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东莞市横沥镇
上一章:那些年，我在广东打暑假工的日子（一）
【2】东莞鞋厂
东莞东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整个火车站广场垃圾随处可见，我还头一次在广场上看到铺报纸睡觉的人，觉得这些人真是可怜。广场周边有很多饭店，我们虽然早就猜到那些饭店大都是宰客的，仍是抱着侥幸心理去看了一看，结果当然不出我们所料，菜价的确很高，我们硬是饿着，马上转身走人。
广场上拉客的面包车司机特别多，我们连续碰到了两三个，不过因为春晓的老乡答应来车站接我们，所以我们对那些司机压根不感兴趣。
不知等了多久，春晓的老乡终于带着两个人来了，春晓老乡早已不读书，来东莞闯荡。至于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另一个是老板（后来我才想清楚，这个老板才是管我们吃住的关键人物，所谓的老板，就相当于中介人，他控制我们的工钱，要我们去哪我们就得去哪）。老板是个壮士，长得又肥又高，长相挺凶，我在车上听他讲电话都是用吼的，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我心里凉了半截，整个脑子只有一个字：怕！东莞的道路又宽又直，面包车开得飞快，从东莞常平镇直奔横沥镇，这七拐八拐的弄得我晕头转向，好在横沥镇离常平镇也不远，横沥镇很快就到了。
说实话，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处在横沥具体哪个位置。
我们的目的地在一条小吃街里，街边满是廉价的外租房，十块钱可以住一晚上。
我们注意到小吃街里有个鞋厂。
老板把我们安排在外租房里头住。十块钱的房间当然没什么好设备了，空空的房间只有一张大木床，外租房的老板娘给我们搬来一台风扇，这就是唯一的电器了。“有没有热水洗澡啊？”我问。“这么热的天洗什么热水啊？”老板娘反问。我心里有些不爽，毕竟搭了连续十八个小时的火车，要我洗冷水简直是受罪，于是我索性不洗了。放好行李，我们到小吃街觅食，十八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当然很饿了，我打包了碗薯粉。逛来逛去也就发现只有一条街可逛。我逛到一个水果摊的时候假装买水果，实际是想和老板搭讪，从她口里我才打听到这是横沥第二工业区。
返回外租房，我取出收音机，打开广播听，躺在床上睡不着，就走出阳台透透气，突然感觉身旁有人，扭头一看，一个男的光着膀子在我左边吸烟，我吓一大跳，不过没叫出声来，假装镇定回了房间。这男的住我们隔壁，我们的阳台是挨着的，中间只隔一道铁栏。
我被吓得神经过敏，锁紧大门，每次有人敲门都问是谁才敢开门。折腾了一晚，我终于躺在木板床上睡着了，带着疲惫与不安……
第二天醒来，老板告知我们下午要到对面的新鸿利鞋厂上班。春晓另一个老乡刚好在那个鞋厂里干了三个月，不久就要走，我们在小吃街上见着了面，这个老乡比昨晚接我们的那个热情多了，请我们在大排档里吃了一顿，我们这五个饿鬼点了两碟菜吃了个精光，撮了春晓的老乡几十块人民币。说实话，吃了人家血汗钱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我们感激不已……
下午，我们从老板手上领了厂牌和饭票，牌和票都是别人的，我奇怪不已，很想问为什么，不过看那老板凶凶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我知道，我来这里工作，既没有法律保障，也没有安全保障。因为，我没有和这个工厂签任何劳动合同。然而，都到这一步了，我就算不想干也不方便回去，于是只好听天由命了。
搬进新鸿利宿舍的时候可不是那么的顺利。刚进工厂大门就被一伙混混拦截，为首的非要问清楚我们是谁，还查了我们的厂牌，一堆男男女女围了过来，我们像动物一样被围观。没法子，别人的地盘就得听别人的，在这里地头蛇比天王老子还厉害。好在事情最终由带我们来的人摆平了，一个又高又胖的保安把我们领上了宿舍。
我们刚到宿舍走廊就引起了骚动，有几个宿舍有床位，不过都不欢迎我们搬进去，这也难怪，人家并不了解我们，当然得提防着。
保安还是强行压迫一个宿舍的女生给我们搬进去了，由于我们仗着保安进来住，那几个女生明显不怎么高兴，没办法，我也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成这个样子，只能慢慢来了。
清理好床板铺好席子，我们终于安顿了下来。宿舍提供热水洗澡，我总算将一身的疲惫彻底洗尽。
“喂！靓女！”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叫了我一声。我不喜欢她这么称呼我，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问她有什么事。
“你们晚上不要睡得太死了，这里不安全。昨天晚上有个男的从窗户爬进我们宿舍，幸亏我叫了一声他才逃走。”
“有这样的事？”我检查了下窗户，锁头坏了。
“嗯！这里晚上还有男的来敲门呢！”另一个女生接了一句，“所以我们今晚会在隔壁宿舍睡，你们在这个宿舍要小心点！”
“好吧。”我回答，心里觉得她们其实也挺友善的，跟我们说这个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只是她们的表达方式让人有点儿不舒服。
接下来我们跟着老板到厂房门口刷卡签到上班，没有换工服直接进了厂房。厂房很吵，机器的轰鸣声很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好在墙上装着排气扇，否则会熏死人。
在这里工作的似乎有不少未成年人，打扮得流氓样孩子也不少，很多都是吊儿郎当的状态，处在这样的环境工作，我认栽了。我和我和我的几个同伴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工作，而我被一个瘦瘦小小的组长领走了，组长是个鸭公嗓，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他安排我做贴腰铁的活儿。（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鞋子里放有一块铁片，以防止鞋掌和鞋根间断裂）腰铁分很多种，长的短的，弯的直的，得根据鞋型和鞋码来贴，对于这样的工作，我一点也不满意。因为我贴腰铁必须同树脂打交道。树脂是一种气味很浓重的胶水，会对鼻子产生刺激，我刚开始接触树脂的时候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恶心得想吐。然而我必须利用树脂把腰铁贴在鞋底上。当时他们也没给我发手套，树脂染到我手指上，黏黏的，很难洗掉。这种树脂经过高温烘烤或风干就可以粘住东西，不过也不算太牢固，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把粘住的东西分开，因而鞋子的质量可想而知。
旁边的大姐看我一直捂着鼻子，给我找来了口罩和手套，于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还很感激她。
坐我对面的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长得很有灵气，我一来她就很热情地问我叫什么名字，之后又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广西来的，她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原来我们是老乡，都是广西人。她让我叫她小莫。我们一边工作一边聊天，通过聊天才知道，她才念初二。
“我是童工！”小莫悄悄告诉我，一副神秘的样子。
“我念大一。”我也告诉她。
“你是大学生？”小莫一脸惊讶的表情。
“是呀，怎么啦？”我问。
“大学生也出来做这个噢？”小莫明显不解，“哈哈，我能出来和大学生一起工作诶！”她忽然又变得很得意。
我微笑，看来这次出来还是不要到处乱讲我的真实身份了。这孩子很容易打交道，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我很快就和小莫成为了朋友。她这次是和她同学一块过来，只比我早来两个星期，而且是被网友介绍来的，工资是每小时四块钱，比我还低。问谁接的她，情况同我一样，我听了，心里隐隐发毛，这到底是个什么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得给我吃给我住总比沦落街头幸运。
未完待续下一章:那些年，我在广东打暑假工的日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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