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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海子
01
如果人也分“金木水火土”属性的话,那我大概是属于“木”的吧,一方面我好静,不喜欢动,木木的;另一方面呢,是我喜欢花草树木。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花草树木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那时候父母还在老家务农,而我也未到上学的年龄,所以父母每次上山务农时,都会带上我。在他们专心侍弄着他们的庄稼时,我就静静地站立在田埂上,与周边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相对无言,感觉到沉默的真实,以及淡淡的幸福。
后来上学了,我对花草树木的喜欢也越来越浓,从无意识的单纯喜好转为有意识的去了解接触。再后来,我就报读了园林专业,这个过程,不仅是学到关于花草树木的知识,更多的是这些知识带给我审美上的愉悦和生活上的情趣。就像野人穿上了衣服,成为文明人一样,对花草树木的喜欢则是给自己的心灵穿上了美丽的衣裳。所以,喜欢花草树木的人,应该是美好的。
喜欢花草树木,就比如男人喜欢女人,是一样的,面广而层次深。博爱是一种美德,喜欢全部的花草树木同样是一种美德。但是这喜欢还是有区别的:有一般的喜欢、有非常的喜欢,也有特别的喜欢。对于一个爱花的人来说,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是喜欢的,而非常喜欢的也很繁多,但是特别喜欢的应该不多,毕竟再博爱的人其精力也是有限的。
对于我来说,特别喜欢的花草树木也不是很多,仅草本的水芙蓉、禾本的箬竹、木本的木芙蓉、苦楝、梧桐、合欢而已。
我喜欢荷花,是因为其荷叶田田的生机以及藕断丝连的情意,而非人们津津乐道的、其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感性的方面,因其直接而主观,所以更能吸引人。而我喜欢箬竹的原因是:首先它有竹子的共性,清幽而淡泊;其次,它硕大的叶子,包了几千年的粽子,已沾上了浓厚的人文气息,喜欢诗人屈原的我当然也喜欢箬竹了;再次,箬竹的命贱,既生于高山又长于溪涧,又因其个儿小巧可广植于庭院或者阳台,实在是很难得的。
而木本中我所喜欢的植物,观其名字就可见一斑:木芙蓉——夫容;苦楝——苦恋;梧桐——吾同;合欢——合家欢乐。并且这些树木本身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和禀性,更是让人喜爱有加。比如梧桐,其高大伟岸而不失灵性,既有英雄气概又有儿女情长,怎不令人喜欢呢。
这些我特别喜欢的花草树木之中,最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合欢。我喜欢它淡淡的幸福气息。而合欢中最喜欢的是金合欢,我更习惯称它为金色合欢——它带着生活气息的幸福中充满着欣喜。金色合欢它淡淡的细小花朵,静静开放并不喧哗,在这繁华世界一点也不显眼,但是我们并不能忽视它的存在,就像不能忽视生活中最简单普通的幸福一样。记得今年春天的时候,曾经计划去种一棵合欢树,后来因故取消。而现在,满大街的合欢在经历了一个夏天的持续开发之后,依旧在卯足劲地散发着芳香,令人欣喜不已。
02
喜爱花草树木的人,总是希望所有的花草树木都能健康快乐地成长,而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花草树木也都是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因为它们本身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2002年植树节时,我曾与班干部们一起在瓯北镇的龟山上种下百来棵马尾松,今年春天故地重游,发现除少数几棵因病虫害而长得矮小外,大多数马尾松都已有水桶般粗了,而且顶冠舒展亭然如盖。这让人很高兴,十年树木,当年十七岁的同学并不能想象十年后树木的模样,也不能想象十年后自己的模样。而十年过去,大家能够这样健康快乐地相见,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但是,在大多数花草树木能够安全成长的同时,仍然有少数花木会遭遇不幸:或病或亡。我在去年十一月份去嘉兴时,就见到了如此让人伤心的一幕。
2012年11月25日深夜,我抵达嘉兴,次日早上,在老同学徐磊的陪同下,我们重温故地(在我毕业那年,学校就搬到了新的校区)。因为路途远近的关系,徐磊先陪我去新校区看看。
一入校门,就感受到新校区的大气和洋气:绿化做的很艳丽,灌木乔木规格都很高;鹅卵石做的驳岸和原木构建的小桥,处处体现出水乡的味道;水岸和绿化中隐约出现的园林小品也很耐人品味和遐想。——毕竟我们有个园林系啊,如果连自己学校都搞不好,那说出去也不好意思。
这是周日,但是校园里人还是很多,特别是图书馆门口,聚集着成百上千人,大概是在做什么活动吧。看着他们笑脸如花,不禁让我想起自己读书的时候来了,周末也是这样有很多的活动,忙的不亦乐乎:或去听讲座,或去踢足球;或者组织文学社活动,或者一个人远去游玩。而现在,我却没有这样悠哉游哉的生活了。我们站在这里看了一下他们,他们却见我如陌生人——在这里,我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了。耳边响起朴树的歌:她们在哪里啊?她们都老了吗?对于这些同学来说,我们就是“她们”啊。
我们在逛了遍新校区之后,就去了揽秀园。揽秀园在南湖(就是中国最有名的南湖)的西南岸,与烟雨楼隔水相望。这个园比以前更有生机了,树木虽然没有长高多少,但是边上的荒地都绿化了起来,原来不通的水路也已经铺上了木桥,原来的田间小陌也用石板铺好了,这使得西南湖成为一个休闲垂钓的好去处,所以来游玩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如果说,揽秀园原来是只适合学园林的人来观赏的小家碧玉的话,那么她现在就是人见人爱的大家闺秀了。
揽秀园对面的南湖以及边上的春夏秋冬园,我们以前常常在那写生或者认识树木的生长习性,所以留有很美好的回忆,但是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就没有去看望它们。我们直接往老校区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子城,本想上去看看,被守们的老头子拦住(以前好像也是他,但那时我和女同学来看子城时,他却没有拦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在大门外看这青砖黛瓦构成的建筑,经历千年风雨而安坐如山。不知道原来略有下沉的城墙一角,现在修理好了没有呢。在去老校的途中经过瓶山时,我们也上去看了一下。瓶山还是老样子,花草树木都没有改变,长椅和路亭也还是老样子,甚至连那个老乞丐也就是是五六年前的那位!
我继续朝老校园走,在环城路转入大新路时,我被前面的场景湿润了:这桥头边我们吃火锅时经常来买菜的临时菜场已经被取缔了,不知道那些近郊老农现在是在哪里卖菜呢;桥边人们的笑容却依旧和以前一样,仿佛我从未离开过嘉兴似的;前面摆臭豆腐摊的大妈依然熟练地炸着臭豆腐、兰州拉面的大锅里热气腾腾、路边的夹竹桃长势良好!变与不变,都令人怀念。我想起那首老歌《旧日足迹》:
每一张可爱在远处的笑脸,每一分亲切在这温暖家乡故地……但我们继续往前走时却发现,两边的店面空荡荡的,我以前最喜欢吃的牛肉面馆也已不见踪影了。
徐磊说,这一带要拆迁呢,向着幸福的生活,变动也不是坏事啊。是啊,一切都要向着好的势态发展啊。
在我们进入校园之前,就看见路边一条大横幅上写着:嘉兴城市大学。可见校园确实是转让给别人了。徐磊说,学校是分三块转让给三个单位的:城市大学、嘉兴电大、嘉兴教育局。哦,我可怜的校园,被庖丁解牛了。
我们进入校园就发现老食堂已经被拆掉了,地上只剩一堆砖瓦;食堂边的宿舍铁门紧锁,边上的黄杨球和野草一起疯长而无人修剪;宿舍边的小湖及绿化也败坏不堪,杨柳枝条横长像疯女人的披头散发,我曾吟诗作对的华夏亭也被不知名的藤蔓类植物的枯枝败叶给淹没了……这真是让人感到痛心,就算是转让了吧,也应该有人来管理才对啊,怎么可以让好好一个校园荒废成这样呢。
我们继续往里走,大路右边是操场和篮球场,左边是图书馆、水杉林、实验田。操场已经不平整了,而且长出了野草,可见平时很少有人在这里活动;篮球场上也只五六个人在打球,好多球架已经崩坏了。图书馆的大门未锁,我们进入,只见里面满是尘埃,一棵大棕榈枯死了,其他的树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惟有月季,仍在冷风中顽强地开放着;水杉林已经不见水杉的影子了,只剩疯狂的茅草;实验田里的大棚只剩钢筋的骨架而没有塑料膜了,田地里也没有了花草树木,只有各式各样的野草——我几乎要哭了,这是我留有我这么多美好回忆的校园吗?徐磊也说,这场景看了真让人掉泪啊。
我们从另一个方向出来,发现路边还有一棵美人蕉仍开放着黄艳的花朵。这是这荒芜的校园仅剩的美丽了,或许不久的将来它也会因为建设而失去土地,但此刻它仍热情而开朗地开放着。
03
从校园出来之前,我们最后看了一眼植物园。发现校园里变化最小的地方还是植物园,花草树木都还是老样子,只是由于无人管理,地上长满了杂草,把园路给湮灭掉了,一旁的水池驳岸也坍塌了一小段。水池边的金橘长满了果子,我才突然感觉到芸香科植物的幸福气息,这植物园里还有柿子、香柚等可以吃的水果呢,我也曾经采摘过。而这水池里呢,鱼很肥,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经常来抓几条吃吃的。这时我才发现,崩坏了驳岸的水池水位比以前高了很多——这是那年春天我写下“池水一夜之间涨满了,却无处可流”的水池啊,它今天把水位涨的这么高,是迎接我的到来吗?
从水想到海子,我最喜欢的当代诗人,他在1989年的春天,在他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三个月里,他写下了三首和水有关的诗:《太平洋上的贾宝玉》、《太平洋的献诗》、《献给太平洋》。海子在春天走了,对他自己来说却是永生。春天——水,这是生命的意象,海子写道:“从山顶洞到贾宝玉用尽了多少火和雨。”是啊,从为生存而相互争斗的原始族类到和平静谧的举世幸福,我们用去了多少的年月啊。
当然,水并非幸福本身,它只是幸福之源。水的存在,才有花草树木的枝繁叶茂。就比如爱,也不是幸福本身,却是幸福之源,先有爱,然后才有人类的幸福。这样看来,就可以知道水和爱都是很伟大的,他们是人世和树木一切幸福之源。这样想,我心情就开朗了很多,这世上水和爱是永生的,所以人世和树木的幸福也是永生的。我的校园,虽然现在败坏了,但新的建设应该会让它更加的美好。
如果人分“金木水火土”的话,那我是属于“木”的。受水之恩,我能做的是以自己的根将水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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