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认真的雪
运动会结束后，同学们又投入到期末考试复习中来。在人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是飞逝的。刘今才做了一套地理卷子，就已经到饭点了。
虽然是周六，学校也没课，可是很多同学自觉留校，争分夺秒在教室里埋头学习。直到有人发现飘雪了，大家才像被解了封印的小妖，瞬间满血复活。
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看雪，李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候在68班教室门口等刘今，还没待刘今踏出门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抓了她的手往外跑，徒留身后一阵热闹的哄腾……
学校就在阿宾承包的林场后面，两个人穿过学校用竹篾编的防护网，径直上了山。雪花不经意地飘到两个人头发上、肩上，刘今不自觉地抬头到处看。
终于，他们来到那棵香樟树下，李庆激动地捧着刘今的手，刘今挣脱不出，骂他：“流氓，赶紧给我放开！”
“今天，此刻，我不会放手。今儿，给我个机会做你男朋友吧？”
虽然刘今不是第一次听男生对自己说这句话，可是看到李庆如此坚定的眼神，让她瞬间从脖子到耳根全变红了，整个脸蛋尤如熟透的苹果，话也堵在嗓子眼发不出来。她有些紧张、害羞，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今儿，我会努力的，为了你我愿意拼尽全力去拼搏！”
李庆说完这话，空气好似冻结了十秒。
李庆又补充：
“这棵树帮我作证，我会对你好的。”
空气又冻结了十秒......
刘今尴尬不过，弱弱地开口：
“信你啦，你倒是放手啊，好疼啊。”
“不放，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这天儿好冷，你箍得我手疼！”
“不管，你答应我就放。”
刘今拗不过，看在这场雪下得这么认真、这么美的份上，便轻轻点了点头。
李庆自是欣喜若狂，抱起刘今转了两圈。
刘今也很开心，但是她内心却十分害怕重蹈妈妈的覆辙，又冷静地补充：
“李庆，做你女朋友可以，但我还有个要求。”
“别说一个，你都是我的了，几个都没问题！”
李庆已经得意得有些忘乎所以。
“既然是你决定开始的，就不能随意结束，除非我同意。”
“求之不得，哈哈哈……”李庆丝毫不留余地，他追求的不正是这样的一份感情吗？
等两人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已经“蓄势待发”了。为了避嫌，刘今走在前面，李庆跟在后面。待刘今上了楼，一群“埋伏”半天的同学从教室冲出来，对着李庆一顿“暴打”。学校仅有的一点积雪都被他们搜集起来，用小桶运到二楼，这会儿噼里啪啦全落在了李庆身上。
“让你拐我们女神，让你拉……”
“打，使劲打……”
同学们用尽力气，群起而攻之，用村里的土话说，这会就是大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时候。
李庆知道这是同学们对他和刘今关系的一种肯定，所以也配合地张开双臂，让这些“祝福”不遗余力地击打在身上。一边还自大地说：“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直到同学们把储备的雪用尽了，这场“仪式”才结束。对，这对于李庆来说是一场仪式，他借这个机会向所有给刘今塞情书的男同学们宣示主权：从此以后，我是她男朋友了！
从学校回到家，看到慌慌张张的外公外婆，刘今问：“怎么了？”
外公后悔地说：“你弟弟真该和你妈去京林，你看看刘家人，造的什么孽啊！”回过头来又招呼刘今：“今儿，你赶紧去街上，到张叔家打电话给你妈，让她回来，告诉她你弟弟左胳膊骨折了！”
“怎么弄的？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才半天时间，胳膊怎么就骨折了呢？”刘今着急地问“念念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在刘家呗！”
刘今二话不说，骑上单车飞速骑到刘家。念念已经哭累了，睡着了，左胳膊上一卷厚厚的绑带，将他细细的胳膊和一块木板缠在一起。
“爸爸，这是怎么了？”
“都是我的错。”阿宾有些哽咽，还是一五一十地和刘今坦白。原来，村里牛伯伯的儿子儿媳跟着刘心爸爸（刘今大伯）去工地做工，前天结帐，工钱没给人家结对，算少了十几个工，因为这事发生了口角。
而且阿宾告诉刘今，之前自己进货手头资金不够，还借了牛伯伯的1000元钱。快一年了人家都没催还钱，说实在的这家人也真是信任刘家的，可如今这件事真叫牛家人心寒。
“你们把钱还了不就得了，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不对。”刘今鼻翼抽了两下，心疼弟弟这么小就要遭这么大的罪。
“人家找上门了，你婶得理不饶人，和人家大吵了一架，闹得村里人尽皆知。你牛伯伯气不过又来家里要求你婶赔礼道歉。你婶不服软，坚持帐是她算的，工钱就那么多。牛大伯理论不过就扯了你婶衣裳，你婶反口非说人家非礼了她。”
“那我弟弟怎么牵扯进去了？”
“牛家媳妇儿看你婶太嚣张，和她扭打起来，你妹妹看到你婶受了欺负，跑出来拉架。你妹妹拽不住摔倒了，这会儿念念过路刚好看到了，又去拉你妹妹。结果两个大人倒下来撞到你弟了，胳膊磕在磨刀石上......”
“胳膊接好了吗？”
“接是接好了，说是要半年左右才能用力。”
“我把念念接走吧，到外婆家去住几天，这里太闹了，搞不好牛家还会来。”
“爸爸已经把钱都还了，改天人家气消了，我劝你婶也上门去赔个礼。”
刘今不想管大伯家的事，所以也没应阿宾的话，自顾自到床边去看弟弟。她看着弟弟眼角还有泪一时又想起妈妈还不知道，便嘱咐阿宾等弟弟醒了就赶紧送到外婆家。
刘今骑上单车去打电话，一路在想要怎么和妈妈说。刘今记得小时候，妈妈忙工作把自己托给邻居照顾，白天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也管不到自己。那时她常跟着一群小伙伴去水渠摸鱼，有一次玻璃割到小手指，口子很深，一直流血，自己虽然害怕，但是知道赶紧回家。邻居也吓到了，用一根绳子绑在伤口下面，送到医院缝了针。这件事之后，妈妈一直很自责，再也没有让自己去过别家。她上班时候都带着女儿，为了不打扰到单位的其他同事，只好买了很多的画纸和彩笔......单位的同事都喜欢安静的小孩，无人不夸阿珍孩子乖巧懂事。
她印象中，妈妈总在夜里哭泣，“妈妈是在伤心我流了那么多血吧！”刘今想着想着竟开始自言自语，她知道他们姐弟三人就是妈妈的心头肉，越发不知道怎么告诉妈妈弟弟受伤的事情。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儿，想妈妈了呀，等你和弟弟期末考试结束，妈妈就来接你们的，没几天了，再等等。”
“妈妈您可以明天回来吗？”
阿珍知道刘今是个非常独立的孩子，若不是着急的事情，一般不会这么说。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是你外婆身子又不好了？”
“哎呀，不是不是，你明天回来吧！”刘今有些焦躁。
阿珍这次确认家里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因为刘今是一个很懂分寸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丢下工作来陪自己。
“好，不要着急，妈妈明天早班车回来。”
挂了电话，刘今坐在张叔家门口的板凳上，眼泪扑簌簌流着，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心里难受到快要窒息。半晌，雪越下越大，张叔说：
“今儿，进来里屋坐吧，外头太冷了。”
刘今这才想起弟弟还在家睡觉，一个激灵别了张叔，又骑着单车往家里赶。骑到半道上，刘今的单车打滑，使了很大劲也没刹住车，就这么笔直地骑到沟里去了。这样的天气摔下去真疼，刘今坐在沟里半天站不起来。水很冰，湿了裤子衣服，待刘今爬出来时感觉身上的衣服有十斤重。
拧了一会水，又折回去抬车，身上好几处都疼，加上单车抬不出来，刘今有些气恼。她双手已经快僵掉了，加上身上湿嗒嗒的，全身冷得瑟瑟发抖。此刻她满肚子都是委屈，真想大哭一场。
这时路上有人经过，两个高中男生惊讶地看着刘今，其中一个放下伞朝刘今走来，伸手让她拉着自己先到路上来。这时候有人帮忙真是雪中送炭啊。她递手过去，男生温热的大手一把把她拉了过来，又喊了另一个人帮忙把单车从沟里捞起来。
刘今再看到单车的时候，发现车已经不能骑了，不单链条掉了，龙头也歪了。那个拉她上来的男生主动邀请刘今先到自己家换身衣裳。她看到他眼里的诚恳，心中不胜感激......
刘今在同一天里，前半天被表白，后半天被拯救，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这场下得很认真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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