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肚炖糯米

猪肚炖糯米

冬天傍晚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让人忍不住深呼吸一下，让这香味钻进鼻腔，惹来一嘴口水。

几个邻居站在门口猜测，这是排骨炖芋头的香味；有人摇摇头说不像，像腊猪脚的香味；另又有人深吸一口气说“也不像，这是猪肚炖糯米的香味。”

几个人一同点头说，嗯，就是炖猪肚的香味。我忍住口水对我家男人说“明天我们也做一个猪肚炖糯米吧！”

“这个还不容易，只是现在没有正宗的糯米了，如果爸爸在世该有多好！他田里种出的糯米又软又糯⋯⋯”他叹息一声道。

老爸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他这个女婿还记得爸爸送的糯米。爸爸在世时，每年都会留些田种几分田的糯谷。糯谷产量低，一般人家都不愿种糯谷。但是爸爸总是说，产量低也要种点，几个孩子都没种田，端午包粽子，过年打糍粑，蒸甜酒，磨糯米粉，每家分一点，自己家里有省得孩子们眼馋别人家的。

每次收了糯谷打了新米，爸爸总会送一些给我们煮饭吃。他总是叮嘱我，孩子们小，买几个猪肚里面装入糯米，炖烂了给两孩子吃，孩子吃了晚上不尿床。

那时候我家小儿子是月份不足生下来的，身子骨弱，小时候经常尿床。后来我听了老爸的话，经常买来猪肚炖糯米给孩子吃，他的身体也慢慢强壮起来。

其实我们小时候，又何尝没少吃过猪肚炖糯米。小时候家中姐妹众多，能做事的劳力除了父母，我们都正是用钱的年纪。

我十岁那年最小的弟弟才出生，父母因计划生育家里值钱的东西一点也没有了。连一头七八十斤正在长膘的肉猪也被计划生育办赶走了。

一家七口人吃喝，不喂不头猪过年连肉都没有，更别指望一年炒菜的油的来源了。父亲找喂母猪的熟人赊了一只小猪仔养着。我和妹妹每天放学后的任务是扯猪草。一人扯一蓝子，母亲将它洗净切碎，抓一把米和着炖一锅，是猪仔一天的口粮。

为了让猪快快长肉，只有不停地扯猪草。到了收割红薯的季节，外面猪吃的野草没有了，红薯藤就成了猪的唯一粮食。等到红薯藤吃完，冬天也快过完了，猪的寿命就要终止了。

父亲会选一个好日子请人将猪杀了，切上几份送礼的肉，送给外公外婆，和两个已成家的舅舅，还有两个叔外公也一家一份，还有爷爷奶奶也要送一点，自己留一二十斤肉过年，剩余的卖给街上的没有养猪的八杆子打不着的有钱亲戚。

偏偏那些街上的有钱亲戚不仅要猪肉，还要猪肚子里那唯一的猪心，猪肚，猪舌头。甚至愿意出高价。

无论别人出多高的价格，这猪肚父亲是不会出售的，他说要留给几个孩子吃。

新鲜的猪肚吃起来总是有一股腥味，而且筋道爽滑，怎么也嚼不碎，而且很油腻。我们几姐妹小时候都不吃油腻的食物。

父亲总是用盐将猪肚洗得干干净净，无一点腥臭气味，再用盐腌几天，再放烟火上熏几天，然后洗净，在䐗肚子里塞满糯米，红枣，还有胡交粉，盐和适量水，用棉线系住两头，用铁炉锅炖煮几个小时，直至猪肚的肉香味和着糯米的清香味在空气中纠缠，弥漫开来。才将猪肚用刀尖划破切碎，给我们几姐弟一人盛上一碗，看我们吃得满嘴是油，满口生香，他总是很欣慰。

而他和母亲，是从不尝一下味道的，那时候的我们也并不知道要让他们尝一尝。

我们一直以为父母永远健康，等到我们成家，有能力去反哺时，父亲却因为一场要命的疾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今生今世再也吃不到父亲做的猪肚炖糯米了。世间再美味的佳肴，也吃不出父亲的爱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