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月之恋
中年无约
五点多钟，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赵卓帆在一夜酣梦中醒来，他感到喉咙里一阵干涩，眼前一片朦胧。昨晚的酒喝得太多了，有些过量。身旁的妻子忽然翻身起来，瞥了一眼床上半梦半醒的男人，一只手轻轻地掖了一把被子，趿着拖鞋，奔里间的洗手间去了。
赵卓帆看见女人白皙而肥硕的身子在眼前一晃，瞬间消失在迷离的视线里了。见惯了风花雪月的他，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这真是一件大煞风景的事情！他甚至忘了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曾年轻过。
卫生间里传来女人很响亮的小便声，那声音畅快而恣意，在早晨清冷的空气里犹显刺耳。这在从前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以前的她是那样矜持和羞怯，仿佛总在刻意掩饰身上的哪怕一丁点儿缺点，绝不会以丑陋的一面示人。唉，生活就像是白开水，平淡无奇，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一切也都波澜不惊。赵卓帆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再也睡不着，身子一骨碌坐起来，发出两声轻微的咳嗽。
“你醒了？！”女人在里间提着裤子关切地问，“你今天不是要出差开产品订货会吗？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赵卓帆嘴里含混地应了一声，起身沏了杯茶，一边啜饮着，一边怔怔地想着心事。
这一次，赵卓帆其实并不是要去出差开什么产品订货会，而是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毕业二十年后的聚会。他之所以没跟妻子说实话，是怕引起女人吃醋和误会，毕竟当初两个人结婚时，他曾经和过去的一位高中女同学之间传出的恋情，妻子也是知道的。
现在还不是同学聚会的时间，赵卓帆今天动身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两天，对此他有着自己的盘算。
赵卓帆没有想到，都快二十年过去了，他竟还能联系上当初高中时代的许多同学。他原想这辈子除了几位发小，只怕再也见不到同学中其他的许多人了呢！高中毕业以后，大家各奔前程，天各一方，彼此音空信渺 ，像断了线的风筝，哪里还有什么联系呢？说起来还得拜现代网络科技的发展所赐，电话、QQ、微信这些现代科技的产物使得广袤的地球俨然变成了一个村落，纵使远隔千山万水的两个人 ，通过这样的一些平台，也会产生奇妙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赵卓帆来说，其实他更应该感谢他的发小沈卫国。沈卫国现在是一家大型私营企业的老总，当年班上的体育委员。小时候，赵卓帆和沈卫国既是邻居，又是同学，并且两个人的父母都是大山里老实巴交的种地农民。父母关系走得近，这更使他们多了一份彼此惺惺相惜的朴素的感情。经过多年的打拼，如今的赵卓帆可谓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在北城，他已经是一名处级干部了。
有一天晚上十点多钟，赵卓帆刚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接到沈卫国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沈卫国开始还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嘿，卓帆！你猜我今天联系到了谁？”随后是一阵笑抽的喘息声。
“谁呀？瞧你那兴奋劲儿，出息！”赵卓帆澹澹地说，是那种多年形成的遇事儿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的口吻。
“还能有谁呀？——你当年的梦中情人莫怀钰呗！……哈哈哈……没想到吧？”电话那头，沈卫国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高声大嗓地说。后面传来一阵略显夸张的笑声，有点放浪形骸。
赵卓帆蓦地一惊，掸了掸几乎挨着指尖的一截烟屁股上的烟灰，一字一顿地说：“莫……怀……钰，怎……么……可……能？”
“这还能有假，兄弟能诳你么？我的大处长！”沈卫国不无得意地说，“忘了跟你说了，前段时间，我和几个同学张罗着在微信上建了个同学群，已经拉了一大帮高中时的同学进来，莫怀钰正是前两天才进的群。我一得着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够哥们吧？眼下我们正张罗着今年毕业二十年庆典的事情呢！我这就把你拉进群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参加这次同学聚会，你可要准时赴约哟！”
“好啊，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沈卫国接茬道。
“届时我一定参加！”赵卓帆爽快地应道，一种奇妙的兴奋的感觉忽然袭遍全身，他感到周身又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赵卓帆清楚，其实自己内心对于参加高中时代的同学聚会并不抱多大热情，虽然与二十年前的那所乡村中学的同学大都没有联系了，但是这些年来，他或多或少，隐隐约约还是了解到了一些同学的讯息。在那个班上的五六十名同学当中，他无疑混得还不赖，职位也是最高的。不错，当年的同学情谊还在，只是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与过去的同学们见了面，只怕到时自己再低调，仍然免不了居高临下有意显摆的嫌疑。与其这样，倒不如不去参加的好。但是沈卫国在他面前一提起那个莫怀钰，赵卓帆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去参加那场同学聚会的。
往事如烟，浮生若梦。许多年来，在赵卓帆的心坎似乎总有那么一道解不开的结，让他魂牵梦绕，欲罢难休！
学生时代的赵卓帆身材高大，黝黑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担任着班上的学习委员，也是校学生会的主要成员。即使是这样，在当年的高三理科班上 ，赵卓帆却一直深感自卑。为什么呢？——他们家实在太穷了 。他的穿着是班上同学中最差的，一年当中似乎永远穿着一件褪色的黄军褂和一条洗得灰白的蓝裤子。即使在冬天，这样的两件衣裳也总是不合时宜地套在破旧的棉袄棉裤上。虽然学校为了照顾贫困生，免除了他的大部分学杂费，但生活费还是得自己出的。家里弟妹多，父亲整日披星戴月地忙活，勤扒苦做，可家里的经济依然拮据，能让他从大山里走出来读书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赵卓帆理解家里的难处，从来不伸手向家里多要一分钱。生活上他非常节约，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来使。学校食堂里的新鲜时令蔬菜也只能偶尔吃上一次，经常吃是吃不起的，更别提吃那些荤菜了。每次在食堂里打了饭，他就会避开同学的目光，默默地寻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圪蹴了身子，就着从家里带来的一罐头瓶腌菜，一口米饭，一口咸菜地咀嚼起来，倒也香甜。贫困的生活使他变得敏感而自尊，他也比普通的孩子更加早熟。
与赵卓帆相比，莫怀钰的家境要殷实得多。她父母都是国家干部，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视之为掌上明珠。莫怀钰是那种情窦开得很早的女孩，当然也许是因为发育得早。高三的女孩们，都或隐密或害羞地穿上了胸罩，悄悄隐去身体欲扬先抑的澎湃。而她早已胸潮澎湃，身体结实而饱满，显示出与她那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惹得班上其他的女生嫉妒不已。在这样一位公主般的女孩子面前，赵卓帆感到自惭形秽，他一直以为两个人除了同学关系，生命里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高二下学期的一个端午节 ，那虽然是一个星期天，学校里为了赶进度，并没有放假。那个漫长的中午，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赵卓帆和几个住读的同学在教室里慵倦地温习着功课，走读生莫怀钰忽然步履轻盈地来到教室，像一只不期而至的翩跹的蝴蝶。她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很快地将它打开了，热情地给教室里的同学每人送上一枚新鲜的粽子。她浅笑宴宴，轻描淡写地说，都尝尝看，味道咋样？我妈自己包的！
捧着散发着清香余温尚未褪尽的粽子，看着莫怀钰灿烂的笑脸，赵卓帆心里暖暖的，激动和意外竟使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注意到班上这位心地善良、外形漂亮而又有些与众不同的女生。
高三的学习是紧张的，但学生们依然能找到自我调节放松的方式，譬如有人沉湎于玩游戏，有人热衷于听流行音乐，也有人迷恋上了看小说。在班上，莫怀钰很有些文艺范儿，是那种多才多艺的女生。她成绩不算太好，可也差不到哪儿去。她家藏书很丰富，她有时会带一两本小说到班上来，其他的同学找她借书，她也从不吝惜，每每有求必应，乐于满足人家的要求，这也使得她在同学中积攒了一些口碑，结下了人缘。当其他的同学热衷于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或者是琼瑶的言情小说的时候，抑或是受到家庭的熏陶，莫怀钰却偏爱读一些世界名著，如《安娜·卡列尼娜》、《红与黑》、《飘》等。在赵卓帆看来，在这一点上，莫怀钰倒是与自己志趣相投的。
有一天的体育课上，刚刚大汗淋漓打完一场篮球比赛的赵卓帆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休息，他忽然看见莫怀钰和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女生一对小鹿般欢快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嘿，同学！你不是想看《平凡的世界》吗？散学后到钰儿姐这儿来取吧！”青春痘的女孩大大咧咧地说。
赵卓帆早已站起身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茫然四顾，确信周边没别人，不错，女孩是在同自己说话。
“噢，是的，那敢情好！谢谢了！”赵卓帆有些受宠若惊地说，抬头迎见莫怀钰温和而略带羞涩的目光。她微抿着嘴唇，下颏冲他轻微地点了一下，星眸中传递出一种无声的鼓励与暗示。赵卓帆不明白两个女孩是从哪里得知他要看那部长篇小说的，他猜想，或许是他在校文学社里找人借书时不经意被她们知道了。
自从有了那次借书事件之后，赵卓帆和莫怀钰的交往渐渐频繁起来。有时是赵卓帆找莫怀钰借书、还书，有时是莫怀钰找赵卓帆请教学习上的问题。两个人都是校学生会的干部，工作上又有了一些交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在莫怀钰面前，赵卓帆不再感到自卑和拘谨，有时他甚至会同她开一些玩笑，引得莫怀钰咯咯直笑。他时常留意女孩的行踪，如果有一天在教室里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便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一天也会食不甘味。那一段时间，他的心被她填得满满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恋爱了。
她是怎么想的呢？会像自己一样吗？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赵卓帆时常怅惘地想。直到有一天，青春痘的女孩告诉他说，莫怀钰也喜欢他，有意借书给他看，包括那次送粽子，都是为着能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这时他的心中才充溢着一股幸福的暖流。可是他们之间会有结果吗？
毕业前夕的一个傍晚，赵卓帆和莫怀钰并肩走在校园里那条甬长的松柏相间的小道上，一想到今后大家可能面临的劳燕纷飞的局面，两个人都有些伤感。
“你还记得《平凡的世界》里的那个孙少安么？在你身上我能看到他的影子！”临了，莫怀钰幽幽地说。
“孙少安农村生活的背景的确跟我很相像。”赵卓帆自我解嘲地说。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莫怀钰嗔怨道，“我是说你身上有他那种坚韧和永不服输的精神！”
“其实我更欣赏孙少平，你看他和田晓霞的爱情多么纯洁，多么高尚！”
“是呀！不过你觉得润叶这个人物怎么样？”莫怀钰漫不经心地问。
“她是一个很知性的女子，对孙少安一往情深。”赵卓帆看定莫怀钰的眼睛，不假思索地柔声说道，“其实你就是这样的女孩！”
莫怀钰微微一笑，“我哪能跟润叶比啊？唉，只可惜她与孙少安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天下事总是不尽如人意，谁说有情人一定能成眷属呢？”赵卓帆伤感地说。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语成谶，这话竟成了后来他与莫怀钰两人之间关系的最好注脚。
……
这一年，赵卓帆和莫怀钰高考双双落榜。赵卓帆的落榜让老师们感到惊诧和不解，他们不明白这名平时成绩一贯优异的学生怎么发挥得如此失常。
迈出校门，很快地，赵卓帆在一家砖厂上了班，成了一名整日满身臭汗的拉砖工人。莫怀钰则通过家里的关系，在县城的邮局里上了班。这期间赵卓帆上莫怀钰家找过她几次，希望确立两人的恋爱关系。然而莫家父母对这位女儿的前同学态度冷淡，他们认为赵卓帆家境太穷，工作也不理想，根本配不上他们的女儿，做家长的无论如何不会将女儿的幸福交到这样的人手中。莫怀钰呢，刚开始还劝说父母，她看中的是赵卓帆的人品，不在乎他家的条件。后来在莫母寻死觅活的威逼利诱下，莫怀钰态度变得暖昧起来，最终也只得屈从了家庭的压力。
失恋对赵卓帆不啻一个巨大的打击，他痛定思痛，开始思考自己过去走过的路，决心寻找新的人生座标。
在家里一位远房亲戚的资助下，赵卓帆从砖厂出来，毅然决然地重返了学校的大门。翌年高考，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
“卓帆，想什么呢？早餐做好了，你快点过来呀！”腰间系着围裙的妻子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站在餐厅里冲他喊。
欸，赵卓帆答应了一声，转身却向洗盥间走去。他匆匆抺了把脸，努力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抬头照见镜子中一张男人沧桑的脸。额头上细密的皱纹是岁月的犁铧烙下的痕迹；眼神有些慵惓，乌黑的头发中夹杂着两绺银丝；年轻时平滑的腹肌早已遗落在这些年来官场上的觥筹交错中了，取而代之的是意外突起的肚腩，显示出中年发福的无奈。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赵卓帆想起前些天自己第一次和莫怀钰在微信上聊天的情景，当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手机上向对方发出这样一番感概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人到中年的悲壮和凄凉 ，二十多年恍若隔世。他们各自叙说了毕业之后的遭际，谈工作，谈家庭，谈子女，又生出几分唏嘘和叹惋。
你没变，变化不大，还是从前的样子！
赵卓帆这么说，莫怀钰也这么说。虽然这话看似有些矛盾，却也不尽恭违，两个人都从对方发过来的相片近影中，努力辨别出他们当初风华正茂的青春风貌，尽力捕捉记忆闸门深处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她现在过得好吗？赵卓帆在心底问自己。四十多岁的莫怀钰看上去依然风姿卓约，丰韵犹存，尽显成熟女性的魅力。照片上的莫怀钰还是从前骄傲公主的模样，不，准确地说，她现在应该更象一个骄傲的女王。赵卓帆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深深地蛰了一下，碰触到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总是那样趾高气扬啊，显露出兰心蕙质的雍容和高贵。他是多么渴望征服这个女人啊！这么些年来，他一路从一个公司职员干到处长的位置，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苦熬到这一天，不就是要证明给莫怀钰和她的家人看，他赵卓帆再也不是穷光蛋了，如今他终于出人投地了，他要让她们为当初错误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赵卓帆谈兴正浓，那边莫怀钰却发来一个“拜拜”的表情，歉意地表示自己刚好有事，以后同学聚会再聊。赵卓帆虽然意犹未尽，却也无可奈何，便也发了一个“886”的表情。
终于要出发了，赵卓帆精神抖擞地出了门，他的头发昨晚刚刚在理发店里剪过，穿的是一身簇新的笔挺的西服。他将停靠在车房里的那辆宝马车开出来，停在院子里，很快地下了车，将一把鸡毛掸子迅速地在车前玻璃上掸拭一遍。平时这些活儿都是司机小李干的，不巧，这两天小李的岳父病了，他去医院探望老人了。好在这一趟出门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也就三四天时间，再说与同学聚会，还是自己亲自开车去一趟要方便些。
妻子将一只大皮箱拎过来，里面大都是赵卓帆随身换洗的衣物。这些年来他频繁地出差，每一次出差前女人都要帮他整理衣物，这在她早已成为了习惯。
从北城到从前中学所在的那个镇上大约两百多公里的路程。两三个小时以后，赵卓帆驱车来到了小镇所在的县城，在一家小旅馆里安顿下来。他信步来到那家名为“天涯海角”的咖啡店，那是从前他和莫怀钰曾经约会的地方。现在他坐在咖啡店的一把转椅上，开始与莫怀钰打电话，之所以先前没有同她联系，是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今天他要与老同学在这里好好地叙叙旧。
莫怀钰的手机通了，可是没有人接。难道她的手机不在身边，或者她在一个嘈杂的场所根本没有听到手机铃声？赵卓帆胡乱地猜想。如果今天联系不到莫怀钰，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他忽然记起，沈卫国曾经对他说过莫怀钰的家就居住在城里，如果亲自上门拜访，那又显得太冒昧了。他试着用手机微信给莫怀钰留言，告诉他自己到了县城，如果莫怀钰有空，就请到“天涯海角”一聚。
赵卓帆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品着。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如坐针毡，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却好像经历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终于莫怀钰回信息了：同学聚会不是后天吗？赵卓帆看到这句话后面是一连串的问号。
他赶紧回复，我只想早点见到你，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喝杯咖啡，谈谈心！你能出来吗？
谢谢你还记得我？对不起，我不能来！莫怀钰的回复有些绝情。
这是赵卓帆没有想到的，他憧憬着的两个人见面的温馨场面瞬间破灭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又在手机上摁出一排字：我这么远过来，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对不起，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莫怀钰很快回复道，后面还送上了一串泪奔的表情。
他还能说什么呢？是啊，再也回不去了！赵卓帆呷了一口咖啡，品出了其中的苦涩。
赵卓帆下午赶回家的时候，妻子见到他，一脸的错愕。咋这么快回来了呢？女人的讷讷地嘀咕了一句。
“原定的订货会取消了！”赵卓帆没好气地说。
“回来就好！”妻子没有觉出他的不悦，一边给他递过一杯茶水，一边说，“你饿坏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说完晃动着鹅一般的身子，蹒跚着回到屋里去了。
赵卓帆心头掠过一丝愧恧，忽然又有了些许感动，回家的感觉真好！第一次发觉肥胖的妻子竟是那么可爱，这真是一个旺夫的女人，他在心底说。
高中毕业二十年的同学聚会如期举行，那些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当年的莘莘学子们像被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重新又聚集到母校里来。久别重逢的场面是令人激动和幸福的，他们在一起热情地拥抱，兴高采烈地聒噪，有两个女生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为了这次同学聚会，沈卫国这些天来一直忙得不亦乐乎，很快他发现赵卓帆并没有来。他打电话过去，却是盲音，再进到微信同学群里看时，赵卓帆的微信图像也悄然消失了，不用问，他退群了。
说好的事情，这小子怎么爽约了呢？沈卫国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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