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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见到他，我翻开手机通讯录找了两三圈的关系。
终于通过校友徐昊，约在了一个西餐厅里。
上一秒，他还对我彬彬有礼，下一秒知道了我的来意，顿时变得疏离和冷漠。
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1
晋周，我的初中校友。十多年未曾联系，也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李萱彤，还记得曾经在足球场边，有一个男生向你表达了深藏的心意，想在转学前跟你告别，结果被你狠狠地践踏过自尊的事吗？”
“你肯定忘了，但我永远记得，你把礼物随手扔掉，冷冷地说了一句：让开，你挡着我看球了。”
他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语气轻松，但神色却有些自嘲和戏谑。
十多年前的事，我确实不记得多少，包括那时玩的最好的几个朋友，都已散落天涯。但听他这么一说，依稀想起......好像有这么回事。
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几个社会青年在我放学的路上，不怀好意地吹口哨跟着我。所以我总是和同学约着一起走，或者等邻居家的哥哥踢完球再回家。
那天，我正庆幸着好像这些讨厌的人已经散去了。放学后跟同学们约着一起在球场边当啦啦队。突然，有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有人找。
操场边站着一个俊秀白净的男生，额前的刘海有些长，险些挡住了眼睛，痞帅痞帅的。身上没有穿校服，而是一套比较潮的运动套装和匡威的板鞋。
我不解地盯着他，他突然有些局促。手里拿着一个用我最爱的哆啦A梦图案包装纸包好，系着丝带蝴蝶结的礼物。
“萱彤，你好，我要转学了，来跟你告个别。”
“我不认识你。”初中时的我，由于学习好长得也漂亮，常常会遇到一些男生的示好和各种表白，所以对此有些不以为意和习以为常。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球赛开始了。我有些不耐烦的想要尽快结束谈话。
“我是3班的晋周，这个是…”说话间，他小心地把手中的礼物递给我。
我彷佛看见那几个吹口哨的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心里涌起一阵反感。也许他们是一伙的，就为了今天这一刻，骚扰跟踪了我那么久吧。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用最不屑的表情和最冷酷的方式。我只想让他们滚蛋，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们确实没有再出现过，连记忆都不曾，直到今天。
2
晋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痞帅拘束的男孩，而是眼前这个穿着深色衬衣，气定神闲，眼神坚定从容，身高超过一米八，需要我略微抬头才能看清五官的男人。
包厢里萦绕着轻盈舒缓的背景音乐，我的心却像被逼在了悬崖边，找不到出路。
“所以，你是来报复我的？因为我当年对你的伤害？” 难怪去公司找他，总是见不到人，跟秘书预约也说暂时没有空档。
以为今日借着校友之名套近乎，打探一下项目合作的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场景。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而是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你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愣了一下神，我的性格？确实有些容易得罪人。
回想往事，我也确实在无意间伤害了一颗曾经热烈挚诚的少年之心。
“我诚心地为当年的事向你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不求他能谅解，但求他能释怀，不再记恨年少气盛的我。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不知道在回忆，还是在思考。
我立刻反应过来，笑着端起桌上的红酒杯：“以酒赔礼，自罚三杯。”
虽然这些年因为父母地庇佑，我几乎没有吃过社会的苦。但是这两年，明显地觉得爸爸老了，他开始需要我，期望我能真正成熟稳重起来，分担公司的一些事情。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拦住了我，拿走了酒瓶，示意我不要喝了：“萱彤，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想要什么？因为儿时的事，不愿意在公司见我，却又答应了并不相熟的校友之约？为了当面羞辱我，还是......另有所图？
我不得不警惕起来，毕竟，我们是真的不熟，他的为人，他的性格，他的手段，我都一无所知。除了从徐昊那里知道他念旧且仗义。
而他，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就淡定地掌控着全局和节奏。轻松愉悦地跟我打招呼寒暄，亲近得就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说明了来意，他就开诚布公地旧事重提。我诚心的道歉，他看起来接受了又没接受。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我，而我完全猜不到他的意图。
3
我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直率正义和傲慢冷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见我准备起身，他有些着急，语速也不是刚才那样不疾不徐。
这是什么话？我们的交集不就是那一次不愉快的告别谈话吗。
“萱彤，来之前我和你爸爸通了电话，我们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公司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的表情不像在撒谎，眼神也很坦然。
“怎么，您是想教我以德报怨？”听到公司的事得到了解决，瞬间还是轻松了一些。
他听出我话里的戏谑，倒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到：“因为你也曾经为我解围。”
这个人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却又没有马上说明白，徒留我在头脑风暴。
“晋总，晋同学，能不能别卖关子。”我是个急脾气，我爸总说我做事太冲动，缺乏理性思考。
他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优雅地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解释：“有一次，我和同学放学被人堵在巷子里，要我们交出身上的钱和卡。正在硬冲的时候，是你大喊了一声：老师，这里有人打架，为我们解了围。”
我不记得这件事了，我的性格一直比较直率跳脱，偶尔爱管点小闲事。又因为身边一直有邻家哥哥和他同学在，一般人也不太敢招惹我。
少年的他，就因为这件事对我心存感激，开始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而我，也被那那几个小混混盯上了一段时间。
“我发现那几个人盯上你，所以转学前去找了他们，跟他们做了交易。他们后来没有再为难你吧？”
原来他们并不是突然就放过了我，也不是因为我有“保镖”啊。
时隔多年的事，就这样重新串联起来，不禁让人感慨万分。而我对眼前这个人，也多了几分好奇。
4
“你既然在公司躲着我，为什么又会答应徐昊跟我见面呢？”
“我原本也是想公事公办，不见你的。可是听徐昊说有个人满世界地找我，突然间又于心不忍，所以......”
“所以，想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的心乎地飘了一下，低着头努力维持镇定，随意地叉了一勺甜点，一股脑全塞进嘴里。
“咳咳～”想喝点水，却无意地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他哧地笑出声来，帮我倒了一杯柠檬水，化解了刚才有些微妙又尴尬的气氛。
此刻的他，或有心或无意，我没有看透。
不回应，是不想轻易地拿感情来做交易。
5
“宝～你终于回来啦，这一下午都去哪了？”妈妈在客厅忙碌着，爸爸也在家。
爸爸看着不像前段时间那么焦虑，但头发却也花白得有些明显。我端起爸爸新沏的茶喝了一口，急切地问起公司的事。
爸爸在茶宠上浇濯着，摇摇头笑我：“你啊，永远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一点都没长大。你看看你那个同学，晋总，跟你一般年纪，人家都能独当一面了。爸爸还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
他居然还跟我爸主动提及了这一层关系？
“所以啊，爸爸今天也想跟你商量一下，公司的事你要是愿意接手，那就趁这次好好跟着学习一下。这也是晋总提的，希望你来做对接人。要是实在没兴趣，那爸爸就做别的安排。”
去对接？还是交给职业经理人？
我陷入了沉思…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6
这两天爸爸跟晋周已经谈好了合作的协议，只等着明天过去签合同，就可以有条不紊地推进了。
我趁机陪刘西雅去试了试婚纱和礼服，这个从大学就陪着我的好姐妹，终于要迈向人生的新阶段了。
“紧张吗？”
“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期待。你记得到时候一定要接住我的捧花啊。”
她正试着一套复古的大裙摆婚纱，层层叠叠轻纱弥漫，缀满精致的珠绣，站在镜子前，一脸欣喜。
我的心却有些沉沉的，好似被什么东西拽着，挣脱不开。
“我才不要呢。”
“行，我的真心喂了狗。”刘西雅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个白眼，论肆无忌惮，还得是你最亲近的人。
我帮她理了理头纱，眼前的她，难得的优雅端庄，跟平时洒脱随性完全不一样。
她为我准备的伴娘服是霁风蓝的抹胸裙，简约但是做工精美，是我喜欢的颜色和款式。
下个月8号，就是她的婚礼了，我居然有些......难过。这些年我们从大学入学时的一见如故，到后来的患难与共，简直就跟我的亲姐一样。
“别舍不得我，我老公说到时候一定安排几个超帅的伴郎陪你。”
“必须啊”
7
回家时，妈妈正在精心打理着她的蝴蝶兰，高高扬起的根茎上，串着几朵紫红色的花，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满室盈香。
爸爸凑过去准备搬起放回架子上，可就在起身的刹那，僵住不动了。
腰闪了。
“爸爸，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去对接。”
再次见到晋周，是在他公司的会议室里。
他干脆利落地签了字，合同上爸爸早已在家签上字并盖好了公章和骑缝章。但他，依然把合同递给了我。
我拧开笔帽，顿了一下，他递给我一张白纸，我在纸上顺了顺笔锋，然后在爸爸的签名后写上了我的名字。
“你这些小习惯倒是一点都没变。”他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开始调侃。
“很幼稚？”写字前喜欢在草稿纸上顺顺笔，这是小时候练书法留下的习惯，以至于后来用签字笔也是一样很难改。
“很可爱。”
安静的会议室里，突然有些异样的氛围。
坐在他旁边的陈副总一脸惊讶，随即打着呵呵，招呼陪我一起来的孙副总：“走，我带你参观参观。”
我合上笔，把签好的合同推给他：“这好像，不是晋总一贯的风格吧。”
“我确实，有私心。”
8
跟许多尚在职场上挣扎求生的年轻人不一样，晋周刚毕业就已经是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了。
他的父亲早年间白手起家，辗转多个省市，连带着晋周不断转学。当然，也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见识了人情冷暖，也深谙了经商之道。
利用寒暑假在自家公司实习，再结合市场和自身需求，调整自己的学习方向。拿到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后，立即接手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用人唯才，剔除关系户，沉稳干练，雷厉风行。
但现在，为了一个刚开始的合作项目，就自爆我们曾经相识？
老狐狸的心思，有点难猜。
“那就感谢晋总的关照，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确实对我挺关照，项目上的细则基本没有太多计较，每一步都很坦诚，也好似在故意教导我一般，跟我解释了很多商业规则。
无需两位副总的宣传，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假公济私”。
我明明有车，他非要坐一个车，说可以顺便讨论一下项目的进展。
我明明在看ppt，可他一直在看我，而且是众目睽睽的会议室。
我明明只是随口一说，想吃的小酥芙，板栗饼和椰果茶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我明明喜欢一步裙和恨天高，他非在办公室准备了舒适的平底鞋和披肩。
“我的心思很好猜，除了以前的你，就是现在的你。”
明目张胆，人尽皆知。
9
我曾经也是敢爱敢恨，张扬不羁的。
不似现在这般谨小慎微。
因为我的爱恨，都消耗在了沈意和那里。
没错，我的邻居哥哥，沈意和。
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差不多是他念高中时才成了我的邻居，也是我情窦初开的暗恋对象。
我坚定地认为，他每天陪着我上下学，保护我，照顾我，自然心里也是有我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向他表明了心意。
他的回答是：“小朋友，好好学习，我等着你长大。”
是啊，好好学习，像他一样免考保送，这也成了我的目标。高中三年，我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撑到了最后。
然而，当我以为终于追上了他的脚步时，却看着他在校园里搂着佳人，笑容灿烂。
我的伤心失意，刘西雅统统都懂，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姐妹花。她陪着我走出一个人的独角戏，又看着我再次陷进去。
因为我，同样没法放下伤心失意的沈意和。他在酒吧里哭得沉醉，只一个电话，我就放弃了原则。他曾经是我生命里的救赎，我怎么舍得他难过。
刘西雅自然是劝过骂过也失望过的，可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一次次重蹈覆辙。沈意和在他的分分合合里，把我当成了永远不会离开的慰籍。
后来，他选择远远逃离，去一个南半球的国家重新开始。
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小朋友，等我回来。”
10
他确实回来了，在他人间蒸发的第三年。
也在我答应了要陪晋周过生日的那一天。
就那么洒脱随意地站在我眼前，仿佛从来都没离开过。
我的心突然揪在一起，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震惊。因为他，直接向我求婚了。
就在我们刚刚重逢的这一天，在我们回家走过了无数次的梧桐树下。他说，感觉只有我会是一个理想的妻子。
可我，并不想答应他。
因为有另一个人告诉我，爱一个人不必如此卑微，也不必是谁的备选。
沈意和抓着我的手腕，眼里满是恳求和失落。他太明白这些年，我对他的不舍和纵容，也知道我在他面前有多容易心软妥协。
我承认看到他的眼神，忍不住迟疑了一秒。但随即，坚定地推开了他。
夜色已晚，我匆匆赶到了定好的餐厅。第一次，是我等他。这一次，不知道他会不会等我。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踏着高跟鞋，小步快跑地冲进包间，门开的那一瞬间。希望他会等我，因为期待。又希望他不要等我，因为愧疚。
他在。
晋周就那么冷峻地坐在沙发椅上，手里握着酒杯，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像是走过了心中明明灭灭的悲喜。
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住口，就那么怔怔地向他走去，看着他有些凌乱的领带和衬衣，忽地想要伸手去整理一下。
“你的领带乱了。”
他盯着我的手，眼里的幽暗似有星火闪烁，突然将我往怀里拉近，轻轻扣着我的后脑勺，带着酒气的呼吸瞬间贴近了我的脖间。
“萱彤，是我的心乱了。”
11
刘西雅的婚礼在希尔顿酒店如期举行。
我没哭，她哭成泪人，仿佛今天出嫁的人是我。
伴郎们确实都挺帅的，整齐划一的模特身材，俊美的脸。
刘西雅把捧花直接塞到我怀里，然后对着伴郎们一指：“来，挑一个。”
我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毕竟晋周坐在台下勾着笑好整以暇地盯着我。
“谢啦，我今晚想摸着你的良心睡。”
刘西雅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笑着冲晋周挥挥手：“hi，良心，你今晚恐怕要熬夜了哦。”
“乐意至极。”
婚礼真是个能让人百感交集的地方，喊着要独自一人终身美丽的刘西雅，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嫁给了自己一见钟情倒追成功的人。
当看着楼下日日手捧鲜花出现的沈意和，我竟觉得释然了。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怎懂得爱人。
晋周的手在我腰上狠狠掐了一下，我撞了一下他，笑到:“放心，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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