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我跟周楚然说分手了。
“周楚然,我们分手。”简单干脆,连个语气词都没加。
我强咬了一下嘴唇,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等他回应,一边等一边告诉自己这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可眼泪还是没忍住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正好下午18点,桌子上摆着的小闹钟“嘟”了一下。
闹钟是我们在一起第一年时,周楚然送我的。那会儿他每次约我,我总爱迟到,我过生日时,他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你送我一闹钟吧,免得我总是迟到。他笑着揉我的头发,说“好像有个闹钟你以后就不会迟到一样。”
周楚然总爱揉我的头发,从我们认识开始。他甚至能凭手感猜出我几天没洗头,而且每次都猜的很准。
可是一个持续了四年的习惯,有一天突然再也没办法进行下去了。我就知道,我跟周楚然,大约是走到头了。
分手前一天,周楚然带我去兰州拉面馆,我埋着头吃面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手已经抬到我头顶上了,接下来他应该揉乱我的头发,然后跟我说:“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可是周楚然停了片刻,把手放下去了。哪怕已经做过一百遍的动作,却突然有一天变得特别尴尬,再也无法如往常一般自然。
周楚然起身去结账,却不知道我已经吃的满嘴都是泪。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曾经那么爱的两个人,怎么就会有一天走到这一步呢?
我生理期不舒服,扔下手上的事情赶过来陪我的是他;我低谷期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整夜不睡觉抱着电话听我抱怨的是他;喝醉酒抱着我说一定要娶我的是他; 一天没打通我电话就红着眼睛跑到我家里抱着我吼的是他;记得我所有家人的生日记得我每一天要上的是什么课的是他;能熟练的接我抛出的所有的梗的是他。
全是他,都是他。
手机屏幕始终没亮起,我盯着手机惊讶的发现,到这个地步,我脑子里面想起来的完完全全都是周楚然的好。
我跟周楚然高二时在一起,说不上来具体是哪一天确定关系的,我只记得那几天天特别蓝,周楚然的白球鞋特别白。
学校安排班干部去领学生牛奶,我恰好生理期,肚子特别不舒服,但是又不好意思不去。抱着一箱牛奶咬着牙往四楼的教室爬,刚爬几阶楼梯,周楚然就出现了,一把抢过我怀里的牛奶,转身边上楼边嘀咕:“逞什么能?”
我没力气跟他争论,目光定格在他的鞋跟上,真白!
周楚然下午就抱了一堆专治痛经的药倒在我课桌上,同桌在一旁尖叫,接着起哄“嫁给他嫁给他。”周楚然眯眯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
我没忍住想笑,结果一笑肚子就抽起来疼,索性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周楚然,有本事你等我好了再过来,别欺负我现在战斗值弱。”
周楚然哈哈的笑,伸手用力的揉我的头发,说:“别呀,你现在可像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儿了。”
我跟周楚然都是话多的人,吵起架来,谁也不输谁,虽然大多数他都会让着我,但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在一起时,生活的确会有趣很多。所以那几天,他趁我抵抗力薄弱,屡次跟我表白时,我问他到底喜欢我什么,他总是答:跟你在一起开心啊,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我一边偷笑一边在心里腹诽:这算是什么答案。
我跟周楚然就在一起了,我甚至不记得我有没有清楚明白的答应他要做他女朋友。但总之,我们在一起了,那是四年前的11月。那个时候周楚然特别喜欢我,我也特别喜欢他。
别人都说,异地恋最后总是会以分手告终的,我以前总不信。我想我跟周楚然高三时面临那么多阻碍,老师家长轮番威逼利诱,我们都没放弃在一起。何况我们虽然不在一所大学,但起码还是在一座城市吧。
大一那年,周楚然的学校比我早开学了好几天,我开学那天,他逃了军训回来接我。拎着我的行李箱一直把我送到寝室, 前前后后折腾完之后,又去给我铺床,室友的家长慈悲的笑着说:“小伙儿真勤快。”我咬着苹果在一旁乐的不行,心里想跟全世界宣布,这个勤快的小伙儿是我男朋友,他叫周楚然。
我跟周楚然基本上是一个星期见一次,除非是月底,两个人都捉衿见肘时,才会都躺在寝室里抱着电话互相慰问。我给他讲我们专业好看的男孩子,他给我说他们学校好看的女孩子,互相嫉妒,互相吃醋。最后在一句油腻腻的“但是她们都不如你”中笑的翻天覆地。
那个时候的我们,有多好多好啊。
我时常爱幻想以后的生活,大片大片的阳光和穿着白球鞋的周楚然,在楼梯上在阳台上在卧室里冲我笑。然后我们结婚我们生小孩,我们白发苍苍我们依旧相爱。
我把这些说给周楚然听,他一边阴阳怪气的嘲笑我,一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在我耳边小声说,会的,一定会!
有句话说,两个人的关系如果出现了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中有第三者插入。
我想这个第三者应该指的就是江芊芊吧。
我跟周楚然从前都对彼此说过很多慌,但都是类似于“有个学长说我很漂亮”“刚才那个屁不是我放的”这种彼此都心知肚明且无关紧要的。
但我没想到,有一天周楚然会真的为了别人对我撒谎,而且谎言还并不高明。
或者说,他也许没想要骗我,只是有时候说一句慌可能对大家都好。
这里面的大家,包括我跟周楚然,也包括江芊芊。
起因是一辆自行车。
周楚然在共享单车满地都是的前提下,买了一辆自行车,而且没有告诉我。
上了大二,我的专业实践作业越来越多,几乎每个周末都要跟同学一起外出拍作业。周楚然也开始忙着各种社团活动。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周楚然20岁生日那天,我逃了一天课,裹着厚厚的棉袄转了三次地铁一次公交去了他的学校。
周楚然看到我时很惊讶,因为他跟我说过他的同学一定要给他办个生日party,所以当天没办法单独陪我,第二天再去我的学校找我。
我赌气的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他笑起来,把我拉到怀里,伸手用力抓我的头发。
周楚然的大学朋友我有一半都认识,有些即使没见过也听他说起过。
只除了江芊芊,我第一次知道她就是第一次见到她时。
在灯光斑斓的ktv里,她倒了一杯果汁递给我。笑着说:“师姐,你不喝酒吧?”
丸子头小虎牙双眼皮,不漂亮但是很可爱。
我接过点头说谢谢。
周楚然的朋友点了一首很老的男女合唱的情歌,起哄让周楚然跟我一起唱。周楚然看向我征求意见,我白了他一眼摇摇头,别说我不会唱,就是会唱也不想在这么多不熟悉的人面前唱这么尴尬的歌呀。
周楚然揉了一下我的头发对他们说:“我女朋友不想唱,换一首吧。”就准备起身去切歌,他朋友开始乱叫。
“不是吧,周楚然,你行不行啊,连首歌都做不了主?也太惧内了吧!”
“就是,都点好了,这首歌多应景啊,唱吧唱吧!”
我不说话,低头假装看手机,心里默默把这两个人给记住了,周楚然笑着解释:“不是,她不会唱。”
“嘁~是不是啊?”
后来我总能想起那一刻,在一片唏嘘声中,江芊芊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要不我来陪师兄唱吧,我会几句!”
我按手机的手一抖,抬起头,周楚然正看着江芊芊。
江芊芊接过旁边同学递给她的话筒开始唱,周楚然扭头看向我,我赶紧咧开嘴朝他笑了一下。
如果说江芊芊甜糯糯的叫周楚然师兄时我没多想,她主动要跟周楚然对唱情歌时我也没多想,那么在她唱完歌之后一脸歉意的来跟我解释时,我是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危险性。
“师姐,你不要误会哈,我是看他们都说师兄怕你,我怕师兄尴尬,所以才……”
我看着这张一点也不熟悉的脸却在用那么熟悉的语气跟我说话,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没事没事,你做的很好,学妹就应该勇敢去给学长解围嘛,你做的非常好!”我愣了几秒笑着对她说,说完立刻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她。
从ktv出来以后,天几乎全黑了,空气里吹着刺骨的冷风,我以第二天早上有课为由执意要回学校,周楚然拗不过我,只能送我去地铁站。他室友在一旁说“楚然不是有辆自行车在宿舍楼下吗,骑车去呀,不快的多?”
周楚然迅速回头看了一下我,又赶紧转回去,捏了捏我的手,说“不用吧,去对面扫两辆小黄比较方便。”说完就要拉着我走。
我没动,他回头看我“怎么了?”
“我想坐你的自行车。”我说
周楚然有些犹豫,我从来都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想了一会儿,就什么也没说,跑回去取他的自行车。
风突然有些大了,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坐在后坐上,抱住周楚然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一路无话,到了地铁站,我从后座上下来,戴着手套摸了摸他的脸,就快速的进了站。我怕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问他。
“周楚然,你买自行车干什么?”
真的不是我过分敏感,实在是我太了解周楚然了。
我这么说吧,周楚然就是那种有一支中性笔就绝不会再去多买一支钢笔;喝了牛奶就绝对不愿意再多喝一口汤的人。
他是一个有很奇怪原则的人,甚至受他的影响,我这些年一直都只用一支口红。
而我们每次出门也都是骑共享单车,所以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周楚然再买了一辆自行车。
除此之外,让我更不安的是,我跟周楚然在一起的这些年,明明连换个牙刷都会跟对方说一下呀,我们早就习惯了向对方报备自己的生活也随时知道对方的生活。
可是周楚然买了一辆自行车,我不知道。
按理说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最多不过是我心里乱想一下而已。
但是我还没到学校,在地铁上,江芊芊添加了我的微信。
地铁刚好进站,我整个身子往右边倾倒,半天才稳住。脑子里突然乱七八糟的冒出电视剧小说里的桥段。
江芊芊说,周楚然跟我在一起,你死心吧。
江芊芊说,周楚然说他喜欢的是我。
我赶紧摇摇脑袋,呼了一口气,按了通过键。
江芊芊很快发过来消息:“师姐你好。”
“今天见了师姐对你感觉特别好,很想跟师姐做朋友。”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表情。
我一只手抓着地铁上的扶手,愣了半天。恍恍惚惚竟不知道回什么。
江芊芊,你会骑自行车吗?
犹豫了半天,我最终也没问出口。
腊月初,我跟周楚然都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背各科老师画下的重点。
忙忙碌碌的考完所有科目,我准备等周楚然放假一起回家。
如果不是看到了江芊芊那条朋友圈,我想我是可以过个好年的。
“不会骑自行车的女孩子就只配坐后座了!”后面照例是个眨眼的可爱表情。
江芊芊坐在后座上一只手伸起来自拍,脸靠在前面人的背上,朝着镜头做鬼脸。
江芊芊的照片里除了她自己就是一个一片黑的后背,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以证明前面的人是周楚然。
可我就是知道,一定是周楚然。
你要我说出理由,我说不出,但就是无比的笃定。
我没等周楚然,一个人先回了家。
第二天他给我打电话,我说我先回家了。
他疑惑的问为什么。
我咄咄逼人的回他:“那你特地买辆自行车是为什么,是因为共享单车没后座吗?是因为别人不会骑车对吗?”
电话那头的周楚然沉默了良久不说话。
我“啪”的一下挂了电话。眼泪流到脖子里,冰凉冰凉。
我跟周楚然以前不是没吵过架,每次都是我先挂电话,然后他再打过来哄我,最后们和好。
我以为这次一样。
夜里11点,我终于在被窝里等来了周楚然的信息。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不要再生气了。”
“可以回个消息吗?”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我是不会跟你分开的。”
“那给我点时间冷静冷静吧!”
我把手机丢到一旁,整个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想起高三那年,也是寒假,我跟她吵完架之后不接他电话,他二话没说打车到了我家楼下,我一下楼就被他抱住。
“吵架就吵架,不要不接电话知道吗?以后再这样我直接来你家了啊!”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一边笑一边哭,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后来无论怎样吵,我再也不会不接他的电话。
可是周楚然不再给我打电话了。
从放假到大年三十,十九天。除了那四条信息,周楚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主持人在电视里大声喊新年好,窗外漫天的烟花,世界灯火通明。我拿着手机对自己说,妥协一次吧,就这一次,不然对周楚然太不公平了。
我拨通了周楚然的号码,捂住嘴巴等他接通。电话那边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新年好!”周楚然说。
我一下子就哭了,和烟花一样大声的哭。
“周楚然,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
我一边哭一边喊,我弟在外面敲我的门,一会儿又离开了。
周楚然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后还会让别的女孩子坐你后面抱着你吗?你以后还会半个月不跟我联系吗?你以后还撒谎骗我吗?
不会不会不会。
2017年第一天第一个小时,我跟周楚然和好如初。
我没再追问江芊芊,你要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上来,总之我不想提起她,可能是厌恶,可能是,害怕。
但很多时候,我们会习惯性的自欺欺人,一边嘲笑寓言里的人,一边做着掩耳盗铃的事。
是不是有一句话说,一个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要么一次都不会,要么再也停不下来。
我不愿意把出轨这么丑陋的词语安在周楚然身上,毕竟那是我那么喜欢的男孩子啊。
可是当我真真切切的,再一次看到周楚然跟江芊芊一起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脸上涂满颜料的小丑。
周楚然挎着江芊芊的粉色小包,站在江芊芊身后用手指捋她的长发。
江芊芊站在他面前,露出小虎牙笑,看起来娇小可爱。
我突然就想起那年高二,周楚然哈哈大笑的对我说“别呀,你现在可像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儿了。”
江芊芊站在周楚然面前,娇小的身子可不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吗?
周楚然看到我,急忙放下手,江芊芊尴尬的退到一边。
我想,但凡我情绪过激一点的转头跑走,周楚然应该就会丢下江芊芊来追我吧。可是我偏不,我偏不在江芊芊面前丢这个人。
“你们有事就先处理吧,我先去那边书店找本书,等会儿三点,我再来找你吧,记得啊,三点别忘了!”我跟周楚然说。
一转身眼泪就出来了,大滴大滴的“啪嗒啪嗒”往地上掉。想找个地方哭,又没地方能去。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边走边哭,周楚然给我打电话,我给挂了,心想着自己还没哭完呢。
正好3点,周楚然再次给我打电话时,我才发现我趴在奶茶店的桌子上睡着了。
“周楚然,我来找你吧,你就待在我们俩以前见面的地儿别动。”
我擦干眼泪,去卫生间补了个妆,像是去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到了才发现江芊芊也在,心忽然一下子就死了。
原来我看到江芊芊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难过,周楚然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那个,师姐来了,我就先走了哈。”江芊芊礼貌的说。
我看着她,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恶心,屈身干呕了两声,周楚然过来想扶我,问:“怎么了?”
我避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胃里有点空。”
“那要不去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周楚然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慢慢的收回去。
我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不知道眼睛里充斥着怎样的情绪,总之他在我的目光中把头转到了一边。
“想吃高中学校旁边的那家兰州拉面,好久好久没吃过了!”我注视前方,轻声说。
“这附近也有一家,我带你去吧!”周楚然把手朝我伸过来,又缩回去,最后默默伸进口袋。
我跟着他走,鼻子几度酸胀。
全世界有那么多兰州拉面,不是每一家味道都一样的,周楚然。
我特别想回到高中那会儿,你知道吗周楚然?
我记得最开始我们在一起时,你就说因为彼此在一起开心,可是现在我们都不开心了对不对?
周楚然,我想到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再多买一支钢笔了,在你已经不想要那支中性笔的情况下对不对?
周楚然,我还爱你,可是你不爱我了!
手机倏然亮起。
我解锁打开对话框。
周楚然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喜欢江芊芊吗
不知道
周楚然,我们分手。
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