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

文/道道老

我和女朋友手牵着手在公园里面散步。公园里人来人往，看那边大树底下，一群人在跳舞。有两个人一起跳的，有没有伴的，就一个人随着音乐晃动着。我和女朋友李佳怡，看了跳舞的又去湖边看金鱼，看了金鱼又去湖上划船。佳怡快乐的微笑着，好久没看到这笑容了，她的笑容真迷人。我和佳怡正手牵手走到一片不知名字的花林下时，忽然发生了地动。

“泽远，你醒醒！”我被佳怡摇醒。她皱着眉头，“怎么又睡着了？”我赶紧说，“不好意思，怎么又睡着了呢？”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急忙说，“我赶紧写，这篇很快就写好了。”佳怡白了我一眼，走了。

我站起来，从窗户里看着佳怡走远。天上几朵白云跑远了，仿佛在躲避风的追赶。太阳不知躲避什么，藏在云层里，忽隐忽现。两只鸟儿“嗖”的一声飞没了影儿，不知在躲避什么的恐吓。花儿身子往旁边一闪，似在躲避微风的细语不休。

我叫张泽远，是个自由写手。今年马上要三十岁了，还一无事成。和女朋友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收入刚够吃饭，没有积蓄。和女朋友已经同居五年，不敢想结婚的事，也不敢提未来的计划。对一切都习惯采取逃避的态度。佳怡的梦想是做一个演员，她也一直在坚持着，虽然都是一些跑龙套的演出。除此，她也兼职打工。我们两个都算是追梦的人吧。

我逃避一切让我出丑的事，也逃避烦恼的日子，更逃避痛苦的事情。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着。都说三十而立，我感觉我都没坐起来。

周末有一个朋友结婚，我很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是硬着头皮要去。我不敢不去，我一想到我没到，他们谈论着我的失败，我的事业的毫无起色，我的婚姻，我就心焦。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心焦，我还得参加。除此我躲避着与朋友的来往，我感觉与朋友越来越疏远了。朋友们一定对我越来越不满意。

我整天躲避着不敢跟佳怡谈心，总是找借口敷衍过去。我看佳怡对我也越来越不满意，但我不敢探讨这个问题。

晚上我也借写作之名躲在书房里。一阵收短信的提醒声音，我取过手机。是又一位朋友发来的视频，上面朋友展示着新生女儿的照片，只见那小孩子萌萌的，两口子亲切地看着女儿，画面温馨。朋友们一个个相继成家立业了，只剩下我一个。

“又一个朋友的事是不？”不知什么时候，佳怡坐在了对面椅子上，我竟然没有发现。

我：“嗯。”

佳怡：“你也该好好规划一下你的未来了。”

我：“不急，等我的小说获奖了再说吧。”

佳怡脸上现出很不高兴的表情，“那会到什么年头呢？”然后赌气自己去卧室了。

其实我也深恨自己。我也知道，虽然我一直在躲避着，但是该来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少，到头来，我还得去忍受，躲避不了。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整天想，不用经过年轻的岁月，一下子到了中年该多好。但是那些痛苦、烦恼、出丑的事一要出现，我就本能的要躲开，总想逃离。

我总希望我投稿的一部小说能获奖，并且我想让佳怡在小说拍成电影时演女主角，实现她的梦，当然这件事我不敢告诉她，担心让她失望。现在我感觉这件事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想如果成功了，我会和佳怡再谈论结婚的事，我们的关系会改善的。

再过半月就能得到消息了，我焦急地等着消息。

这天，我收到了电子邮件，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的文章已获奖，准备拍成电影。”我高兴地将消息给佳怡看。并告诉她我想让她在其中演主角。

佳怡一脸欣喜的看着我，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我却醒了，发现自己又做梦了。天已经大亮，到了发布消息的这一天了。我急切地打开电脑，查看电子邮件。确实有一封邮件在那里。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的消息让我犹如五雷轰顶：“你的稿子没有获奖，抱欠！”

我的痛苦正远处发泄，听到了轱辘滚动的声音。过去一看，佳怡不知什么时候收拾好了行礼箱，正要走。

我拦住了她，“你这是哪里去？”

佳怡，“我想了下，与其在这里整天兼职，还不如回老家和父母一起看店，顺便相个亲什么的。”

我惊住了，“你说什么呢？你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事啊？”

佳怡，“你什么时候想听来？！”

我无话可说，愣愣地看着佳怡走远。

我一时不知如何办，我的心在绞痛。不行，不行，我不想承受这痛苦，我得想办法不让自己痛苦，也许喝酒是个好办法，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找出一瓶白酒，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也没有下酒菜，一口又一口的喝着，仿佛要把这痛苦咽下去，让它无影无踪。终于，我酩酊大醉，失去了知觉。

一睁眼，我发现我躲过去了，现在根本不再痛苦。只是我发现我处在一个不一样的房子里。我心里想，这是哪里呀。我站起来，在房子里逡巡。当我看到墙上的一面镜子时，慢慢走了过去。

镜子里的人像却让我大吃一惊。这是我么，怎么头发已经变得灰白？脸上也出现了皱纹？皮肤也变得有些粗糙，上面点缀了一些斑点？

我一回头，看看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副月历，上面的年代竟然是“2037”。我直接来到了二零三七年，直接越过了十五年！

可这里是谁家里啊？我怎么在这里？我探头探脑看有没有人，没看到一个人。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看来是这家里的孩子。被她看到我不邀自来，我有点尴尬。心虚地问道，“你是这家里的孩子？”

小孩很惊讶的表情，“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她管我叫爸爸！我心里说，那她妈妈是谁呀？这时，我注意到桌上的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全家福。我一把拿过来，盯着里面的女家长，这不是佳怡吗？照片上的一家三人，开心地笑着。

这说明我们后来走到了一起，还有了一个女儿。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印象也没有。

我怯生生地问，“那你妈妈呢，她干什么去了？”

小女孩无比惊讶，“爸爸，你这是咋了，妈妈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吗？”我这才知道，佳怡三年前死于急病。一切的一切，我也没法得知了。

早晨起来，我要照顾女儿上学。吃了早饭，我给她梳辫子，我笨拙地用头绳给她系起头发，她疼得呲牙利嘴。一出门，就自己把头绳给揪下来，说到学校让同学帮她梳辫子。幸亏学校就在小区，离得很近，她可以自己去上学。

孩子走后，我自己在家里翻找线索。找到一张光盘，把它放进播放机，字幕开头显示：根据著名作家张泽远的代表作《春夏》改编，里面的主演是李佳怡。

这是一个优美的故事，佳怡在里面饰演一个病人。电影的结尾，春天来了，佳怡在万花丛中，开心地笑着，是那么美，像阳光那么耀眼。她的衣袂飘飘，双臂抬起，仰头呼吸，像要飞起来。

我看得流泪了。这说明我们最后都成功了，我的作品也得到了认可。但是过程是什么呢？我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是如何向佳怡求婚的，我们的婚礼如何，怀上孩子的喜悦，生下孩子的惊喜。我是什么时候出名的，写作经典的过程……一切的一切，我都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本来我们应该一直战斗着的，现在却全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将来，人生一切是会结束，不如将一切铭刻到自己的身体里。不论怎样的回忆，我们都不应该回避。因为回忆是我们回顾人生的唯一手段，不论怎样，都不能躲开。

现在，一切后悔都晚了，我躲开十五年，这些应该在我身体里的刻痕，全找不回来。

我这样想着，充满了悔恨，不禁泪流满面。忽然醒了，原来是一场梦境。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哭着。感觉嘴里咸咸的，爬起来照镜子，才发现自己还是年轻的样子。脸上有两条泪痕，顺着鼻子两边的沟纹，再到嘴角，最后进入嘴里。这咸味原来是我的泪水的味道。

这一刻，我终于清醒了，也从人生中。清醒后的我，感觉身心无比的轻松，仿佛卸下一个千斤的重担。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阳光顺着窗户的玻璃，洒在我的身上，让我犹如重生。

这时，门开了。佳怡推着她的行礼箱进来了。我好不容易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嘴里说道，“你回来了？”她看到我也吃了一惊，说，“我回来了。”

我说，“回来正好，让我们讨论一下我们的未来，聊一下将来的发展计划吧。”她看着我，带着怀疑的喜悦。然后看我是认真的，开心地笑了。

此时我心里想的是，将来这一刻会变成怎么的回忆呢？是愉快的回忆还是痛苦的回忆，不论什么回忆，都让我们勇敢地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