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抽,今年27岁,单身。相貌、身材、家庭都很普通,不过有人心情好也会称我一句美女。
唯一不普通的是:勤俭节约,有好几万块的存款。不过人嘛,有了钱就容易胡思乱想,用错地方。
比如我。
同事胡雨和我情况差不多,不过半年前她倾尽一切去韩国做了个隆胸手术,外加割双眼皮和垫高鼻梁,修养好果真变美了不少!因此很快找到个男朋友,并准备明年开春结婚。
我能不心动嘛:“或许我削去脸颊两旁宽大的颧骨,变成v字脸,也能摆脱单身,不被阿婆们操心操蛋的筹谋相亲。”
"网红也多是人工脸蛋,混的好的还像个小明星呐。”我不禁一笑,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捧出了那张伴我多年的银行卡。
“喂,妈,我有个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下。”
“你说吧,抽妹,”妈声音有些温暖。
“我想...想做个简单的手术,就是让脸变得小一点。”
“抽妹啊,在脸上动刀子,哪能舒服?新闻常常有报道整容失败的会毁容呐!我和你爸爸不赞成,你这样挺好的。”
我搪塞了她几句,便失落的挂掉电话。我妈就这样,总怕疼,怕风险,你说人想美,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夏天到了,公司招了许多实习生,工作不忙,老板特给我们这样表现好的老员工一个月的超长待机自由行,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天都帮我整容去。
谨言慎行安稳了20多年,这次应该搏一把,毕竟明星都整容呀,这样的手术很常见,不是吗?
万事俱备,仅仅是没有考虑后果而已。
瞒着父母说自己出差一段时间,带着自己所有积蓄便走了。
天地间像上帝泼洒了一大瓶橘子汁,A市的黄昏很黄,空气带着果香,我站在了邻省的土地上,担忧和期待一并随着脚步前行。
面前立着的是家名声不错的整容整形医院,门口车来车往,生意好像不错。
医院的外形洁白方正,做的却切一切,割一割的拆装性工作。
妆容精致的护士迈着鞭赶的脚步子在清亮整洁的大厅穿梭,无暇瞥一眼手足无措的我。
来势汹汹的夏温依旧吞噬不了医院的冷气,冰的人心惶惶。转念想,只要两刀,仅仅两刀,自己就不用饱受大脸的折磨了。
医院效率很快,做完脸部检查后,交完订金后,很快安排房间住院。
细眼小护士告诉我:明天即可手术,主刀医生技术好,今天恰好从韩国进修赶回,去年还给个名人动过刀子。
“不必磨人的等待,也不给你后悔的机会,有手段的地方。”我暗想。
安置好一切,我在大厅六神无主的瞎望,忽然定睛大厅走廊尽头,见一个身材极好的女生,一只手掩着额头,弓着腰,鬼鬼祟祟打着电话。
我好奇心强,决定附身看看她的脸啥样:“吓死爹了。”
这是我看到背影杀手脸蛋时,惊吓出口的四个字。
这脸怪异无比,看不到眼,只能判断鼻子两旁吊着两条:“上扬的缝”,眼窝上部密密麻麻缝入一排黑线。
女生在电话里说自己在B市玩耍,可这明明是A市,电话那头问她B市的天气如何,旁边的好友慌忙拿出手机查询,她借口自己在屋里,要出去看看。
我看她模样颇为好笑,突然晃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收敛笑色。
阳光炫耀着它满身黄金铠甲,丝毫不在意大地妈妈愤怒的青烟直冒,医院病房还是像刚刚从冰箱拿出来的。
尖尖的针管破皮而入,凉的我直抖,它冲进我白皙缺血的脸蛋,麻醉药似饕餮般吞吃我脸皮内所有的触感细胞,很快脸没了知觉,可大脑清晰。
逼仄的手术室仅一灯、一床、一个手术车,中年男医生主刀,年轻女护士协助。
我觉得有些草率,电视里演的,明明是围一圈人呀。
“请问,就两位给我做手术吗?”我怕他把手术刀落在我脸里,语调非常轻柔的问了一句。
护士用白布轻轻盖住我的眼睛说:这是小手术,别担心,主刀医生是韩国回来的很厉害呢。
语毕,一只厚重的手已经毫不客气的在我脸上比划画起来,似乎在指点一张自己并不满意的线稿。
护士偶尔问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很快,我的脸从嘴角的地方被剥开,虽然不痛,却能感受到刀子游走的轨迹,甚至脑海中闪过屠夫面目狰狞、大汗淋漓扯割猪肉的画面:刀子拼命的前后摩擦,渐渐深入,直到切断所有的经络,屠夫才会满意的擦擦手,摘掉血迹斑斑的臭围裙,开始叫卖。
我的意思渐渐弱了起来,不敢再放纵思绪飞扬。
当刀子拨动到脸庞骨头那一刻,我的大脑神经炸裂般撞击心房,像是那块骨头在做最后的挣扎:主人不要砍我,我没做错什么啊,真的很痛啊。
接着我脑子里闪过片段曝光新闻:整容手术:割双眼皮学习班,三天速成。练手工具是一只鸡腿,练完就拿顾客开刀。
一张张,肿若猪头,面目狰狞,血淋淋的脸,不断蹦跶到我脑子里,我打了个冷颤,想立马跳下床去,此时我的意思和力气都很微弱。
护士感觉到我动了,立马使劲摁住我,并安抚到:别害怕,很快就好了。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很快刀子已经攀缠住那块骨头,护士固定住我的头,医生开始用电锯和锤子敲打切割。
我十分疲倦担忧却也开心:终于剔除这块心病了,终于不是大脸了。
电锯声没了,锤子在又自己的骨头上跳跃起来。
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我不敢睡去,我怕再醒来就面见上帝了。他敲了许久终于停止,而我真正的感觉到那块倔强的骨头,自打我娘胎里长出来的骨头,不日不夜陪伴我27年的骨头,已经离开了我的脸!
停止片刻后,又来了摩擦的声音,我能感觉到是一个美甲样式的搓刀,在我的残余的骨头上,来回推走。
护士又加力气固定我的头部。或许骨头没砍利索,参差不齐,现在磨一磨吧。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遮盖眼睛的白布已经快掉了,余光瞥到一根线在眼前绕过,然后打了一个结,接着整张脸被缠上厚重的纱布,最后护士告诉我可以回床上了。
她扶着昏昏沉沉的我走向房间,隐约记得护士告诉我把什么物品放在了床头柜。
耗尽所有能量的我终于睡去,再醒来来时,很想打个喷嚏却发现没有可以出气的地方。
恐惧的躺了很久,又想打个电话给朋友,拿起手机却发现头裹的像个木乃伊,无法开口。
接下来就是等待麻醉失效疼痛,那种恐惧比等待死亡还要可怕,虽然我没等过。
我仅仅是以为疼一阵也就罢了,却忘了整张脸被剥开过我,还不能吃东西!
清水淡粥的灌了一个星期,瘦了7斤,整个容顺带减了肥,好像划算的很。
挑个丑日子,一起去整容?住了一周后,旁床来了个十几岁的姑娘,做的是整形手术,割掉脚指头因遗传和挤压造成的畸形。
女孩麻醉结束后,在床上呻吟了许久,打滚的那种。
她母亲在旁边默默的安慰,买来的东西全被她扔掉了。我懂,因为切骨头真特么疼啊!我也想扔东西,可是不敢,因为没人给我捡。
仅三天,她们准备出院回家,高昂的住院费,让身在农村的她们承担不起。
她们临走的前一晚我在发呆,女孩把眉毛拧成八字,不停的切换电视,电话铃声响起,她有些笑意接了电话,她妈笑着把遥控递给我。
女孩挂完电话悄悄的告诉她妈妈,自己以后再也不愿意做任何手术,她说太疼了。
她妈收拾床头柜子时,用手捧出了两个用卫生纸包裹着的血迹斑斑骨头片。
她看了很久,突然惊慌的拿着那块骨头看向我,我迟疑的接过那两块没了生命的干了血迹的骨头,一霎那,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很快又瘫倒在血管内逃窜。
鼻子不停的抽动,连着脸一起抽,疼,我赶忙停止抽动,逃也似的把骨头塞进柜子里,看向漆黑的窗外。
女孩的母亲知道我不方便说话,也没多问,她匆忙收拾完衣物,很快和小女孩的父亲离开这里。
知了的叫声掩盖了所有抽泣。
而我终于拨了我妈的电话:“我和你爸把接你回家修养吧。”妈永远是妈,就算你错的全世界嫌弃你,她还是舍不得不要你。
修养完了,这两个月我不曾照过镜子,我怕看到自己猪头似得脸,忍住不笑,把脸笑歪了。
不过砸破脑袋也没想到:整容失败这四个字会滞留在我的生命中。还好我下了手术台,我默默安慰自己。
或许是比例没量好,可能是医生那天没睡好,我的右边脸骨架削去的比左边多,右脸往里歪,细看可以看出来。
医院良心的退回7000元,并推脱:修复期没保护好,可我花了整整7万块那。
幸好我整容的事情无人知晓。上班时,不是带着帽子就是披着头发,也没人在意。只不过找男朋友的事情更加遥遥无期。
上帝这回没有打翻果汁,而是忘记打开油烟机,弄得满城浓雾,呛的我鼻子酸疼。
听说每个加班的周末,办公室总有人聊八卦,我们公司也不例外。
“知道吗?公司的那个胡雨之前不是整容了嘛,本来好好的,结果前几天拍婚纱照时候摔了一跤,把假胸里硅胶都摔出来了,结果男方父母现在闹着退婚呐,说假胸哺乳期对孩子不利。”王大姐惋惜的说。
“要我说呢,人的外貌就像一张试卷,整容的人就像在这场考试中作了弊的,运气好的作弊成功得到高分,运气不好的,作弊被抓,还要试卷做零。”公司的小张文艺气息浓厚,顺口接话。
“这外貌吧,并非人生唯一的答卷,整容也不是走向人生巅峰的唯一途径,哎,何必冒险那!”语毕他得意的摸摸脸。
王姐又说:“现在大众的审美已经转变了,圆脸方脸也美啊、平胸啊,像邓丽君,赵丽颖不也挺美的。还有那个香港演员梁小冰鼻子也不挺呀,看她演的鹿鼎记时,很惊艳啊。"
“人想变美,可以理解的,只是方法有误。《圣经》书中说:妇女美貌无见识,如同金环带在猪鼻上,只整外在,不修内心,徒劳徒劳。何况外貌可以随着岁月的洗礼和心境的修养有所改善的”。
做在拐角处的张姐一向不参与嚼舌头。
我听完此番对话,心里不是滋味,泪如决提的跑出去。
粘人的春风撞上脸颊泪水吓得抱住发丝,粘的我很烦躁,一把撂挂在耳后。
跑了一会平复许多,忽听见树丛旁低落的唔咽声,好奇心强的我蹲下拨开草丛:看到一条耳朵残缺流浪狗。
折耳的样子颇丑,还呆巴巴的望着我,我轻轻挪过去,试着摸摸那狗,它低头舔了下自己的腿,玻璃球似的眼睛里噬满泪水,求助的望着我。
我一向爱狗,且遇到他们就会智商下降。随即脱下针织衫准备给它包一包:“你是流浪狗吧?又笨又丑,还不会保护自己,没人要你了吧,要不我带你回家吧,反正我也没人要。”我一边念叨,一边帮它包扎。
路边停下一个清爽的男生,看到这一幕莞尔一笑。
他听完我对狗说的话觉得我是个:有爱心又有趣有爱的人,娶回家一定会幸福的。虽然细看右脸颊有些往里凹,到也没大碍,毕竟生活在一起,不是靠脸维持感情,而是三观。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他点点头脚步踏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请问需要我帮忙吗,我学过一些基本救护。”
我的身体轻轻抽动,准备转身时努力吸了口气,闻见错开的桂花清香,暮然抬头,我知晓余生有人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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