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空留马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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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9期“空”专题活动。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清晨，温暖的阳光洒进书房。书架上摆满了一摞摞的书卷，静悄悄的房间显得异常冷清，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阳光随意窥探着房间，里面安静无声。不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一位年轻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身穿一袭白衣，长发如云，眸子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林鸿走到窗前，推开雕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看着窗外那棵缀满桂花的树，轻轻低语：“梦湘，你离去时正是飘雪的时节，如今已到了丹桂飘香的时候了。”

他慢慢回转身，抬起头，目光专注地投向对面的一副画作。画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副山水画，连绵起伏的群山，白雪皑皑，一条弯曲的山路，雪地上只留下一行马蹄印迹，却不见人影！

时间静止了，这一刻，他仿佛与画作融为一体，进入了那个离别时飘雪的时节。

入冬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雨水淅淅沥沥的，仿佛要将整座燕都浸润个透。街上的青石板路也因这番滋养，而长出了层薄薄的青苔。

细密的雨幕下，丫鬟手里提的灯发出来的光晕似是被雨水泡发，点点坠在朦胧的水帘里，雨珠子相互碰撞，迸射出细长的雨针掉落。

雨下了一天，李梦湘等不及了，她必须过来跟林鸿道别。

她心急如焚，因为她刚知晓明日爹爹就要远赴江南任职，全家人都要跟着去。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前面转弯拐进一条弄堂，再左转便是林府。

一路上打着伞轻步走着，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初次见到林鸿的一幕。

那天清晨，她刚打开房门，玄衣黑发的俊美少年，手持一柄冷剑一身是血地倒在她的门前。

她呆了半晌，手忙脚乱将他拖进屋，上药止血。又大着胆子，把濒死的一身重伤少年藏匿在闺房。

少年后来醒来沉默看她许久，开口是一把极沉稳的好声音。他谢她的救命之恩，非要报答。她自觉不过日行一善，施舍了少年几服草药，算不得什么大恩。

少年却用幽深眸子看着她：“姑娘未免不把在下这条命放在眼中。”自古以来，没哪个救命恩人当得像她这般没奈何，她被烦得无法，两手一摊：“那你不如以身相许。”少年愣在了当场。

那年他也不过十六岁，而她也才十四而已。

后来得知他名叫林鸿，是王室尹伯林大人林锦堂的小儿子， 他当时正在查一宗案子时被暗器所伤。

李梦湘爹爹也只是都城一个小官而已，岂能高攀林家公子的？

于是李梦湘后来把以身相许的话也撤了回来。不过后来两人倒是成了知己，无话不说。

今日爹爹回来说是王今日特别下的旨意，明日速速离燕都去江南任职。

本来跟林鸿说好明日是去他家书房看一本草药书的，他说刚寻得此书，甚是好。她也答应明日晌午去的，他必会等待着她。

奴仆进去通报说：“李家公子求见。”因李鸿常邀李梦湘过来，为避嫌她都扮作书生模样过来。

林鸿听着是李家公子便知是李梦湘过来了，即是欢喜又是疑惑，不是说好明日晌午来的吗，这么急不可待了？是急着想见到那本草药书还是想急切见他呀。

林鸿急忙迎了出去，眼中洋溢着明亮的光。

李梦湘离开时，雨已转为雪花飘落，林鸿呆立在自家府门外，他自是想送她回府，却因李梦湘执意让他留步，只能止步在门前。

看着眼前飘飘悠悠的雪花在夜幕下肆意妄为地乱舞，还有眼前越来越朦胧的倩影，林鸿心头漫过无边无际的失落与空虚寂寞感。

人寂雪花落，夜静燕都空！

林鸿一夜未曾合眼。一开始，他并没有爱上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救命恩人看待，然她说让他以身相许，他确实是相当震惊的，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位美娇娘口中出来的。

只是，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世后竟然说要收回说过的话，真是岂有此理。

世上竟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心中自是不甘，便死死纠缠她，非得让她承认自己是她夫君不可。

而她嘴上不饶人，内心应是逐渐地对自己有感觉了。

他甚至庆幸地以为，她即便不爱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喜欢自己了呢？

三年来两人如知己如兄弟般相处，却让他不知不觉已深陷其中，他知道自己爱上了她，已无法自拔。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非常卑微。

昨天晚上她过来，他自是开心，然她说她要走了。

她要走了，她竟然如此平淡地说着这个词。

他挽留她：“你能不能不走，我娶你！”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呀。”她摇摇头，轻笑着，说得云淡风轻。

“什么两个世界的人，纯属借口，你应是不爱我。”林鸿红了眼睛。

然李梦湘却转过身去：“走了，保重，明日不用来送我了。”言吧，疾步走出门去。

想到她今日便要远去，从此天涯海角，再相见便是遥遥无期，林鸿的心揪得生疼，眼泪不由自主地肆意流淌，他伸手一抹，不再犹豫，从床上一跃而起，开门而去。

大雪初霁，东方的启明星还在闪耀，天地间已是白雪皑皑，遮天迷地。

远处一队车马已经缓缓出城而去。越走越远，渐渐的已经望不到踪影。

林鸿策马狂奔，奈何追上又如何，李梦湘绝意离去，他能奈何她？

望着远方，那是他俩无数次曾一起走过的路，如今林鸿无法找到她的踪迹。雪地上，只留下孤独的马蹄车辙的印迹，仿佛是她曾经在这片雪地上行走的证据。

站在寒风中，林鸿的心空了！

一幕幕往事如影随行：桂树飘香，两人在山间漫步，欢声笑语犹在耳畔；春暖花开，她采来一朵花非要戴在他的发髻，还笑得前仰后合；夏日在满天繁星下，她幻想着自己如嫦娥一般飞去月亮，还开玩笑地说，你会随我去月宫吗；银装素裹时，她会像野孩子一样往他身上投掷雪球，两人难免会来一场雪战。战罢，林鸿会嫌弃地说她：真是个幼稚的丫头。

雪下大，他们有时还会一起堆雪人。有一次李梦湘堆了一个大肚子雪球，还给他戴了一顶帽子，她说，这便是将来大腹便便的你的模样哦。

气得他也在大肚子雪人旁边，堆了个矮矮的驼背老太太说：这便是将来的你哦，咱家的老太太！

她又开心得哈哈大笑。

可如今，山回路转，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欢喜。

林鸿还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约定，她说有机会她想去云游四海，他说，我陪你去！

“好呀，好呀，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哦！”

那些承诺，如今却如烟云般飘散在空气中。林鸿内心深处的孤寂和失落，如同这片雪地上的孤独马行处，无人问津。

山回路转，他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这样的失落和无奈，让他心如刀割。

他站在这片雪地上，看着那些残留的马蹄印迹，无法释怀。

山回路转，无法阻挡他对她的思念，就像这片雪地上的孤独马行处，无法抹去他对她的眷恋。

时间又回到了丹桂飘香的今日，林鸿看着自己画的这副画，他上去摘下了它，把画卷起来装进轴筒。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他要去寻找她的踪迹，哪怕天涯海角，无论山路曲折，无论风雪凛冽，他都会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