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当爱已成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李宗盛《当爱已成往事》

许多年以后，阿征已经是一所著名私立学校的董事长。而今，在小城里，他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负笈他乡四处奔波的打工仔了。然而那段人生灰色的生活留给他的记忆，总是挥之不去。

阿征和辛婉儿结婚的那一年，阿征23岁，婉儿22岁。那时候，阿征是县城一所中学的一名物理老师，婉儿在一家小企业里担任质检员。两人自初中和高中一直是同学。事实上两人从小便认识，两家原来住在一个村子里，只是后来婉儿家搬到了镇上。这样看来，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婉儿是那种长相漂亮，人见人爱的女孩。丹凤眼，瓜子脸，温默可亲，从小到大都是班花。阿征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与婉儿同学的那些年，他一直像位大哥哥一样对婉儿呵护有加。日久天长，两个人心里渐生情愫，埋下爱情的种子。

结婚后的第二年，为了工作的方便，阿征和婉儿搬出了农村老家的房子。阿征学校里的房子很紧张，倒是婉儿单位上有一些空房子，而且离县城也近。这样阿征便住在婉儿单位里的房子里了。那时候两人的工资都不高。尽管生活有些清贫，但夫妻二人每天在一起，耳鬓厮磨，举案齐眉，却也幸福快乐。

阿征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年轻人，他并不甘心一辈子站在三尺讲台上，他渴望有自己的事业。那时候，改革的大潮汹涌澎湃，南方江浙一带的私立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由于当地人才奇缺，一些学校纷纷开出诱人的高薪，招贤纳士，广募英才。“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许多内地的优秀教师纷至沓来。终于，在阿征与婉儿结婚后的第三年，阿征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也加入到了南下教师大军的行列。

按照阿征的想法，他想出去奋斗几年，积累一些资金；同时考察一下人家学校的运营模式，为今后可能的回乡办学积累经验。他不愿看到婉儿跟着自己受苦，他要闯出一番天地，让心爱的女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对于丈夫的决定，婉儿是理解的，也是支持的。只是阿征的突然离开，还是让婉儿感到了不适应。丈夫常年不在身边，这让她感到十分的寂寞和空虚，尽管她与丈夫也时时通通信，打打电话，排遣久别的相思之苦。好在婉儿住房的隔壁有几对年轻的夫妇和单位里的一些年轻人。下班的时候，婉儿常去那几对夫妇家里串门，与女主人拉呱，聊一些家长里短的新鲜事。有时候，人家也会到她家里来坐，谈一些八卦新闻。这让喜欢热闹的婉儿打发了许多无聊的时光。

有一位叫阿晖的小伙子是单位里的业务员，与婉儿是同乡。小伙子嘴很甜，在婉儿面前总是“辛姐”长“辛姐”短地叫，惹得婉儿心里乐滋滋的，对那阿晖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天阿晖到婉儿家里来看电视。阿晖是个球迷，那时还没成家，单身宿舍里没有电视，为了看球赛，他常常出门蹭电视看。阿晖来时，婉儿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一部言情剧。

“辛姐在家看电视呢？！”阿晖打招呼道。

“是呀，赶紧过来了，快坐！”婉儿热情地说，一边给阿晖泡了一杯茶。

“怎么，辛姐还爱看这些言情剧呀？这些个剧吧，整天就是爱呀，恨呀，哭哭啼啼地煽人眼泪！我可不爱看。”阿晖笑着说。

“谁说不是呢，姐这不是无聊吗？没事瞅瞅。”

“辛姐这么说我可换台了？我正想看场球赛呢！”

“换吧，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看球赛，不是为了看电视还不上辛姐家来了呢！”婉儿嗔笑着说。

阿晖起身拿摇控器换了台，电视里很快传来解说员激动人心的声音。

“辛姐说哪儿的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合着我成势利小人了。”阿晖佯怨道，“在单位，你可是我最敬慕的人！”

“‘敬慕’，啥意思？”婉儿加重了语气，含笑问道。

“就是尊敬仰慕呗！辛姐不光人长得漂亮，而且又聪明，又贤惠，又能干，还不让人敬慕呀？”阿晖解释说。

“就你嘴贫，姐可没你说的那么好！不过说真的，你还没娶媳妇，姐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对象的！”婉儿笑吟吟地说。

“传球，快传，…… goal，goal，goal，哎呀，真臭，又射高了！”阿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嘴里激动地喊，似乎没有听见婉儿的话。

回头见婉儿正看着自己，阿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地说，“给我介绍对象，那是好事呀，不过那女孩一定得像辛姐你一样出色才行！否则，我可不要！”

婉儿的心蓦地一颤，脸颊飞过一团红云，她幽幽地说，“又说傻话，我有什么呀，比姐出色的女人多了去了！”

“找不着，我宁可单着！”阿晖认真地说。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死心眼！”婉儿嗔怨道。

从这以后，阿晖和婉儿的交往更密切了。有时阿晖一个人懒得生火，婉儿也是一人在家，阿晖买些菜来，便留在婉儿家里吃饭，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七夕这天，婉儿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同一位同事伴嘴，闹得心情很不愉快。傍晚她一个人正闷闷不乐地呆在家里，阿晖过来找她。

“辛姐，我这儿有两张电影票，这两天城里正在上映《泰坦尼克号》。今晚，咱们去城里看电影吧！”阿晖扬着手里的电影票说。

“好啊，姐陪你一起去！”

要在以前，婉儿可能有些犹豫，但是今晚，因为白天的事情，她的心情很糟糕，正想出外散散心呢。阿晖这时来找她看电影，她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两个人打了辆的士，很快便来到了城里的那家有名的电影院。阿晖要了两杯饮料，两人找了一间包间坐下来。电影很快开始了，婉儿一边啜着饮料，一边看着电影，她一下子被那散发着异域情调的片子所吸引。

杰克和露丝的爱情一下子把她带回到遥远的从前。她想起了和阿征恋爱的时光。那时候他们无忧无虑，如胶似漆，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女人，她从没想过阿征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她想起白天同她吵架的那个小丽的诅咒。女人恶毒地说：我咒你老公在外面养小三，你在家偷野汉子，男盗女娼，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她当时脸气得煞白，回敬了几句，却拿小丽那泼妇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痴痴地想，要是阿征在自己身边，小丽还敢那么猖狂吗？她忽然恨起了家里的那位狠心贼，不该抛开自己，一个人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想什么呢，瞧你，怎么还流泪了？”阿晖关切地问，一边给她递过一团纸巾。

“唔，没什么，就是太感动了！”婉儿接过纸巾掩饰说。

“你们女人哪，就是喜欢多愁善感。”阿晖感慨地说。

“阿晖，这饮料味儿太淡了，我想喝酒，能不能去拿两瓶酒来？”婉儿忽然说。

“当然可以，可是——”阿晖奇怪地看了婉儿一眼，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阿晖很快回来，他拿来两瓶红葡萄酒，一小碟花生米和一盘鸭脖。

阿晖用开瓶器拧开了酒瓶盖。婉儿一把接过酒瓶，一仰脖，咕咚喝下一大口酒。

“辛姐，你慢点喝，别噎着！”阿晖急切地提醒道。

“姐没事，来，阿晖，陪姐干杯，咱们今儿不醉无归！”婉儿拿酒瓶同阿晖手里的酒瓶碰出清脆的声响，仰脖又喝下一口酒。

电影的剧情已经来到高潮。包厢里的灯光有些暗淡，诡异的灯光驱赶着夜的黑。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旁边一个包厢里传来一对情侣娇喘的呻吟声。

“阿晖，谢谢你今天陪姐出来看电影！”婉儿高兴地说，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辛姐，你说错了，是你陪我才对，应该感谢的人是我！”

“都一样！”婉儿摆摆手说，“姐今儿高兴，阿晖你再陪姐喝两口！”

“你已经喝得够多了，辛姐，再喝会醉的！”阿晖面露难色。

“我没事，你不给姐面子？”

阿晖不再说什么，两个人端起酒瓶又喝了起来。

电影散场的时候，婉儿是被阿晖搀扶着走出电影院的。阿晖重又打了辆车和婉儿一同回去。他送婉儿回了家，把她安顿在沙发上，转身离开。醉眼朦胧中，婉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阿晖，别走，留下来陪姐！”婉儿的脸上一片酡红，像绽开了一朵桃花。

“辛姐，你醉了！”阿晖困难地说。

“姐没醉，你就把我当成电影里的露丝，你是杰克！不，或者你就是《红与黑》里的那个于连，我就是瑞那夫人，咱们在一起好吗？”

阿晖感叹醉意朦胧中的婉儿脑子还这么清醒。他想走，却迈不动腿，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此情此景，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现在，她是在向自己表白吗？她是一个有夫之妇，而自己却还没有娶亲。可是为了爱情，这重要吗？

婉儿早已坐起身来了，她忽然一把搂住阿晖的脖子，轻佻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像是一朵盛开的奇葩。他嗅到了她气若幽兰的呼吸和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常言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自从七夕那晚阿晖与婉儿之间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两人便彼此再也离不开了。虽然婉儿有时偶尔会想起丈夫阿征，但是与阿晖在一起，她又感到欲火焚心，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的私情很快在单位里被传开了。远在南方的阿征也接到亲戚的电话，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了。自己在外面打拼，谁能想到后院起火，妻子红杏出墙呢？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心里在滴血。

婉儿早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对我？”年轻的教师一扫斯文，咆哮着吼道。

“阿征，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我答应你，再也不与你分开，咱们好好过日子。”婉儿趴在地上，拉着阿征的手哀求道，泪水涟涟。

“晚了，一切都晚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个臭biao子，给我戴绿帽子，却让我原谅你？！”阿征歇斯底里地说。

“都是我鬼迷心窍，我对不住你，看在咱俩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行吗？”婉儿呜咽着说。

“给你机会？咱们那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抵不过那小子几个月的滥情！辛婉儿，我真是瞎了眼了！”阿征决绝地说。

“阿征，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婉儿站起身来，一边哭泣着，一边捂着脸跑远了。

阿征还不解恨，忽然他霍地冲进里屋，翻箱倒箧地搜出一大堆女人的衣服，抱出门外，一把扔在门外的地坪上。他将那些衣物淋上汽油，点燃了一把火。现在他与她爱已成往事，他要同过去做一个了断，驱除她给他带来的晦气。

阿征失神地看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烈火，他蹲下身子，两手紧紧地揪着自己头发。烈焰模糊了他的身影。谁家的窗户里飘来那首熟悉的《当爱已成往事》的歌声：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已经太匆匆。

　　泪眼朦朦，

　　忘了我就没有用，

　　将往事留在风中……

　　

                            -END-

　　

　　            2019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