说话，他要抓紧时间救这只鸟，先找来一个纸箱，用剪刀在箱四周剪了一些小孔，以便于散热。在箱里面放了一些布条，这样可以让鸟儿躺着更舒服些。他又找来了家里的消毒水给鸟儿的伤口做了清洗，并把一粒消炎药碾磨成细粉，洒在那里。然后把鸟儿小心放进去，又找来一个小碗，里面装了一些水，还找来了一些小米。把这只鸟儿安排妥当以后，刘大爷对刘大妈说：“不要随便动那只受伤的鸟儿，我打算养几天再放了。”

随着一声“嗯，谁稀罕啊！”刘大妈继续低头洗衣服。

刘大爷说完这些，就又背着铁锹出去了，他总是闲不住，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往地里转转，看看庄稼，这是他觉得最舒心的事情。

田地里依然干燥，走在路上，没有一丝风，能感觉到一层层的热气从脚底一直流向头部，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那么大，身上的衬衫已经贴到了背上。

这天气真是太热了，来一场大雨吧，刘大爷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着。

就这样转了一圈，太阳慢慢地落下来了，天空蔚蓝蔚蓝的，白云朵朵，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刘大爷无心欣赏这种美景。

他沿着田埂里的小路，回家去。

到家里以后，刘大爷放下铁锹，先去看了那只鸟儿，碗里的水看起来似乎少了一些，小米也没有原来那么多了。这只鸟儿真是又渴又饿，能吃能喝说明这只鸟儿有救，刘大爷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善良朴实的刘大爷觉得自己是在积德行善，有时候人的善良会遇到好事或者走好运。

每天吃饭的时候，刘大爷总是不忘记分给这只小鸟一点点，天天把小碗里装着水。

鸟儿看起来很安静，没人的时候偶尔会在纸箱里动弹几下，等到有人来时，它又窝在里面不动。刘大爷精心照料着它，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先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月了，刘大爷发现这只鸟儿的腿部慢慢有了力量，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可是它还没有飞走，依然老实地呆在那里。

这天刘大爷吃过饭以后，把鸟儿上下又认真看了一番，他摸着鸟儿说：“今天你就飞走吧，这里不是你长期能待的地方，蓝天是你的家，在那里你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

他把鸟儿放在院子中间，等着鸟儿飞走，飞向天空，飞往它想去的地方。

可是这只鸟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就是不飞，也许是留恋不舍，也许是忘记了怎么飞，不可能啊，鸟儿还是要飞的。刘大爷并不忍心一直把鸟儿放在屋子里，它需要更广阔的世界。

刘大爷拿了一根细长的棍子，驱赶着鸟儿，也许是因为害怕吧，鸟儿“噗嗤”一声飞到了屋顶上，在屋顶上来回盘旋着，就是不想离去。

瞬间刘大爷的心里酸溜溜的，当鸟儿要飞走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有点不舍，这半个月里，他天天喂鸟，也有了感情，就像对待一个小宠物那么精心爱护。

刘大爷索性不再看那只鸟儿了，该干啥就干啥，仿佛要忘记了这只鸟儿。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回到家里，忍不住又去院子里仔细看看那只鸟儿，但已经看不到，鸟儿终于飞走了。他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为鸟儿感到欣慰。

刘大妈看见鸟儿飞走了，不屑地看了刘大爷一眼，嘴里嘟囔着“终于飞走了，以后你也不用在那瞎鼓捣了，一个老头子还像孩子那样，对小鸟感兴趣。”

天空依然是那么蓝，天上的云朵如棉花糖一样柔软雪白。尽管天气还是很热，但是刘大爷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每天仍然闲不住的他，时常给自己找一点活干，时常到田地里看看。

鸟儿飞走的第二天，刘大爷还像以前那样从外面回来先去纸箱里看看，看着空荡荡的纸箱，心里仿佛少点什么。他把纸箱放到了外面的杂物棚里，里面仍然有一些小米和水，是等待还是不舍，自己心里也很难说清楚，他希望那只鸟儿在外面飞得更高更远。

一个月后的一天，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上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雨了，好像要让大地喝个饱，万物得到了滋润和灌溉，像是畅快地洗了一次澡。

刘大爷坐在屋里，看着外面的大雨，手里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说：“真是一场好雨啊，及时雨”，说完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额头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是啊！这场雨下过以后，田地里的庄稼生长得会更好。”刘大妈也随声附和着。

大雨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雨停以后，走到外面，感觉空气特别清新，田野间弥漫着一种花香青草的味道。

刘大爷想去外面溜达一圈，刘大妈催促着让他把这一筛子花生剥完再说。到了快晚上的时候，刘大妈做好了晚饭，刘大爷和她两个人在院子里边吃边聊着家里的事情。

忽然听到鸟叫的声音，小鸟也出来觅食了，刘大爷说完，继续低头吃饭。持续不断的鸟叫声就像是一串串美妙的音符，人在心情愉快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更多的快乐。

等刘大爷吃过饭，站起身来，看到一只黑鸟在棚子里，“哎呀，我的天啊，这不就是我前一段时间放飞的那只鸟儿嘛，又回来了！”

刘大妈也走过来一看，好像是啊，她也觉得很惊奇。

刘大爷看起来有点激动，他轻轻地走过去，鸟儿对着他欢快地叫着，好像并不害怕刘大爷。他把纸箱放在离鸟儿更近的地方，那只鸟儿“呼”的一下飞了过去，飞向了刘大爷，然后开始吃里面的食物了。

“真是没有想到啊，这只鸟儿还记得这个地方，还认识我，还会飞回来。”刘大爷感慨地对刘大妈说道。

是啊，没想到啊，现在看见了忽然觉得亲切。

鸟儿在棚子里待着，每天刘大爷都会多放一点食物和水在箱子里，鸟儿看到他的时候，会发出喳喳的声音，好像是见面打招呼似的。

几天以后，鸟儿又飞走了，刘大爷看着棚子，心里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人依旧，风景依旧，院子还是那个看起来有点杂乱的院子。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表面看起来有点无味，却是一种平淡的幸福。刘大爷的儿女都在城市里安了家，生活工作稳定。他在这农村小院子过得特别舒心。

炎热的夏季已过，凉爽的秋风吹着，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随着风不断飘落四方。接着很快就是寒冷的冬季了，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这天夜里下起了鹅毛大雪，早上醒来，打开门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路面和田地，院子里的棚子被压得歪歪扭扭。刘大爷走到棚子旁边，把积雪扫除，清理干净，然后又把棚子修整了一下。

那个纸箱子还在那里，看到它就想起了那只鸟儿，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去了哪里？这么冷的天，应该没事吧？刘大爷的大脑里冒出了很多的疑问。他把箱子也整理了一下，又放了一些小米进去，为那只鸟儿准备着。

北风呼啸，寒风凛冽，雪花飞舞，路上的行人艰难地行走着，低着头弯着腰，缩着脖子，心里是多么希望春天的到来。

冬天已经来临，春天应该不远了，坚持一下，就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就这样挨过了冬天，阳春四月，天气已经开始变暖，气温回升，鸟儿们又在树上欢快地叫着，唱着歌，悠闲地寻找着虫子。

听到了院里的鸟叫声，刘大爷走到院子里，放眼望去，多么快乐的鸟儿啊，他如今也脱下了厚厚的棉袄，浑身感觉轻松了不少。

不经意的一天，刘大爷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他仔细一看，是那只鸟儿，它又飞回来了，还有一只小鸟紧跟着它，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这只鸟儿又来看他了，刘大爷的心中感慨万千，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把一些谷物洒在那里，这也算是他对鸟儿的一种亲切表达。

鸟儿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次看到刘大爷就叫得更欢快了，它在棚子里待了几天，不知什么时候就又飞走了。

接连着两年，鸟儿都会在春天的时候飞回来，飞到刘大爷的院子里，刘大爷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他的心变得更加柔软。

每年春天，刘大爷都会常在大院走动，抬头看着院里的大枣树，抽上一口旱烟，恍惚间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