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白露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所以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势必要先付出某些东西。江白露又说,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所以一条性命,远远无法等同于另外一条性命。
江白露说这话的时候,乐小麦正出神望着眼前走过的女人,直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拉住女人放声大喊,但浑身上下像是被灌足了铅一样沉重,连呼吸都显困难。好久之后她从魔怔状态中脱离,恢复意识那会自己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早秋斜阳煦暖,将往来路人们的身影映得金黄。
“抱歉,我无法向她证明你的存在。”乐小麦说。
“走了,回去吧。”江白露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是近乎透明的存在,斜阳径直穿透过他的身体,使他显得愈发虚无缥缈。
他也在看着女人,他看到了女人脸上由衷的笑容,也看到了由女人手牵着的小男孩。算起来江白露已经有32岁了,也快成为了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所以那个和他同龄的女人结了婚并且有了孩子也就一点儿都不意外了。
“好,以后有机会再带你过来这一边。”乐小麦冲江白露笑了笑,像是在鼓励,跟着又吐了吐舌头。
他们和女人走的相反方向。鬼使神差的,临行前乐小麦想回过头最后再看女人一眼,却发现后者停在原地先她一步转过身冲她微笑着,像是看见了久别重逢后的老友,这般会心。
乐小麦撇开视线,犹如偷窃未遂的小贼落荒而逃。
“像是一只狐狸。”列车上的乐小麦抚了抚胸口感到一阵后怕。后怕什么?怕那个叫许稼禾的女人看见了江白露?
“你说谁是狐狸。”江白露抬手便给乐小麦的额头送上一记毛栗子。乐小麦顿时炸毛,仰头龇牙咧嘴说:“打傻了都赔不了我了,还打!”
乐小麦委屈巴巴地揉着额头。
“真好看。”她又轻声说。
“谁?”
“许稼禾啊。”
“你该叫她阿姨的。”
“切,我不也没管你喊你叔叔吗……”乐小麦突然意识到什么,支起头自顾自地看向车窗外边。
列车以200公里的时速前行,沿途风景一闪而过。它从城区到乡间,再从乡间到山野……乐小麦眨了眨眼,有一点儿恍惚。
“喂,你说那些被时光抛诸过往的,会不会被人重新拾起?可就算是一遍又一遍的复习着,也只会让人更加难过吧。难过是因为它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列车进入隧道,乐小麦在车窗上看到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随后她哽咽着回头,身旁阒无一人。
这样也挺好,来不及挽留,亦没有道别。
你无须抓牢过往不放,各自安心天涯便是了——这是江白露最后的心愿。
(2)
乐小麦与江白露的初次见面,是在苏州大学附属第一人民医院。那一年是2000年,乐小麦5岁,江白露19岁。
阿婆迷信,常说医院是两个世界的临界点,所以里边会有许许多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就这样,在阿婆的影响之下,乐小麦在潜意识里也认定了医院是一个不详的、令人害怕的地方。那儿绿雾缭绕且终年无光,唯有星星点点的磷火闪烁,映出了黑白无常,映出了魑魅魍魉,它们眼放血光,张着獠牙巨口朝你扑来……可亲身到了医院,乐小麦才明白这方天地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恐怖。它看上去很平常,没有绿雾也没有磷火,大家也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巴。楼外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户照亮了楼内的景象,同时也照出了那些跳动着的酒精分子……乐小麦抽了抽鼻子,独自靠在过道墙壁稍显木讷地看着人来人往。
请节哀——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如是说。
阿婆和妈妈抱在一起痛哭,年幼的乐小麦仍不清楚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她只是捏着小洋裙裙摆处的破洞,好奇眼前每一个人的脚步都是匆匆忙忙,仿佛都在拼命逃离却是既定好的厄运。
所以真是无聊透了,乐小麦心想。
“怎么了?”这就是江白露对乐小麦说的第一句话。他是凭空出现的,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一个大男生,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和黑色牛仔裤,蹲下时同乐小麦一般高。
“我陪你一块玩好不好?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江白露神秘兮兮的样子。
(3)
乐小麦是一个能在幼稚园里横行霸道的女魔头。
幼稚园里有两个小魔头,一男一女。男孩程无名仗着自己老爸那辆大切诺基,女孩乐小麦则是倚仗其他男同学对她的爱慕。男小魔头和女小魔头互不上眼,格三岔五的约着动嘴皮子,那些被即兴编成的、用来奚落人的话抑扬顿挫,读来朗朗上口。
两小魔头闹得最凶的那一次还捎上了对方的家长。乐小麦挖苦说程无名他爸那辆大切诺基上坐过不少风骚的女人,程无名听得出弦外之音,不甘示弱地嘲笑乐小麦说她连爸爸都没有,而她妈妈也不打算要她所以准备改嫁了……互相被戳到痛处的两人怎么想都不解气,干脆挽起袖子上了手,一边扭打一边嚎叫,直到江白露动手把两人分开。可说是分开,江白露也只能拉住乐小麦罢了,所以在外人看来这场纷争是以乐小麦单方面的后退示弱而告终。
乐小麦输了气势又丢了人,终于在回家的路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爸爸不在了。”
“嗯。”
“妈妈也不要我了。”
“嗯……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讲你妈妈更多的是为了你才……”
“他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小孩,我是多余的。”
“作为一个幼稚园大班的孩童你知道的实在是有点多了。”
“嗯?”
“我是说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他们不会相信我的……也不相信你。”乐小麦哭得更惨了,眼泪混着鼻涕花了她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够让人心疼的。
“那又怎样。”江白露蹲下身,轻轻环抱住乐小麦,“你相信我,我陪着你,这样就足够了。”
夕阳将乐小麦的影子拉得老长,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靠在了某个人的身上,某个能让她感受心安的人。
后来乐小麦的妈妈带着乐小麦改嫁,程无名的父母离异。昔日水火不容的二人在关于“家庭不幸”方面有了共同话题,时常叹息着给予对方安慰。而为表相知恨晚程无名特地认了乐小麦老大,把自己定义成一位忠心耿耿的小马仔,然后一晃又是七年。
(4)
“别只顾着吃白饭,多吃点菜。”被唤作是“爸爸”的男人鼓励说。
“嗯。”乐小麦替自己夹了一片青菜叶子,扫着碗里边剩下的几粒米饭入口,下咽后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跟着收拾碗筷放到厨房。
不挑食,不剩饭,会照顾人,会帮忙打扫卫生,礼貌谦逊又成绩好,因此“爸爸”总是很欣慰地说小麦真乖。但乐小麦的乖纯粹是一种客气,更是一种见外。妈妈带着她改嫁了,这让她觉得自己过着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在新的家庭从不任性也从不撒娇,因为可以一直包容他的男人已经不在了,又因为她害怕自己的撒娇与任性会招致厌恶,即使那个男人也以“父亲”自诩。
而每次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空气才是真正流淌着的。
房间里只有她和江白露两人……或者说一个人,和一只鬼魂?或者是幻体?但无论怎样称呼都好,这个世上只有乐小麦能够看见并且触摸得到江白露。
江白露说,一旦实现那些宁肯付出性命也要实现的愿望,代价就是这样,成为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并且是无休止的游荡。乐小麦问那该怎么办。江白露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有失去,自然也有得到的机会。所以它们会循着命运线找出冥冥中注定的另一人,怂恿、引诱对方尽快说出想要的,然后像是打个响指一样轻松帮他搞定。一流的服务,一流的效率。之后你得到解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那人则是进入到下一个循环找寻新的客户……乐小麦得知了一切,既不惊讶也没惶恐,低低沉吟一句“无良商家”后冲江白露没心没肺笑着。江白露戳了下她的额头,问她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不怕啊,因为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乐小麦依旧是没心没肺的笑。
那时乐小麦刚上初一,江白露懂得有些事情可以同她说开了,包括自己的由来以及存在的目的,甚至自己生前的一些趣事,也能同她分享。乐小麦亦是,当年的瓷娃娃正不负众望的、一点一点的长大成为一位出落的少女,少女青春的放肆和寄人篱下的自卑感江白露统统能够接收。在这个小房间里,两人像是闺中密友,无话不谈。
而如今中考在即,却有另外一件烦心事困扰着乐小麦。
“程无名说他喜欢我。”乐小麦咬着中性笔心不在焉地说。
“我知道。”江白露和乐小麦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所以白天时候程无名跟乐小麦表白的现场其实有第三个人。
“笨!我的意思是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咬完了中性笔乐小麦接着用手指捻着耳旁的一缕直发,绕啊绕的。
“那你喜欢他吗?”江白露说。
“当然喜欢……但也不是那种喜欢,他是我朋友,我把他当哥们来着。”
“我明白了,那你应该直接回绝他。”
“会不会太无情了。”
“你如果不喜欢他,为他好,千万别因为怕伤人心而拖着,你要让他知道绕过你森林里边还有许多树能让他吊着。”
“我懂的,我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嘛,指不定哪天禁不住诱惑也跟你一样,所以还是别连累人了。”说到这乐小麦心里一动,“很早以前就想问的,如果所谓的客户并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你们又该怎么办?苦苦等他老死再找寻下一个目标?”
“不会的。”江白露语气坚定,“‘传承’告诉我们这从来都不会发生。”
“那你呢,你当初交换得到了什么?”
江白露看着乐小麦看着他,静默不语。
(5)
乐小麦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沉溺于深水当中。
周围是厚重的墨绿色,她无法呼吸也无法呼喊,唯一能做的便是瞪大眼睛抬头张望。双手双脚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榨完肺泡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她在水中坠落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等到沉至水底经过漫长且孤寂的岁月,成群的鲶鱼会争相抢食其美味的腐肉。
乐小麦就要死了,她知道的。
绝望之时她看到一个无比亲切的身影由远及近,梦境里的旁白也告知她是江白露赶过来了,于是乐小麦的求生欲望被重新点燃。
真棒,果然天涯海角刀山火海的都会陪着我,乐小麦心想,伸出可以活动的双手迎合着,像是虔诚的教徒想触碰主圣洁的脸庞。但江白露在离乐小麦一臂左右的距离停住,乐小麦扑了空,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讥笑着的江白露,眼前之人狰狞而狡猾。
“交换吗?”江白露说。
交换?你说什么?
“交换吗?你就要死了。”江白露又重复一遍。
交换?交换什么?拿自己的命换来自己的命吗?真是可笑。可那还算是活着吗,抑或者说你只是考虑到了自己。
“交换吗?”江白露看起来很有耐心。
好好好,交换就交换,你待在我身边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我成全你成全这桩买卖还不行吗,所以请别再用陌生人一般的口吻跟我说话啦,真让人……难受啊。
“交换。”乐小麦张张嘴,是“交换”的口型。与此同时大脑中蹦出一个回响——error,像是输错电脑开机密码后系统跳出的自动反馈。
error,error,error……
“我要走啦。”出人意料的,江白露向前拥抱住了乐小麦,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体温。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是同乐小麦初次见面时的模样,高高瘦瘦的,白白净净的,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和黑色牛仔裤。而乐小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娃娃了,现在她踮起脚尖同江白露一样高。
“走吧。”江白露刮了刮乐小麦的鼻子,“从来就不是你。”
从来就不是我?要我去哪?
“明天,未来。”江白露推开乐小麦,自己往水底最深处游去。
等等,那你又要去哪?乐小麦开始害怕,她看着渐行渐远的江白露,忽然就觉得自己再也见不着他了。
喂,你回来呀,你不是说会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吗,我今年才18岁,难道“一直”的概念仅仅是十三年吗?这会不会太过于廉价了?
喂,你不是不相信我能考上苏州大学吗,还剩下不到一百天的时间,到时候我怎么打你脸?
喂……
江白露终于托起女人浮上水面,岸边,是一个身穿小洋裙的女孩在好奇观望。
(6)
“我有这么狠吗?”
“真的,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一个最亲密的人有天对你说了最陌生的话,那种落差……感觉整个世界都不要我了?”
“梦是反的嘛。”
“也对。”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百天冲刺呗……对了,你看牢,我一定会考上苏州大学的。”
“我看着呢……然后呢?考上大学之后?”
“笨,当然是好好读书咯。读完四年了毕业,毕业了找工作。”
“然后呢?”
“哪有那么多然后……好好好,我说我说……然后找一个我喜欢的并且也喜欢我的人,我们会结婚,会生小孩……我希望生一个小男孩,如果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的话,儿子就是妈妈的暖心小斗士。”
“还真敢说,不害臊。”
“混蛋,不是你让我讲的嘛……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我想请你来当我的证婚人。”
“对不起,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困扰。”
“说什么呀,怪怪的……对,就是怪怪的,好像外出打工的儿子反过来嘱托起自己家老母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的样子。”
“不占我便宜会死啊。”
“说不定哦……你看你样子一直都没有变过,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当你姐姐了,再过几年我又可以当你阿姨了,要再过上个几年……”坐在抽芽冒尖的绿茵地上,乐小麦看着江白露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远方有谁人在剪影,带着五个月前的早春来到了五个月后的季夏。
(7)
乐小麦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手上还捏着苏州大学录取通知书,屋外,江白露正娓娓讲述着自己的往事。
江白露喜欢过一个女孩,之所以添加一个“过”字,是因为从生物学角度他已经死了,人死后是没有自发的喜欢与不喜欢一说——江白露就是这样一个人,连嘲笑自己的机会都不放过。女孩也喜欢过他——抑或者是喜欢,谁又能分得清楚——所以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然后是一个天朗气清的秋日,他约着女孩散步在一条江边。前两日水库放闸,下游水位上涨,江里边游过的全是十几二十斤的大鱼,很多人前来垂钓,他们二人过来凑热闹。
两人走得远了,女孩踩到没铺实的水泥地,一个趔趄,人跟着掉进了江里。水流湍急,反应回来时人已经被冲走了六七米。江白露跳下水,拉住女孩后大脑变得空白,他们都不会游泳。
这时一大叔跳下水拉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分量不轻,江白露撒开手让大叔把女孩先带上岸,自己胡乱划着。女孩是安全了,但大叔折过身再救江白露时却被一棵顺流的树砸中了脑袋,晕倒沉入水中。
他就要死了,一被阳光径直穿透过身体的老人说。老人悬停在空中试着捞住江白露,但同以往一样他碰不着江白露。江白露说快去救他,老人摇了摇头说你可以拿性命换来权力、金钱、地位,甚至换来一位素昧平生的女孩对你的念念不忘,但死和生是这个游戏里的游戏币,你不能拿游戏币换游戏币,这毫无意义。老人又说,那小姑娘真可怜,跟着爸爸出来玩,现在得自己回家咯。可说到底是为了救我们……江白露想到了什么,嘴唇翕动,老人点点头,微笑着冲江白露挥手告别。
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江白露找到了乐小麦。
(8)
“滋啦”一声,乐小麦推开门,与江白露面对面。
两个小时前。江白露说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乐小麦怔了一会,然后尖着嗓子让他别开国际玩笑了,自己压根就没有要和他交换什么的打算。江白露说那个人不是乐小麦,而是一个谢了顶的中年男子。男人一手创建的公司倒闭了,之前又被设局欠下一屁股高利贷。生活无望,他决定用自己的性命和江白露换一大笔钱,那笔钱足够让他还上所有欠下的高利贷,也足够让他的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江白露无法拒绝,这从来便是一个由甲方占据主导地位的市场,你只需要照着合同做事。但江白露还是请出了一天假,目的是和乐小麦道一声别。
“抱歉,一直都不敢向你坦白。”说起来连江白露自己都不清楚他算不算是欺骗了乐小麦。
乐小麦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了江白露,说:“初中那会你向我说明了情况,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下一个人就是我。你还问了我怕不怕,我说不怕,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就不会想着要去交换什么。”
“后来家里装了电脑也连了网,曾经一度让我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的动画片、那些一直想看的电影,再也提不起我的兴致。为什么?因为可供选择的娱乐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看电影我也可以选择玩电脑游戏。”
“于是我想明白了,我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是想要得到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让我无法下定决心。有一个万能许愿机诶,它足够让我有恃无恐的了。可是呀……”乐小麦拉着江白露的手,“直到你刚刚剥夺了我的权利,我才明白真正让我有恃无恐的不是那个‘愿望’,让我有恃无恐的是因为我还有你,一个百分百对我好的——大叔。”
乐小麦笑了笑,向前一步给了江白露一个拥抱。
“放心吧,我不会再说一些矫情的话了,那样一点儿都不酷。”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乐小麦都搞不明白江白露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一种落寞感是怎么回事,后来她长大了一点,懂得了“孤魂野鬼”这四个字在于“孤”和“野”。它们是一群孤魂野鬼,而孤魂野鬼的本职就是四处晃荡。它们的世界很大很大,它们可以去上海,去京都,去巴黎,去纽约,也可以去香格里拉,去普罗旺斯,去爱琴海,去巴厘岛……但他们的世界又很小很小,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触碰到他们,那个人才是他们整一个世界,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
“喂,还有一天的时间吧,要去和这个世界道个别吗?为了庆祝你终于自由了。”
“好!”江白露最后说。
后记1
“2B2B2B2B……”少年是在杭州搭上列车的,拿着票在车厢找座位。
“找到了!”他兴致出奇的高,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没留神,单肩包碰到了邻座的女孩。
“对不起!”他很是诚恳的道歉,抬头时发现女孩又哭又笑地看着他。
这算什么?苦苦追寻终于逮到了债务人那般欣慰。
“你好?”他说。
“你好。”乐小麦笑了笑。眼前之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穿着白衬衫和花裤衩,明明手足无措的样子却还要强装出嬉皮笑脸的模样。
……
“我呀,我叫江来,江水的江,未来的来……”
“我要去一趟苏州,去苏州大学看一看,不要到时候找不到路……”
“你也是苏州大学的!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啦。真好,做梦一样……”
“对了,你吃东西吗?我带了很多零食过来,千万别跟我客气……”
后记2
“老头,那就这样吧,我想要交换的是——即使我变成了你这个样子,我也要留在她身边陪着她照顾她。当是赎罪,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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