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薄暮,雁凉城里朔风阵阵。街道上行人稀少。
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拿着酒葫芦,步履轻飘,应该是醉得不轻。
远处一架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
“赶紧让开!你个醉鬼。” 驾车人大喊。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醉汉突然猛地喝了一口酒,然后喷了出来。这个攻击性动作,虽然毫无杀伤力,但是马没见过这种操作,吓了一跳。大概是感觉到前面的人不是善茬,远远地停住。
车里的人正在小憩,突然感觉到一阵外力要把自己抛出去,猛地惊醒。他脚尖一发力,又稳稳地坐了回去。
此人正是雁凉城的总捕头,关锁寒。
除了捕头,他的另一个身份,是雁凉城第一剑客。
“怎么回事?” 关锁寒声音有些不悦。
“对不起……关总捕头……有人拦在了车前面。” 驾车人忙解释。
“什么人?敢拦我的车?”
“是个醉鬼。好像就是那个自称是什么雁凉城谪仙人的……恨长生。”
“恨长生……那去死不就得了么,这名字。赶紧让他滚开,夫人和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关锁寒有些不耐烦。
“喂!那个醉鬼!赶紧让开!不知道这是谁的车么?不想死赶紧滚!”驾车人大喊。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不就是那个杀人魔王关锁寒的车么?”恨长生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地朝马车走去。
路边的行人听到这话,纷纷侧目,面露惧色。
“完了完了,这醉鬼今天要死在这。”
“赶紧走,别溅一身血。”
路人交头接耳,快速离开。除了几个胆大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稍稍后退了几步,继续看戏。
“你!你!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驾车人大惊失色,指着恨长生大骂,然后又转过头去,陪着笑说:“关总捕头,他肯定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条贱命。我这就下去,把他拉走!您稍等我片刻。”
“嗯,去吧。” 关锁寒冷冷地说。
驾车人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恨长生面前,把他往路边拉。
“关锁寒,你就是个草菅人命的恶徒,什么总捕头?什么第一剑客?你也配!”恨长生一边试图挣脱驾车人,一边大骂。
“兄弟,赶紧醒醒,你想死换个地方,别连累我啊。”驾车人累得脸通红,看了看那几个看热闹的人,说:“各位帮帮忙,拉住他一下,小的我谢谢各位爷了。”
几个人又往后退了几步,没有上前的。
“怎么这么磨蹭?!”关锁寒掀了车帘,探出头来。
“来了,来了。关总捕头,我这就来!”驾车人一把推开恨长生,然后补上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小声说:“对不住您了,您就谢我吧。”
“这就走!关总捕头,您别生气!跟这种人生气,犯不着!别影响了您和夫人公子吃饭的心情。”驾车人一溜小跑回到马车,一扬马鞭,马车疾驰而去。
恨长生肚子被踹了一脚,感觉胃里翻腾,坐在路边一边呕吐,一边怨恨地目送马车离去。
关府书房。管家浮云蔽伺候关锁寒喝茶。
“那个叫什么恨长生的,你知道么?”关锁寒问。
“知道,一个疯子,总说自己是雁凉城李白。城里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他都说过些什么,你知道么?”
“在闹市见到过几次,好像倒是会背几首李白的诗。”
“没了?”关锁寒晃了晃杯子,几根顽强的茶叶像是飘荡在大海上的小船,不肯下沉。“额……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没到处说我是杀人魔王,草菅人命之类的?”关锁寒看似轻轻地放下杯子,桌子却低声惨叫,那是木头纤维断裂的声音。
“这……您是哪听来的?”浮云蔽有些吃惊。
“哪听来的……当着我的面骂的!”关锁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什么?这厮竟然有这样的胆子?简直活腻了!您放心,我很快就除了他,省得他再玷污了您的耳根清净。”
“你除了他?你除了他和我自己除了他有什么区别?你要让人在背后说我关锁寒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关锁寒踱着步,面露不悦。
“不不不,当然不会。他不是爱喝酒么?这爱喝酒的人,就免不了耍酒疯,这耍了酒疯,就难免和人起争执,这一争执,被人误杀,不也是情理之中么?”浮云蔽脸上闪过一丝阴冷。
“嗯,这倒也是。你有合适的人了?”关锁寒脸色缓和。
“做这事的人不难找。”
“城里大大小小的势力,多少都跟我们有些关系。尽量找城外的人做。”
“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个人,非常合适。”
“哦?说说看。”
“此人叫楚秋水,是个西域过来的马贩子。按理来说,这贩马的生意,是夫人家的。所以一开始,夫人就让我找人收拾他。结果,我派去的几个人,都被他给收拾了。这一个马贩子,有这能耐,我就有些疑惑,派人盯着他。终于被我发现,他其实不是个正经的商人,背地里,他接活儿。就是那种活儿。”浮云蔽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哦,城里还有这种人?”关锁寒也来了兴趣。
“对,我本来打算拿他个把柄,把他抓了,但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这家伙,干活挺利落。好在他那贩马的生意只是个幌子,也不正经做,对夫人家的生意,没太大影响。这事我就先放一放了。”
“这么听来,此人倒是合适。”关锁寒点点头。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要说这雁凉城里敢跟关府做对的,找不出第二个人。如果是他干这活儿,没人会怀疑到您身上。”浮云蔽谄笑。
“你说那人是个高手?以你的眼光,能称他高手,看来有点儿意思。此人武功和我比如何?”
“那当然不能和您比。您是雁凉城第一剑客。他怎么配和您相提并论?”浮云蔽忙摇头。
“诶,奉承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就跟我说说,此人多大年纪,有何本事?”关锁寒问。
“这人,大概不到三十岁,有一身蛮力,使的是一口朴刀。估计也就是野路子,没什么来头,毕竟那西域路上不太平,在外行商的,会两下子也正常。” 浮云蔽说。
“哦……那你去办吧。”关锁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正欲挥手让浮云蔽退下,突又想起什么,说:“对了,你派人盯着他。一旦他得手,就回来向我通报。毕竟我是这雁凉城的总捕头,保一方太平,总不能放任外地人在此行凶吧。”
“哦……明白……不过区区一个西域浪人,用得着您亲自动手么?”浮云蔽小心翼翼地问。
“既然你说他是个高手,我担心手下人不是他的对手。”
“明白明白,您这么体恤部下,手下那帮兄弟实在是三生有幸!”浮云蔽说完,躬身告退。
迷花酒楼二楼雅座。
“五千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子而已……”浮云蔽跳了起来。
“疯子?手无缚鸡之力?那你现在就可以下楼,一刀结果了他,找我做什么?”楚秋水指了指楼下角落里的桌子,恨长生正半醉半醒,趴在桌上。
“这……” 浮云蔽一时语塞,又坐了下来。
“若是有几分武功的,你们随便栽个罪名,就把人做了,还需要这么费劲?恰恰是这鸡,杀起来恐怕遭人耻笑。所以只能让我这外地人,代为执刀吧?”楚秋水面露不屑。
“楚大侠深明大义,深明大义。”
“大侠?谬赞了,我当不起。五千两,一分不能少。做了这事,我恐怕在这雁凉城,再无立足之地了吧?”
“成!就五千两。还望楚大侠尽快动手,省得那疯子再出来瞎逛,被我主人碰到,惹他老人家心烦。”浮云蔽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这不是浮总管么?真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来咱这小店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轻柔妩媚。
楚秋水循着声音看过去。
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惊住了。
只见那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尤其那一浅笑,摄人心魄。之前只是听说这迷花酒楼的老板娘小楼春,是雁凉城里排第一位的美女,从来不曾见过真容。如今得见,竟比传闻中还要美。
“哎呀,这不是小楼春老板么?雁凉城里都说见一眼小楼春,比在路上捡到一锭金子还难,我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看来这段时间,必是要心想事成的了。在下有要事在身,先不打扰了,告辞。”浮云蔽拱拱手,下楼离开。
“浮总管慢走!”小楼春目送浮云蔽离开,收起笑意,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恨。
关府书房。
“事情办妥了?”关锁寒擦着手中的剑,寒光阵阵。
“办妥了。要了五千两银子。这小子可够黑的。”
“钱不是问题。他要是不敢要价,我还担心他能力不够。哦,对了,他没有怀疑吧?”关锁寒收剑入鞘。
“倒是……好像没有。”
“嗯,那就好,派人盯着他。找两个机灵点的,别让他发现了。”
两天后,暴雨之夜。迷花酒楼坐满了客人。
从傍晚就开始的倾盆大雨,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把酒楼里的客人都困住了,外面还不停有进来避雨的。
恨长生坐在角落的桌子,半醉半醒。那是他在迷花酒楼从来不变的位置。没什么佐酒的菜,只有一碟花生,一壶酒。
楚秋水在二楼雅座,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一边吃着,一边静静地看着恨长生。
想到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楚秋水突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
好在是雨夜。大雨,可以洗去血腥的味道,那种味道,即便是楚秋水这种职业杀手,都十分厌恶。
差不多是时候了,楚秋水准备下楼。
他没有带刀,杀这种没有武功的人,不需要刀。刀和包裹都已经藏在马棚里,做完事立刻走,离开雁凉城。
“他妈的,这什么破天气!小二,给爷几个找个位子。”说话的是泼皮刘五。
他带着几个泼皮无赖走了进来。酒楼里其他客人侧目而视。
楚秋水认识这几个泼皮。刚来雁凉城卖马的时候,这几个泼皮找过他的麻烦。为首的,便是这刘五。
“对不起,客官,咱今儿个客满了。要不,您去别家看看?”店小二上前打招呼。
“这他妈外面这么大雨,你让我们去哪?”刘五一脸不满。
“那……几位稍微等等?现在确实是客满了。”店小二说。
“满了?我看看……”刘五走进来,一步三晃地四处打量。突然,他看到了恨长生趴在桌子上,就走了过去,踢了踢凳子,大喊:“店小二,这不是有个空位么?”
店小二一溜小跑过来。
“客官,这里有人,您没看见这桌上趴着个人么?”店小二说。
“人?这不是那个疯子么?自称李白的那个?这叫人么?疯子也算人?”刘五哈哈大笑。几个喽啰也跟着大笑。
店小二不敢说话。
“你看看,这吃的是啥玩意?就一碟花生米。你再看看这衣服,哎呀我去,我站这都闻到酸味了,一年没洗了吧?就这种穷酸要饭的,你们酒楼也招待?喂!穷鬼,赶紧醒醒,滚蛋!”刘五敲了敲桌子。
恨长生惊醒,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楼上的楚秋水来了兴趣,这些无赖倒来得是时候,一会儿打起来,自己稍微暗中一用力,就可以借刀杀人。
“我们老大叫你快点滚,听到没有?”几个喽啰指着恨长生叫喊。
“滚……什么滚,老子偏不滚。”恨长生醉眼朦胧地站起来。
“嘿!较劲了是么?”几个喽啰撸着袖子要上前。
“老子……不会滚!老子要……走了!……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恨长生伸了个懒腰,提起酒葫芦,摇摇晃晃准备走。
楚秋水心里暗叫坏事。本以为这雁凉城李白,是个有骨气的文人,平白遭了侮辱,一定奋起反抗。谁知道是个怂包,遇到流氓就吓得要跑。
楚秋水正欲下楼,只听得一个轻柔的女声。
“既然来了就是客,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么?迷花酒楼从来不是势利眼。一碟花生,怎么就不能在这喝酒了?”老板娘小楼春从楼上走下来。
“哟哟哟,这不是老板娘么?咱今天是啥福气,居然能见到老板娘亲自出来。”刘五转身朝小楼春走去,眼神色眯眯的。
“这里不欢迎闹事的人,还请几位移驾别处。”小楼春说。
“啧啧啧,刚刚还说来了就是客,咋就突然变卦了呢?要不怎么说,这女人的心,变得就是快呢!”刘五淫笑着,把手伸向小楼春。
“你别碰她!老子跟你拼了!”恨长生冷不丁跳起来,用酒葫芦猛砸刘五的头。
“哎哟,我的头,疼!疼!给我揍这疯子,往死里揍!”刘五恼羞成怒,指着恨长生大喊。小喽啰们都上去对恨长生拳打脚踢。
“住手!”小楼春上来就要拉开小喽啰。
不料此时刘五猛地抱住她。
“老板娘,本来没啥,现在我在你店里被人打了,你是不是要赔偿我一下?哈哈哈哈……”刘五说着就要把嘴往小楼春脸上凑。
恨长生见状,像是红了眼,大喊一声,挣脱了那些喽啰,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刘五的肩膀,疼得刘五哇哇大叫。他放开了小楼春,转身过来要打恨长生。
扭打间,恨长生拽着刘五的腰带,猛地一拉,腰带散开,几粒金豆子掉在地上。
一粒金豆子滚到店小二阿财的脚下。他左右看了看,悄悄用脚踩住。他以为没人看到,但是楼上的楚秋水却看在眼里。
刘五一看钱掉了,忙松开恨长生,骂骂咧咧地去捡钱。有两粒金豆子掉地上蹦到别人的桌子下面,刘五不得不钻到桌子下面去捡。捡完钱,他感觉旁人都在笑着看他,心里受了侮辱,就憋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大喊:“妈的,把这两人给我绑回去,我就不信了,收拾不了他们!”
一个喽啰正要上前,却不知从哪飞来一个小石头,砸在他脑门上,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谁?谁暗箭伤人?出来!”刘五大喊。
无人回应。
一个喽啰又要上前。
“啪”地一声,又是一个小石头,打在喽啰的脑门上,喽啰捂着头大叫,有血从指缝渗出。
“谁?究竟他妈的是谁?有种出来!”刘五大喊。
“哎呀,这是花生啊。不是石头。”有个食客捡起一粒带血的花生。
“啊?真是花生?啧啧啧,这是高手啊,能用花生把人头打破。”另一个食客也啧啧赞叹。
刘五有些胆怯。
“你们!你们暗箭伤人,不算好汉。今天就先饶了你们,回头跟你们算账。”刘五带着几个喽啰,骂骂咧咧地出门了。
“不知哪位大侠仗义相救,还请现身,受小女子一谢。”小楼春朝着众客施了个礼。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楚秋水下楼,拱了拱手。
“哎呀,真是个高手。一看这汉子,就是武艺不俗。”
“这人我知道,西域来的马商,叫楚秋水,以前还打过关府的人。”
“哎呀,那了不得,真是大侠!”
众人小声议论。
“感谢大侠出手,不知大侠怎么称呼?”小楼春朝楚秋水又施一礼。
“大侠不敢当,在下楚秋水,就是一外地行商。”楚秋水拱手还礼。
“今日多亏二位了,还请二位上楼一坐,容小女子略备薄酒,聊表谢意。”小楼春朝恨长生,楚秋水各施一礼。
楚秋水有些后悔,早知就不出手了,如今这样一来,他与恨长生便是相识了,再以酒后起争执的理由杀他,便有些牵强了。可是当时的情况,若不出手,那刘五必要绑走小楼春,自己心里一着急,便不由地打出一粒花生。
算了,再找其他机会动手吧。
三人上楼,一番畅饮。为表谢意,小楼春献歌一曲。
看着小楼春,楚秋水如痴如醉。一转头,他发现恨长生也呆呆地看着小楼春,似乎口水都流了出来。楚秋水心中生起几分恨意。这样的痴傻之人,怎么配和自己坐在一起,听小楼春这如同天籁的嗓音呢?
一曲唱毕,小楼春坐回桌子。
楚秋水往门口瞥了一眼,看到店小二阿财正在一边站着,顿时心生一计。
“今日有幸结识雁凉城谪仙人,楚某心中高兴。有意结拜为兄弟,不知长生兄可否赏脸?”楚秋水端起酒杯。
“楚大哥不嫌弃,小弟三生有幸!”恨长生也忙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好好好,那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大哥今天来得匆忙,也无甚礼物在身上,这样吧,这点银子,还望兄弟不嫌弃。”楚秋水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恨长生。
“这……不敢不敢,大哥这礼太重了。”恨长生忙推辞。
“若是看得起大哥,你就收下。大哥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总算是个行商之人,区区几百两银子,还是不伤筋骨的。我看如今天气转凉,兄弟还是一身单衣,大哥看了心中不忍。这点钱,就算是送兄弟做身衣服的。”楚秋水把银票塞在恨长生手里。
“这……”恨长生有些为难。
“兄弟莫要多心,我是个俗人,也知道你们文人多是轻财帛重名节的,但我倒是觉得,人生天地间,各有造化,如兄弟你这样的文人,便生来不为挣钱,只为增长他人智慧。而我这样的商人,纵然有再多钱,也无益于他人。那何不如,我把多余的钱赠些给你,你好脱身于凡俗,为这芸芸众生多留几首好诗呢?”楚秋水一脸恳切。
“楚大侠仗义疏财,且有这番见地,令人佩服。我看长生兄弟不如就收下这银子吧,不要伤了大哥一番情意。”小楼春也劝。
“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恨长生接过银子,塞到袖中,然后又拱了拱手。
“不必客气。只是我看兄弟平日喜欢喝酒,还时常喝醉。这银票定要藏好,不要在外面露了白,否则遇到小偷摸去,丢了钱财也就罢了。若是遇到图财害命的歹人,我倒是害了兄弟了。”楚秋水说完,用余光瞥了一眼店小二阿财。
只见阿财也斜过眼睛,死死盯着那银票,目露贪婪。
“不瞒大哥说,弟弟我就这一身长衫,春夏秋冬全是它,脏了不洗,漏了不补。我就是在里面塞它万两黄金,别人也只当是石头,谁能想到我身上会有钱呢?所以,不必藏,哈哈哈哈。”恨长生说完大笑。
“兄弟不但有太白的豪放,更有魏晋名士的不羁。来,喝酒!”楚秋水端起酒杯。
畅饮一番之后,小楼春称有些头晕,欲早些歇息,便先行离去。
楚秋水也称有事,欲要告辞。
临行前,他又叮嘱恨长生:“兄弟千万记得我的话,勿要露白,如今心怀叵测之人处处皆是,用蒙汗药迷晕了人劫财也是有的。据说那正德药铺,就卖那害人的药,可恨得紧。”
一边的店小二阿财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似在微微点头。
此后的两日,楚秋水没在迷花酒楼露面,倒是恨长生,每日行踪固定,也不干活,除了拎着酒葫芦在闹市间行吟,就是趴在迷花酒楼角落的桌上呼呼大睡。醒了就喝,喝足就睡。
到第二日黄昏擦黑的时候,正德药店门口出现一人,鬼鬼祟祟,四下张望。此人正是迷花酒楼的店小二阿财。
阿财进了正德药店不多会儿,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往怀里塞一个小纸包。为了避人耳目,阿财没有走大路,出门一拐,进了人少的小巷子。
走了一会儿,阿财猛回头,小巷空无一人。他心中生疑,明明感觉身后总有些细碎的脚步声。心中有了惧意,脚下便快了起来。阿财一溜小跑,刚拐进另一个巷子,就感觉身后有个黑影,从天而降,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一闷棍敲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阿财大惊,恨自己不该走小巷子,定是遇到劫道的了。忙把手伸到裤子里,在裆部一摸,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金豆子还在!
阿财大喜,还好自己机灵,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逢了个口袋,用来藏最贵重的东西。怕的就是哪天走夜路遇到劫道的。
搜身一般不会搜那部位,男的嫌骚气,女的也不至于那么下作。
再一摸,怀里的小纸包也在。
阿财心里一乐,倒替那劫道的不值,尾随这一路,想必也是轻功了得的主,结果碰到自己这么个穷店小二,这贼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不擦亮眼睛呢?
回到酒楼,阿财继续伺候客人,一切如常。
等到二更天的光景,酒楼要打烊了。阿财悄悄去马棚,检查了一下早就预备好的行李。得了这五百两银子,还做什么店小二?去乡下买块地,娶个媳妇,日子好不自在。他准备得手之后,立刻离开迷花酒楼,再也不回来。
酒楼大堂里,客人已经散尽,除了恨长生一如往常,半醉半醒,趴在角落的桌子上,嘴里还不停嘟哝着什么,大概在说什么梦话。
“阿财啊,我还要盘盘账,就先回后堂了,一会儿你把那醉了的客人请走,就打烊吧。”老掌柜说。
“好嘞,掌柜的,放心吧,都交给我了。” 阿财大声应着。
老掌柜的夹着钱盒和账本,往后堂走去。
“客官,醒醒,我们要打烊了!”阿财推了推恨长生。
“啊?什么时辰了?这么快就打烊了?”恨长生揉揉眼睛。
“二更天了,您看,这不客人都已经走光了么,就剩您了。”阿财指了指周围的桌子。“哦,好,好,我这就走。”恨长生准备起身,摇摇晃晃。
“诶,客官,您先别走。外面起风了,这天气又凉了,掌柜的怕您冻着,这不送了您一坛酒么,让您喝完暖暖身子再走。”阿财拿出一小坛子酒放在桌上。
“哎呀,这可是好酒,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白送我的?”恨长生拿着酒瓶,又打开封口,贪婪地闻着,一脸满足。
“这不是感谢您前两天救了咱老板娘么?”阿财满脸堆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耽误你打烊吧?”恨长生抱着酒坛子不停闻,像是觉得这么好的酒,直接喝了太浪费,得先闻个够。
“没事,没事,您喝着,我不着急。”
正这工夫,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大喊:“小二,给弄点吃的。”
阿财忙跑过去,一看,是泼皮刘五那帮人。
“饿坏老子了,赶紧去弄点吃的,他妈的,这大冷天的。还好你们没打烊,别家都打烊了。这雁凉城,一到晚上就冷冷清清,鬼都见不到一个。”刘五抱怨着,踢开一个凳子,坐了下来,喽啰们也都坐下。
“不好意思客官,咱也打烊了,没吃的了。”阿财说。
“他妈的,明明那边还有客人,我们一来就打烊了?”刘五一拍桌子。
“这客人正准备走呢。”阿财说。
“喲,又是那疯子。”刘五起身,走到恨长生桌子旁,一眼看到恨长生手里那坛酒。便抢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说:“这是好酒啊,这疯子什么时候发达了,喝得起这么好的酒了?”
刘五又看了看桌上的剩菜,有鱼有肉。他突然眉头一皱,一拍大腿。
“他妈的,我说呢,我上次回去总觉得少了一颗金豆子,原来是这疯子偷了。难怪上次拼命扯我的腰带呢!”刘五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又说:“这好酒好菜的,还挺会享受。看我今天不给他打吐出来。兄弟们,揍他!”
小喽啰们一拥而上,准备揍恨长生。
“揍他,往死里揍!”刘五冷冷地哼了一声,拿起酒坛子就喝了一口。
“诶,别喝!”阿财见刘五喝那坛酒,大惊失色。
“怎么的?老子喝你的酒了?他没付酒钱?偷了老子的金豆子,喝他一坛酒,算个屁!”刘五拿起酒坛子又猛喝了几口。
“不是,这酒!哎!”阿财急得直拍大腿。
“这酒怎么……这酒……这酒有毒!”刘五捂着肚子,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喽啰们见刘五倒下,吓得手足无措。
“老大被人毒死了!快报官!”一个小喽啰反应过来,大喊。
一个喽啰闻声,飞跑了出去。大概是去报官了。
阿财也吓懵了。
这蒙汗药能毒死人?应该只是晕了!可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的,走为上策。
阿财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只觉得背后一阵风,飞来个什么玩意儿,重重地砸在自己后脑勺上。
“唉哟……”阿财一声惨叫,跌到在地。小喽啰们一拥而上,把他控制住了。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围住了酒楼。
“把店小二,掌柜的,还有老板娘,通通抓起来。”为首的官差说。
很快,听到动静的小楼春和老掌柜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刚一出来,两人就被官差逮捕起来。
见小楼春也被带走,在暗处观察这一切的楚秋水心急如焚。
本来自己设这个局,在巷子里打晕了店小二,用砒霜替换了蒙汗药,一来是想借着店小二的手,除了恨长生。二来呢,是觉得这店小二心怀叵测,久在店中,必然对小楼春不利,便想借着官府的手,也顺带把他除了。三来呢,这正德药店的老板也没干什么好事,行商走江湖的人,不怕明刀明枪,就怕这种龌龊的暗箭伤人勾当。到时候官府刨根问底,追寻毒药来源,这药店老板也跑不了。
本来这一石三鸟之计,应是天衣无缝的,谁知现在竟牵连了小楼春,这该如何是好?
楚秋水想到了浮云蔽。如今也只有关锁寒出面,才能放了小楼春。大不了自己这五千两银子不要了,白干这单活儿,也要让关锁寒帮这个忙。
宜早不宜迟,迟了小楼春必是要吃苦头的。
楚秋水想到这,忙直奔关府而去。到了关府,找人通报,见到浮云蔽。
“楚大侠,你怎么来这了?还走正门!这要是让人看到……”浮云蔽一脸紧张。
“放心吧,除了关府的人,没人看到我。”
“你半夜来找我,所为何事?是不是已经除了那个……”
“还没有。”楚秋水摇头。
“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到现在搞不定。”浮云蔽沉下脸来。
“本来两天前就得手了,要不是被那泼皮刘五搅了局……对了,我今天来也是为了那刘五……”楚秋水把迷花酒楼小二毒杀刘五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事小楼春本不知情,和她毫无关系,我这次来,就是想请关总捕头出面,放了小楼春。作为回报,那五千两银票,我现在就可以奉还。那事我免费办。”楚秋水说着从怀里掏出银票。
“哼……小楼春……跟你什么关系?”
“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之前她被那刘五欺负,我看不过,出手帮了点忙。就算是认识了。”
“只是熟人的话……劝你别蹚这个浑水。这小楼春……实话跟你说,我们关总捕头早就对她有意了。银票,你还是收回去吧。”
听了这话,楚秋水心里一沉,默立半晌。
“既然如此,就不叨扰浮总管了。”楚秋水转身离开。
“你连银票都忘了拿走,这小楼春在你心里看来很重要。”浮云蔽慢悠悠地说。
“这银票就算是孝敬浮总管吧,还望浮总管帮忙周旋周旋,说不定关总捕头一时发了善心,能放了小楼春一马。”
“善心?哼……关锁寒他会发善心?”浮云蔽声音变得阴冷。
“你……刚刚叫他……关锁寒?你怎么敢……”楚秋水转过身,一脸疑惑。
“小楼春在你心里真那么重要?和你的性命相比呢?”浮云蔽语气缓和。
“若能救她,愿以命相搏。”
“你跟我来吧……”浮云蔽朝着内室走去。
楚秋水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跟了过去。刚刚走进内室,突然感觉一个小石头朝自己飞来,忙一躲闪。小石头打在墙上,门自动关上了。再一细看,那块墙砖四周的缝隙似乎比其他墙砖略为明显一些,大概是个机关。
“你会功夫?”楚秋水惊诧。
“一点雕虫小技罢了。”浮云蔽笑了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
“城主的人。”
“城主?”楚秋水不解。
“是的,我受城主之命,跟随关锁寒已经三年了。”浮云蔽说。
“据说城主老迈昏聩,纵情于声色,对关锁寒言听计从,如今这雁凉城,关锁寒才是真正掌握实权的吧?难道这一切,只是假象?”
“不,不是假象,你说得没错,老城主确实昏庸。”
“那关锁寒就没怀疑过你的身份?没察觉你是城主安插在他身边的?”
“不用怀疑,我从跟随他第一天起,就已经坦白告诉他,说我是老城主派来监视他的人。”
“所以,你早就投向关锁寒了?那为什么……”楚秋水还是不明白。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我是少城主的人。”
“少城主?他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么?”
“不要小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尤其是母亲被父亲逼得自尽,心里有恨的孩子。恨,会让一个人清醒。因为对一个人的恨,来自对另一个人的爱。”
“所以你一直潜伏在关锁寒身边,是为了杀他?”
“是的。欲望,会让人变得愚蠢,不管是怎样的高手,终有一天,他会自掘坟墓!”浮云蔽眼神中闪着愤怒。
“我明白了,你们要借我的手,除掉关锁寒……”
“没错,否则你的小楼春,就会成为老城主新的宠妾。你以为关锁寒要小楼春,是贪恋美色么?哼,如果他有这么明显的缺点,我就不会等了三年,还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了。他这个人,心思缜密,眼里除了权力和名望,其他什么都没有。”浮云蔽无奈地摇摇头。
“我要是帮你们杀了他,我大概也难逃一死吧?现在说得好听,其实你们本就是同样的人。”楚秋水冷笑。
“是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但是这雁凉城里,除了关锁寒,还有人可以挡得住你么?只要你不死在关锁寒的手上,你的命没人能取。”
“那倒是。”
“放心吧,杀了关锁寒,你只需要出城躲避几日。用不了几天,关锁寒的十条大罪,连同他那颗头,都会摆在城门上,供人观瞻。而你,不过是因为关锁寒杀了你的朋友,一时激愤,才杀了他。也算是义举。少城主不但会赦免你,还会赏赐你金银无数。”浮云蔽说完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楚秋水的肩膀。
“我的朋友?”楚秋水不解。
“恨长生,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你的意思是……”
“关锁寒一死,他的剑在你手里……多余的话,我就不必说了。我只想提醒你,恨长生在一天,你就多一个情敌。哈哈哈哈。”浮云蔽大笑。
“明白了,告辞。希望你们不要食言,小楼春的安危,就拜托浮总管了。”
“放心吧,如果有必要,我会在暗中帮你的。”
楚秋水出了关府,隐没在黑暗中。
恨长生见官府的人抓了小楼春,也急得不行,却毫无办法。只能在酒楼门口来回踱步。这时看到黑暗中闪出一人,仔细一看,是楚秋水。恨长生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忙上前,求楚秋水救人。
“人是肯定要救的,只是看怎么救。”楚秋水眉头紧锁。
“凭大哥的本事,难道还救不出一个人?”恨长生抓住楚秋水的胳膊,一脸急切。
“你是说劫狱?不行。且不说这牢狱看守众多,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是救出人来,那小楼春也是戴罪之身,难不成要让她一个弱女子从此东躲西藏,亡命天涯么?”楚秋水摇头。
“那该如何是好?哎!真是急死人了。”恨长生不停踱步。
“据我所知,抓小楼春是关锁寒的意思,他早就垂涎小楼春的美色了。事到如今,有些事我就不能瞒你了。”楚秋水说。
“哦?什么事?大哥尽管说。”
“其实……关锁寒曾经给我一个任务。就是杀了你。”
“杀我?为什么?哦……我明白了,因为我骂过他。他怕自己动手毁了名声,所以让你来杀我……”恨长生苦笑着摇摇头。
“嗯,当时你我还并未相识,如今我也只能坦陈相告,其实我除了是个行商,平时偶尔也做些替人清理障碍的买卖。只是后来机缘巧合,咱俩成了兄弟,我自然不能再……”
“我明白,可是关锁寒既然让你杀我,你不杀了我,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哼,就算我杀了你,他一样不会放过我。”楚秋水冷笑。
“嗯,如果你走漏了风声,他一样名节不保。所以他应该不会让你活在这世上。可是既然你了解他的为人,为什么还要接这个任务呢?”恨长生不解。
“因为我要杀了他。”
“哦?为什么?”
“当年,他还不是总捕头的时候,为了坐上总捕头的位子,雇佣了一个杀手组织,帮他杀掉当时的总捕头百尺楼全家。那个杀手组织一共有八个人,在一个大雨之夜,将百尺楼全家上下七十多口人屠杀殆尽。得手之后出城,就遇到了埋伏。那八个杀手一路奔逃,结果也没能逃过死劫,只保住了一个年纪最小的杀手。在一个小船上,他顺流而下,被渔民救了下来。”楚秋水目光哀伤中带着恨意。
“所以,你就是那个年纪最小的杀手。”恨长生点点头。
“是的。”
“为什么要做杀手?”
“没得选。小时候就被训练成杀手,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那现在……你想要怎么做?”
“以我对关锁寒的了解,他为人孤傲,把声名看得极重。所以只要他知道我杀了你,一定会独自前来,结果我的性命。因为他不想被部下知道,自己派人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癫诗人。”楚秋水说。
“所以你还是要杀了我。”
“当然不会,只是让关锁寒误以为,我杀了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在这迷花酒楼的百米之外,起码有两个人,整天在盯着我的行踪,所以只要他们以为我已经得手,半个时辰之内,关锁寒必会前来索我性命。”楚秋水往屋外看了看。
恨长生探出头,朝屋外看了看,隐隐间,他感觉远处的墙角处有个黑影闪了一下。
第二天夜幕降临,雁凉河上,稀稀落落漂着几艘小渔船。天略有些阴沉,没有月亮。四下一片漆黑,只有一条小船有灯火。
船舱里,楚秋水和恨长生相对而坐,喝酒畅谈。透过船舱的窗户纸,可以看到两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突然,灯火摇曳了一下,有人啊地一声惨叫,一道血溅在窗户纸上。
不多会儿,楚秋水走了出来,到船头蹲下,弯腰捧起河水,洗了洗脸上的血。
正一抬头,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从倒映的水面上,楚秋水看到一个黑影,从另一个船头快而轻盈地飘了过来。
楚秋水轻轻一闪,躲了过去。
“呵呵,原来你早有防备。”关锁寒轻蔑地一笑。
“替你杀人的人,有活着离开的么?”
“倒是挺了解我。”
“人总不能从同一个地方跌倒。”
“你不该回来。”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楚秋水有些意外。
“浮云蔽提到你之后,从他说的特征,我就知道是你。”
“那你怎么不派人把我杀了?”
“杀人总需要个理由吧。既然你自己总会送上门,我何必多此一举。”
“那就来吧。”楚秋水抽刀出鞘,摆出一个架势。
关锁寒剑锋直刺过来,轻快而凌厉。楚秋水挥刀格挡,就如同是穿了一件精钢制的护身甲,总能格挡或是挑开关锁寒的剑。几十个回合下来,寒光闪烁,两人从这个船头,跳到那个船头,杀得难解难分。
恨长生偷偷把船舱的帘子拨开一条缝,看两人打斗。这时他看到关锁寒又从另一个船头跳了回来,便从袖里掏出几枚多棱锋利的铁钉,轻轻扔在船头的木板上。关锁寒似有察觉,正要变换身形,暗处不知又从哪飞出来一根针,直刺向关锁寒的眼睛。关锁寒躲避不及,重重踩在船头的铁钉上,一声惨叫。
关锁寒手中的剑落在地上,楚秋水抓住机会,挥刀劈下……
见关锁寒缓缓倒下,楚秋水心中疑惑,上前仔细察看,才发现关锁寒的脚上扎了一根钉子。
“是我扔的。”船舱里传来恨长生的声音。
“你还有这暗器?”楚秋水有些惊讶。
“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哦……多谢兄弟帮忙……”楚秋水说着,转身准备去捡关锁寒的剑。
正一弯腰,恨长生从船舱里出来,端着两杯酒。
“哦……我……就是想看看,这雁凉城第一剑客的剑,究竟是怎样的神兵利器……”楚秋水一时有些惊慌。
“诶,大哥,一会儿坐下来慢慢看,我们先庆祝一下。你杀了这荼毒百姓的恶魔,小弟要敬你一杯。”恨长生举起杯子。
“好好好。值得庆祝。”楚秋水笑了笑,接下酒。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楚秋水继续弯腰去捡剑。
“酒也喝了,兄弟,对不住了……谁让你……”楚秋水说了一半,突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眼前也有些模糊起来。
只见恨长生也不理他,只是继续走回船舱,拿着酒壶出来,走到船边,将酒缓缓洒到河里。
“百尺伯父,小婿今天终于替您报了仇了。当年,我和春儿青梅竹马,眼看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不料您家惨遭横祸,还好春儿当时偷偷和我在外私会,才免遭劫难。春儿发誓,不报家仇,永不嫁人。如今终于冤仇得报,我将择日迎娶春儿,还望伯父伯母,以及诸位家人九泉之下有知,庇佑我们从此白头偕老。”
河上忽地起了一阵大风,吹散了阴云,月亮从河底钻了出来,仿佛来自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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