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山下雪了吗？

双桥沟

他坐在飞机上，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银手镯，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然后转过头凝视着舷窗外面厚厚的云层。思绪透过云层，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四姑娘山。

九年了，她还好吗？

九年前，他还是四川师范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五一期间他去了四姑娘山，他想去看那里的雪山。在双桥沟的沟尾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雪山，他激动的得又蹦又跳。雪山，草地，他翻看着像机里的照片，删了一张又一张。照片都是用数码相机拍的，但是他觉得镜头扭曲和减弱了雪山的美，怎么都还原不了雪山自身存在的美。

四姑娘山下雪了吗？

不一会儿，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天空飘起了雪花。5月的天气，四姑娘山下雪很正常。他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毛衣穿上，可还是冻得直哆嗦。雪越下越大，他跑到景区卖特产的雨篷下面，棚下已经有很多游客。

人越来越多，人群不断地把他往后挤，他不停的向后退。突然踩到了一只脚，他转过身，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是一位脸蛋红扑扑漂亮的藏族姑娘。他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姑娘对他说：“扎西哥哥，你的嘴冻紫了。”藏家人称小伙子为扎西，小姑娘叫卓玛。说完，她从身后拿出一件羊皮藏袍递给了他。“你把这个穿上吧，这是我阿爸的。”他接过袍子穿上。姑娘又拽了拽他的衣角，让他坐下。一根长凳，旁边是一个火炭炉，他坐下伸手烤了烤火，混身顿时暖和起来。

在交谈中他知道姑娘今年17岁了，名叫仁次卓玛。“你就叫我卓玛吧。”她说。她阿爸在景区摆了这个土特产摊，打初中毕业以后她就在这里帮爸爸看摊。

雪渐渐的小了，游客也散了。他脱下藏袍，还给卓玛。她说：“扎西哥哥，穿着吧，这沟里很冷的。“他说：“那我怎么还给你呢？”“要不然我给你免费当导游吧，我陪你一起下山。”

一路上，他给卓玛讲了好多成都好玩儿的事情。她说她也想去成都，好想去上学。她想当一名护士，像教科书里讲道的南丁格尔那样，做一名白衣天使。

在四姑娘措，也是四姑娘湖，卓玛给他讲了关于四姑娘的传说，据说这是四姑娘洗澡的地方。他给卓玛拍了照，背景是平如镜面的湖水，远处是洁白的雪山，卓玛浅笑盈盈地望着他。那一刻，他觉得时间和四姑娘措的湖水一样，仿佛静止了。他深深地陷入了镜头之中，他爱上了眼前的美景和美丽的姑娘。

从山上下来，他把藏袍还给了卓玛。旅行大巴一小时后就要返回成都了。卓玛把他拉到一旁，吱吱唔唔的，小脸憋得通红，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我马上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他说。“扎西哥哥，你能带我去成都吗？”他说：“我先去成都给你联系一个学校，联系好了，我来接你。”卓玛从她手腕上取下一个东西塞到他的手里，转身就跑开了。边跑边说：“千万别忘了来接我。“他打开手一看，是一只银手镯，手镯稍微有点变形，一看就戴了很多年。

他回到学校，学校正在分配实习的事。他父亲在老家西安给他找了一个实习学校。他想在走之前把卓玛的事安排好，他联系了一个卫校，对贫困生还有优惠。

没过几天，震惊中外的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了。通往四姑娘山的路全部中断。

他回到了西安，在一所中学当历史老师。他每年都打电话给成都的旅行社，询问通往四姑娘山的道路什么时候开通。可年年都没有消息。就在今年3月，旅行社来电话说道路通了，他决定一放暑假就去，他马上就定了7月初的飞机票。

他再次来到了双桥沟的雪山下，一排排卖土特产的摊还在，他四处寻找，看见哪个姑娘都像卓玛，可哪个都不是。他眺望着雪山，眼前出现那张红扑扑的脸和那双乌溜溜的大眼晴。突然，天空飘起了雪花，下雪了，鹅毛大雪。他听见一位当地藏族老人说，好多年没见过七月飞雪了。

他站在飞舞的雪花中，拿出手机，手机中传来谭维维时而高吭时而低吟凄婉的歌声，“四姑娘山下雪了吗？阿爸的牛羊下山了吗？四姑娘山下雪了吗？阿妈的水毯织好了吗？四姑娘山下雪了吗？山下的卓玛她长大了吗？四姑娘山下雪了吗？山下的卓玛她嫁人了吗？”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