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断努力把自己缩小,却还是挤不进你的心里。
一、青梅枯萎,竹马老去
凌晨三点钟我揉着睡眼接听闺蜜的电话,她在那头哭的不可开交,带着哽咽的哭腔问我:“念念,放弃一个爱了很久的人是什么感觉?”
暗自无疑,闺蜜在被她的渣男挂牌男友伤害了第N次后,终于痛彻心扉决定放弃。
许久,我晃了晃有些僵的手腕,轻声说:“那种感觉,就像战士丢了盔甲,要么战死,要么重生。”顿了顿,我补充一句:“相信你是后者!”
断了电话,夜还是那么寂静,静得到处都是我的余音,不知何时起,我开始畏惧白昼,畏惧一切外界的信息,因为一星半点的讯息都能使我莫名联想到顾子年。我辞了工作,蜗居一隅,仅剩收发邮件一种社交方式,生活的来源全都寄托于我写稿得来的报酬。
关于爱情与放弃,我答之她人劫后重生,而我却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心如刀绞,永世不得翻身。
关于顾子年的婚期,我又怎会忘记呢?这小半生,但凡是与他有关的任何一个日子,我都铭记在心,拿涂改液都擦不掉。
还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我的书包里可以没有课本,也可以没有习题册,唯独永远装着一本台历,封面是周董的卡通画。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为了去记载每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里,我和顾子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碎碎念。
小到他被老师表扬后分我一颗糖果的雀跃、他穿干净球鞋和白衬衫的星期一等等;大到他生日宴会上的致辞、给全班弹奏吉他的晚自习……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大致就是这层意思,当年小女生的各种心思,承载着年幼无知时候的委婉时光,每个女生的青春里,都会遇到一个男孩,让你不经意间把他在阳光下对你坏笑的瞬间记了好多年,霜雪过后沉淀下的却是清和平逊,让你无限爱慕。可是他也总会成长,总会离开。
二、你是我心目中的玉树临风
小时候的我生活在大院里,岁月无波澜,时光不起风。
直到顾子年的出现,我的时光海荡起了一丝褶皱,再也未曾抚平。我七岁那年,顾子年母子的到来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孜孜不倦的新话题。
“哎,不是我说啊,那个顾姓小男孩长得真俊!”
“可不是嘛,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随他母亲。”
……
身为院里的“老人”,我一听自然不乐意了,心想甭管他长得多好看,本女侠定要灭灭他的威风。谁知一转身就遇到大嘴巴兰婶,她是我们这片所有孩子的婶,一张口就数落我:“念念,你看看你哪有女娃的样儿,没事学学人家子年,多读读书。”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这才瞥见走在一旁的小男孩,我扎了朝天辫,他看起来比我还要矮一点点,站在原地怯生生的。
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很好看。
后来顾子年自然而然成了大人眼中的乖巧小孩,我们这种平凡小孩耳中别人家的孩子,我相当鄙视这种以才貌取人的行为,心里暗暗认定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却又忍不住一点点靠近他的生活。
那时我调皮捣蛋,带领院里的孩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大院里只有顾子年是最安静的,明明七八岁的游戏童年,他放学后却从不和我们一起嬉闹,只会坐在家里写作业、弹琴、画画。
我从来不屑于他枯燥乏味的单调生活,后来渐渐地,我开始在玩伴们诧异的眼神里拒绝和他们一起出去瞎闹,躲在家里背完了九九乘法表,默写出了唐诗八百首。我还偷偷拿了父亲出海用的望远镜,爬上那棵最高的梧桐树,在小小的空间里窥探顾子年的世界,恰巧午后的阳光从窗而入,照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衬托得他似一个误入人间的的天使。
我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完了。
我迷上顾子年了。
很多年之后,我能记起的童年时光,第一帧画面总是十岁那年的顾子年,他穿着合体的燕尾服小西装,在绿茵环绕的窗扉一侧,架着一把小提琴,范儿十足。
在那个我们还穿着印有卡通人物的衣服年纪时,顾子年已经穿起了小西服,长成了我心目中的一棵临风玉树。
三、我吃的不是晚餐,而是秀色
整个初中,我都变得特别好学。
顾子年报了国学班,我便死缠烂打让母上大人给我也报了名,家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四书五经国文书;顾子年参加全国初中生作文比赛获了一等奖,我也心痒痒投了无数篇作文,可最后榜单上还是依旧找不到“苏念念”的大名……
企图追上顾子年步伐的计划失败无数次之后,我开始打着请教他数学题的幌子,每节课间都往他们班跑,他学习好,脾气好,又耐心,对我可谓是悉心指导,当然了,我总是在他把枯燥无味的数学写成优美的公式时,看着他的侧脸偷着乐,就只差流口水了。
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在某天的放学路上,顾子年突然回头,对着他身后不远处的我说:“来我家吃饭吧,顺便……顺便给你讲完剩下的题。”
柔软的阳光投在他得脸上,这张好看的轮廓啊,在我心里蛰伏了好些年呢。
那以后,我就成了顾子年家晚饭的常客,他妈妈的厨艺好得让我赞不绝口,因此我家苏太太这厢不乐意了,说我没良心,在别家吃几顿晚饭就被收买了。
可是我想说,我吃的不是晚餐,而是秀色啊!
后来不知是改卷老师瞎了眼,还是我真的踩了狗屎运,我的中考成绩出乎意料的好,不仅和他考入了同一所高中,而且还破天荒地被分到了一个班。
后来想想,可能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已在那时用光了。
直到毕业之前,我一直都沉浸在和顾子年似近非近的甜蜜幸福之中,满足于每天都能够在薄雾最深处见到顾子年翩跹而至,沉醉于与夕阳一起修剪出他的影子。
可是高一的时候,顾子年变化的不光是他逐渐拔高的个头,还有交友圈子,他爱上了打篮球,放学后也不再是我的“专属教师”。当我在阳台上和一道三角函数大战之时,便瞥见了那个和顾子年经常一起出现在操场上,叫沈薇薇的女生之后,那种甜蜜的喜悦感戛然而止。
因为我发现,顾子年每次和他一起出现时,脸上都是微微泛着红光的。
我渐渐知道,那是被名为爱情的颜色。因为这种颜色,以前从顾子年家吃晚饭回到家后,我在镜子里自己的脸颊上也见到过。
四、躲之不及的暴风雨
那一阵子,我整天都变得很忧郁,成天耷拉着脸,在教学楼门口遇到顾子年,他穿格子衫水洗牛仔裤,勾起嘴角笑如春风迎面朝我走来,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迷人,传到我耳朵里却是:“念念,苏阿姨让我叮嘱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我气不打一处来,敢情我家苏太太不叮嘱你,你就不问我了。一时间我在脑海里脑补了许多表示我很生气的台词,类似“你大爷”“要你管”云云,可是最后的画面却是我面带笑意跟他道谢。
没办法,谁叫我喜欢顾子年呢!
经过我的一番明察暗访,终于在第一时间掌握了沈薇薇的全部资料,就凭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有不少做娱记的天分呢。
沈薇薇,女,16岁,本校高二学霸一枚,祖籍上海,五岁因家庭变故移民这座小城,据小道消息透露,她上幼儿园时便有不少男生为了和她同桌大打出手,自小到大,但凡她就读的学校,校花之名必入其手,高中更是登峰造极,追她的男生据说手拉手可绕学校三圈呢。
一般在看到这样的简历后,都会望而却步知难而退吧,而我,苏念念却要迎难而上,充分发挥毛主席的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也要创造困难的不怕死精神。谁叫战利品是顾子年呢。
而在与校花学姐的暗中较劲过程中,我充分意识到,现实和理想中间,真的隔着好几个光年那么遥远,就像我和顾子年之间,我把他奉为我的神明,而他只当我是半调子发小而已。
当沈薇薇和顾子年出现在我面前时,一个是高二美女学霸颜值担当,一个是高一年级名列前茅的篮球队队长,除了般配我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词语。
我们三个人,就以这样尴尬却又看似和谐的相处模式度过了一年又一载,那个夏天沈薇薇在一片掌声与夸赞之中毕业了,我和顾子年也步入了高三的教室,只是他和沈薇薇还是一如既往的联系,沈薇薇隔几周都会从上海飞回来找他,手舞足蹈地给他描绘着外面多姿多彩的生活。
我看在眼里的一切,还有顾子年日渐下滑的排名,于是那一年硝烟弥漫的备考战场,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高考不到四个月的时候,学校忽然传出一个炸开锅的消息:顾子年退学了。要知道他可是学校叱咤风云的人物,老师眼中要考清华北大的佼佼者。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是私自退学,并未征得家长同意,更为严重的是此时他本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只身去了上海,那座有沈薇薇的魔都。
青春里所有的始料未及就像一场躲之不及的暴风雨,一阵电闪雷鸣,我的小王子就已经和别人比翼双飞了。
顾阿姨闻之匆匆从北京赶回来,那几天自顾子年家传出的哭声就没有断过,每次听到我都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我的心里钻来钻去。
我甚至都没能去见顾子年最后一面,就与他音信全无。
五、万恶的青春,把我的王子还给我
顾子年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变得安静许多,只是始终都忘却不了他的音容相貌。
快要考试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上面盖着上海邮戳的信封,信纸上隽秀的字体,一如既往。
如你所料,是顾子年。
他在信上说已经到上海了,说他和沈薇薇一起住在一个爬山虎蔓延的老房子里,说他喜欢现在的生活,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追逐想要的未来,说他不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末了,他还说自己很喜欢上海,以后会留在那里,让我有机会可以给他写信。阖上信封,我的脑海里全是顾子年,他好看的侧脸,他安静的眼神,他温暖的笑容……夏日的阳光从没像这时这般刺眼,我把头埋进臂弯里,在顾子年看不到的角落里嚎啕大哭。
填志愿的时候,我不顾所有的人反对,全部填了上海的大学。后来真的被一所普通的大学录取,报道的时候我死活没让爸妈送,老旧的绿皮火车,穿过茫茫夜色,走走停停,车轮撞击着铁轨,我倚着玻璃窗,听着这咔擦咔擦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数着,每响一声,我都觉得与顾子年的距离近了一点。
到学校办好入学手续,我顾不上歇息就拿着顾子年给我写信的信封上了车,出租车司机看了一眼地址,嘟囔了一句:这偏僻的地方还挺远的。
兜兜转转,车子停在了一片乱哄哄的驻满了小商小贩的狭长街道口,我顿时目瞪口呆。顺着详细地址,我拐过一个又一个逼仄肮脏的小道,在一个胡同的尽头,终于看见了他。
那是一间十来平米的早餐店,店里除了中年女胖老板就只有他一个员工,他围着污渍斑斑的白色围裙,在拥挤的过道里端着餐具来回穿梭,脸上全是被现实磨平的棱角。
我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看着我曾经喜欢的要死要活的男生,放弃了大好的前途,屈居在这一方天地,像一只被上了发条的兔子一样,进进出出哈腰点头,我的心猛地一戳,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直到我忍不住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抬头认出我来,一脸诧异露出了尴尬的神情,继而他进去和脸色并不好看的女老板说了几句什么,摘下围裙拉着我走出了巷子。
那天我们沿着黄浦江边走边聊,聊儿时童趣,聊共同的记忆,也聊爱情,我没忍住问道:“沈薇薇呢?”
他苦笑一声,淡淡应了句:“走了。”
我没再询问缘由,刹时有晚风吹过,撩开他额前散乱的头发,我伸手抚平他皱起的川字眉,心也跟着微微荡漾起来,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啊!”
同一时间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应该是有事要赶回去,便决定送我回学校,转过身他问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在我们学校门口,他说:以前年少无知,觉得爱情是这世上坚硬无比的东西,我能够为它穿越千山万水,后来才知晓,柴米油盐才是生活。说到这里,他的眼角泛起闪烁的泪光。
那一刻,我突然好想上前抱抱他。
看着他离去时沧桑孤单的背影,我在心里哭着大喊:万恶的青春,把我的王子还给我。
六、错的时间,错的人
自此之后,我和顾子年谁也没有说再见面。
我们同在一座城市里,有可能坐过同一趟地铁,逛过同一家商场,品尝过同一种味道的奶茶,吹过同一阵风,看过同一处风景,但唯独,谁也无法走出那些旧日时光。
可是我终究忍不住给顾子年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是那天在黄浦江边他没听到的话。
在一天天偷偷溜走的时光里,我的期待与忐忑都在石沉大海的岁月里消失殆尽了,我再也没收到顾子年的回信。我开始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寝室里,看了一本又一本风花雪月的爱情小说,跟着女主角经历了许多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情节,陪着书中那些虚拟的人物伤春悲秋。
几乎每一场系里的晚会我都不去参加,室友口中那个雷打不动的十足宅女称号非我莫属。可我还是抵不住顾子年的邀请,地点在江边的一家露天咖啡馆,再见到他时,我便知道,这些年我小心构筑世界轰然倒塌了。
坐在他对面,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不得安宁。与他同行的、体贴挽着他胳膊的女生,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但真的比我漂亮一万倍,没等我开口,顾子年指着我对其介绍说:“这就是和你说过的我的小学同学。”
我牵强附会,与之寒暄几句,但久久还是沉默。他们走后,我一口气喝掉了所有的咖啡,一股莫名的苦涩自喉咙涌起,却连难过失落的资格都没有。
顾子年折回来帮他的女友取落下的包,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他下意识伸出的手又缓缓落下,只是略带哀伤地说了句“对不起”。而这三个字的含义,我们从未当面说破,但彼此都懂。
我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好在离学校只有两站,便选择徒步回去。一路上我在想,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如果不是那年春天,我趁顾子年不在家偷偷溜进他家,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将他和沈薇薇的事告知顾阿姨,就不会在当晚听到他家传来的剧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各种东西摔碎的声音,再然后,事情就向着尴尬致死的局面进展了,顾子年一气之下,在顾母外出的时候私自退学去了上海。
后来我曾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我原本只是想拆散他们,想让顾子年好好学习而已,却没想到永远失去了他。
你看,年少时候的我们总是这么无知和自私,对别人施以自私的爱、自私的关心,我们无须去责怪谁,也没有资格去责怪谁。爱情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错的,只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而已。
我最终没有因为当年的事去给顾子年道歉,我想,有些东西只有在彼此最在乎的时候才有意义,有一天,你不在乎了,它就不再有所谓了。
七、岁月忽已晚
自此,我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怦然心动的人,朋友们也都很默契地在我面前从不提及爱情,只是我偶尔会在夜凉如水的时候,一个人想起顾子年的样子,温暖如初。
大学四平八稳熬到毕业,我回老家找了一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地过着机械式的重复生活,但只要经过那条曾与顾子年并肩走过的街道,我的心就会微微酸涩,某处像膨胀了一样难受。
在单位屡屡不顺,好在我发在网上的小说点击量不错,我便辞了工作,在城郊租了房子安心写作,成了一位全职作者。后来没过多久,就听母亲说顾阿姨家的儿子顾子年要回来结婚了,新娘是某有名地产大亨的女儿,家财万贯。
我诧异万分,却没想到那个消息竟真的在过年的时候灵验了,我握着沉甸甸的烫金婚柬,把自己关在家里躲进被子里哭的不能自已。
七岁郎骑竹马来,二十二岁看君喜上眉梢头。
大梦十五年,我不断努力把自己缩小,却还是挤不进你的心里。
曾经想陪你看山看水,赏花听雨,在与青春赛跑的日子里,一场霜雪一时冬,再回首却放佛已是百年之久。
那几天大家全都在津津乐道说着顾子年,听说他风风光光地开着宝马车回来了,西装革履携美娇娘回乡。母亲打电话来闲聊,末了说了句:“顾子年那孩子倒是变得沧桑了许多。”
我一怔。
年少时顾子年就如一颗生命力顽强的小草,陪我走过了许多少不更事的岁月,无奈岁月忽已晚,我们的人生不断错位,即使我曾经梦想做一颗璀璨的星辰,如今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再去照亮你那片夜空。
现在我再也发不出光芒,照耀不到你了。婚礼那天我还是会去参加,我决定穿那条第一次与顾子年在黄浦江边漫步的长裙,一如我在最美好的青春里,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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