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弹枪崽儿

作者: 勇夫归愚 | 来源:发表于2023-02-19 07:3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八一勋章

    题记:绝大多数可爱可敬的军人,并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面对祖国妈妈,只有孺子牛般的忠诚、生命的践行和无往而不前的精神!

    这是中国军人的天性,也是对神圣使命的承续!


    将军姓谭,小时候大名谭六娃,后来读书,校长帮改了个时髦的名字,再后来当将军退休,熟悉的人习惯省了那个时髦名字,直接叫他将军。

    打小将军个子就矮小精悍,脸窄偏黑,胆大有心计。戎马生涯,脾气更直,情绪上来,情绪也容易上来,不管上级部属,习惯咬牙切齿加重语气说话。熟知的人多理解他,一些部属还带几分怯意,也有人忍不着给他提意见,他会咬着牙说“改嘛!”。

    退休十几年,说话中气还那么足,清早坐轮椅不在外摇转一个多小时不回家。

    将军并非建国前的老资格。抗战中期出生,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入伍。部队政策规定:1949年10月1日前入伍的军休干部为离休,以后为退休。将军2010年退休。离与退一字之差,但待遇还是有些区别。前者国家福利涵盖面更宽。不过,岁月不饶人,上世纪四五十代出生的军休干部无一例外,如今已进入耄耋之年,安享着晚年。

    毕竟国庆就过去七十多年了啊!!!

    鲜有人知道将军小时候名字叫谭六娃,更不知晓那时耍得一手好弹弓,方圆百里,柏桠口的“弹枪崽儿”上过县志,受过地区表彰。

    弹枪即弹弓,前者是将军家乡土话,弹读弹跳的弹,不读子弹的弹。十七八岁以下未成年人习惯被叫作崽儿,前面加“男”或“女”字区分性别,加“小”字泛指少年儿童。

    将军——那时的六娃,六岁多迷上弹枪,八九岁说打你耳朵,绝不偏鼻子,说打你额头,额头绝对破皮流血……一个哥哥、四个姐姐,是家里老幺。哥哥大他30多岁,两个儿子和最小的妹妹也大六娃七八岁以上。

    皇帝爱长子,百姓宠幺儿。

    将军生于抗战艰苦时期,国难当头,庶民百姓倍受煎熬。家乡虽处于暂无地面战事的陪都重庆地域,六娃家却一直在山区偏僻的柏桠口居住,靠租种大户田地为生。苛捐杂税地租压得他们苟延残喘。朝出晚归,累死累活,盘庄稼养六个孩子,穷得叮当响。六娃充其量也就平时糠菜糊糊比哥哥姐姐吃的干点、春节沾荤会多吃两三片薄肉。

    四五岁时,父母先后病故。此时,三个大姐姐嫁人已远走他乡,最小的姐姐当了人家的童养媳。六娃跟着哥哥过日子。哥哥上面有两姐姐,六娃喊他三哥。两个侄儿已跟三哥下地劳作。六娃开始放牛。

    野外放大半年牛,一次际遇,六娃与弹枪结缘。

    不是农忙用牛季节,六娃每天起早摸黑,带几砣红苕苞谷之类的干粮,通常在外放一天牛。牛只一头,父母去后,三哥新租大户的。放牛不久,六娃就固定了地方,再不去别处。那地方叫野林坡,离柏桠口——他住的三哥家单边十几里山路。林深草肥,一条小溪穿过山林深处潺潺流下,沿途无数大小不一、半米左右深的积水潭,两边山洪冲下的乱石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有的巨石面上可躺平几人,鹅卵、指甲大的石头更多,比比皆是。

    六娃从小脑袋瓜比较灵光。喜欢野林坡这地方,是因为这里遍地草丛,一处就够牛吃十天半月,而且可以不管它,自己放心玩,放心耍,甚至去远点的地方也不碍事。山高林深,荒无人烟。初生牛犊不怕虎。六娃出门常带着一根高半个头的青杠叉。

    青杠木是当地一种木质坚硬的树木,仅能长到银元大小粗。

    削掉皮,涂层桐油,三哥在一边端头箍了个U型铁叉,叫他碰见野兽什么的,不要主动招惹他们,奔他和牛来就持叉朝它们乱捅或乱打,撵走了事。这法很灵,六娃遇到过几次险情,都逼走了前来近身近的一些凶兽。当然,那时他还认不得弹枪,但拥有另一个本事:甩鹅卵石,打得准而快。

    父母在世前,三哥曾下山打近十年短工,顺带拜师学过拳脚,回柏桠口照顾病重父母,接种所租田地,开始教自己崽儿习武,六娃跟着站桩、负重,练了一些基本功。放牛前,六娃已能舞转扁担,使用青杠叉自然不在话下。

    喜欢去野林坡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从小屁颠屁颠跟大他的侄儿们到过溪边摸鱼滚澡打水漂,对他来说,很是刺激。大石头上放砣小石头,用打水漂的平甩手势击打,击打多便有了准头,习惯成固疲。殊不知,这种手势虽不如举臂掷石抛物角度好,甩得远,迅速却快些。三哥说这过叫“本事”,还叫他背一个半米高的小背篓,装满溪边拳头大小的鹅卵石,牛走哪儿,带到哪,堆哪儿,以防万一。六娃自然言听计从。野林坡凡是牛爱吃草去过的地方他都备有既可练耍、又可防虫兽的鹅卵石。

    天热的话,六娃便舒心地选个积水潭滚澡,口干的话用溪水解渴。加上练青杠叉,甩石头……

    小孩自有小孩的乐趣。六娃放牛不仅开心,感觉时间混得特别快。

    手不离叉甩石头,叉越玩越熟,越玩越有劲;鸡蛋大小的石头越甩越远,越来越准。精准的鹅卵石击中撵跑过野猪、熊豹之类,还打死过蛇等小动物,带回柏桠口打过牙祭,还减少了乱捅乱打,逼近的野兽就被打跑了。

    六娃颇有得意感。

    那条牛原本瘦骨嶙峋,自从粘在野林坡,肚皮天天滚圆,见风长膘,几月下来,六娃便能攸然地骑在它背上,往返少了走路。牛居然识途,骑背上不拉缰绳,不吆喝,不紧不忙往返柏桠口与野林坡间,从不走冤枉路。

    山区不像平原,村落极少,崇山峻岭单家独院四野散居。六娃随三哥住的柏垭口,是老几辈世居的地方。最近的邻居也隔山隔沟得走个把两个小时。六娃很想与近邻几个小伙伴一起玩耍,其中也有放牛崽儿。但受制于地理条件,来往并不方便。只能逢年过节家人带他串门,一年亲近几次。

    那天,是夏季一天上午,天气闷热,牛在溪上林丛悠闲地吃草,六娃照例在溪边甩一阵石头。他已过了六岁半。刚坐下休息,仰头看见溪另一边坡上羊肠小道走来一个人。

    这条小道罕见人迹,回柏桠口要拐几条岔路。他和牛几乎天天踏走,路形显眼尚成型。然而,延伸密林深处的路面由于久无人走,杂草丛生,看不到尽头。六娃没有去过深处,只知道三哥说出林翻几个桠口下去是甘宁场。

    甘宁场也是一个小乡场。

    三哥告诉过他,野林坡一带人烟更少,还要防棒老二抢牛。棒老二就是土匪。但六娃来这儿放大半年牛,从没遇到过棒老二。

    他还是有一定警惕性,顺手拿起青杠叉,掐砣卵石,躲一坨大石后窥视。

    来人是个中年汉子,戴顶脏兮兮草帽,背个大背篓,里面东西看来不沉,走路腰弯得不凶,杵一根棍。距六娃二十来米停下看看溪水,下到对面溪边背篓朝天,蹲下喝水。

    太阳斜挂天上,天蓝如洗。

    那人喝完水又捧水洗脸洗手臂。后面咫尺是一坨挂满藤蔓的巨石。一条大蛇不声不响顺着藤蔓游梭下来,吐着信子,头慢慢悬空接近背篓,那人毫无察觉。离背篓两尺来高时,六娃实在忍不住猛地站起甩出手上鹅卵石。只听一声闷响,鹅卵石不偏不倚重重打中蛇头七寸,穿透藤蔓撞响石壁,声音更大。

    那人条件反射弹起,回头手上已多了一个小树丫子,手一前一后呈拉弓状,盯着地上大蛇噫一声。见蛇已死,那人抬手齐肩,树丫子对准巨石藤蔓上下左右游瞄。大约没发现什么新的威胁,转头朝六娃这边喊:

    “小崽儿,谢了!”

    六娃年龄虽小,呆偏僻山里,接触人不多,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但已经有好人坏人的概念。坏人都是大人,人小弄不过他们。三哥说遇见这种情况,可以大声喊叫,像对付野兽那样用青杠叉使劲擢,抓石头打。幸运的是他遇到过野猪、蛇什么的,遇到人极少极少,遇到的人不是挖草药的,就是打猎的,也不是坏人。

    此时,那人朝这边喊,他才想起甩出鹅卵石后,自己忘了再躲回去。

    “我过来——不要走哈!”那人又喊,这次树丫子收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提起死蛇尾巴抖几下,“我教你烤蛇吃,请你吃雀儿肉!”

    这是个诱惑。

    “不动我牛,我就不走。”六娃没挪步,犹豫地说。

    “原来你在这儿放牛呀!放心,我不是棒老二。”那人穿双草鞋,没脱,直接趟水过来,边说,“你救了我,我得好生谢谢你,送你一把弹枪?”

    “弹枪?弹枪是么子东西?”六娃问。

    当时,他不知道弹枪是啥玩意儿。

    那人淌过水,把死蛇丟乱石上,快步近到六娃身前,两只手与另一只手重新配合,前手握撑着树丫子,后手拉长丫子两角各绑的一根黑皮筋,皮筋尽头中间有个包皮,包着子儿,手一松手,子儿“嗖”声飞出,皮筋立即卷缩变短。六娃看得真切,又听到远处轻微脆响,扭过头,几十米外一棵铜钱粗小树刚折成两段……

    疾如闪电,力如流矢,比他甩石头厉害多了。

    六娃目瞪口呆。

    那人晃动手上的树丫子,笑着说:“这就是弹枪!”

    六娃不由自主伸手拿过树丫子,翻来覆去看,连发感叹:“没想到这树丫子蛮厉害,蛮厉害?!”

    两人距离随即拉近,围绕树丫子熟人般交谈起来。六娃问,那人答。弹枪本身构造简单,原理通俗。六娃很快弄清楚了弹枪及相关情况。两人边说边去树林捡些柴火,在溪边点燃一堆篝火,开始烤蛇,那人从背篓后沿取下挂在外面的一串雀鸟。那些雀鸟不是头部就是身上血肉模糊,大部分死硬,几只活着的不时朴哧朴哧煽动翅膀。

    不用说,这些雀鸟都是那人弹枪打的。

    两人隔火席地而作。六娃想起问那人没招惹这条烤蛇,蛇为什么会梭来袭击他。

    “冲它们呀——”那些雀鸟脚拴在一条细麻绳上,那人在流水中正荡洗,“你先前看到了啥,这串雀鸟挂背篓外面,我蹲下喝水,可能被这条大蛇发现了……”

    “怪不得。”六娃明白过来。

    “蛇闻东西比眼睛尖!”那人掏出一把匕首,割掉雀鸟脚上绑绳,一只接一只刺上架火上燎毛,燎完又一只接一只排灰堆边翻烤。

    他自我介绍:“我是壤渡场上的皮匠。”

    “我赶过壤渡场,那儿好多人。”壤渡场是乡公所所在地,翻山越岭,离柏桠口三十多里,三哥带六娃去过多次,“皮匠又干么子的呀?”

    那人解释,随后叹口长气。

    “壤渡场还是小了点,你肯定没进过城,那才叫人多,皮匠活碌多得喘不过气!”那人说,“壤渡场上和周围尽是打赤脚板、穿草鞋子、纳鞋子自已穿的人,补鞋子呀补啥子根本没几个人。不卖点弹枪、胶皮、包皮么子的,去附近打几只雀儿烤来卖,我婆娘、几个崽儿没法活!”

    “那——走这么远,也是来打雀儿?”六娃问。

    壤渡场很远,六娃觉得每次来回要走好久。

    “哪个跑这么远打雀儿哟!壤渡周围林子也多啥!”那人递给六娃一只煮熟的蛇肉,“你不晓得,这条小路通甘宁坝,路短一长截,前两天我亲戚带口信,叫我赶快带38把弹枪过去,有个富家小崽儿做十岁大生,当回礼。答应用38斤大米、外加20多斤苞谷换,比壤渡场多十多斤粮食啦!”

    乡坝头的人钱少,习惯以物易物。那人的弹枪平时多用粮食交换。

    “这次,我多带了几把,万一其他人还要呢?”他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弹枪,递给六娃,“这把弹枪送你,算我答谢你救我。”

    六娃赶忙站起,在短裤上擦几下手,满脸露笑接过。接过就不停拉皮筋过瘾。

    刚才,那人耐心地已给六娃详细介绍了弹枪构造、组件、怎么打、怎么练打得准等问题。

    “记住,”那人开始手把手教六娃打弹枪,边纠正动作,边再次指点他,“打远皮筋要尽量拉长,带点孤线。近点瞄快点打直线,铁弹子、石头、硬泥巴不择……子儿最好圆形。”

    六娃把带的干粮拿出共享。大块朵颐后,两人一齐动手灭熄了篝火。

    “我得赶路,今后你自个多练习练习,琢磨琢磨,打得神(即准)好处多得很。”

    那人拿出一小袋铁弹子,约50粒,粒粒滚圆锃亮,叫他平时打石子,尽量珍惜着用。又给六娃一对皮筋备用,嘱咐他弹枪坏了,差皮筋包皮什么的,可以随时跟大人赶场找他。壤渡场只他一个皮匠,大人小孩全知道。

    那人没留名字,六娃也忘了问。

    就这样,六娃与弹枪结缘,逐渐成为好手、高手,后来在壤渡场周边竟有了名气。而柏桠口“弹枪崽儿”名声真正轰动方圆百里、登上县志,则缘于1952年“弹枪伤顽敌,残匪一窝端”,六娃立大功这一真实故事。

    那年是大军解放西南第三个年头。六娃快满九岁。国民党反动派不甘心失败,组织残渣余孽在他家乡两省交界处组织大规模暴动,大部分匪徒很快被我剿匪部队歼灭,但匪首与20多名亲信漏网,逃窜到野林坡百公里外大山藏匿起来。几天下来吃成大问题。匪首非常狡猾,不吃窝边草,派手下两三人一拨,分散到外乡不择手段弄吃的,还恶狠狠威胁派出土匪谁留下痕迹杀谁全家,以防召来灭顶之灾。

    剿匪部队不知道漏网匪徒具体藏匿地点,分析判断他们逃不到多远。边加强联防,边以班为单位派出多支精悍小分队,分散包片拉网,重点搜索。

    六娃个子没怎么长,人成熟结实了许多,骑着那条牛仍常去野林坡放牛。也知道天亮了,他们穷人翻身得解放了。

    壤渡一带土改,租的田地大部分及牛划归给了他家。三哥成为农会骨干,当上柏桠口一带民兵联防组长,整天背支乡政府配发的老套筒步枪,白天在田地干活,晚上带着两个儿子和隔沟几户住家老中青民兵在周边巡逻。

    那支老套筒,三哥睡觉也放在身边,隔三差五晚上要擦拭保养。每次,六娃总会不做声不出气不眨眼坐一旁看他擦拭。

    三哥绝对不允许他碰枪。

    有一天晚上,三哥准备擦枪。六娃对他说:“哥,我帮你擦?”

    “去去去——”三哥剜他一眼,“这不是树丫子,你会撤装擦干净吗?”

    六娃说:“能。信不信我能撤又能装!”

    “吹牛!”三哥哼一声,“动歪脑筋想摸枪是不是?!”

    “不是,我真能撤下擦干净后装上去。”六娃说,“不得行,罚我不吃早饭!”

    “不吃早饭,多大回事呀?!”三哥觉得好笑。

    “每天早上不吃饭。”六娃补充。

    “每早上不吃饭……传到十里八乡,你想害你哥嫂背个虐待你的烂名声是不?!”三哥犹豫片刻,还没擦拭,边说边把卸下的枪栓、弹簧等零件装好,“来来来,给你装一次,看你是不是吹牛皮?”

    三哥点燃叶子烟,坐旁边观看。六娃立即来劲,拿起枪撤卸零件,擦拭清洗,再组装好,一气呵成,挺流畅。

    三哥“嗯”声算赞许,说:“记性不错,没白守旁边看我擦枪。”

    “那——让我打—枪。”六娃得尺进丈,要求道。

    “癞疙疱想吃天鹅肉,绝对不得行!”三哥板起脸,“子弹精贵得很,才发我20颗。打一颗得给乡里报告说法。平时练习我也是瞄空枪。”

    六娃有些失望:“那……教我瞄准总可以吧!”

    “这个嘛——你已经晓得点。瞄枪的要领是三点一线:眼晴、准星、目标一条线。”三哥在区乡受过训,打过练习,曾也打过六娃的弹枪,“与打弹枪唯一的差别,准星是树丫子后面包皮……”

    近邻的预防队员还有一支步枪、三支火药枪。其中有两个火药枪手岁数与六娃两个侄儿差不多,都玩弹枪,严格讲六娃是他们师父。除弓叉是自个在山林寻砍的树丫子外,胶皮包皮都是六娃赶场找那个皮匠弄的。皮匠很记情,两个侄儿和他一样享受一毛不拔白得的待遇,其他人得用粮食换,折扣比外人多些。

    有个扛火药枪的“徒弟”抹不开情面,带六娃去避静地方放过一枪。声音震得六娃耳朵嗡嗡响好几天,肩抵枪托也痛了几天。

    六娃觉得还是打弹枪舒服。

    几年来,六娃换了四把树丫子、六对胶皮、四个包皮。那个皮匠不仅免费包换,去了还留他吃饭。当然,六娃会带一些山货,包括自己弹枪打下晾晒干的雀鸟。三哥与皮匠也成了朋友,赶场通常会喝两杯。

    一天中午,太阳火辣,六娃找了个阴凉地方,就着溪水吃干粮。突然牛吃草方向传来一声呼哨,他警觉地站起来朝那边张望,随即悄悄摸回去看究竟。离牛吃草地头不远,溪那边又传来一声呼哨。

    显然,不是同一人。

    前两天晚上,三哥在柏桠口召集联防队员开会,传达乡政府紧急通知。近期,土匪在百里外组织了一场暴动,被剿匪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但是,罪大恶极的土匪司令漏网,可能会逃到壤渡一带藏匿,要大家提高警惕,留意来往陌生人。发现情况立即报告乡政府,并利用熟悉地形与残匪周旋。土匪少,就打他抓他狗儿的,多就缠住他们,联络更多人来收拾他们。

    会后人走了,三哥专门叮嘱六娃眼珠子放亮点,放牛时有情况不要可惜牛,赶快报告他,擒到那个土匪司令是件天大的事。

    “司令”二字,六娃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个最大的坏人。

    接近牛吃草地点,六娃突然发现一个人藏在距牛几米处的大树后探头探脑。他再没前行。青杠叉放在那人附近,也没绕过去拿。手持弹枪机灵地爬上一棵枝粗叶茂更大更粗的树上观察,离土匪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隐蔽好,看见另一个握驳壳枪的人惊惊慌慌蹿出,溜到先前看到的那人身边。

    那人握的枪与乡政府指导员的枪一模一样。

    指导员是南下一名年轻干部,来柏桠口头一次。六娃向他展示弹枪,枪枪中的,豪气上来,摸出随身带的驳壳枪,连打几枪,也指哪打哪。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神枪手。六娃才知道天外有天,弹枪不如真家伙。

    两名陌生人,躲躲藏藏的。六娃怀疑八成是三哥说的土匪。

    先前那人是个大胡子,见着后来人就骂:“狗娃子,妈的,咋半天回不来!”

    “哥老倌,才走好久嘛——”叫狗娃子的人回话说,“就嫌久了。”

    “就嫌久了?你娃枉自在司令身边当保膘,司令还等着我们找吃的早点回去填肚子呢!”大胡子气鼓鼓地问,“放牛人找到没得?”

    听到司令二字,六娃更确信这两人是土匪无疑。他有些紧张,居高临下盯着两人不敢出大气,也不敢动,怕发出声响被他们发现,到时一驳壳枪打过来。

    “发现一个小崽儿在溪边吃东西……”狗娃子瞅着四周,对大胡子说,“可能就是他放牛。”

    “妈的,格老子吃东西也不抢点回来孝敬老子,”大胡子骂,“老子几天没吃像样的东西了,你他妈笨死了!”

    “哎一一哥老倌,小声点。我不是怕还有别人吗?”狗娃子压低嗓音说,“不是叫我把周围看清楚究竟几个人,再回来报告你……”

    “说个铲铲!”大胡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话,声音却小了许多,“发现其他人没得嘛?”

    “没……没……”狗娃子回答,“没发现。”

    “说明只小崽儿放牛。”大胡子拔出身上匕首,“时间耽误不得,我去干掉他,免得露马脚。你牵牛先走,我后头追你!”

    “小崽儿不在溪边。刚才你不该打口哨,可能听到藏起来了。我本来回来想顺便干掉他,人不见了,才回你口哨。”狗娃子提醒大胡子,“那崽儿很可能现在躲在我们附近。”

    “妈的,你懂个毬,老子打口哨就是想引出放牛人。这样……”大胡子抽出手枪,也是驳壳枪,随即对狗娃子耳语几句。

    耳语的话六娃听不见,但他们要牵自己牛走,还想弄死他。龟孙子的,叫你们尝尝老子弹枪的厉害!六娃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没多想,对准大胡子脑袋就是一弹枪。

    “哥老倌,说好哈,到时司令赏烟土大洋平分……”

    狗娃子边说边去牵牛,话没说完,猛然听到大胡子惨叫一声,驳壳枪、匕首一齐掉地,双手蒙住左眼,一下倒地打滚。

    “哪个?!”

    狗娃子回头一看,吓得趴地,随即朝六娃这边胡乱开两枪。

    叭叭——枪声清脆,在山间立即荡出回音,余音袅袅传得格外远。

    “不要……哎哟嘞……”左眼涌出的血染红双手,大胡子人还清醒,想制止狗娃子开枪,但忍不住巨烈疼痛,杀猪般叫起来。

    “哥老……眼睛喷血了?”狗娃子回头又惊叫一声,赶忙蹿到大胡子身边,把他拖到就近的大树背后。

    “哎哟嘞……哎——哎哟嘞……”

    两个土匪显然不是一般土匪,随身还带着急救包,狗娃子赶紧掏出急救包替大胡子包扎

    “打锤……子枪……哎哟嘞……”大胡子边叫边埋怨,“共军听到……哎哟嘞……”

    突如其来的响枪也使牛受惊,猛地蹿进林子,随即折回,沿小道往柏桠口方向奔跑。六娃的后顾之忧转眼消除。乘两个土匪还没发现自己,对准狗娃子露出的半边脑袋他又打出一枚弹丸。这次,也不顾打没打准,滑下树飞快朝牛追去。

    六娃撵到牛,骑着回跑六七里,撞到一支剿匪小分队。这几天,这支小分队一直在附近地毯式搜索,听见枪响,立即朝野林坡这边疾奔。三哥他们听见枪声也分头抄近路赶过来。

    分队长问明情况。听六娃说近距离打伤一名匪徒眼睛,高兴地摸着他头说:“他们肯定跑不远。麻烦你带路,咱们赶快追!”

    六娃说:“我只晓得想抢牛的地方。”

    “到那儿就好说了。”分队长很有战斗经验,“那家伙肯定会一路流血,我们顺着血迹再追,争取抓活的!”

    追到野林坡果然发现一路血渍,跟着又追几里,发现并包围了两个土匪。大胡子土匪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狗娃子举手缴械,脑袋包着纱布。六娃那一弹枪打伤了他耳朵,沿途也滴不少血。大胡子流血过多,昏倒几次,两个土匪磨磨蹭蹭也就没走多远。

    狗娃子交待出匪首藏匿地点,大部队连夜赶去布下天罗地网,凌晨发起攻击,全歼了所有匪徒,活捉了土匪司令。

    六娃受到地区表彰,保送到县小与烈士子弟一起读了六年小学,三年初中。

    他很发愤,成绩中等偏上。只是节骨眼上打几天摆子,耽误了考高中。

    打摆子即患疟疾。不过,踏入小学,校长知道他的事迹,专门给他改了一个有寓意的名字,谭六娃这一名字从此消隐,新名字伴他至今。

    回家务农半年,省城一家大兵厂技校召人,六娃报考被录取。时值全国开展除四害运动。四害定义为:老鼠、麻雀、苍蝇以及蚊子。他的弹枪如鱼得水,再次名鹊起。作为硬性任务,校方每天按人头给学生下达任务,规定了一定数量。不交几只麻雀死老鼠,就得交十几二十几只苍蝇蚊子。早晚最后一节课安排师生在校内外除四害,完成任务。

    兵工厂处于青山绿水之中,梯田山林遍布,麻雀、田鼠众多。将军一把弹枪主要打麻雀。开始跟着几名好友,三四天后变成男男女女一大帮同学。上午一拨,下午另一拨,人人准会提着校方规定数量死伤的麻雀,说说笑笑陆续回校交差。六娃帮他们很尽心,同学每求必应,他总是最后返校,也次次超额完成任务。

    那段时间,六娃天天有糖果香香吃,饭盒里肉菜多得胀肚子,牙膏笔记本……得到的回报五花八门。

    一年半后技校毕业,统一分配到兵工厂下属车间工作,学生们高高兴兴、开心安心极了。只有他出乎意料,瞒着大家去报名参军,还差点被拒之门外。

    上班几天,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在全国开始。兵工厂工作特殊,不招兵。大门口外不远处设有地方乡镇招兵登记处。将军溜出去只身排队报名。轮到他,登记军人见他身体瘦小,大手一挥让他靠边站,不给登记。

    “楼营长,楼营长——”

    六娃被晾在一边,正绞尽脑汁想点子怎么报上名,突然听见有人高喊。

    不远处,一名年轻军人气喘吁吁奔跑到一个正和人说话的大个子军人面前,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大个子军人看完里面文件,掏出钢笔签完字。年轻军人又飞快跑走。

    营长……肯定是这儿的接兵头头。将军脑袋已转过来,马上拱到大个子军人面前,恭恭敬敬鞠一躬。

    “楼营长,我想当兵。”他指着登记处直裁了当说,“排到我,那边不给登记。”

    “不给登记……”楼营长略感突然,低头打量他,“你个头肯定不行,达不到一米五八。瘦精精的,重量也……”

    “我才18岁,还会长个。”将军自信地拍两下胸膛,“我有特长,当兵绝对出色!”

    “口气不小——”楼营长顺口问,“你有啥特长?”

    “请大家让一下——”

    这时,周围围来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六娃抬头扫视圈外,随即礼貌地向一边群众打手势喊。

    那边群众也知趣,马上让出一个口子。

    “楼营长,那边有根废电杆,上面剩几个瓷帽。”六娃说,“我打三弹枪,打同一个瓷帽!”

    瓷帽主要用来固定杆顶电线,拳头大小,废电杆距人群三四十米,目标更小。六娃麻利地掏出弹枪,啪!啪!啪!连射三枪。三声脆响,那个瓷帽顿时破残只剩内中支撑铁桩。

    “好——”

    人群拍手叫好。

    “好个弹枪崽儿——是你呀?!”

    没想到楼营长大叫一声,从豁口快步走出,将军没回过神,已被他紧紧搂住。

    楼营长激动地推搡着他,大声说:“你小子不当兵谁当兵?!走,跟我登记去!”

    原来,楼营长当年是六娃家乡剿匪的副连长,战斗英雄,和六娃一起在地区接受表彰,合影照过相。六娃曾给代表们表演打弹枪,枪无虚发。“弹枪崽儿”这俗名在楼营长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晃眼八九年过去,人长大多少有些变化,见到六娃,楼营长一时没想起。但弹枪一出手,昨日时光今日再现,一下唤醒了他的记忆。

    将军顺利入伍。

    当年的新兵训练通常半年八个月,那时的新兵没现在文化程度高,反应快,训练内容也多些。新兵头天点验,清理新兵携带的多余物品。将军的弹枪不幸被排长没收。

    他咬牙犟头瞪着排长。

    “呵——还不服气?”排长文质彬彬的,和气地说,“你已经是光荣的革命军人,再耍这玩意儿不合时宜吧?会分散训练注意力!如果真有本事,给我练个神枪手出来,分老连队时我还你弹弓!”

    “说话算话!”将军牙缝挤出这句话。

    “算话!”排长上下打量着他,抽出衣服上别的一支钢笔,对他说,“新训结束,你真当了神枪手,我这支派克笔也送你。”

    派克笔是当年最好的钢笔,外国货,笔尖头沾金。将军是技校生,自然知道是好东西。

    将军对排长说:“这支笔我得定了!”

    将军知道这是排长在激励自己,憋着一股劲,训练格外认真、吃苦。打枪要领不就三点一线,心平气和吗?这个理他早晓得,又有打弹枪的基础。两周下来,枪法在连队实弹射击中一下出名,一月下来,全营第一。投掷、穿越、五公里急行军等其他项目,对他这个山里娃来说,也是小菜一碟,成绩均次次优良,个小却在整个新兵团稳定在尖子行列之中。

    每次夺魁为全排争得荣誉。排长挺高兴,几次拔出派克笔在他眼前晃:“没看错,你小子真还行!再坚持两三个月,这笔是你的了!”

    几个月一起摸爬滚打。将军对排长也有所了解:他是老红军后代,父亲早期留学参加革命,在排长三四岁时牺牲。排长大学毕业……

    中印边境形势吃紧。第四个月训练几天,新训提前结朿,三四天内紧急分下部队补充老连队。部队坐几天闷罐军列,转乘大卡车奔向藏区边防一线。

    排长先他们一天调走,到步兵团机关任参谋。

    临走时他向全排告别,走到将军面前,郑重地把那把弹枪和那支派克笔送他手上,说:“好样的,谢谢你为全排争了不少荣誉。弹弓完璧归赵,这支钢笔也送你!”

    “时间没到,打赌不作数。”将军于心不忍,“笔还是你自个留着!”

    “拿着!”排长加重语气说,“作个纪念。相信你能好好杀敌当英雄!”

    “那……弹枪你拿着,”将军眼睛少有的湿润了,“也留作纪念。”

    俩人紧紧拥抱。

    排长挨个拥抱其他新战士。后来,在反击战中,排长坚决要求下连代理连长,在一次战斗中,身先士卒,光荣牺牲。

    将军读兵工厂技校实习修理过炮。对口分到团直机炮连。当时部队装备比较差,机炮连就几门老式山炮、迫击炮。他在兵工厂实习摆弄过几种大口径炮。操作小炮太简单不过了。参训第一个上午就完全掌握了这些小炮的性能。但是,新兵分到老连队,军事素质领导不太放心,只能打杂。五次高原实弹训练,临阵磨枪,他这个“科班”依然只有扛炮弹递炮弹的份。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将军心如猫抓也轮不上当主炮手,只能旁边干瞪眼。

    战斗打响,机炮连两次用在刀刃上,发挥作用相当大。收复失地后,部队越过实际控制线穷追猛打。途中,连队突遭数十倍敌人伏击。突围时,将军自告奋勇冲在前边,又是点射,又是扫射,打死打伤十几名敌人。指导员带他和几名战士断后,连队跳出包围圈。最后撤出时,他与指导员他们被冲散。

    将军孤身一人寻找大部队,方向走错。幸好遇到两名兄弟部队脱单战友,三人结伴而行。沿途尽是生疏地形,山脊密林,他们朝响枪方向走。走半天,附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三人赶紧钻进林子观察,发现不远处小高地上有一个敌炮兵阵地。

    “狗儿的,向咱大部队开炮,”将军骂道,“干它!”

    一名战士马上赞同:“对,干他!”

    “敌人肯定多,”另一名战士兵龄老些,提醒说,“我们三个人行么?”

    “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摸过去突然袭击,他们搞不清我们多少人。打了就跑,吃不了亏。这样——”将军咬着牙,一边腮帮有些痉挛,手指左右方向,口气不可置疑,吩咐两名同伴,“你去那边,你去这边,我从正面中间摸过去。我枪一响,就朝放炮弹的地方砸手榴弹!然后静观其变,我冲出去,你们也冲出去。五分钟我没动静,就回这儿集中。”

    说完,不等人家回话,猫腰向小山包摸去。

    就这个决断,三人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敌阵地是榴弹炮阵地,突袭造成弹药大爆炸。当场报销五门炮,炸死炸伤几十人,其余人员争先恐后溃逃。大部队攻过来,又缴获四门完好无损的榴弹炮,抓获并救活一名奄奄一息的敌人重伤员。更重要的是,打掉敌人这个重炮阵地,我反击部队伤亡减少,攻击前进更顺畅,敌人士气更加低落,兵败如山倒。

    将军荣立特等功,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另两名战士荣立一等功。

    转眼十七年。

    南疆战事发生。将军此时在某主攻师任作战科长,副团职。师首长决定从师直侦察营抽派一支精悍小分队提前一天插入境外,摸清浅纵深地带敌情。将军阑尾手术三周多刚出院,身体没完全恢复。他找到师长政委请缨,要求带队。

    师长政委不同意。

    将军犟起脖子,大起嗓门说:“部队多年未打仗,年轻人根本没经验,完不成任务你们怎么向上级交代?不同意,我找军领导!”

    伸手抓桌上电话。师长赶紧按住他手。政委也慌了,说:“急什么急,我们研究研究再说嘛……”

    “研究啥子嘛?!”将军歪嘴从牙缝里挤出几句铿锵有力的话,“本人愿立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敲我沙罐!”

    他是战斗英雄,又有实战经验,又在军校当过近十年教官,足智多谋,胆大心细,带侦察分队插入敌后的确是不二人选。侦察分队任务坚巨,举足千斤,师党委斟酌再三,满足了将军请求。

    出发那夜,师长政委亲自给先谴分队赠酒壮行,把队长专门叫到一边,叮嘱不管遇什么情况,必须保证科长的安全,安排两名战士贴身跟着他。

    当时战场态势是:对面是敌王牌师和一个边防屯边师。我军拟定一个师强攻,三个师迂回包抄包敌“饺子”。敌人察觉我军企图,全线紧急撤退。公路挤满成建制的逃敌。

    侦察分队潜伏丛林里看得清清楚楚。

    公路一侧几百米处有座小山包,可以卡住公路,堵住溃退之敌。将军用望远镜把周边观察清楚,立即命令侦察队长:“你带尖刀班正面佯攻,我带其余人从侧面摸过去,占领山包,马上封锁公路。”

    公路上的敌人多如蚂蚁。

    “科长,”队长提出异议,“敌我悬殊太大,恐怕堵不住。再说,我们的任务是侦察敌情,不是攻山头,守山头。”

    “你懂个屁!”将军黑下脸,牙齿咬磨唧唧响,“没见兔崽子们成群结队逃跑,大部队压过来了吗?敌变我变,拿下山头,堵住溃敌,会消灭更多瓮中之鳖。不能贻误战机!这样,你侧击,老子先去诱惑敌人!”

    说完,拔出手枪,弯腰站起,突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连续七八天亚热带丛树穿梭,高强度行军。将军已精疲力竭。剧烈运动又引起阑尾伤口发炎、肿疼。将军身体不是铁打的,沿途昏厥累倒几次。

    队长赶紧掐他人中。

    将军醒来,握着队长手说:“机不可失,赶快行动!”

    “好!一班跟我行动。”队长吩咐身边人,然后对将军说,“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安排副队长攻击侧翼……”

    “我没问题。”将军挣扎着坐起,“叫个力大的兵背我。走——马上行动!”

    那座山包是敌高射机枪阵地,守敌仅一个排。侦察分队隐蔽接近,然后猛冲猛打,顺利占领表面阵地,利用缴获的高射机枪俯射,封锁住公路。敌组织连排级规模数次冲锋,均被打退。将军持一把冲锋枪,专门点射敌指挥官、机枪手。激战大约半小时,敌人拖来大炮小炮掩护夺取山头,马上召来我方炮火压制……大部队打来。

    将军双腿挨了几枚弹片……

    加上先期战绩,敌王牌师两个团受重创,屯边师几乎被全歼。

    时间犹如白马过隙。又是20多年过去。侦察分队几十名成员,有九人正当或当过将军,十七人正当或当过大校……

    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帮部属结伴看望将军。将军白发苍苍,小腿已开始萎缩,走路已经困难。坐在轮椅上,与他们聊得非常开心痛快。高兴之余,顺手从椅袋里拿出一把弹枪,带几分自豪地说:“我一个农民的娃娃!知道不,小时候耍这玩意儿,在我老家柏桠口十里八乡挺有名气,乡亲们叫我弹……

    尘封多年的弹枪崽儿绰号这才曝光,至此在部下及老部队中传开。

                    2023年2月16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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