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云镇救乞儿

作者: 凉木汐 | 来源:发表于2020-03-07 19:42 被阅读0次
    灼灼桃花色

    盛夏早过,天气却丝毫清凉不起。

    入夜时分,袅袅炊烟似婀娜多姿的少女,腾云而起,烟雾缭绕,如梦如幻。

    镇子笼罩在烟雾之下,一片祥和。也只有在夜晚时分,吹过的风才带有一丝凉意。

    夜幕层层黯淡,繁星骤亮,家家户户在门口点起一盏灯。

    空中星光闪闪,镇子灯火燎燎,人声嘈杂,渐渐鼎沸。

    “诸位,故事来了。”

    一身着素色布衣的男子,手持一把折扇,立于一檀木雕花方桌前,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而其旁边,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是面露喜色。

    “不知柳先生这回,又要说一场怎样的江湖情仇?”

    “不论怎样,那定是一段奇闻异事。”

    茶楼玉身而立之人,约二十来岁,于两年前来到他们柳云镇,身材高大,容颜俊秀,眉目清冽,声音却极其沙哑。当时镇上之人皆为怪异,暗中观察其数天,发现其并无恶意,才稍渐宽心。后来,为求生计,他便自搭一帐篷,说自己姓柳名寻,说起了书。

    镇上说书之人不计其数,所以始初生意并不是太好,然只要一人听完,便有第二人,第三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柳姓先生却是名声大震。

    镇上名为“闲云”的小家酒楼抓住商机,好说歹说将柳寻请进了店内,劈出一块地方,让柳寻说起了书。话说这柳寻也不负众望,说书之时,常常人满,提的酒楼利润一越千丈。

    众人由自猜测,却听堂上惊木一响,柳寻撑开折扇,缓缓道:“今日且说一回天下奇谈。”

    众人听他说“天下”而非“江湖”,皆是一惊,都道这柳先生平素只说江湖奇闻,不知今日又怎要牵涉这“天下”二字?

    “所谓奇谈,便是奇闻异谈,牛鬼蛇神皆是其踪。”柳寻声音沙哑,目光微醺,怪闻书谈信口便来。

    堂内烛火暂灭,众人凝神细听。

    “话说亿万年前,天下方始,那人鬼蛇神阴阳混沌是应运而生。后天地为媒,日月灵气作辅,便有物化而为灵,生来玲珑七窍,容颜绝色。与人相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应天地日月而生,亦循天地之道,固阴阳,定天下,护众生。一时之盛,人间奉其为神。”

    “后又如何?”人群中有人发问。

    柳寻合扇言从头。

    “时之愈久,人间之人对其愈加信奉,那灵物也越来越多,逐渐衍生为族。后天下大盛,该族千百号人施恩人间,与人间福祸共担,好不繁盛。

    “然天道初始,欲望之诱,权倾之利,所求不得,所恨难平,皆为开端。况不知何时传起一种谣言,说那化而为灵之人,力可更胜,连生死人肉白骨都只手能为,枯骨红颜不过转瞬之间。”

    一青年插嘴道:“如此听来,那族内之人能起死回生?”

    “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若非要说有,也不过一命换一命。”柳寻望向不远处的模糊山脊,神色倦倦,又接着道:“后因种种,人间与那灵族中人有了一场大战,那日天地沉沉,暗沙阵阵,端的是血溅草木,人如死灰,一片狼藉。那灵族被人间众人逼的无处容身,只得葬身雪海,绝迹人间。”

    一书生模样的青年道:“听先生这么一说,倒真是奇谈,枉我饱读诗书,竟也是不曾听过这桩怪闻。”

    柳寻颔首:“那是自然。”

    “那葬身雪海之族人,无一人可幸免吗?”

    “或许有的,谁知道呢!”

    “先生……”坐下一人端了杯酒,对着柳寻道:“听先生如此说,我倒记起一桩旧事。一百多年前,江湖武林,循一妖物之迹,于云川,血洗绝情阁之事,倒与先生所言,略有相似。”

    柳寻讪讪一笑,“百年之事,勿妄言真假。”

    “何为真?何又为假?”

    柳寻道:“夜深为真,入寝为真。”

    人群散出几声讪笑,柳寻却是朝方才问答之人远远望了一眼。

    随后,他合起折扇,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待我下回分解。”

    柳寻端起手边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道:“今日乃七月十五,鬼门大开,诸位还是尽早回家,免得惹上脏物。”

    听书人一一散去,人声渐渐消匿,周围瞬间寂静的可怕。

    柳寻猛地抬头向四处望望,而后又跌落在椅子上,闭目不动。

    也许,又得换个地方了。

    ——

    “生死人肉白骨?”沐尘欢望了眼屋内闭目的男子,苦涩一笑,“如若这世上真有那般能力的人,那我便是倾尽所有也要寻来。”

    端坐屋顶的少年,拢着黑色缎子衣袍,袍内露出月白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如墨发丝用一根素色锦带分了一半束起,肤色白净,眉目清冷似沁了一层寒冰,似笑非笑的眉眼下,双瞳黑白分明。

    一阵清风抚过,他黑衣翻飞,长发张扬,无端生出一种高贵不惹尘埃之感。

    圆月偌大,妖娆,随目望去,仿佛那人,如芝兰玉树般横卧月中。

    也不知坐了多久,耳边传来细碎杂乱的人声,沐尘欢眉目一抬,翻身而立,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光影黯淡的脏乱角落里,捶打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沐尘欢立于十步开外,冷眼旁观。

    月色渐浓,那个黑色的身影被拉的细长。

    一名身着暗紫色剑客劲装的中年男子见一条黑色影子猛然蹿入脚下,却是迅速向前跃了几步,而后回身而望。

    街角处,不知何时,立了一少年。

    那少年一袭黑袍,身形纤细透着柔弱,因逆着月光而立,容貌却是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阁下是何人?”

    中年男子试着询问一声。

    少年并未搭话,却是缓缓抬起了头。

    月色像是瞬间倾泄而下,落了那少年一身清辉。

    他就那样立在那里,黑衣沉寂,长发如墨,神色清冷,眉眼处印满芳华。

    少年眨了眨眼,蝶翅般的睫毛霎时在眼帘处投下一片阴影,明灭不定。

    此刻,少年那双黑瞳就那样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中年男子猛地一怔,那双眸子,漂亮的不似男子。

    许久,黑衣少年依旧不动。

    中年男子挥手让其他几人停下,却是再次试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见教,不妨明说。”

    沐尘欢秀眉微蹙,瞥向眼前那群人手中长剑,唇角却是慢慢一勾。

    中年男子注意到沐尘欢那个细微的表情,眼珠一转,眼神骤冷,道:“方才这小乞丐之举,莫不是授公子之意?”

    沐尘欢道:“何举?”

    中年男子举起手上一把长剑,道:“偷剑之举。”

    月光下,那柄长剑乌黑修长,灵光微烁,且剑柄处刻着一座青翠山峰,栩栩如生。

    沐尘欢不解道:“此剑非上品,偷它做甚?”

    中年男子一愣,面上瞬间白青交织,气血上涌,连着那额上青筋凸现,片刻,他一扬手,那静站其身后的十余人,执了长剑,徐徐朝沐尘欢而去。

    沐尘欢负手而立,静站不语。

    剑离身,已不过两尺。

    沐尘欢飞身而起,如惊鸿掠影般推出一掌,只见一片银光泄出,倾刻间又消匿于夜色。

    中年男子还未从方才一幕中回过神来,却见少年已在原地站定,八风不动。

    而那些手握长剑,被自己派出去的人却都长剑离手,身形四落。

    以力止招,化为无招。

    可是……

    扫了一眼那些四处倒地的人——这是内力伤人,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何有这般雄厚的内力?

    中年男子不知不觉叹道:“怎么会……”许久,他似发觉不妥,又立即换了另一副神情,对着沐尘欢略一拱手,道:“不知公子贵姓,师承何处?”

    沐尘欢迎上中年男子的目光,声音斯文却自有一股凛冽:“免贵姓沐,路过此地,不想,竟撞上了赵二爷。”

    被称为“赵二爷”的中年男子神色一顿,只觉那少年的声音十分悦耳,再听之下,却又觉一丝凉意袭面而来,而紧接而来的一句“赵二爷”更让中年男子略惊。

    “公子认得我?”

    沐尘欢目光凝着中年男子,水唇一张一合:“御剑山庄赵睿之,赵副庄主,曾以一人之力,徒手灭了一家门派,声明大噪,天下知之者甚少吧?”

    赵睿之听他提起‘御剑山庄’,心下疑惑,又听那‘灭派’二字,心上又一阵恍惚,险些站立不稳。

    怎么,灭一个小门派,其他门派明里暗里说他心狠手辣也便罢了,怎么是个人也要拿这事噎他一噎?

    赵睿之嗤笑一声:“沐公子何意?是说赵某别无建树,只知厮杀?还是说我赵睿之担不起那御剑山庄副庄主之位?”

    “……”

    沐尘欢在脑中将那句话来来回回思了许久,才缓缓听出主人要表达的意思,忙开口道:“并非如此,只是……”

    只是他从师傅口中听到关于赵睿之的事迹,便只有一句‘一夜灭了一门派,一人不留’。其余师傅并未多言,他自然也不知晓。

    赵睿之道:“只是如何?”

    沐尘欢暗想,总不能说‘我师傅提到你时便如此说’云云,便只好换了一种说法:“只是在下初入江湖,知之甚少,还望赵副庄住莫怪。”

    赵睿之再未言语,面上亦略有缓和。他眼神飘忽,盯着沐尘欢上下打量一番,又望了一眼那些被沐尘欢一招就打晕的几人,由衷道:“沐公子这身内力,倒是深厚的紧。”

    沐尘欢颔首道:“见笑。”便不再言语,只是几步走到躺在角落处的一堆杂物处,那杂物中间是个衣衫破烂,满脸污泥的男孩,十岁左右。他似乎正在竭力保持清醒,许是因为看见自己,这才心放心昏了过去。

    赵睿之一双眼绞在沐尘欢身上,看他走至那乞丐身旁,又看他蹲下去查看那乞丐,面上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这小乞丐,还望赵副庄主高台贵手。”

    赵睿之轻笑一声:“公子伤我庄内十余人,又出此言,真是叫我为难。”

    沐尘欢一怔,“这……”竟是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沐尘欢生来不善言辞,又初入江湖,涉世不深,竟是连一句为自己开脱之言都说不出,更何况,就是自己出手伤人,又何言开脱?

    赵睿之瞧着沐尘欢许久,似是看出了他心中之思,淡淡开口:“不过,既然沐公子开口,赵某便卖你这个面子,公子自便。”

    沐尘欢听他不予追究,且还客客气气,不知该应,还是不应?

    “沐公子?”

    沐尘欢回了神,颔首道:“如此,多谢了。”随即再不多言,只伸了手将那孩子打横抱起。

    这孩子身材矮小,瘦骨嶙峋,沐尘欢抱在怀中,只觉轻的不成样子。回过身,黑瞳一闪,落在了赵睿之身上。

    赵睿之迎上沐尘欢目光,却是一怔,只觉眼前这人神色淡然,那眼神却似光射寒星,亮的让人心惊。

    他突兀觉得,方才若是他未应沐尘欢,死活不肯将那小乞丐放过,眼前这少年也有能力抱走那乞丐,当下心上一凉。

    沐尘欢却是再未多言,转身便走。

    “多谢赵二爷,告辞。”最后一字完,声音却已是数丈之外,哪里还看得见半点人影。

    赵睿之盯着沐尘欢离开的方向,目光一缩,心道:这黑衣少年,当真有趣的紧,一言不发伤人,又欠缺言辞地救人。明知他身份,却也不卑不亢,礼貌有之,敬重有之,冷漠……与其说冷漠,不如说不屑,不屑对他虚与委蛇。心中一转,他又想: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要是能将那少年招致麾下,却也一大喜事。

    沐尘欢离开的地方已是乌黑的空巷,只余徐徐风声。

    赵睿之紧紧望住那个方向,内力上涌,声音徐徐而出:“八月十五,御剑山庄有千古难得一遇之宝剑出世,骤时,诚待沐公子大驾光临。”

    赵睿之声音洪亮,听似诚意满满,可若细看,那张脸上却是堆着冷笑。

    这种人,要么为己用,要么杀无赦,成为敌人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年少轻狂也好,功力无双也罢,我誓要你为我御剑山庄唯命誓从。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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