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每次一提起奶奶,总没个好脸色。可笑的是,妈妈也从不在我面前称呼奶奶为妈妈,而是唤她“恶巫婆”。
当然,平日里,妈妈也极少去奶奶住所那半边天,唯恐避之不及。除非节假日,非要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团圆饭。
每天晚上,我也要趁奶奶未入眠之前,就潜入她的卧室,可怜巴巴地祈求她收留我,让我与她同眠。这倒使得,我成了送上门的把柄,妈妈也不敢轻易造次。毕竟,奶奶若与妈妈决裂,那今后每一个可怕的夜晚,我又该如何度过?不仅我自个发愁,妈妈也是没辙。
在我十四岁那年,奶奶曾不经意间,吐露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让我哗然大惊。
那是我8岁时的事情了。有一天晚上,睡到后半夜,我突然开始全身抽筋,整个人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可把奶奶急疯了。
好在奶奶凭借着经验,用特殊的手法治疗我,这才使得我脱离危险,救我一命。
奶奶说,“那晚,你要是一个人睡,我可能就再也不见我的小孙女咯。”
至于那特殊的手法是什么,奶奶言语间也没有描述仔细,只是含糊间说道,还运用了人工呼吸法。
后来,每每想起,我都会在脑海中回忆起这个画面:面色萎黄、撒满皱纹的奶奶,用她那干瘪的嘴唇,使劲地唤醒我生命的契机。那画面,真是太美,美到我无法承受。
上初中以后,我拥有了充分的独立自主意识,再加上,那会妈妈与奶奶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我与堂姐之间的关系也多了一线生机。
不过,妈妈有她的底线。我可以与堂姐在一起玩耍,但是,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提防着她会害我。
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许吃卖瓜婆家的东西!给你啥都不许食!”
那时,堂姐不仅俨然变成了我的玩伴,也成了每日与我同床共枕之人。
而那些小时候曾经撕破脸的闹剧,如今早已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消弭殆尽。只是如今想来,甚觉可笑,童年的自己,竟是如此的愚蠢?
我不太记得,那次厕所的闹剧,是谁先开的战。因为那导火线,只是源于一个不起眼的小火星,没曾想,却燃起了整片草原。
那时,也不知是谁无意间在厕所(我父亲与她父亲上班的供电所里,唯一一个公共厕所。)写了一个“慧”字。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把那当成了自己的名字,她很气愤,认为那侮辱了她的尊严。
她开始怀疑愤恨,她在想谁会那么恶毒,竟在如此污秽之地,写下她的名字,好以此来玷污她神圣的灵魂。
她凭借着她本能的直觉,以及当看到我们的那些合照被我无情地剪拾过后,她心生起怨恨。
尽管她能看到那些被剪碎的照片,那些唯独把她的倩影剪辑出来的残缺的照片,是一个意外。可是,她的愤怒,毫无意外地指向了我。
她以为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我恨她,我嫉妒她长得比我美,眼睛比我大,身材比我好,说话比我甜。
当然,也包括因为我在班上,比她更受男孩子的喜欢,也让她气愤。
所有的这些,都让她毫不意外地认为,那就是我干的,那肯定是我干的。就算没有她母亲在她耳畔扇耳边风,她也认定了那就是我干的。
于是,她开始了她强有力的报复。她想尽一切方法,把她的名字掩盖住,把我的名字刻在了白墙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只要一进女厕所,必然会看到的一个位置:几条深深的刻痕,钩落出来的文字形状,正是我的名字“林明珊”。
于是,当我看到那些鬼画符时,我才意识到之前看到她的名字和如今再看到我的名字,似乎并不是巧合,一切就像是天注定一般。我与她之间,必有一战。
只是这次,我加大了我的报复力度。我从家里带出来几根红色的粉笔,把她的名字牢牢地刻在了女厕所的墙壁上。
紧接着,她的反击,也让我有些意外。她开始充分发挥她的想象力,在我名字的旁边,画上了我的画像。
尽管,那个人像,就是一个十足的四不像,毫无绘画功底。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用一个不规则椭圆框起来,顾名思义那是一个人。可要不是旁边有名字备注,任谁也无法区分,那画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当然,我也不甘示弱,我这次可不仅画了她的小相,我还把心里对她的埋怨,那些想骂她的话,都用一幅幅图画生动地表示出来了。
不到两天,偌大女厕所内部的四面白墙上,就刻满了我二人独创的武功秘籍,仅供有缘人瞻仰。
直到最后白墙的每一个缝隙,都被我们这一来二去的比试给填满了,我与她方才罢休。而后又转换成了心底里的较量。
我估摸着她早在心底里把我骂了千千万万遍,而我亦当如是,不然实在对不起她对我如此惦念的大恩。
我把所有语文老师教给我的用来形容女人、人、动物、生物的词汇,都一一合理地用在了她的身上,直到,我能把我的词汇储备量全部掏空出来,方才妥协。
说来也怪。女厕所的四面白墙,无意间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居然也没人来管管。
我在心里估摸着,当大家看到这两个亮眼又熟悉的名字时,自然也就懂得了这片晚霞的来意,干脆就让它径直躺在那,任其随着岁月的流逝,风华殆尽,蜕变出新的色彩。
当然,这次决斗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相看两相厌的。
远远地,我就能感知到,她对我拳拳的恨意。只是这些恨意,渐渐又被时光给悄悄藏了起来,展露出来的竟然都是美好的画面。
上了初中以后,我俩竟然在一个偶然的契机下,相视一笑、冰释前嫌了!此后,她自然而然就成了我的靠山,成了我与黑夜相对抗的重要筹码。
我像对待一樽尊敬的神像一样,小心翼翼地与她交往,生怕她一生气就把我给甩了,再也不肯将另外半张床分给我。我喜欢她像一个巨大的棕熊一样,漫溢着热腾腾的暖气,与我相拥。
说来也怪,我怎会如此惧怕黑夜?
我惧怕那无边无际、永无止境的黑夜。我永远也无法忘怀,黑夜里那种可怖的寂静力量。在漫长的黑夜中,就连思想也不再是自己的了,它会随着暗夜而游离,慢慢地任自浮想联翩。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的夜晚,我是如何度过的。
我有时也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并非如同冰封的河水一般,一年四季,皆是如此?
它可能也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每一个偶来的因素,都可能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造成巨大的影响。
比如说,一阵暖流吹过,河水便毫无征兆地化开了,肆无忌惮地流淌着,自上而下,无始无终,真是像极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阴晴不定。
我与奶奶之间的关系,与堂姐的关系,都像是受到了这暖流的影响,要想始终保持一尘不变,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直以来,我都在扮演着一个双面人的角色。我需要在妈妈面前,维持着一个忠诚者的模样,而在奶奶与堂姐面前,我又需要扮演出谦卑者的姿态。
我必须竭尽全力去保证双方利益的最大化,保证不让对方起冲突,不然,妈妈又要把我关进小黑屋里,让我独自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漫长难熬的黑夜。
事实上,很多时候,妈妈也会犯错,又或者说,她一直都在犯错。而所谓对错,其实也只是一种权衡罢了。只是于她而言,并无错。而于她未来的发展而言,她的前进之路已然被她自个硬生生地搬起几块巨石给堵住了。
我上初二那年,妈妈便与奶奶狠狠地吵了一架。这一次,是我有记忆以来,两个人吵得最凶猛的一次。
妈妈当时手持厨房那把常年切菜、被磨得泛起一闪一闪光亮的菜刀,菜刀凌于悬空,朝向奶奶所在的方向,营造出好大一个气场强大的势头。同时,妈妈挺直背脊站在小黄2号卧室门外的最高一层台阶上,凭借着地势高的优势,一显盛气凌人之势。妈妈终于喊出了那个只对我说过的秘密称呼,“恶巫婆,真没见过谁屋里婆婆跟你一样恶的!”
奶奶则歪歪扭扭地在水泥坪中来回踱步,与妈妈凌空对骂,“我儿子瞎了眼,才娶了你这个倒灶的。”
两个人像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有时候,二人压根也就没管对方说了什么,反正使劲按照自个的思绪,吐露出那些畅快人心的字眼来,便好了。
这一次对骂,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深深地颠覆了奶奶在我心目中慈眉善目的形象。
我则一个人孤零零地褚在一旁,生怕夺走了二人的雅兴。更可况,我又敢说什么呢?妈妈这下可把奶奶给得罪了,我以后还怎么活啊?奶奶可是我的救星啊!
后来,还是在二公(林正宗 )的调和下,两人总算停止了这场世纪之战。只是这次对战,终究给两人心中埋下了根源性的炸弹。
更可恶的是,自那天以后,我又被母亲明令禁止去别人家入睡。还有更夸张的呢,她不许我穿越大客厅的位置,更别说去奶奶家了。
妈妈打心眼里,最讨厌的就是堂姐家了。于妈妈而言,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邪恶之地啊!这个节骨眼上,我要是去了,妈妈非得剥我一层皮不可。
于是,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暗黑之旅。
那就好比,把一个人丢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你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弥漫着的都是漫无边际的黑色,没有一丝丝光亮,只有永无止境、无边无际的时间。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什么时候能有尽头,你更无法触碰到边界,你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矗立在漩涡中,任凭浩瀚的宇宙,尽他所能地折磨你每一分每一秒。
这个时候,我经历的每一秒钟,都被切割成了无数个小分段,时间的维度被无限次加长。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我没有任何工具能用来与黑夜作斗争,我只能鼓起勇气,打开灯,顶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心,直溜溜地望着天花板上泛黄的灯泡。紧接着,一整晚也无法入眠。
可就算是有朦胧的光亮能照暖我的心房,可我的思维依旧游离着,它随着大脑那蓬勃的想象力,作死地凭借着我看过的鬼片中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一一代入到当前的画面中来。
天哪!这太残忍了!那个女人又出来捣乱了!
她在我耳畔对我说,“有一只手正从地上往床板处冲上来,它就要狠狠地插入你的身体里了!”说话时,她那谄媚的笑,真是令我汗毛倒立。
她又说,“快看!它马上要从柜子里爬出来了!”
“电视机!电视机!屏幕要碎了,脚伸出来了!”
……
她煞有介事地说,时不时伴着一阵阴险可怖的笑声。
她接连不断地告诉我,所有发生的可能性。我真想拾条棒子,狠狠地敲击我的头部,我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利用我在看鬼片时,偷偷学会了这些技巧,还反过来用来对付我,真是太无耻了!
要不是她利用了小黑屋的有利位置,我也不至于被她强制这么些年。
正对小黑屋一侧的后山,其实是一片坟山。这是村里人所认定的风水宝地,无数的先人,都被埋葬在这里。而后山的阳坡,则是村里人开垦出来的耕地,奶奶家、我家的耕地都在此处。
每当夜幕降临,她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让我相信她的鬼话。我甚至都不确定外面那些幽灵般的噪鹃声,是不是就是她召唤出来的?
我只要一听到噪鹃那鬼哭狼嚎的啁啾声,汗毛就直直挺立着,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特别是那啁啾声,时而悠扬时而耸立,不一会儿,整个鸟叫声,就像立体音响一样,声音从四面八方处传来飘入我的耳中,我甚至都分不清,那是一只鸟?一群鸟?又或者,是不是鸟?
我就这样沉浸在这变化莫测的噪鹃声中,有时,还偶尔伴点杂音。那些由远及近传来的喵叫声,还有婴儿的哭声?天哪!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婴儿那颤抖的哭声,好像在说猫儿快要把它吃了似的。
我常常在这一股股不绝于耳声音的浸透下,与漫长的黑夜为伴。
天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的陪伴,陪我度过这无边无际的黑夜。
那些在大人眼中,最平常不过的黑夜,到了我这里,简直就是世上最恶毒的凶兽,它只会不停地将我撕碎,再把我大快朵颐地吞噬掉。
很多个夜晚,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入眠的?也许是太过倦怠,倦怠到眼皮实在是撑不起这片棕色的天空,才被迫慢慢渗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梦中的世界。
梦中,又是另一群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召唤我,那些场景,竟然比那个女人所告诉我的还要惨烈:我不知道人世间为何会有这种摄人心魄的地方,把一个人吊起来,悬置高空,让其一脚踩入无尽的深渊,不一会儿,深渊又变成了刀山、火海,我呼叫无门,在无尽的等待中,熬干了自己的每一滴活下去的欲望,最终恐惧吞噬了我的灵魂。
我在这样的梦中,往往是呆不长久的。那个女人总是急着把我唤醒,她最喜欢看到我满头大汗地惊醒,两眼发直地陷入广袤的黑夜中。
黑夜,就像是一把小刀,一刀一刀极有频率,又不紧不慢地切割着我的肉体和灵魂,那就像是在切割生鱼片似的,当把我的肉片全置于沸水中浸泡,只消几秒钟,就成了魔鬼口中香溢四射的唰肉片。
当然,有的时候除了黑暗的寂静和周围空灵的声音陪伴着我,时不时就会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袭上心头。我不知道这是我家养的那条大黄狗所留下的,还是奶奶养的那条大黑狗的产物。那突如其来的气味,瞬间把我到了一个脚下踩着的都是一层一层层峦叠嶂牛屎的牛栏中。
我实在是勇气去处理床底下的这些排泄物,我若是使用工具把它转移出去,那么我势必要来到卧室外,同时我还需要去厨房洗手。
一想到,我将在黑夜打开这扇卧室的大门,我就不寒而栗。
可恶的是,那个女人还在对我说,“只要你一打开门,拥挤在门外的那群魔鬼就会蜂拥而进,把你一股脑撕成碎片。嗬嗬嗬嗬……”
我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当我见到那些魔鬼时的第一反应,我可能会尖叫起来!我可能会直接吓晕过去!我可能会被魔鬼剥夺说话的权利,就像姑姑曾向我讲述的鬼压身一般。
最终,我妥协了。
我宁可把自己置于一个腥臭的牛栏中,安静地躺在黑黢黢的牛屎上,我也不愿意打开那扇门。我无法做到越过那条无尽的长廊来到厨房,这一切太过惊悚,我永远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第二天,当我拖着彻夜未眠后满身疲惫的身躯,把狗的排泄物都处理干净后,我才终于可以在黎明到来时,安然地闭上双眼。奈何我那不解风情的妈妈又在门外、在窗外,尽情地敲打着门、窗玻璃,兴奋地呼唤着我起床吃早饭。
我能回应吗?除非是地震、世界末日,否则妈妈无论如何也别想将我震醒。
第二天晚上,我本以为会好过一些,最起码,少了一些难闻的气味。可没曾想,屋顶上竟又多出来一种种细碎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我真不知道那是从哪儿钻进来偷稻谷的老鼠。你迷路就算了,你呼唤同伴就算了,你为何要来找我?
当老鼠的声音越来越多,后山的啁啾声,竟也随之肆虐而起。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充耳听闻这样一场听觉盛宴。
我只能在这无边无际的夜晚中,继续沉沦着。我试着像古人所尝试的那样,开始数数、数羊、背书、哪怕是自言自语,只要是能分散我注意力的方式,我都义无反顾地去做一遍。
尽管,每一种方式能持续产生效用的时间并不长,于是,我又只得绞尽脑汁换另外一种方式。
我盯着天花板中悬挂着的那个八毛钱的灯泡,我看着它发出来的暗黄色的灯光,浅浅地印刻在我棕色的眼球里,衍生出来无数细小的黑点,我欣喜不已、欢呼雀雀,那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开始细数小黑点的数量,还有它所能连接起来的形状。同时想象这些形状与什么物体最相似,直到我的整个脑袋都被这些小黑点给整得昏昏沉沉,我才妥协。
我又开始盯着白墙看,才发现白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白。在岁月的侵蚀下,白墙被印染出层层叠叠的色彩,有红的,有黄的,有绿的,有蓝的。还有一些凸在墙上的不明物体,我尝试用我那三百度近视的眼睛凑到墙边,仔细打量着这些凸起的物体:黄色的是鼻屎,黑色的是虫子的尸体,白色的是虫卵,绿色的是苔藓以及不明动物新鲜的粪便。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被刷得白白净净的墙面,会长出这么些个物件。
我越看越入迷,我的脑海中又被那个女人灌输进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她说,“你可以试试,把墙上的那些东西都塞进嘴里,尝尝它们的味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我的胃里涌生出来一种喷涌而出的液体,它就快要到达我的喉咙了!可我却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我太想吐了!可是我决不允许卧室里再多出来一丁点儿污染物,我会疯掉的!
我知道,每当我看到这个呕吐位置时,我就会回想起那些我所呕吐出来的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消化物,我的内心还会萌生出内疚感和罪恶感!是我,污染了我的卧室!我是一个罪人!我和那些随地排泄的狗、虫子,没什么两样!
我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一整晚,我再也不再盯着白墙看,只要是目光所能触碰到白墙的视角,都被我巧妙地回避了。
当然,与此同时,我也并不能倚靠枕头和床单,作为我的避难所。我只要一仔细瞧着我的被套,我就会发现上面也印染出奇奇怪怪的晕圈,还有昨晚床底下那股熟悉的味道。天哪!这套床上用品不是才洗过吗?是大黄狗?大黑狗?屋顶上的老鼠?还是从窗外偷偷溜进来的野猫!太可恶了!竟然如此这般糟践我的温柔乡!我无法容忍我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肮脏的女孩!卧室里的每一个角落是肮脏的!就连我的灵魂也是肮脏的!
天哪!天知道这些一个人的夜晚,我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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