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全正传

作者: 智者见智 | 来源:发表于2022-02-08 16:11 被阅读0次

    过年回家,听说了邻居阿全的事情。

    这些天我一直在念叨阿全,也就是我今天要为他写传记的夏全,鲁迅先生说人以文传,阿全不是不朽之人,但是我觉得他代表了一类人,一类与新时代格格不入的颓废之人,我也只是不想让阿全这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听里,毕竟,人世间他来过。

    阿全的大名叫夏全,出生在华北平原的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夏家村,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男孩,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夏全的父亲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孩子的名字也起得好,老大夏文,老二夏武,老三是女孩叫夏双,老四就是我今天要写的夏全,家里文武双全都有了,可惜随着夏全出事,夏家的文武双全也不全了。

    老大夏文十八岁去参军,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复员后好歹自己凭本事娶了一房媳妇;老二夏武老实肯干,是干庄稼活的一把好手,刚到结婚年龄,上门提亲的也不少;夏双女孩子家家,学习成绩好,上了大学就能跳出农门,只有这夏全身材瘦长,皮肤白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庄稼人,照他大嫂春花的话说:“空长了一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

    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不是富二代就没有好吃懒做的资本,夏全脑子虽然好使,可惜不用在学习上,学习成绩不好,干活没有力气。也只有当妈的夏六婶惯着他,据说夏全一直到了五六岁还在吃奶,都去学校上学前班了,课间还要跑回家吃口奶,这么着,夏全被夏六婶惯得没个正型。

    “妈,我饿了,饭做好了吗?”夏全放学回家总是这句话,把书包往堂屋椅子上一放,也不去厨屋帮忙,也不写作业,就会钻到里屋,躺在床上翻看他的画书或者鼓捣他的玩具,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他就是这么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老二夏武脑子简单,早早辍学,家里地里的活计拿得起放得下,从地里回来主动把锅烧开后,又帮母亲把饭菜端上堂屋的桌子上,去里间喊夏全吃饭,看夏全趴在母亲的床上正带劲看着画书,就问夏全:“你看的什么啊,不想吃饭了?”

    夏全翻过身来问二哥:“二哥,我问你个问题?”夏全故意卖关子显得问题很难:“二哥,你说,在古代,皇帝挑水时,到底是用金扁担?还是用银扁担?”

    夏武想都没想,脱口就说:“皇帝这么有钱,肯定用金扁担,皇宫里到处都是金子嘛?”

    “知道你会说用金扁担,你也不动动脑子,你难道不会想想,皇帝用得着自己去挑水吗?”夏全又朝夏武撇撇嘴,“还用金扁担,给你金扁担你会用吗?不嫌沉,压不死你!”夏全一边嘲笑着夏武,一边跑到外面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夏六婶说到夏全大嫂春花的事情,春花是村子里公认的大美女,家里的老大夏文从部队复员回家后,也想在农村靠勤劳吃苦发家致富,但还是因为本钱不够和时运不济,最终一事无成,只得去北京打工了。村里的不安分的男人就少不了跑去献殷勤,不管远的近的都来跟春花攀近火,那个老烟枪贺二爷,只要春花家里开了门,没事就去坐着,东拉西扯的,没个正经。春花晚上睡觉也是问题,夏文盖的房子靠近村外,因为当初工期紧,起的院墙就比较矮,夜里睡觉会让春花生出许多的担心。

    后来春花就想了一个办法,让弟弟春生过来陪自己住,春花就在正屋的当门,放了一张单人床,自己睡里屋,让春生睡在外面跟自己作伴。可是春生也不能天天住在姐姐这边,所以夏六婶就安排夏全过去和春生同住。

    春生和夏全正好同岁,两个人玩得挺好,都是虚岁十五岁,在乡办中学读初二。夏全有点叛逆,不听爹妈的话,但就是听嫂子的话,让他上东绝不上西,让他撵狗绝不撵鸡。所以夏全也喜欢呆在大哥家里,时间长了,只要春生来夏家村,夏全和春生就形影不离,今后睡觉也和春生挤在一个床上。

    春花对夏全很有好感。一来夏全长得白净,文质彬彬的很可爱,二来,夏全会说话,看过一遍的电影,里面的台词都背得出来,还会讲故事,经常逗得春花哈哈大笑。春花总是觉得夏全不该生在农村,看他那双细皮嫩肉的手都不舍得让他干庄稼活。

    夏全一见到春花嫂子话就特别多,春生却不爱说话,整天闷头学习,只有夏全能和春花交流解闷,所以,春花也愿意夏全到自己家里来,夏全平时也爱看闲书,一起说笑时常常是口出莲花,有夏全在,都是其乐融融。所以,夏全和春生都住春花房子的外间,春花也不反对,春花睡里屋就特别安心。

    夏全是嫂子的铁杆粉丝,同时也成了美女嫂子的贴身保镖,这样村子里的其他人就少了和春花单独接触的机会。

    老二夏武很快就要结婚了,新媳妇叫宋秋叶,媒人介绍后见了面,两个人都瞅着对眼,相看两不厌,两家人也算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很快就谈成了。

    夏家简单把西屋翻盖了一下作为夏武的婚房,夏全心里也暗自高兴,这么一来家里就没有他住的地方,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在大哥家住了下来。

    秋叶过门那天,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农村人结婚都要经过闹洞房的环节,新媳妇过门三天无大小,一群孩子闹腾得很厉害,夏全也掺和里面,拜完天地,夏武就红着脸躲开了,这群人可劲地围着新媳妇闹腾,西屋的房子面积又小,秋叶入洞房时被挤来挤去,因为大部分都是小孩子,秋叶也没太在意,知道结婚都要经过这么一个闹场,不闹还不吉利。

    在被这群孩子挤来挤去的时候,秋叶突然感觉有只手在触摸自己的乳房,新娘子秋叶还是黄花大闺女呀,就哭着叫骂了起来,一家人都慌了神,赶忙去打听什么事情,秋叶说有个俏皮的家伙偷偷摸了自己的乳房,秋叶她自己一开始也没太在意,最后这次是把手伸到衣服里面摸,所以她就哭闹起来。

    有人为宋秋叶打抱不平,也有人嗤嗤笑新娘子大惊小怪,秋叶还在气愤地哭泣着,好在秋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在没看清那孩子面貌的情况下,下意识地朝伸过手来的孩子踢了一脚,秋叶穿的是高跟皮鞋,估计那个胡闹的孩子也被踢得不轻。

    随着秋叶的哭闹,闹洞房的孩子也做鸟兽散。周围婶子大娘见过“世面”,劝秋叶别哭闹了,一来也没吃啥亏,那家伙也挨了你一脚,这事就算了结,不再追究。

    闹洞房的人走散后,春花看夏全走路姿势有点不对,把夏全叫到僻静处,“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春花严厉地追问夏全。

    春花之所以追问夏全,是因为她知道夏全的毛病,这小子最近总是盯着自己胸脯看。看到夏全躲闪的眼神,春花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这样下去你会变坏的,看你文质彬彬,没想到你还是小色狼。”春花对夏全嗤之以鼻。

    “我没有坏想法,就是想摸摸,抵御不住诱惑。”夏全慌不择言。

    “你要是改不了这毛病,以后就别在我这里住了,饭也不让你吃。”春花给夏全下最后通牒。但是,夏全摸他二嫂乳房的事情,春花还是给隐瞒了下来。

    夏全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夏全的大哥夏文刚复员回家的时候,也想在农村发家致富,尝试过各种门路,卖雪糕、养兔子,还烧过窑,当时为了省钱,没去买煤炭,用家里积攒的麦秸秆来烧窑,一家人辛辛苦苦赶了一窑砖瓦,最后在烧窑的环节上被夏全搞砸。

    烧窑时需要不停地往窑口里填麦秸,夏文心疼媳妇,晚上的时候就让春花回家睡觉,他和夏全负责夜班。夏文也不是铁打的,白天夜里都在忙活,也需要休息啊,所以,夏文和夏全会轮流睡一会,夏文晚上眯一会的时候,就只有夏全一个人看火烧窑,夏全干活惜力,往炉口里放麦秸秆的量明显不太够,负责烧窑的师傅到炉口查看的时候就说过夏全两三次。他说夏全麦秸秆放得少,还填得不够深,应该用叉子把麦秸秆捅到炉口的最里面,起码要捅到中间,这样火势才会旺,麦秸秆只放在炉口,会导致炉子里面火势起不来,火力不够,最后导致这窑砖几乎全是残次品。

    夏全根本不是干活那块料,晚上一个人挑大梁的时候,还是只做表面文章,只在炉口放麦秸秆,夏文瞌睡后,他也趁机偷懒,有两个晚上,他看炉口的时候,炉子差点炉子就灭火了,只是他没声张而已,最后这窑砖烧成废品,谁也拿他没办法。

    原准备大干一场,结果不但没致富,还落下了不少的饥荒,而且自己家的庄稼活也落下不少,棉花、玉米都比别人家的茎细叶小,最重要的是,经过这样一折腾,搞得大哥夏文一蹶不振起来,最后没办法只得外出打工。

    好在夏文很争气,很快就在北京立住脚,在一家保安公司上班,因为业务精干,吃苦能干,加上战友帮忙,很快就被公司提拔重用。寄来的生活费也越来越多,春花索性就自己开火做饭。

    夏全多数时候都喜欢在嫂子家吃饭,夏六婶也由着他们,也默许了夏全跟着嫂子吃住,只是多给他们送点米面,有好吃的都紧着老大家媳妇。

    春花喜欢干净,特别是从地里干活回来,总喜欢擦擦身子。有了夏全这样一个贴身保镖是好事情,但是自己洗澡就不太方便。春生在的时候还好,让夏全和春生一起写作业,自己在厨房里烧好水,把热水端到里间住的地方,拉好窗帘,自己可以慢慢地洗洗身子。

    可是,自己家里有事的时候,春生也要回家,家里只有夏全在的时候,春花就不敢洗澡,她怕夏全偷看自己。

    有一天晚上,实在燥热难受,春花烧好水,找个理由,说柴禾用完了,就指派夏全去后院家里拿点柴禾过来,顺便自己吃点东西再回来,今天自己累了,就不做晚饭了。

    看着夏全离开,自己才开始进里屋洗澡。夏全当然是心知肚明,离开嘴里答应着春花嫂子,离开春花的视线后,夏全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转身返回,蹑手蹑脚的打开被嫂子关上的外门,又转身轻轻地把外门关起。

    果然正屋门已经从里面锁上,夏全知道,春花嫂子已经开始在房间里洗澡了,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但这难不倒夏全,他知道窗帘上有个小洞口,这个小洞口的来历也只有夏全自己心里清楚,夏全从窗户往里面看的时候,春花已经脱得全身一丝不挂,那个美妙的身躯全部映入夏全的眼帘,春花嫂子身材曼妙,后背一大片光洁的皮肤反射着桌上台灯的灯光,看得夏全目瞪口呆。春花把毛巾从脸盆里浸湿后,从上到下,擦拭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轻轻转身的时候,一双坚挺还不太丰满的双乳也让夏全看个正着,从此,夏全就对美乳着了迷,那是一个神秘所在,让夏全莫名的震颤和崇拜。春花对下身私处擦拭得很快,再一转眼的功夫春花就穿上了内裤。

    夏全虽然意犹未尽,但又不得不离开窗户,他知道春花嫂子一会就该出来倒水了,就赶紧出了外门。夏全继续回味着刚才看到的那美丽的风景,魂不守舍地去了后院,跟夏六婶要了点东西吃,又给春花嫂子带了点花生,春花嫂子安排的柴禾也没带,就回了嫂子家。春花洗完澡一身轻松,高高兴兴地吃着花生,和夏全聊着天,也没问柴禾的事。

    夏文满脑子还是嫂子赤裸的身躯,再加上春花身上香气扑鼻,搞得夏全满脸红彤彤的,神情也有点恍惚。春花看夏全有点魂不守舍,只是和夏全开了几句玩笑,也没细想夏全局促的原因,等有了困意,就去里间睡觉了。

    老大夏文在北京也吃了不少苦头,三五年后,硬是凭借军人钢铁般的作风,在北京扎了根,在保安公司提拔到管理岗位,夏文就把老婆春花也接到了北京,并给春花安排了食堂的工作。

    可是我们的夏全,继续住着嫂子的房子,继续上着初中,初三就复读了四年,五年时间没有一点进展,依然是好吃懒做,依然是学习不努力,只是他的不学习,不干活,在他口里有了全新的理由,不是老师教得不好,就是学校条件太差,不是考试题目与教学大纲有偏差,就是考试时候自己得了重感冒……

    夏全很会和父母抬杠,甚至还学会了抽烟,说抽烟能够提神,有助于增加记忆力,连续考了两年高中没有考上,退而求其次,准备复读考小中专。考初中中专也是个门路,考上之后就能直接进专业学校,出来后给安排工作,但是,参加考试的名额非常少,每个学校都有限制,以夏全的成绩连预选都选不上,这也落得夏全整天对父母去埋怨,说预选名单都是内定的,家里不给他找关系,不舍得给他花钱。最后夏六婶夏六叔被缠得没有办法,花重金通过一个老姨夫的关系给夏全搞到一个后补名额,参加过一次中专考试,结果还是名落孙山。

    本以为夏全会收收心思,弃学从工或者弃学从农,但是,夏全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要继续复读,大有活到老、学到老的劲头,范进到老年也能中举,但是人家范进有媳妇养着,他夏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是穷光棍一个。

    父母没办法,只得求助大儿子夏文,夏文和春花商量,他们夫妻俩的观点是一致的,就是夏全不能再在家里呆了,夏全本来学习基础就不好,又不能吃苦,考学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加上夏六婶的溺爱和夏六叔管教的不得法,这样呆下去,夏全早晚会是废物一个。最后还是决定由春花给夏全做工作,让他来北京跟大哥干保安,有机会再谋求其他门路。

    之所以让夏全来北京,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已经在北京给夏全物色了一位“女朋友”,就是夏文前几天救下一个叫韩冬梅的女孩,夏文和春花都觉得冬梅是个不错的女子,配他们小弟夏全是绰绰有余,这也是让夏全来北京的一个由头。

    韩冬梅老家离夏全他们家也不远,都是在中原地区的大平原上,是相邻县城,风俗人情都差不多。在韩冬梅她们县城,重男轻女的现象还要更严重一些,冬梅家里女孩多,韩冬梅排老三,她还在上初二的时候,家里就给她订了亲,收了人家三千元彩礼,就等韩冬梅成年后嫁过去。

    和韩冬梅定亲的小伙子叫李政,按照当地风俗逢年过节也来家里拜访,冬梅对这个叫李政的小伙子印象还不错,也铁了心今后好好跟他结婚过日子。冬梅学习也不是很好,定亲后就没再念高中,哪知李政到高二后成绩突飞猛进,高考时金榜题名,还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在农村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凡是订婚后考上大学的后生,几乎百分百是要悔婚的,但是彩礼钱就不会退了。韩冬梅就面临这样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和李政的亲事恐怕得黄。韩冬梅的父母很想得开,白赚了一份彩礼钱,他们已经开始重新给冬梅物色新的婆家了。

    但是韩冬梅自己却暗暗叫苦,原来,李政和韩冬梅定亲后,内心对韩冬梅是非常认可的,冬梅漂亮温顺,很符合李政的口味,所以经常跑来找冬梅玩。要命的是,他们瞒着家里人,两人早就偷食了禁果。李政高考完之后,还经常约冬梅出去玩,海誓山盟的把韩冬梅迷得颠三倒四。

    待李政开学走了之后,家人让她赶紧相亲的时候,韩冬梅才如梦方醒,不知如何是好。最可怕的是,她和李政在一起偷食禁果时,还不知道要采取措施,身上到时间没见红,更是心急了起来。韩冬梅一个人赶紧跑到李政上学的学校去打听,知道李政考取的是北京的一所理工大学,就自己搞了点路费,要去北京找李政,走前告诉父母的是:自己心情不好,暂时不想定亲,要出门打工了。

    其实,韩冬梅自己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就是一门心思要去找李政。等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李政的时候,把自己怀了孩子的消息告诉李政,李政也没啥好主意,一个穷学生哪里会处理这样的问题,就开始冷处理,不再和韩冬梅见面,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增大,韩冬梅越发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回家没脸见人,在外无法生存。为情所困,又不肯告发李政,韩冬梅一时想不开,就选择在一天深夜跳了护城河。

    夏文那天正好在老城这边会见一个战友,玩到了很晚,公交车也停了。他正沿着护城河往东走,正好看到韩冬梅落水,二话没说就跳进河里把韩冬梅捞了上来。

    韩冬梅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自杀未遂后,还是没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春花很会做思想工作,及时陪冬梅流掉孩子,并且跟冬梅提了自家小弟的事情。既然被夏文救了,那就知恩图报,冬梅看夏文两口子这么好,他们的弟弟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等冬梅身体恢复后,夏文安排冬梅和春花一起在保安公司的食堂上班。

    夏全很爽快地就答应来北京,其实他自己也很讨厌上学,早就盼着能去北京看看,听春花嫂子说大哥在北京还给自己物色了一个“媳妇”,更是喜出望外。别看夏全啥本事没有,农村的女孩子他还真瞧不上。

    夏全知道自己要去北京后,就不再读书学习了,他早早地把学校里的东西都收拾回了家,赶紧就去买了去北京的车票。

    夏文也跟父母交代了夏全的事情,他们听说能给夏全在北京找到媳妇,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夏六叔听夏文说连老三的彩礼钱都省了,就赶紧催着夏全去北京,很担心煮熟的鸭子再给飞了。

    夏全到了北京,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繁华的城市,吵杂的人群勾勒起夏全无尽的想象,他后悔没有早日来北京看光景。韩冬梅长得本来就很漂亮,春花又给冬梅买了新衣服,看起来也比农村的女人洋气。

    见夏全之前,冬梅又特地打扮了一下,夏全十分的满意,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林妹妹”,对他来说,韩冬梅确实是从天而降。既然夏全和冬梅两个人没意见,也就顺其自然吧。

    韩冬梅看到文质彬彬的夏全,内心也就有了八九分的满意,既然这样,他们结婚的事就水到渠成,等明年夏全年龄一到,补一张结婚证就算完事了。

    别看夏全上学不行,干庄稼活也不行,但是哄女孩子开心却很在行。自从夏全见到了韩冬梅,就使出浑身解数,逗冬梅开心,第二天一早,两人已经是如胶似漆,出入都成双成对,形影不离了。

    冬梅本来就是农村姑娘,很快就成了食堂的主力,冬梅上班的时候,夏全也全天候的陪着冬梅,说是给冬梅帮忙,其实是跟着添乱。春花看着夏全整天乐呵呵的围着冬梅转,也不急着让夏全上班,食堂的饭菜也紧着夏全吃。

    最后,还是夏文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个绣花枕头,保安公司再来新人的时候,他就喊夏全一起参加训练,不学点过硬的本领,今后靠什么吃饭。马上就过年了,过年的时候这些保安回家的很多,留勤的保安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工资还高。夏全能早点训练出来,还能早点挣钱养家。

    夏全去训练的时候,还很不愿意,他这次来北京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北京女婿,以为自己专门就是来结婚的,半个多月的时间有吃有喝有玩有乐,直到夏文让他开始训练,他的黄粱美梦方才醒来,原来训练会这么苦呀,心想要是永远不上班该多好!

    夏全很快也被派上用场,他也在保安公司开始参与执勤,上了几个班后,才知道原来挣钱这么不容易。知道夏全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家里的夏六叔和夏六婶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不用再操夏全的心了。

    事情的来临总是猝不及防,冬梅的肚子又大了起来,明显是怀了夏全的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是,我们的夏全是既紧张又惶恐,虽然夏全已经二十一岁,可是在心理上来说,他自己还是个孩子,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夏全名义上是上班了,可是在保安公司里也没有正式编制,毕竟才刚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他的工资还是保安里面最少的,因为他都是挑最好干的地方去执勤,拣最轻松的工作干,而且年纪轻轻还不想上夜班,自然就挣钱最少。

    冬梅的肚子一大,夏全立刻感觉到了压力,他们的问题还是要早做打算。一来冬梅要面临生产带孩子,短时间内肯定不能上班了。夏全自己挣钱又少,房子的租金又高,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夏全只得找哥嫂商量今后的事情。

    夏文两口子也没有能力养着夏全,更不要说他马上就拖妻带子,他们就告诉夏全,目前来看回家生孩子是最好的办法,家里父母都还年轻,能帮着带孩子,农村花销也少。房子的问题还好解决,春花很大方,同意让冬梅回去住他们的房子。

    夏全的哥嫂还替夏全考虑到,奉旨成婚的事情在老家还是很少见的。他们还给夏全和冬梅一些费用,让夏全他们在家补办个婚礼,最好把婚事办得风光一点,毕竟冬梅和夏全都是初婚。

    送他们去车站的路上,夏文絮絮叨叨,不断地叮嘱夏全,家里有大事要多征求老人的意见,凡事多和父母商量,小问题可以找秋叶嫂子帮忙。他来北京这段时间挣的钱也不多,不要动不动就乱花钱,孩子出生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就这样,夏全结束了北京之旅。

    夏全去趟北京就找来漂亮的媳妇,把全村的光棍汉们眼馋得不得了。冬梅对夏家也很满意,决定踏踏实实在夏家村跟夏全过日子。

    夏家给小儿子办喜事也不含糊,提前把冬梅的爸妈接来,在夏全和冬梅到家的当天,召集亲戚族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个喜宴,也算正式给夏全和冬梅补办了婚礼。

    婚礼上夏六叔和夏六婶告诉夏全,老大老二都已经单过,结婚后要有大人模样,家里该男人承担的事情要承担起来。再三嘱咐夏全,家里这边都忙完之后,可以跟冬梅去冬梅的娘家看看,给那边老人干点实事。

    一家人安排得再好,也是枉然,夏全就是一滩烂泥,是扶不上墙的。夏文知道夏全在家也是个废物,只是没想到他回家还不到三个月,就又回了北京,而且这次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夏全这次回来结婚,夏六叔夏六婶看到夏全领回这么漂亮的媳妇,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给他们办完婚礼后,知道冬梅已经怀了孩子,更是把冬梅当奶奶一样供着。

    按理说家里有房子有地,夏全完全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先过着,夏文和夏武都从家里出来了,家里就缺少劳动力,夏全能适应农村生活更好。要是不能适应农村生活,那也要等冬梅生完孩子,夏全完全可以在家伺候完月子,再想办法出来打工。

    可是,我们的夏全到家后,还是啥活计也不会做,家务事也插不上手。平时那些甜言蜜语说说闲话还可以,时间长了也不能当饭吃。

    随着冬梅身体越来越笨重,夏全的无能越发的显现出来,不但不能帮忙干点啥,还整天的想让别人伺候。冬梅和夏六婶两个人忍不住去埋怨他吧,夏全的那点好口才,就全用到了和夏六婶以及冬梅的吵架上,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夏六叔一气之下就把夏全赶回了北京,让他找大哥去上班挣钱去。冬梅对夏全的失望也是触目可及,单独过起日子来,才知道夏全的无能,才明白自己哪是嫁了个老公,是收留了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啊。

    再加上自己结婚也没要彩礼,手里的钱也不多了,也就没反对夏全去北京。冬梅还指望着自己孩子出生的时候,夏全能多带来点生活费。

    夏文就赶紧找安保公司,重新给夏全办理保安的上岗手续。

    但是夏全根本不是干保安的料,老大个人了,还是玩心不退,整天吊儿郎当。夏全一个人比一个班都难带,隔三差五地给夏文出难题,不是上班迟到,就是班中睡觉,站岗时找不到人,巡逻时偷懒耍滑。最气人的就是跟安保公司的人吵架,自己出了问题,别人说他时还一大堆理由。其他从农村过来的老实孩子,人家出了问题就老老实实挨批评。夏全虽然干活不行,嘴巴还特能说,一次次让客户和物业经理气急败坏,安保公司多次声明要辞退夏全。

    夏文实在兜不住了,就威胁夏全说自己不带夏全了,让他自己去想办法挣钱,或者你去找你二哥夏武。

    说到夏武,夏文也觉得还真可以让夏全受受教育,夏武三年前跟大哥来到北京,干保安的同时兼职收卖垃圾,如今已经不干保安,自己搞了个垃圾收购站。让夏全到夏武收垃圾的地方去看看,让他知道夏武为了挣钱受的是什么罪。

    夏武收垃圾的存放站设在一个建筑工地的边缘,靠近搬迁区,借助建筑和拆迁的掩护,制造出一个污秽满目,臭气熏天,满满当当的垃圾中转场地。

    到了夏武的垃圾处理站,夏全果然对这个地方嗤之以鼻,还没见到夏武就口出狂言,这哪是人呆的地方,自己就是回家种地,也不会在这里拣垃圾。

    因为没看到二哥,夏全受不了这里的气味,就闹着要走。夏文本来找夏武也没什么事情,也就不再停留,就带夏全回来了,并告诉夏全:“你要是再不好好干,你就自己去找你二哥捡垃圾吧。”

    又过了一个多月,家里传来消息。冬梅生了个丫头,取名夏柳。夏文就叫春花给夏全报喜,同时让她告诉夏全,一定要踏踏实实干好工作,都是当爹的人了,别整天工作没个正行,上个月又被扣了三百多,工资拿得最少,手里没钱以后回家怎么有脸见冬梅,拿什么养活自己闺女。

    说归说,夏全依然我行我素,很快就被保安公司除了名。夏文多方恳求也无济于事,其它几家安保公司也都知道夏全什么德行,无论夏文怎么推荐,人家根本不会再用夏全。

    夏文看夏全整日游荡也不是办法,好在现在房地产行业兴起,附近建筑公司多,夏文只好去找了自己战友,让他战友出面帮夏全找了个建筑公司,让夏全去工地打工。

    夏文是极力赞成夏全去干建筑的,一来干建筑收入比干保安多,二来干建筑还能学点技术,夏全年纪轻轻,干保安最没前途,这样对夏全今后的发展也有利。

    夏文只去了三天工地,就不愿意去上班了,说什么腿疼腚疼的,跑到夏文家里蹭吃蹭喝,夏文和春花还得给夏全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地劝说夏全。

    夏文告诉夏全:“想舒服你就呆在家里,来这里是工作,不是享福,你来北京时村里人是不是很羡慕?他们想来还找不到活干,这么多北漂,又有几个人把北京当自己家了。”

    春花也劝说夏全:“咱们是平头百姓,人家这么多腰缠万贯的人都这么努力工作,还有很多天赋异禀的人都在努力学习,你干个保安还挑肥拣瘦,最后丢了工作,现在好不容易能在建筑公司上班,你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谁也养不了你一辈子。”

    夏文接过话来:“咱们还要在北京混,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吗?北京不适合所有人,只适合特别能吃苦的人,你吃不了苦,就不应该来北京,你才干几天建筑就不愿意干了,北京这么多高楼大厦都是建筑工人一砖一瓦盖起来地,比建筑更累的活有的是,要想出人头地,除了能吃苦还要有技能,要不你就赶紧回家种地去。”

    看夏全还是不表态,夏文有点发急了:“再不去上班人家就给你除名了!”

    大道理夏全也懂,但是他就是不习惯干体力活,就像春花经常说他:“你们家夏全是贵族,可惜你们老夏家不是贵族家庭。”

    看大哥有点发急,夏全只好回应自己的大哥和嫂子:“那好吧,我明天就去上班。”

    第二天,夏全硬着头皮去了工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夏文接到建筑公司的通知,说夏全出事了,让夏全火速赶到夏全干活的工地去。

    夏全的确是出事了,而且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上班没认真接受培训,在高空作业时,没正确使用安全带,作业过程中又三心二意,就从正在施工的十三楼位置摔了下来,夏文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拉到医院抢救,夏文当场就傻了,没想到自己弟弟会摊上这么大的事。

    后来,夏文才知道,夏全其实摔下来脑袋就开了花,七窍流血,身体跟面条一样,当场就不行了,施工队马上报告了公司负责人,他们把人给弄到一个小医院隐瞒了起来。

    公司负责人就找夏文要求私了,夏文正在为夏全的出事自责伤心,后悔自己不该逼夏全来上班,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不能喘气,不能说话了。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想瞒哪里能瞒得住,父母那里自己又该如何去交代,夏文六神无主,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先沉住气,看看建筑公司的态度,现在告诉家里的老人也于事无补,只会徒增父母的伤心。

    建筑公司内部对事故也进行了深刻分析,直接原因就是夏全高空作业时,身上的保险绳没有生根,作业过程中身体重心不稳,脚下踏空,造成坠亡。这家公司规模也不小,是正规公司,公司负责人也很有诚意,根据往年惯例坠亡一人事故的包赔额度最多就是三十五万,为了表达诚意可以一次付给夏全家里三十八万现金。

    夏文也知道一些工伤赔付标准,要是把事情公开,公司肯定会得到处理,但是因为夏全上班比较急,还没买保险,加上夏全自己也有违章作业的责任,只能由出事故的公司来赔付,按照国家文件赔付和丧葬标准,一人坠亡这样的事故,家属最多只能获得二十多万的赔付。而且这家是民营公司,夏全的老婆孩子都不会得到任何照顾。

    夏文心里悲伤,脑子里乱糟糟的,也只有春花可以商量,春花知道夏全的事情后,也很伤心难过,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劝夏文同意赔偿方案,毕竟谁也不愿意夏全出事,从夏全违章的方面讲,公司也是受害者,全公司的员工都会因为夏全影响安全奖的收入。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们慢慢在心理上能接受了三十八万的条件,但是嘴上还是不想说同意,好像只要不答应要钱,夏全就还能活过来一样。

    时间紧迫,夏文就赶紧去找二弟夏武。夏武得知三弟坠亡的事情后,急的要去找建筑公司的人拼命,被夏文吼住,夏全出事,肯定他自己也有责任,公司赔付三十八万已经是最高数额,既然事已至此,再闹已无意义,赶紧办好夏全的后事要紧。

    夏武也不再说话,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嘴里说了很多夏全的好,很快也接受了现实。偌大个北京城,为夏全操心的也只有他们们兄弟二人,还是抓紧给夏全办好后事吧。夏武在北京也待了很长时间,也亲眼见到过工伤事故,很多事故的处理也基本就是这个流程,虽然心里难受,也只能按照大哥说的去办。

    夏文就交给夏武两万块钱,让夏武现在就收拾行李,坐火车先回到家里去,自己在北京联系车辆,准备冰棺,第二天医院一上班就装上夏全,跟车往家赶。

    夏全的死讯一开始是瞒着村里人的,考虑到夏六叔和夏六婶会受打击,长痛不如短痛,要等夏全的尸身到家后,再告诉他们。

    夏全的殡葬仪式很简单,车直接开到墓地,村里治丧委员会有人参加了一下,冬梅带着孩子给夏全送行,亲戚朋友也没通知。夏六叔和夏六婶知道时,夏全已经入土为安。

    总之,夏全的后事办得很顺利,冬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夏六叔和夏六婶很快也接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既然夏全已不在人世,冬梅也不愿在家里多待,她还听娘家人说什么怨房子不吉利,既然夏全有赔偿款,就在县城里买个房子,自己带着女儿住到城里去了,听说很快就在城里和一个开宾馆的个体户结了婚,过上了幸福安稳的日子。

    后记

    故事开始我就说,夏全是来过这个世上的,也许他生不逢时,也许他有潜能无人发现,也许不该出生在农村,也许是父母教子无方,但是我们这个社会上还真不缺少夏全这样的人,他们有的碌碌无为,有的只会吃喝玩乐,有的啃老,有的躺平。

    这样的悲剧还在不少的家庭,不少的个人身上上演着,套用鲁迅先生笔下阿Q的精神胜利法吧,阿全的死也解脱了他自己。但是,人活着就要忍受生命赋予的责任,同时也可以承受生命赋予的幸福和苦难……

    2022年春节于贵州金沙

    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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