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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记商店要拍卖了!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高阳镇也没多大地方,有人说,从镇东头放个屁,镇西头就闻到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子不大,但是医院、学校、菜市场什么的都有,镇上人的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特别是这个小镇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的优势,成为了交通枢纽。周围各乡、村里的人想要去大城市都得到这个镇上来坐车。
所以,高阳镇西边的这个车站就成为最繁华的地方。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这里上车、下车。
跟着这个车站繁荣起来的就是车站边上的小商店。小商店里各种零食、烟酒、水果供不应求,买卖是异常地好。
这个小商店就是李记商店。商店主人姓李,叫李继。商店原先是公有的,归属服务社管,后来,李继承包了。
李继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里没权没势的,在这商店里也只是个打杂的,只为混口饭吃。
那么,这个商店怎么就让李继承包了呢?说起来,那是被逼的。怎么就被逼的呢?
那是因为,最初,这个商店效益并不好。按理说这个商店应该是赚钱的,结果是,到年底,一盘算,不但不赚钱,还赔钱。
这赔钱的买卖服务社也不想继续经营下去了,正好赶上国家政策,允许私人承包。
可是,这么一个赔钱的买卖,谁愿意包呀?更别说,承包者还要把以往的债务都得承担下来。
没人包,这事也不能搁在那儿不管,这让服务社的领导们很犯愁。既然没有人主动请缨,那就由领导安排吧。
想到这儿,服务社的主任于水远就找到李继,他一边倒着茶水,一边亲切地说:“李师傅啊,您在咱商店工作了那么多年了,属于老人了,您的觉悟是不用说了,现在国家给了这个政策,您看是不是应该……”于主任没有把话说完,故意拉着长音,他给了李继一个觉悟的机会。
这个机会,李继心里当然明白,毕竟在商店里干了那么多年了,察言观色,他还是懂的。领导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分派,领导分派工作,你还能拒绝咋的。李继赶紧接上于主任的话尾:“于主任,您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李继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这样的表决心,正是于水远想要的。于是,他嘿嘿一笑,把倒好的茶水向李继的跟前推了推:“李师傅,请喝茶,这茶是我外甥从外地带回来的,味道不错,我平时很少拿出来喝!”这言外之意,就是说我于水远是把你李继当作贵客对待的,这是敬着你呢。
李继赶忙手忙脚乱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的,可是他不能说苦,“好喝,好喝。”说完,李继嘿嘿地笑了两声。
“唉!”于主任低头叹了一口气,“李师傅呀,咱们都挺熟的,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说完,抬头看着李继。
李继赶忙放下茶杯,脸上堆着笑,连连说道:“您说,您说。”
“是这么个事,咱们这个商店呀连年亏损,这个您也知道。服务社不想管了,正好现在国家也提倡个人承包。但是,咱们这个消息发出好多天了,都没有人来问这件事,就别说是包了。唉!”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李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于主任,他搞不清楚于主任倒底想要干什么?只能“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着呢。
于水远话锋一转,“李师傅呀,您看,您能不能把这个商店给……”又是一个拖音。尽管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这时候,如果李继还是装着不明白,那就是打领导的脸了。于是,李继带着试探性地问道:“于主任,您的意思是,让我把这商店承包下来?”
于主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于李继能够领会他的意思,表示满意,点了点头说:“对喽。”
李继皱起眉头,陷入沉思状。他在这个商店里干了这么多年,很清楚商店为什么不赚钱。
主要就是管理上的问题。上货不根据实际需要,有人托领导的关系,一些根本卖不动的货也得摆在那儿。再就是员工太多,而且,员工经常抓东西吃,什么瓜子、花生、糖块随手就抓一把,或者扒一块放到嘴里。甚至还有往家里偷的。你想,大家都在薅羊毛,那羊怎么能受的了。
对于商店的这种状况,平时,李继心里是有想法的。但是,你能咋的,你能去领导那里说吗?那不是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吗?而且,领导也不会买他的这个账,结果可想而知,你李继是不是不想干了。
所以,尽管李继心里有想法,但是,他一直没有说过这件事,更别提跟谁说过自己的想法了。
但是,从今天这个情况来看,这个问题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了。显然,推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人家于主任始终是领导,谁敢保以后不会给他小鞋穿。而且,自己刚才已经拍着胸脯表了决心。现在就后退,也说不过去呀!
既然退不了,那只有进了。想到这里,李继只有破釜沉舟,赌一把了。
但是,他要问清楚一件事:“于主任,是不是这店我要是承包下来,就全听我的,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包括用人?”
于水远一看有口,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露出的笑容:“没问题,李师傅,只要每年您把该交的钱都交上来,经营方面,您全权把握,您自己说的算,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咱们在合同里都会写的明明白白的!”
听了于主任的这些话,李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于水远盯着李继的脸,就像狐狸在期待着乌鸦张开嘴,把嘴里那块肉掉下来似的。
这块肉,他终于盼到了。李继猛地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好的,我干!”
于水远被李继一拍桌子,吓了一跳,心里正要露出不悦之色。耳边听到李继的话,他的心顿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转,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容:“好的,好的,还是李师傅,关键时刻还得是李师傅!”
接下来,一切手续办理就容易多了。李继一上马,立即做出改革,精简人员,选择合适的商品,做好管理。经他这么一整,小商店立即红红火火起来,当年就盈利了,不但把往年的亏损都补上了,年底还有了结余。这下子引起服务社里所有的人羡慕嫉妒恨,那是五味杂陈,肠子都悔青了。
商店买卖好了,大家也从最初的观望态度转变了,一开始认为公有的转成私有的,等着看笑话的人也瘪茄子了,不言语了。
看清形势后,很多人就开始眼红了。但是,眼红也没有用。那个时期,想要开小商店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不说别的,单说这营业执照,就不是一般人能办下来的。
所以,那么多年,在车站附近除了李记商店之外,另外只有一家小商店,那就是永成商店。
这个永成商店的老板叫姚成,老丈人在镇上工商所里工作,姓程,叫程有财。所以,姚成可以办下这个营业执照。
永成商店就在李记商店的隔壁,别看是隔壁,买卖差了许多,很多人就是多一步路也不愿意走,很多客源都被李继商店截去了。尽管如此,永成商店的买卖也很好。
但是,再怎么好,也赶不上李记商店。赶上年节的时候,李记商店把很多货物都摆到商店外面,自己的女儿,女婿都来店里帮忙,一个大纸壳箱放在中间,收到的钱随手往里扔。
这么好的买卖,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李继是打算把这个商店过度给自己女儿来干。可是,女婿不争气。有了钱之后,吃喝嫖赌,无所不作。自己女儿也管不了,打了多少仗。这件事,在整个镇上都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原先羡慕嫉妒恨的人现在开心了。说起李继家里的事,就像自己中了五百万的彩票那么开心。
女婿不省心,女儿也没心思干,李继也灰心丧气,随着年龄大了,自己反正也有很多存款,养老是够了,于是就萌生了退意。
等到合同期到了的时候,就不打算续签了。而这个时候正赶上国家又出新政策,服务社要解散了。
于是,为了表现出平等、公正、公开,李记商店要对外拍卖。
一听到这个消息,姚成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赶紧带上老丈人喜欢的东西去拜访老丈人了。
两人一见面,寒暄就不必说了,最终姚成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了,说自己想要拍下李记商店,希望老丈人能够帮他探听一些内部消息,保证他竞拍成功。
听到这话,老丈人一口答应下来了。一则,程有财只有一个女儿,这家永成商店也相当于自己家的,平时,女婿表现也不错,出钱出力的,老丈人心里很满意。二则,程有财心里知道,这件事是于水远负责,而他对于水远还有一点恩情。这一点,于水远是承认的。尽管如此,现在,求人办事,哪有不送礼的。老话说的好:当官的不打送礼人。还有:礼多人不怪!于是,程有财跟女婿说:“你准备好两瓶酒、两条烟,我今天晚上就去于水远家!”
姚成一听,喜出望外,烟酒好说,店里都是现成的,随时可取。
天一抹黑,程有财带着烟酒就来到于水远的家里,于水远一见是程有财来了,赶忙出门把程有财迎进屋里,看到程有财手里拿的烟酒,心中已经明白八九分了。
宾主一顿客气。最终,程有财坐了上座,两人寒暄一通。
“于主任,最近挺忙呀?”程有财开始转入正题。
“唉,瞎忙!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值一提。”于水远嘿嘿地笑着。
“哎,可不能这么说。我听说服务社的李记商店要拍卖?那可是一件大事呀。拍卖这件事是个新事物,以前没有过,现在怎么操作,不都得看你的吗?”程有财奉承着于水远,这让于水远感到很受用。
“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照章办事。”于水远知道程有财是为这事来的。但是,程有财想要达到什么程度,他于水远能否满足程有财的要求还不得而知。再看看程有财带来的烟酒,这个档次不低,看来要办的事也不会小了。但是,碍于以前程有财有恩于他,他也不好拒绝。所以,于水远说的话是要刻意地往回收着说,他怕一旦把话说满了,后面没法收场了。
于水远的心思,程有财当然明白。于是,程有财问道:“噢,当然,那按照规定,现在有几个人符合竞拍要求呢?”
“这……”按理说,这是内部消息,不可公开的。但是,程有财这么问,倘若于水远不说点啥也不太好!
于是,于水远话锋一转:“当然,您是工商部门,拍卖的事情关心一下也说的过去。目前,报名参加竞标的就两个家,一家是永成商店,另一家是娃哈哈商店。”
其实,于水远知道永成商店跟程有财之间的关系,他这么说是故意装成自己不知道这层关系。
“娃哈哈商店?”程有财重复了一句,脑子里在搜索这家商店的情况。尽管营业执照由工商签发。但是,一时之间程有财也不能立马想起这家商店来。
“就是赵老四,赵家村的,开了一个小卖店。”看到程有财皱着眉头思索,于水远又给程有财提供了一些线索。
“哦,知道了,他怎么来竞标?”程有财一拍大腿,在于水远的提示下,终于想出来这个赵老四了。
“谁知道呢?”于水远没有回答程有财的问题,只是陪着笑,含糊地应付一句。
程有财看了于水远一眼,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于是,站起身来告辞而去。
几天后,镇里的电影院临时用作拍卖处。对于这个新事物,大家都想来看个热闹。
拍卖现场挤满了人,有的人在卖弄着自己的信息。
“哎,二哥,听说了吗?这次娃哈哈商店要势在必得。”
“六子,你可拉倒吧,知道永成商店的靠山是谁吗?人家老丈人可是工商所的。”
“二哥,可不能那么说,这是竞拍,看谁出的价高。不是看谁权大。你知道赵老四要出多少钱吗?”六子故意卖个关子。
“出多少?”二哥问。
“嘿嘿。”六子并不接二哥这个话茬,而是说:“二哥,来根烟。”六子露出自己知道内情的笑容。
“他妈的。”嘴里骂着,二哥手上还是拿出一根烟递给了六子。“快说,别他妈的磨磨唧唧的。”
六子接过烟,放在嘴上,点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吐着烟圈,看着烟圈缓缓散开,故作神秘地说道:“据说赵老四准备了二十万。”
“二十万!”二哥几乎是喊出来了。那个时期,谁家有一万块钱都算是有钱人了。
李记商店非常赚钱,竞拍价格会很高,这个谁都会想到,但是,价格要高到二十万,那是谁也想不到的,这得花费多少年才能把这个本钱赚回来呀!
略一思索,二哥认为六子在骗他,“六子,别胡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六子还没说话,那边就有主持人宣布竞拍开始了。
“起拍价十万!”拍卖师宣布。
“十万两千。”赵老四举牌。
“十万五千。”姚成举牌。
就在大家看着好戏就要上演的时候。赵老四的一句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放弃!”
全场鸦雀无声,继而开始叽叽喳喳,人们交头接耳,询问着周围的人,那意思是“我没听错吧,赵老四不竞价了。”
很快,信息被证明是真实的了。因为竞拍师已经落锤。竞拍价格停留在十万零五千。
什么情况?说好的二十万呢?大家一脸懵逼,这么一场好戏竟然在分分钟的时间内就结束了,这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现实就是现实,无法接受也得接受,大家摇着头,一边议论着,一边走出竞拍场。
姚成竞拍成功,免不了要庆祝一下。
酒席上,姚成除了感谢自己老丈人之外,还特意提到要感谢一下自己一个远房表弟。
这个表弟姓赵,叫赵义。
那天,程有财得知竞争对手是赵老四之后,就回去查了一下赵老四的亲属关系等情况,然后把情况跟姚成说了。
姚成四处打听,看看自己认识的人中有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后来,这个远房表弟一拍胸脯说:“劝退赵老四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姚成非常高兴,许下好处费。于是,赵义就去找到赵老四。两个人都姓赵,左攀右攀却也攀上了亲戚。
赵义长的膀大腰圆,一进门,把赵老四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来劫财的。
赵义把一万块钱往桌子上一拍,说明来意,最后说:“你要是退出去了,这一万块钱就是你的。你要是不退出去,即使竞拍,你也拍不到。我听说你准备了二十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姑且不说你是否有二十万,就算是有,估计也都是左拼右凑借来的。人家姚成可是实实在在地准备了三十万,就是要把这个商店拿下。另外,你可能不知道,姚成的老丈人是工商所的。你想吧,你做买卖的,跟工商所的过不去,那能有你的好吗?!”
这话一说,赵老四当场就蔫了。弱弱地问:“那咋整,我已经报名了!”
赵义一看,这就算拿下了,于是放低了声音说道:“那就走个过场呗!”
这么地,才有了竞拍现场那一幕。
这边姚成庆祝竞拍成功。那边,赵老四从怀里掏出五千块钱恭恭敬敬地放到桌子上:“叔,这是那边给的五千块钱,全在这儿了。”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
赵老四站起来,躬着身子说:“叔,要是没啥事,我就先走了。以后有啥好事,您尽管吩咐!”
那人又“嗯”了一声。
赵老四转身离开,那人站了起来,看着赵老四的背影,那人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开始动心眼了,要不是竞拍规定中要求至少需要两个竞拍人,我何必找你来凑这个数。”
屋顶的灯就在他的头顶上,可他的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却根本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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