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寂寞会抽烟,人寂寞会喝酒,有人寂寞躲在夜店醉生梦死,有人寂寞会和陌生人做爱。我养了一只鸟,大概也寂寞,所以死掉了。我有点恨它。为何要在我们相互陪伴的时刻,仍感到寂寞。
2008.4.3凌晨5:03 天空灰蓝色
——薇安日记
1.
我叫薇安。我是一个迷恋黑夜的人。
与黑夜相关的一些词汇。放纵,宣泄,秘密,堕落,欲望,回忆,遗忘,寂寞,安慰,它们像血液一样,在我的生命里汩汩流淌,一再新生。
我住在这座城市最高的楼层。这是18岁时突然冒出来的愿望,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在夜晚每次大醉后趴在阳台上对着这座凛冽城市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时候也没有顾忌。经常我觉得自己被锁在阴暗的监牢里,为着某种我不知道的罪。我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的死去.冰冷的啤酒,温暖的香烟。伤口像毒品一样禁忌又梦幻散发辛辣芬芳。我是疼痛成瘾的虫,一次一次,比飞蛾扑火更惨烈。我是黑夜体质。
穆清何是我在街边认识的一个男人。那天,他站在路边的一个乐队里弹吉他,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他穿着一件黑色棉衫,手臂的肌肉结实有力,脸看过去十分瘦削,下巴有隐约的青色胡茬。头发捋到后面刚好足够扎起来,几缕刘海微微卷曲,轻飘的散落下来不时被微风吹起。气质阴郁却混着落魄的优雅。抿着嘴,闭着眼,一脸沉浸。我靠着一旁的杨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直到演出结束,我起身要走之时,他的朋友跑过去在他耳边私语,眼神里带着坏笑向我这边飘过来,然后他朝我看了一眼,便跑上前拦住了我,问我能否到他的酒吧坐坐。我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半晌,淡淡笑着开口说,好。
他骑一辆漆黑色摩托车载我。下车后我跟在他的身后,穿过狭窄曲折的一段甬道,来到一个昏暗窄小的空间,屋子里追踪着低沉细腻的大提琴,暧昧不清的光攀附在男男女女的侧脸上。
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么
为什么
大四毕业旅行的时候我曾一个人骑自行车三天两夜跑到大连的一个海岛,夜晚散步,整座岛屿被大海阻断,与世隔绝。天地寥廓,惟有潮水寂静而汹涌的起伏…….看到你的一瞬间,我想起那个晚上。
那么,你注定要无法忘记我了。
怎么说?
你会无法忘记我,就像你对那片岛屿印象深刻。人的记忆会根据自身遭遇发展其独特的延展性。就像提及冬天你会想到天桥下被路灯照亮的纷扬大雪;提及花朵你会想起某年夏天某个女孩的裙摆;提及黑夜你会想到曾经柔软缠绵的身体;再想起那片岛屿,你一定也会无可避免的再次想起我。
呵呵。可是,无法忘记,又能说明什么呢?大多数人,无法忘却,却已经不再有任何关联甚至已经不复存在任何情感了。很多时候,记得,它仅仅只是记忆的一部分。
这个男人,他的话听来和他的眼神一样清澈凛冽。他的话让我想起年少时的爱人。满心满意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爱过,多年以后再次想起,却已经想不起当初为何那样深的执念,一切看来都没有缘由。而那时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停止爱他的一天。然后我发现,原来生命里竟然可以有这么一个人,爱与不爱,都是悲哀。
那天晚上我们醉醉的说了很多话。我说我在房间里贴了两张对立的镜子,有时我坐在镜子前涂指甲油,天色黯淡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抬头的时候就会看到镜子里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点一点将我包裹吞灭。
他说他不爱工作不爱电脑游戏不爱睡觉不爱工商银行,喜欢抽烟喝酒喜欢flamenco喜欢摩托车喜欢他的乐队喜欢丽格海棠。
我说我只喜欢浓艳的酒红色,因为它看起来饱含深情却又颓废到底。
他说起自己组建的乐队,因为刚刚起步几乎没什么收入,他有个女朋友叫安娜,大部分时候都靠她来救济自己的生活,他的女朋友是追随了他很久的粉丝,他很感谢他的女朋友但是他并不喜欢她。
“我也不是利用她,我也给了她足够的爱,这对我们彼此是很公平的,我没有对不起她,我对不起的是我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呢,有的时候理想和爱情,总要放弃一个。”
“所以你选择的放弃爱情?”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放弃哪个?”
“我不知道”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是个太难的问题。“也许我哪个都不选”
“嗯?”
“我是说,你还年轻,现在做出的选择,并不能决定这一生,也许哪一天,你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既要理想,也要爱情了。”
我看着穆清何意味不明的看向我的眼神,良久,他似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个孤独而又清醒的人。我深深吸了一口烟,拿捏着玩笑的口吻说,绝望是一种罪过,孤独是可耻的,我是个无耻的罪人。然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Endless blue带来的幻觉。穿梭在海底的暗流。黑暗中裸露的肌肤,凌乱的舞步,凄艳的红唇,苍白的面容,荒芜的眼神。抑或一场缱绻暧昧的谋杀。我想我是黑夜体质。我总是不肯轻易睡去,穿着黑色bra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看着袅绕的烟雾攀附着令人晕眩的女声不断散尽。月光流淌过我的身体,它在我每寸肌肤每个毛孔里寂寞的泛滥。无尽沉沦的黑暗里,我感受孤独如同性爱让人悬浮颤抖。我如此寂寞,我渴望真实的爱与被爱,渴望深刻的抚慰与纠缠。
2008. 5.28 凌晨2.40 天空 苍白色
——薇安日记
穆清何在某些层面和我是相同的动物。随意,散漫,纵情。他开始邀请我参加他们乐队演出后的聚会。聚会在他们平时的地下工作室里,乐队里的其他人都是很豪爽的北方人,言行直率坦荡。我悄悄问穆清何为什么不见他的那个粉丝女朋友,他醉醺醺的把一条胳膊搭过我的肩膀说,安娜性格比较温和,不喜欢这种场面,哪里像你,比大老爷们都能喝。我卯足了劲儿给了他胸口一拳,被他一手截住,另一只手握住我手里的啤酒瓶往嘴里灌下去,那琥珀色的液体便在瓶子里激起一层厚厚的白色泡沫。
最后大家都喝多了,把几张床合起来就都躺上去睡了。半夜我醒来,发现自己的脸枕在他的手掌上。他好像早就醒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被我枕着的手动也不动,我假装继续睡着不敢睁眼醒来,然后我发现他让我有想和他亲近的欲望。我觉得我是喜欢上他了,当他靠近我时我是如此希望他可以来抱抱我。
可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上了他还是迷恋那晚他在我身旁的温度,有时我的寂寞就是会显得如此面目可憎。
那天我们又在一起喝酒,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喝酒,我们都是没有酒精就无法度日的人。他把我搂在怀里,对我承诺,蓝,我知道你是个孤独的人,在你没有找到一个陪你一起到处旅行的男人以前,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大笑。好,等你成了家,我会常常找你喝酒,你的庭院里一定要有樱花树,你的妻子一定要会酿很香的酒,每年四月,我们会坐在樱花树下,喝酒,聊天,赏樱花。他的身上有温暖踏实的味道,我趴在他胸口用力吸了一口气,感受皮肤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恍惚的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该多好。这少有的温情。可惜这世间瞬息刹那都是无常。美丽的承诺和想象,比一层薄纸更脆弱,它们终将变成一场绚烂烟花燃尽后的灰。
有一次穆清何的乐队演出获得了不少的收入,我们相约去沙漠旅行。沙漠里的风吹的人睁不开眼,沙子粘满在我们的衣服裤子和头发上,可我们依旧兴奋的在沙漠里大喊大叫的从这一个山坡跑到另一个山坡,直到筋疲力尽的坐在沙堆上,他用他灰黑色的针织外套把我裹在怀里。外面风沙漫天呼啸,他的呼吸温热的洒落在我的脸上,我透过外套的网格看向外面,没有缘由的咧嘴笑了起来。后来一个同行的人在网上找到我,发给了我一张那时偷拍下来的照片。照片里前方沙海苍茫,我们依偎在一起,看起来遗世独立,生死相依。黑暗中屏幕发出幽微的光,我沉默流泪的时候想起那天日落时因为寒冷两个人拥抱取暖共同抽的那根烟。
夜晚。篝火。破旧的音响里放着热闹嘈杂的流行音乐,一堆人围着烈烈燃烧的火堆一起跳舞唱歌,笑声充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大沙漠里。我躲到一边抽烟边看着潮湿的阴蓝天空,满天繁星。
穆清何走过来笑着对我说,好美的星星,你见过这样明亮的星星么?如果没有,那么此刻我们正在沙漠里观望彼此生命里的第一场繁星。我抬头看向他,黑色夜幕的背景下,他眯着笑的眼里满含温情。我也笑了,在这样的氛围里我想我是快乐而幸福的。这样澄澈,璀璨而又柔情的星空,很难再见了。于是我对他开玩笑说,多好,若干年后我们再回忆起彼此,我是你的岛屿夜晚,你是我的沙漠星空。整个旅途我们一直像恋人一样,牵手,拥抱,以及那个夜晚的亲吻,激烈而绵长。
当他把我压到身下轻轻的撩动着我的头发时,我清楚地感受着他在我身上的重量以及他距离我不到一厘米的呼吸,我看着他的唇在我的脸上犹豫的一点点游离至我的唇角,毫不犹豫的便吻了上去。
2.
我是个生性自由的人,喜欢没有边际的游荡,喜欢独自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这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这世界的过客,可以轻描淡写的看尽世间百态,却又不需要经历。我想也许穆清何认为我是个自由而洒脱决绝的人。他没有他以为的那样了解我。
究竟自由是什么呢?自由是你旁若无人坐在街边淋场下不停的雨,自由是你躲在影院不省人事的暴食昏睡,自由是你带着耳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自由是看着眼前的川流不息随手抽完的一盒烟,自由是你醉生梦死没命的挥霍,还是你恣意妄为毫无章法的生活?
每天黄昏开始,空气渐渐弥漫忧伤。万物变得潮湿而模糊,直至深蓝暮色蔓延整片天空,世界变成一个醺醉的女人,沉默流淌出海水一般透明的眼泪,袭卷整座繁华而空虚的城市。
旅行回来后,我决意令彼此决裂。当我离开的时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不会再爱他了。
我开始日复一日的游荡在承载着匆匆人群的大街上。单薄的垃圾袋被风吹的翻飞流窜,没有丝毫抵抗的力量,枯黄的落叶铺盖在地面上无力的翻滚,秋天到了。一瞬间绝望到蹲下来无声流泪。巨大的孤独感仿佛要将心脏攥碎。我清晰的感觉到心上的裂口,有大风源源不断的往里吹,直吹得它瑟瑟发抖。
然后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站在我的面前,伸手递过来一包纸巾,并说,我一直以为有纹身的人都是没有眼泪的,现在看来我错了。我抬起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朝我望下来。暮色笼罩着的阴影里,这张陌生的脸显得温和而暗藏冷漠。这是一张英俊的成年男人的脸,我知道它主动靠近的目的,朝他要了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让自己恢复平静。
不是有纹身的人没有眼泪,而是有纹身的人,眼泪早在纹身之前就被流光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哭。
我曾以为自己早已无泪可流,结果却发现这一切根本没有尽头。原来人这一生会有无数个瞬间感觉到自己痛苦的就要消失了。
哦,要上车么?
我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他依旧保持着一副半笑不笑的样子,仿佛只是在问候我,你好吗?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半笑不笑的开口道,好。
不断跌进更深远的绝望,没有人能给我救赎,我已经无力自拔。
2008.8.14 天空 阴蓝色
—— 薇安日记
MARK。这个30岁的男人。他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我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凉皮肤,然后他俯在我的身上,我含情脉脉的抚摸着他的身体,我不知道用含情脉脉这个词是否准确,也许欣赏更恰当一点,或许还有一丝沉沦和迷恋,因为他的身体有力而美并且有温度。这是一副因情欲而滚烫的拥有着沉默的爆发力的躯体,我用力抱住了他。呻吟,汗水,液体,气味。大海浩瀚晃动,没有边际,无从抵达。
但凡女人都会有盲目天真的愚蠢时候。也许那一夜我们最好是藏于海底偷偷交欢的鱼,萍水相逢后各自游走。可是我忘了。当穆清何躺在床上眉目温情的朝我笑时,我听见自己对他说,我和她,你选谁。那一刻我何其自信,我们在一起时这样快乐,我相信如果我们在一起,必定会爱的激烈刻骨深情执着缠绵悱恻。可我却看到他表情凝重下来,眼神也躲逃到别处。
我想也许我应该给他一些时间思考,于是我穿上拖鞋走去卫生间打算冲个澡。水汽弥漫的镜子里自己洁白欣长的躯体,它如此年轻又如此疲惫如同被大雨淋湿的脆弱花朵。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任何想法或是思考,异常的平静着。好像只有水声。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有自头顶哗啦哗啦灌溉下来的大片水声,漫无边际的将我覆盖。
也许我应该想想自己的退路或者怎样应付接下来的任何场面,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异常的平静着。当我再回到床上,我听见他垂着头跟我说,对不起。薇安对不起。那一刻我的手指冰凉。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我打断了他。这种事情既已知道结果又何必知道理由。我想说点什么,也许我应该大骂他一顿,或者和他大吵一架。但是我没敢开口,因为我怕我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所以我只能异常的平静着。我轻轻的说,好。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对他说,好。这个自私懦弱的男人,这个对我说你不能再受到伤害了的男人,他毫不犹豫的伤害了我。而我只敢笑着说一句,好。他求我别这样。别这样薇安,别这样。你来打我或者骂我几句都好,但是你不要这样。他说,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可怕。
可我还能怎样呢?我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彻夜流泪,可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我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想无论如何,我都得保全我的尊严。
其实就在遇见MARK的前两天晚上,穆清何给我发过封子邮件,他在信里说,他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我坐在月光流泻的地板上,窗外所有星星不停撞击紫色月亮爆裂成漫天烟花,幽绿的酒瓶倒在一边,世界一片寂静,他听不清我在说什么,整座大楼开始轰隆隆的崩塌,而我们一直在下坠,然后我们决定在撞击地面以前做爱。我坐在黑暗里,隔着幽幽的屏幕回忆起我们瑟缩在一起共同抽一根烟时空气的温度,良久,我缓缓按下键盘,那就让我们最后再见一面吧。轻击发送。
我们就约在第二天晚上家里。我一夜未眠,安静的躺在床上直到十点左右,起身开始清扫屋面,沐浴,涂好红色唇膏,将头发做了波浪的造型,然后为他煲了他最喜欢的奶油蘑菇汤,又做了几道小菜,开了一瓶红酒,换上我最喜欢的一件酒红色裙子。从床头柜里拿出香水轻轻喷了几下,目光所及还有一瓶我平时治疗失眠的安眠药,也把它拿了出来,将剩下的全倒进左边的酒杯里。
大约八点左右,穆清何按响了门铃。我开了门接过他手里的一束百合花,一面笑着让他进来一面将花插进一个花瓶。他也笑着问我
最近还好么?
好啊,为什么不好,最近比较忙,朋友办画展让我去帮忙
哦,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艺术家的朋友
你也没有你以为的那样了解我的
呵呵,好像确实是。
我们对那晚的事情绝口不提,好似从未发生过那么一遭,此刻只是
一次稀松平常的碰面。
我从厨房将做好的牛排端出来放在桌子的左端,“先坐下来吧,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就来。”
3.
我望着他,看着浓郁的红色液体自他的喉咙里缓缓流过坠入黑暗在胃里激荡出寂静的涟漪,恍然间想起了一个人。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爱他爱到迷失了自己。少时的天真烂漫,把爱情当成唯一信仰。只可惜那爱情如同一树虚幻樱花,盛大开放后惨烈死亡。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至于那样的念念不忘呢?我不知道,就当做我忘了吧。我只知道那场恋爱彻底将我的人生摧毁重塑,它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现实中的爱情。
那个在我眼里如水晶般的少年。就像提及冬天你会想到天桥下被路灯照亮的纷扬大雪;提及花朵你会想起某年夏天某个女孩的裙摆;提及黑夜你会想到曾经柔软缠绵的身体;再提及所谓爱情,我一定会避不可免的想起他。当然,很让人难过的是,爱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
那一段恋情就像是小女孩的第一口冰激凌。至于如何演变至那样的结局,也许真的是命运作祟。他离开后我无所不用其极的乞求他能回到我身边。直到当我用刀对准自己时,我看到那个我深爱的人眼里表现出来的不加掩饰的厌恶。他站在我的面前指着我破口大骂,年少人的冷漠无情丝毫不顾及会对一颗深情脆弱的心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周围有同龄的小孩幸灾乐祸的起哄。轻蔑的,嘲笑的,讽刺的,我在层层环绕的恶意中瑟瑟发抖。那一刻我孤注一掷的勇敢轰然倒塌成巨大的伤悲,然后我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我绝望的冲向他,把刀用力捅进了他的身体里。你能体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倒在自己面前的感觉么,鲜血滴碎进地面,那颜色看起来是如此饱含深情却又颓废到底。多惨啊,从小我就是个激烈极端的人,伤人伤己。
离开拘留所那天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世界犹如面临一场末日。我去了趟医院,透过门上的窗户我看见那个被我捅了一刀的人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我盯着他看了好久,看着他的时候我想,这就是我爱了五年之久的人,这就是把我从天堂云端推向地狱深渊的人,虽然他不曾为我流泪但最后却因我流血。我觉得自己好开心,开心到忍不住哭了出来。然后我跑开了,我跑到从前我们经常去吃的小餐馆喝的烂醉。醉了之后我趴在桌子上开始嚎啕大哭,直哭到店里的老板娘过来把我赶了出去。她用不同以往的一副凶狠嘴脸边推搡着我边说,要哭出去哭你这样把其他客人都吓坏了。我拿起一个瓶子使劲摔到地上后踉跄着走出店门,走出店门后我瘫倒在大街边继续放声哭泣。我能想到来往的人匆匆绕开我后纷纷回头好奇或是惊吓的眼神,但我没管,我只顾哭我自己的,直哭到黑压压的天空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哭累了以后我就一直躺在那里。整个夜晚我都一直浑浑噩噩的躺在那里,任由满世界硕大的雨点从深不可测的黑暗里劈头盖脸的朝我砸来,混着流淌不尽的泪水我感到彻头彻尾的寒冷。我想这场下在我生命里的大雨,在那一天真的从里至外彻底将我淋透了。
如果生命只是一场幻觉,那爱情呢?原来爱情只能是午夜大街醺醉的人们高呼的理想
2008.6.1 凌晨6.45 天空黑色
—— 薇安日记
4.
这个昏暗的房间就像一座漂浮于夜空的岛屿。我看着MARK沉溺于情欲的脸,看着MARK因常年健身而格外健硕的肩背后空荡的屋子,看着墙上窗外灯火斑斓的城市,我听见自己对自己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们不爱。
因为不爱,我们才会彼此放肆,无辜伤害。
半夜我被噩梦惊醒,起身打开窗户,靠在窗子旁边望着远处的不夜天空开始抽烟,漆黑的风在这高空中呼啸而过仿佛要掠走一切。声音吵醒了Mark。这是个睡眠很浅的男人,隐约可以感觉到,这是个始终处于警惕状态的男人。没有什么能够真正靠近他,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他背对我翻了个身问,安,你在做什么?
我说没什么,我在听歌。
把窗户关上吧,我有点冷。
好。
Wildnothing制造的迷幻梦境,失真的声音在诡谲艳丽的色彩背后轻声呓语。幻觉漂浮于黑暗中,空气里的尘埃缓缓落地。
“two strangers in the dark。”
夜色漆黑,风一刀一刀扑向我裸露在外面的身体,我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
于是我轻轻一跃,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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