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文字：诺尘
第三壶
小时候总愿意蹲在横跨铁路的桥上，看着桥下的铁路一趟趟轰隆隆的驶向远方。
那时很好奇远方的风景，总想快些长大好能沿着铁轨前往那从来都看不清的遥遥前程。
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却是厌了途中的景色，总想乘上列车归往那藏在心底的故乡。
然而却又胆怯，胆怯故乡变了模样，也胆怯故乡已将我遗忘。
第10杯
（十）
随着太阳慢慢的西沉，天空已经开始有些发灰。
经过了7个多小时的车程，列车终于到站，秋子护着还迷糊着的小溪挤下了列车。经过这一路，两人都已经显得十分疲惫，脑袋也是昏昏沉沉，但来到外面后，随着冷气迅速将二人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倒是一下子精神了。
但这还不是两人的终点，秋子和小溪还需要再乘坐两个小时的客车去到镇子外的村里。
在前往客车站的路上，小溪紧紧的跟着秋子。小溪很少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没来由的有些害怕。小溪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秋子，当然，这也是她心里最安全的依靠。
两人辗转到客车站，秋子早就打好招呼订了票，这总比乘坐火车要顺遂的多。秋子也终于能坐下来歇息一会。
在火车上，小溪多次让秋子坐下来歇会，可秋子就是不肯，说年年都如此，已经习惯了。可小溪心里明白，秋子是不想她辛苦。
秋子有多爱她，她比谁都清楚。
往村子里去的路上很黑，因为没有路灯。路上也很颠簸，因为积雪总是无人清理。车子就这样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的向前行驶着，周遭满是灰暗，只有车灯散着的亮光能照出不远处的小块前方。这灯光也随着车身一起摇晃，把人晃得生厌，但闭上眼却又觉得浑浑噩噩。
小溪双手环抱秋子的胳膊，强忍着晕车的呕吐感，靠在秋子肩上不停的皱眉。秋子看着小溪有些苍白的脸，满眼疼惜，心里也百感交集。
这是秋子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是这么漫长，长到满是愧疚。
随着小溪将秋子的胳膊搂的越来越紧，终是要坚持不住了，好在车子就在这时停下了。车门刚一开，在最前排的小溪便跑了下去，在路边吐了起来。秋子忙拎好行李也跑下了车。
吐过之后，小溪舒服了很多。稍稍缓了一会，秋子便搂着小溪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刚走不远，就看到前方有两个身影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脚有些跛。秋子一看身影便知道是弟弟妹妹赶过来接他们了。
两人赶到近前，开心的接过行李。看到秋子身边的小溪，甜甜的叫着嫂子。
这一声嫂子，让小溪本来惨白的脸上开始有些泛起红晕。
“爹娘在家盼了一天了，刚才爹在门口站了好久，远远的看见车灯，就催着我俩赶紧过来接你们。”妹妹一边卸下小溪肩上的背包，一边笑着向秋子说道。
秋子心里感觉特别的暖，家里很多地方都比不上外边，但家却永远都是最暖的地方。
这不关乎物质，只关乎家这个字本身。
小溪也被秋子弟弟妹妹的热情感染，感觉精神了许多。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向前走去。
当天下午刚下过雪，村子里的路面上像铺了一层白色的绒布，四个人踩在上面，留下了一路的脚印，脚印欢快的向家的方向延展，也留下许多似乎很简单的笑声。
秋子的家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孤零零的一个小院，里面有那么几间房子，房顶上积着厚厚的雪，好像再厚些便能将房子压塌。屋里亮着灯，但明显灯泡的瓦数有些低，透过窗户显得有些昏黄。
秋子的父母站在大门口欣喜的看着四个人由远及近，不停的挥着手。小溪看到秋子的父母时，似也体会到了秋子当时见到自己家人的那种紧张。
轻声的叫着叔叔、阿姨。
看得出来秋子的父母十分的开心，从大门外一直到进屋里许久，嘴都没有合上，一直笑着，一边夸着小溪长得俊，一边夸着秋子有福气。
一进屋，秋子的母亲就招呼着让小溪和秋子去炕上暖和暖和，自己则和小溪的父亲去准备热菜。
土炕对于小溪这种一直在城市中长大的孩子来说还是头一回坐上去。
“这炕真暖和，怪不得好多人都说东北的土炕舒服呢。”
秋子整理完行李也坐到炕上。
“现在好很多了，生活好一些，爹娘也舍得烧煤了。小时候柴火和煤不够烧，炕总感觉是冷的，有一回妹妹实在冷的受不了了，我就去添柴火烧炕，结果塞的太满了，炕‘打枪’了，整个炕席都鼓了起来，满屋子的黑灰。”
这时，秋子的弟弟妹妹也进来里屋，听到秋子讲小时候的故事，都会心的笑了起来。之后三兄妹又讲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
家里孩子一多，总会是热闹些，再苦的日子也能品出丝甜味来。
很快，秋子的父母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菜热好了，就招呼大家上桌。
“嫂子，我们可都是借你的光啊，家里的吃食从来就没这么丰盛过。”妹妹笑着牵着小溪来到餐桌边。
大家都坐好后，秋子的母亲把好菜都挪到了小溪身前，父亲也把好多年前远房亲戚送给他一直没舍得喝的酒拿了出来，一家子其乐融融。这个家似乎好多年都没有如此充满欢声笑语了。
菜里晕起的热气，向上升起，散在餐桌上方的灯泡周围，散出的光都柔和了许多，灯光披着白色的热气，在裹挟着笑声，似填补了这个家本来暴露出来的很多罅隙，也竟显得不是那么简陋了。
饭后，小溪想帮忙收拾下碗筷，但秋子的母亲说什么都不让小溪伸手。说小溪的手太嫩了，家里水太冰，该把手冻裂了。小溪听完，仔细看了下秋子母亲和妹妹的手，上面都满是小小的裂口，也很是粗糙。尤其是妹妹的手，早早的便生了茧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女孩的手。
小溪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同情她们还是该庆幸自己，兼而有之吧。
小溪什么活都插不上手，秋子的母亲总是能在小溪要伸手的瞬间就拦住小溪，似乎生怕给这个城里来的姑娘增加负担，不停的嘱咐小溪去炕上待着就好。
秋子母亲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的自信，这个家不是孩子娶媳妇的加分项，反而是条致命的鸿沟，所以她只能靠身体力行，来替儿子争取能给这个美丽的姑娘一个好的印象。
小溪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也就想听秋子母亲的话回炕上去吧，确实在这个房子里只有灶台边和炕上是暖和的，其余的地方都透着寒气，静下来待一会就能感觉到有风从墙里挤过来，撩拨一下待在里面的人。
小溪回里屋前，突然想去卫生间，但在屋里转了下，却没找到。便询问了下正在收拾东西的秋子，秋子便拉着小溪来到后院，指着一个小窝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就是农村的卫生间，农村下水排污不方便，用不了抽水马桶。”
“娘说了，今天下午，爹把这个厕所重新搭了板子，外面也都重新竖了棉瓦。放心吧，肯定干净。”
小溪倒是不那么太过在乎，小溪从来就不是一个矫情的姑娘。
上完卫生间出来，秋子拉着小溪要回屋里，小溪却拽住了秋子。
小溪抬头望着天，云散了，露出了漫天的星星。
“这能看到的星星真多，我在家里从来都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秋子也随着小溪抬头看着。
秋子小时候经常就这样愣愣的抬头看着星星，但不知道从何时起，好像已经好多年都没再注意过了。这么多年只顾低头向前走，低头低的太久了，许都已经忘了这片星空。
两个人依偎着看了很久，直到秋子的弟弟来叫他们，他们才收回目光。赶回屋里。
周围真是安静，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般。生活就如此安静多好，就这样伴着一个人，望向一片天，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就直到一个长了发，一个白了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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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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