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益拼命拍打着水,头在水中浮浮沉沉,脚踮不到地,要不是全身浸入到冰冷的水中,她应该吓昏过去才对。现在她只能手脚并用地胡乱挣扎,拼命的只想把头露出水面,期盼老天能给她一根救命稻草,好让她逃离这片深渊。
这时上面的亮光被遮去了,仅有一点的灰暗也看不到了,她知道李旭把窨井盖给盖上了。快到她来不及呼救。
有那么一瞬间她奇迹般地冲出了水面,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就再次下沉。两只耳朵被咕噜咕噜的水声填满,文弱的她很快就把大部分体力耗尽。身上的衣服吸水后牢牢地束缚着她,脚上的运动鞋这时也像两块石头一样沉重。现在她似乎连坚持屏住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亡的气息包围着她。
突然,她想到了女儿,理智告诉她必须活着。她又扑腾起来,经过一番折腾,方益岔开的双腿碰到两边的井壁,她连忙直起身子张开双臂,两只前脚掌死死踩住井壁,借助上支的力量,并使出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往上挪,终于头出了水面。
她睁着惊恐的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带有异味的空气,转头看了看四周,眼前却黑乎乎一片,湿透的衣服、害怕的心理让她牙齿咬的咯咯响,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方益咬紧牙关,身上的肌肉僵硬起来,慢慢的她的气息稍微平静下来,眼睛在黑暗中眨呀眨,渐渐能分出个深浅,虽然还辨不出具体的颜色,却依稀能看到灰暗色的轮廓。
望着水中和她一起落下来的一把短柄雨伞和一张硬纸板。方益才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噩梦,冷静了一下心想:明摆着李旭想至于我死地,如果这个时候喊,岂不是告诉他我还没死吗?说不定真的会落井下石呢!听着上面窨井盖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方益知道那是李旭想把盖子踩的更加严实些。她愤怒地咬着嘴唇硬是忍住了没有吱声,还是保存体力等确定他走远了再呼救吧。
心中的悲愤及久站了X字型的站姿使她双腿微微发抖,狭小的空间,固定的姿势让方益倍感吃力。如果不想再次沉入冰冷肮脏的水中,她必须找个好一点的支撑点,于是她咬着牙两手撑牢在井壁,一只脚在水中上下、四周探了探,谢天谢地她终于探到井壁一侧凹陷进去的地方,这样她可以踩上去更轻松的把上半身露在水外。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可惜泡了水之后屏幕闪了两下就开不了机了。
回想起十分钟前那一幕,怪不得在她烫好头发后,李旭来不及似的抖着两张红色大钞递了过去,许是在她坐在那烫头发时,他已经想好对付她了。
当时自己从理发店的镜子里已经观察出他的异常,是那么的坐立不安,当理发小哥夸她的头发做的好时,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不耐烦。
走出理发店时,虽说外面下着大雨,可他的雨伞却极为严重的歪向自己一边,当时还觉得他是多么体贴心善,宁愿自己淋湿也不忍心弄湿自己刚做的发型。谁料,他是想遮住自己的视线,为了那个早已为自己敝开的窨井,他只是在上面放了一张硬纸板而已。就等着自己在他的带领下准确无误的跌入这个深渊,在她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井沿时,李旭硬是掰开她一个个手指,虽然撑开的伞挡住了他的面孔,但她知道他当时的面孔一定无比狰狞。最后把她连同伞一起塞进窨井……
大多时候方益侧耳倾听,由于是冬日雨天的夜晚,路面上行人很少,有的也是“嗖〞的一声扬长而去的汽车,她可不想毫无用处的喊破嗓子,她要保存体力也要保护嗓子。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在海南而不是老家的窨井里,不然她会活活被冻死。
想到这里,方益感到一丝困意,于是用冰冷湿透的袖子擦了把脸,然后又稍稍挪动一下姿势,总之,她不能睡觉,否则极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在静悄悄的窨井里一直想女儿、想丈夫、想父母,只有想到最亲的人,她才有勇气驱赶疲惫,让自己清醒,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她很惭愧自己相信了李旭,自三年前的同学会上再次见到李旭时,她听说这个曾经的初恋又恢复了单身,带着从前的美好,及现在的同情,她和他多喝了几杯,在聚会散场后,她故意走的很慢,内心竟期盼着再发生点什么。在街道转弯处李旭果然追了上来,一把抱住她,吻着她的耳垂告诉她,一直忘不了她。就这样他们旧情复燃了。
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啊!方益叹了口气,她知道如今的李旭已不是高中时期的李旭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性的接近她,毕竟他投资破产了,妻子带着孩子走了。而她,丈夫是公务员。自己办了个生意火爆的辅导班,家中收入在当地算得上中等偏上。李旭在和她相好的第二个月,就伸手借了五万,后来隔三差五的多则两万三万,少则三千五千的,前个月又借口买房要首付差个二十万,虽然不乐意但也给了。前后算起来也有四十万在他手上了吧。这不几天前,他打她电话让她挤出五天时间,一起到这里旅游,顺便把老家刚赔来的拆迁款转帐还给她,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带上他上次写的欠条。
谁想……
她以为自己对他仁至义尽,他应该会感谢自己,可这结果正如她几天前给学生课堂上讲的《农夫与蛇》。
方益想到这里,心中倍感凄凉。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自己居然鬼迷心窍差点和老公离婚!
她今天决不能就这么死去,为了孩子也为了家,她都要从这个窨井里出去。不但要出去,还要让这坏人绳之以法。
耳伴不时传来水的叮咚声,那是上方井盖别缘的水渗下来,如同时钟的秒针告诉方益时间一直在流逝,方益盼望着长夜快点过去。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方益想起刚掉下那抬头的瞬间,她看到上方有一捆手臂粗的电缆管横向通过了井口并微微下垂形成一个U字形。她如何才能够到那里呢?只要自己攀上那根电缆管就离井口不远了。她必须依靠这个条件让自己上去,再推翻井盖,只有把井盖推开,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不然是没有希望的。
她吸了吸鼻子,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可眼前除了泡在水中的纸板和雨伞别无他物。
方益低头默念: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突然她想到了水中的雨伞,对,这把短柄雨伞,不能这么白白泡在水中,它此时应该是自己的战友,虽然伞骨折了、弯了,但它没有牺牲,它还可以为营救自己做一些贡献。
方益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弯身小心翼翼的捞起水中的雨伞,又抬头看了看上方。一个自救的计划浮出脑海。
她把伞布扯了出来,再把伞骨当刀把伞布割出一个小口,然后用牙齿咬住伞布的一端,用一只手撑着井壁,另一只手用力扯开伞布手肘死死抵住井壁,她把伞布扯成几片长布条,再打几个结,做成一根“绳”,绳子的一端系在伞架上,另一端紧紧攥在手中,她要把伞架往上方电缆垂下的那U型中间抛过去。她要利用杠杆原理把自己吊到电缆管上。
可往往事情想想很简单,操作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当她一用力向上抛伞架时,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又落到水中了。她呛了几口水,头脑更加清醒了。为了脚下不打滑她舍弃了脚上的鞋子,于是又一点一点的以X的姿势从水中慢慢住上挪,直到估计手中的伞架能够到上面的电缆管为止,又使出劲儿往上抛,这次人没落水。但伞架不仅没投进那个目标,反而在坠落时击中她的额头敲出一个大包,方益条件反射的痛苦捂头,绳子从手中滑落掉入井中。
伞骨已沉到水下了,趁一端的绳子还飘浮在水中,方益来不及多想赶紧下去,她不能再失去这个战友了。她一直下到能用脚尖勾到水中绳子的位置,勾了几下都没有成功。但她毫不气馁,又换了另一只脚试,一下、两下……七下、八下,终于在第九次,她把水中的伞绳勾了上来。
刚才怎么下来,现在她就要怎么上去。她觉得有些累,但她必须硬撑着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除了饥寒交迫,她上墙的本领倒是长进了不少。于是一鼓作气,上到更高的地方,为了避免伞架再次脱手落入井底,她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已的手腕上再抛,终于成功了。
但手中的绳子明显不够长了,而且伞布单薄又不结实,怎么说她都有九十多斤,方益只好把口袋里的钱取出塞进内衣的罩杯,又把外套、羊毛衫、秋衣一件件脱下来相互打个结,直到身上只剩内衣,现在仅仅差最后一点距离了,为了能出去,她把下身的牛仔裤也脱下接上。终于她够到又粗又牢固的绳子了。方益把全部由衣服裤子制作的绳子两头系好成挂在电缆上的0型。她提起一条腿插入0型的绳中岔开腿“坐〞在上面,绳子轻轻晃荡着,但这是目前为止最舒服的姿势,而且离开了水面。
就这样她象荡秋千一样一手抓着一边的绳子,又休息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车流又多起来了,耳旁边没有了水的叮咚声,估计今天是个好天气,外面没有下雨。
休息够了,准备干活了。方益把右侧绳子绕在大腿根两圈,又用力拉左侧的绳子,利用杠杆原理上到电缆边上。
方益突然想平时看到的窨井盖上有几个小孔,她可以利用这小孔向外面传递信息,于是又想到一直舍不得扔的伞架,方益费了好长时间把伞中间可以升缩的主心骨连同伞柄一起拆了下来,把它升到长度的极限象根竹棒一样,往上捅,可由于视线昏暗没捅到小孔,坏了的伞柄又缩成短短的一截了。经过反复拉升又反复捅,终于正中小孔捅到路面上了。虽然她拿着伞柄上下来回抽送,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发现。
方益知道因为伞柄长度有限,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她从内衣罩杯中摸出100元的钞票,卷起来塞进伞柄的前端并故意把钱的另一半露在外面以便被人发现再捅出去,希望快点被人看到。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伞柄却纹丝不动,这象极了钓鱼。不对,是钓人。方益把伞柄抽回一看,钱已不见踪影,难不成被风刮走了?
终于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沮丧、失望、悲哀、愤怒、不甘让方益痛哭流涕,她发疯似的仰头大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
可除了感觉到上面一闪而过的车子和步履匆匆的行人,还是没有人为她停下脚步。
发泄完情绪后的方益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知道除了李旭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她只能靠自己,于是勉强自己做着深呼吸冷静,方益擦干眼泪,抬头看了看上方,盘算着只要再上去1米左右估计伸手就能触到窨井盖。
努力努力总会缩短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她咬咬牙想到。
又经过了一点一点艰难的挪动,方益终于触到井盖了。她特别小心的稳住下身,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激动地举起双手用力托举,可惜太沉了,第一次没成功,由于用力太猛,下身晃动起来。她赶紧蹲下,又用头去顶,一下两下……突然,她听到一点声音,那是井盖松动的声音,虽然是那么低沉又短促的一点声音,却给方益带来了无穷的力量。终于她直起上身使出全部的力气推开了窨井盖。
一股冷气夹杂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强烈的阳光刺的她眯起了眼晴,她感到一阵目眩,无力的伸出一只被井水泡的惨白的手摇啊摇。
一位路过的女人看见了远处地面上的一只摆动的手,惊叫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听到女人的尖叫和急促脚步声方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知道终于有人发现她了。心中一放松,人便有些绵软,手中绳子一滑突然又掉下了1米,幸亏大腿根还绕着绳子,不至于坠入水中。
当路面上的人发现一个只穿着内衣内裤脸色苍白的女人在窨井里时吓坏了,伸手去拉又够不到,急得不知所措,忙掏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带上衣服过来。
女子守着井口,不断的安慰井下的方益。不一会儿,井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110也来了。
方益终于出来了。
此时,方益正躺在病床上,向民警描述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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