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久客-配图.jpg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馨伯乐第十期《请你来破案》写作活动
本故事所有内容纯属虚构。
(一)初聚
三月十三。
江南。
阳光正好,春风正盛。
金陵西街。
白云楼。巳时。
拓跋明月一身白衣,在二楼靠窗位置喝着梨花落。
梨花落是一种酒。一种特别的酒。通常酒是越陈越香,江南的梨花酒是个例外。三月的梨花落最好。
桌上放着一把剑。一把名叫青锋的剑。一把杀人的剑。剑刃必定锋利至极。
拓跋明月已在此喝了三天。
一身青衣华服,骑马进入金陵城,直奔白云楼。
下马。
上楼。
“晚了三天。”拓跋明月只盯着自己的酒杯,自顾喝酒。
“我在洛阳多逗留了几日,在叶老爷子那里一时兴起学了几天医术,晚来了。”
“学会了几成?”
“八成。但是想到以后肯定很多人上门求我,而我又肯定不忍心拒绝,所以我把学会的八成又还回去了,没学会的两成倒是还在。”
“叶老爷子视你如亲子,你留在洛阳,到底是为了学医术还是和洛阳花魁红颜喝花酒?”
“你不懂女人,真是太无趣了。”风满堂无奈地双手一摊。
有时候直言揭开真相总是会让人疼一下。拓跋明月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是。
风满堂毫不介意,撩衣背窗而坐,自斟一杯,拓跋明月默契地举杯相应。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风满堂左顾右看发现二楼雅座人不多,又看着拓跋明月只望着杯中酒。很识趣地自斟自饮,一连三杯。喝完吧唧几下嘴巴。“江南的梨花落有种淡淡的清香,听说酿造之人乃是世有名酿酒师南宫酒的弟子。你觉得如何?”
拓跋明月已经放下杯子,等着风满堂连饮三杯尽,才缓缓开口:“这酒,有毒。”
“你为什么要等我喝完再告诉我?”他盯着拓跋明月,表情怪异,无奈问道。
“你为什么不在喝之前问我?”拓跋明月反过来也盯着他。
风满堂蹙着眉毛,哭笑不得。
拓跋明月又举杯一饮而尽,风满堂眼睛瞪得像两颗酸枣。
“有毒你还敢喝?”
“我不怕死。可我知道,你怕!”
“你知道我怕死,不会是故意吓唬我的吧?”
“他没有吓唬你。”一位女人声音从背后传来。
风满堂听声回头,楼梯口站着一棵佩刀的秋日红枫。红黑官服,看似娇小,英气不凡。
风满堂虽是第一次见,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混迹江湖与朝堂的六扇门巡察司女捕司——顾秋。
“他没有吓唬你,酒里的确有毒,四天前,还有人因此酒中毒身亡。”
“怎么六扇门巡察司女捕司也有空来喝酒啊?莫非是知道有人给我们下毒来替我们解毒?”
“都说风大侠好管不平之事,我看还喜欢做梦,做白日梦。”
“若白日还能做梦,可见天下太平。那做梦岂非好事,而且我还能梦到一位女捕司,风姿绰约神采动人,岂非美哉!”
风满堂也自斟自饮。
他怕死吗?怕!当然怕,除了拓跋明月没有人会不怕死。可没有人会找死。拓跋明月也不例外。所以他相信即便有毒也是可以喝的。
金陵,西城门。
一位精灵般的少女下马,牵马行入金陵西街。挎着小布包、腰间系铃铛。
她寻了马舍店家托人照顾马匹后,便背着手两步一蹦三步一跳,走向城中。在她的身上尽显生命的朝气与美好。
十七八岁岂非正值青春活力的年纪?
眼见金陵繁华,不输洛阳,精灵少女左瞧右顾,偶尔寻些没见过的小物件把玩。
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问商贩去白云楼的路。
得了方向,又一路蹦蹦跳跳,欢喜至极。
“风大侠这张嘴很难不让女人动心啊!难怪听说不少女人追着你跑。” 顾秋也近前落座。
风满楼在思索顾秋的来意。“难不成你也是慕名而来,想见识一下我的嘴?不过很可惜现在是白天,你怕是没有机会见识到了。”
“我已经见识到了。”顾秋说完,见到桌上的青锋剑,便岔开话题道:“风大侠,这位便是江湖中最近声名远扬的武林新秀拓跋大侠吧?果然气质不凡。”
拓跋明月如明月般冰冷,一言不发。
“不知道和已经消失江湖的剑圣相比,谁更胜一筹?”顾秋有意挑衅道。
拓跋明月停住酒杯,看了一眼青锋剑。又继续喝自己的酒。
“顾捕司,你说拓跋没有吓唬我,那这下毒之人是谁?”风满堂想起酒有毒。
“不知。我是见风大侠进了金陵,才特意前来请风大侠帮忙一起查案的。”顾秋言明来意。
“我们此行可是来江南游玩的,何况刚刚我又已中毒了,恐怕没法帮你了。”
拓跋明月道。“酒中有毒,确实不假,毒力太弱了,不停杯,连喝十年方会死。”
“下毒之人既想要毒死人,又不想那么快毒死人?可是要数十年喝此酒才能毒死一个人。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值?”风满堂无法形容,凶手过于有耐心了。
“我已查过,酒中的确有毒。不过要不了人的小命。”顾秋推理道。
“那这个凶手一定不太聪明,他为什么不用毒性更强的毒药?不管了,不管了。顾捕司你继续查你的案,我们继续赏我们的江南美景。”风满堂继续喝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更强的毒药。但是我知道已经死了九个人武林中人,八派代表和一位归元派弟子,三个普通无辜者也因此丧命。而所中之毒就是此酒中之毒。”
还有无辜者丧命?是十二个人。”
“三天前,就在东街江南水阁,金陵与周围门派的人物在同一房间全部中毒身亡,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的确很离奇。”
“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不想。”
“你不是不想,是查不出来。”顾秋试图激起风满堂的好胜心。
“查案本就不是我擅长的,查不出来再正常不过。以前只偶尔兴致来了,管管闲事罢了。”风满堂两手一摊。
“不信打个赌。”
“可惜我从不与女人打赌。”
“可惜我不是女人。否则你刚刚岂非是狎戏朝廷命官?”顾秋怎么会不是女人。
“幸好你不是女人。”
一个女人要是不讲道理,你只需顺着她的不讲道理讲道理。你若是非得较劲,等来的必是无尽的麻烦。
一个当官的人,若是不讲道理,你也只能顺着他不讲道理。民不与官斗。
一个女人不讲道理不可怕,一个有权的人不讲道理也不可怕,但是一个有权的女人不讲道理肯定可怕的。毕竟她还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找出凶手者为赢家,赌注的话,你输了我会请你吃饭。”
“天下的饭,有许多种,不知道你说哪种?”
“你想吃那种?”
“只要不是六扇门的牢饭,我想我都不会拒绝。”
“可我想请的偏偏就是。”
“既是打赌,总会有输有赢,万一我赢了吗?”风满堂心里充满了自信。
一个人若是未战先怯,已是输了一半了。打赌输了并不会要命,对自己没有信心才会要命。
“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我要见薛残阳一面。”风满堂想到了另一件事。
“惊天会的背后消息你都知道?”顾秋诧异一笑。
“如今也不算江湖内幕,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听到顾秋的反应,风满堂知道她一定有办法。
“你见他做什么?”顾秋有些疑惑。
“聊天。”风满堂故作神秘。
“聊什么?”
“男人之间能聊的无非就是女人。”
“我们问他几个问题,不会要他的命。”拓跋明月表情淡淡,丝毫不惧。
顾秋稍作权衡给出结果。“可以,我会尽力一试。既然是打赌,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从头说说现在的案情。”
风满堂别无选择。一个女人威胁你,又与你讲公平。那你只能听着。“你要只是个女人,我说不定会喜欢你。”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感动。不过要是破不了案,或者你输了,我还是要请你吃饭,保你一年衣食无忧。”顾秋神色严肃,面无感情。
“别说一年,就是一天,我都不想。”风满堂无奈摇了摇头,只能转移话题。“先说说案情。”
半年前神刀门组织各派共同扫清杀人如麻、为祸武林之惊天会。初步崛起已站稳脚跟,又显示其主导武林之昭昭野心。
在这江南一带,其中涉及地域最广的扬州漕帮和归元派已臣服神刀门。
以太湖风衣溇、太湖五湖岛、天目湖竹海帮等为首各派是愿意支持神刀门,当然也有门派反对其在江南称霸的趋势,如牛首山天阙门、螺岩山清风十二洞、芜湖流星阁为主各大小派,还有一些门派天生追逐自由隐逸避世,如茅山忘尘观、润州山水堂、无想山无想寺之派别,或避世或退隐或不愿卷进这场纷争漩涡。
神刀门最近便邀请各派代表人物齐聚金陵城,有意商讨一番,美其名曰“金陵议谈”,意在选出一位武林德高望重之辈,领导江南武林合盟自立,结成攻守盟友,维护武林正道。
神刀门之举似是隐隐有意对抗北方以令狐秋和欧阳雷为首的武林各派,大有南北二分之趋势。
“金陵议谈”便是江南各派展示身手拳脚之交流。前期相对较为和平,虽偶有争斗亦尚可调节。
各派虽私下结盟,却也并未公开表决,多是一些你来我往翻来覆去的滚场之言。
虽是各怀鬼胎,然有遮羞尚存。
事情便是发生在这江南水阁。
四日前。
归元派二长老太史孜约请各派代表齐聚江南水阁,一来对各派前来聊表谢意,二来消弭各派之间摩擦,三来暗中打探各派虚实。
其实就是各派不时有意无意上演争斗置气,议谈之举难以维续。
神刀门何门主在场,各派尚留有薄面,不在之时,多半都是争执,或是人难齐聚。故生此举。
江南水阁当然是江南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酒楼自然各方面都是最好的。
它不仅占据金陵最好的位置,阁中有最好的环境,提供最好的服务,就连酒楼伺候的小二都是最年轻最帅的小伙子,侍奉酒食之侍女都是最年轻漂亮的姑娘。
酒自然也是最好的。天下各地的名酒,如中州的杏花酿,洛阳牡丹蜜,并州玉堂春,益州凤凰跳,凉州仙人泪,羊城飞霞烧等等天下好酒各地特色酒,只要你点的出口的,江南水阁便没有拿不出来的,只要你舍得拿出足够的银子。
如今,这是在金陵,在金陵最有名的酒,当然是梨花落。
“……四日前的夜里,各派代表便是在宴饮之时,突然之间相互攻击,其中数人有出手过招的痕迹,但真正的死因是毒发。宴饮喝的便是这梨花落。我已找人验过,和今日你喝的梨花落一般,有这种毒力极弱的药性存在。拓跋大侠能光靠嘴便喝出有毒,真是与众不同。”顾秋续继道,她亦是好奇拓跋明月是如何喝出酒中之毒。
拓跋明月不为所动,自斟自饮,没有一句解释之意。
“你是说八派代表全部毒发身亡?”风满堂心中亦是震惊,打断顾秋的好奇。
“是。已经验尸了,全部都是中毒。而且中的都是同一种毒。这种毒刚刚你还喝过。”顾秋回道。
风满堂问:“他们中的什么毒?”
“天仙子。一种很常见的毒,服用过量的便可致死,而且中毒之人会产生幻觉。”
“案情发生周围,可有其他人?”
“没有目击者,一位归元派弟子,四位酒食侍奉其中有三位在混乱中被杀,另一位酒侍女中途打翻了酒坛,离开了雅间,去重新拿酒,幸免遇难。”
“那侍女还真的幸运!”风满堂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不用怀疑,我已着人调查过,那位酒侍女名叫朱红,金陵本地人氏,普通百姓,一直在江南水阁卖身做工,并无可疑迹象。”
“没有可疑迹象就是最大的疑点。我猜即便她是一位酒侍,也一定是一位姿色不凡的酒侍。”
“不敢说倾国倾城,算得上清秀上佳。你要见见吗?”顾秋中肯回道。
“暂时不用。那八人喝的都是江南水阁的酒吗?”
“不。”顾秋开始解释。“太史孜自己从家中带了一坛特制梨花落过去了。 ”
“特制梨花落?你查到什么?”
“梨花庄。金陵城南外的小梨村中的一处庄园。”
“小梨村?我想你已经去过了,而且收获不大。”
“你有什么想法?”
“我只想下次把梨花落喝到肚子里的时候,不会出现幻觉。”
“我想我可能要再去看望那位幸免的侍女。你要不要一起去?人家可是一位美人。”
风满堂一只手拖着脑袋,摆了摆手,变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斜街对面不远处站位戴着斗笠人看向白云楼二楼窗户。
拓跋明月如有感应一般轻轻别过头去,他已感觉到那个人一定是在盯着他。
风满堂似有所感,看到拓跋明月动作,也后仰身子,也探出脑袋看去。
二人如同宿命仇敌一般,眼神穿透朦胧笠纱直逼人心。遥遥对望。
他们靠那一丝微弱的眼神连接,知道对方绝非等闲之辈,知晓对方极度危险。
拓跋明月瞳孔微微一缩,相隔数十丈从眼神中迸发出一股宛若游丝之杀气。
只有同类才会真正相同的眼神,那是一种可以在人心里杀人的眼神。
那人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时,为时已晚。他已来不及躲避,但他没有事。
因为一位精灵刚好停在了中间。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她为白云楼而来。
只因她昂着小脑袋四处打量,刚巧看到了风满堂的脸。然后挥手跳起来打招呼,叫了几声“风大哥”。
那杀气撞击到跳跃的铃铛上,声音混在一起,终消于无形。
顾秋看二人望向窗外,又听到外面有人喊叫,便起身临窗而望。只见一少女一边蹦跶一边喊道:“风大哥,你也来金陵啦?没想到我一来就找到你啦!”
那蒙面斗笠人趁此机会消失不见。
精灵少女全然不顾路人目光,开心地加快了脚步。
“完了完了……她怎么跟来了,这下不得消停了,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风满堂正过身来,惴惴不安。
“听说不是听说,而是真的,风大侠艳福不浅啊~”顾秋调侃道。
精灵随着春天的和风吹上了白云楼。也吹来了春天的热闹。
“风大哥,你来金陵也是来喝喜酒的吗?我听叶伯伯说蓁姐姐要嫁人啦,姐姐请你们喝喜酒,竟然忘记请我,还是叶伯伯更疼爱我。叶伯伯让我来看看姐姐,还帮我跟爹爹说情让我来金陵。不像某个人,只顾自己到处玩,偷偷跑了,也不带我。是嫌我麻烦吗?哼!”
“小麻雀,江湖险恶。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风满堂在洛阳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女时,脑袋里想到了一只小麻雀。
“我已经十七岁了,不小了。哎呀,这位白衣哥哥,你好呀,我叫欧阳欢欢,你叫什么呀?这位姐姐是谁呀?长得好凶哦。你们在喝什么酒呀?我可以喝吗?”说完,便打开酒壶盖子,又是眼睛看看,又是鼻子闻闻,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风满堂听着小麻雀叽叽喳喳没完,一下子问出一串串问题,实在无法回答。
不过转念一想也还好,只要不是偷跑出来就好。“小麻雀,这酒有毒,不能喝的。”
欧阳欢欢一听有毒,把酒壶直接扔到桌子上。
拓跋明月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面无表情看着这位话痨般的精灵,仰头又喝下了一杯。
“你不怕有毒吗?”欧阳欢欢一点都不害怕拓跋明月的冷淡。
“你真厉害!”欧阳欢欢竖起大拇指,深表佩服。又接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风满堂接过话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拓跋明月,他刚从南海回来。你可以喊他一声拓跋大哥。”
“拖把大哥?好难听啊,不如叫白衣哥哥吧,白衣哥哥好厉害呀。这位姐姐呢?”
“这位是六扇门巡察司女捕司顾秋,能否让小妹喊你一声顾秋姐姐?”风满堂抓紧接话,看向顾秋。
“我倒是希望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子。”顾秋笑了。
“哎呀,我以为姐姐是凶凶的,原来笑起来这么美。顾姐姐,你真是又飒又美。”欧阳欢欢一把过去拉住顾秋的手问东问西。顾秋也很喜欢妹妹般的话痨少女,耐心的一一解说。
(二)接风
三月十三。
宜出行。
两匹马并辔而行,后面跟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白云楼前。
马上之人,抱拳拱手,朗声喝道:“归元派归有成求见风大侠,归某受神刀门何门主所托,前来邀请风大侠前往神刀门做客,门主听说风大侠前来江南做客,特为风大侠接风洗尘。”
白云楼上。
“看来你不仅讨女人喜欢,男人好像也会喜欢你。”顾秋调侃道。
“到了人家的地盘,很难不让人喜欢。”风满堂抚了抚稍浓的右眉,意味深长地感叹。
“那个人是不是要请你吃饭?能不能带我去啊,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请我吃饭哩!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吗?”小麻雀又凑过来。
“江南好吃的可多了,保证让你吃到撑,要不大家一起去?”风满堂问道,又走到二楼窗口喊道,“多谢何门主热情款待,带上几位朋友不碍事吧?”
“自是不碍事,风大侠的为人值得相信,风大侠的朋友又岂有差别对待之理?另外几位的酒钱,归某已经结清。”归有成回道。
欧阳欢欢自是欢喜得不行了,她的笑容与活泼足以点燃这座白云楼。
“你们随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顾秋知道邀请的是风满堂,有意避嫌,告别之后,施展武当轻功“游鱼飞燕”纵身离开。
“那就劳烦归掌门带路。”言罢二人施展轻功从二楼缓缓飘落。
神刀门。
五重石阶上,座立两扇朱漆大门,两侧各有内外两根檐柱,檐高且宽,门上悬黑木匾,神刀门三个鎏金大字,笔走龙蛇,威武不凡。
几人到了门口,二人下马。车夫服侍着欧阳欢欢下马车。
风满堂等人被请进院中,正中是楼阁,院中东侧一处是小擂台,多有弟子比练武艺,叫好声不断。西侧一处院门,不时有弟子进出。
一座凉亭之中,一个高大威武的背影,背负双手静静地等待着。
三人被带到凉亭之前。
“何门主,客人到了。”
何钟天转过身来,面上噙着微笑,留着胡须,毫无一门之主的威武霸气,站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和蔼的中年人。这样和蔼的人,生活中很常见。
何钟天抱拳拱手道:“想必这位丰神俊朗,风流倜傥的便是风大侠了,江湖之上,何某只听过风大侠的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风大侠肯屈尊前来,真是令我神刀门蓬荜生辉。”
“何门主太客气了,江湖传言都说何门主霸气威武,不苟言笑,没想到其实是这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风满堂亦是客气回礼。
“道听途说,难免谣传。这位白衣剑客,想必是风大侠的好友,青锋剑拓跋大侠,一剑追击三千里,杀得魔教数年不敢东进。真乃我辈武林年轻一代之楷模。”
“何门主客气,谣传而已。”拓跋明月面对陌生人,不冷不热。
“哇!真没想到,白衣哥哥你竟然那么厉害!老伯伯,那我呢?我是他表妹。”欧阳欢欢一路东张西望,赶紧跳出来。
“她是我的表妹,小麻雀。“
“这位大叔,听说你要为我们接风洗尘,你们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吗,不好吃的我可不吃!”
“有!有!有!来来来,三位贵客请入座。有西湖醉鲤鱼、雨花茶虾仁、荷叶粉蒸肉、素烧鹅,还有几道江南小菜,就怕不合三位口味。”
“何门主有心,实在是破费了。”
“三位是客,远道而来,一顿饭算不得什么,说不得以后还得劳烦三位帮忙呢!”
风满堂意识到这怕不是接风宴,而是要求自己办事。
欧阳欢欢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突然道,“我可以吃了吗?这里面不会有毒吧?”
风满堂只觉得,这小Y头就不该放出来,也不知道叶老爷子怎么想的。
“我们可是要一起吃的,不至于自己毒自己吧?”何钟天毫不介意,笑着解释道。
“这倒是。今天我听表哥说酒里面有毒,所以就问问大叔!嘿嘿,我不喝酒,也毒不到我。嘻嘻……”欧阳欢欢独自嘀咕着,一边吃一边偷偷笑起来。
何钟天与风满堂便闲聊起这些江湖事儿来。拓跋明月只有敬酒的时候才一起喝上一杯。
只有欧阳欢欢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因为只有她才是真正来吃饭的。
“大叔,你们家的菜真好吃。”
何钟天很是高兴,立即让人把小麻雀喜欢吃的菜又重新上了一轮。“哈哈,能得到率真女侠夸赞不容易,你要是还想吃,我明天让人再给你做。尽管吃,等会还有小点心呢”
何钟天很开心。自己对小麻雀姑娘越好,风满堂当然越是不好拒绝自己。
“啊,可是我已经吃得好撑了!大叔你咋不早说呀,早知道我就不吃那么多了。”欧阳欢欢大感后悔。
听得几人哈哈大笑,连远处的下人都跟着偷笑,觉得这位小姐真是太有意思了。
接风宴,气氛热闹融洽。
何钟天借机道,“风大侠,今日邀请你来,一来是为你们接风洗尘,尽地主之谊,二来是想请你帮忙。”
“不知何门主看中我能帮你什么?”风满堂猜到八成,无法确认。
“查案。”
“我并不擅长查案,只是有时候不小心管一点闲事,让人误会而已。此案人命关天,可不是闲事。”
“原来风大侠已知道是要查什么案,只要风大侠肯帮忙,那就当成闲事来管也是未尝不可。”
“六扇门不是已经在查了吗?”
“不错。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女人。不是我看不起女人,顾捕司能力是有的,只是她代表的是朝廷官家,并非江湖中人。我想风大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只要风大侠肯帮忙,黄金千两酬谢自会奉上。”
“钱倒不算是什么。”
“是。何某听说风大侠喜欢交朋友,何某也想交个朋友。他日若有需要,何某也可以略尽绵薄,不敢说整个江湖,至少江南之地,何某尚有可为之处。”
“交朋友可以。至于查案,我无法答应什么,只能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有风大侠这句话我就放心。”何钟天心情很好。“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大侠与门主客套了,太过生分。我虚年长几岁,便称你风老弟,你若不嫌弃,便喊一声何大哥。”
“何大哥。”风满堂无奈应付着。
“风老弟,不知是否需要我为你安排下榻之地?”
“我们已有落脚,便不好再叨扰了。”
“既然是朋友,何来叨扰之说。你有安排,我自不会勉强。”
“这里有两块神刀令。”何钟天拿出令牌,“在江南这一带还是管用的,我知道凭你的本事,也许根本用不上,但是有时候行事可以省去诸多麻烦,再者找人跑腿也方便。”
“那我就收下了。”
“另一块就赠给小麻雀女侠,金陵各个酒楼里的好吃好玩的尽管享受,只要你出示令牌,自会有人来为你结账。”
“哇,我也有啊。谢谢大叔!”欧阳欢欢一把接过,一脸开心地细细把玩。这个可是能够到处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还不用自己花钱,这可是算是个好宝贝。
“前面说的千两酬谢,不管成与不成,都会奉上。”
拓跋明月很少接话,但是开口必定与他的剑一般,出鞘必见血。“是你派人下毒的吗?”
风满堂微笑且认真地望着这个暗藏野心的和蔼男子。他也想知道真实的答案。
何钟天只觉得拓跋明月少言,说话行事,真真是如一把剑。他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却也未失礼节。他知道如果不是风满堂,他与拓跋明月是不会有交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刀剑相向。
有些人,话不多,可是内心执拗,不会轻易低头。曾经有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他相信拓跋明月也是这样的人。
“不是。且不说诸多的江湖同道,其中几位还是何某的至交朋友。何某不至于连朋友都毒害。”
“我们只是问问,何兄不必多心。”风满堂解围。
“不碍事,既然是请风老弟你帮忙,与案情有关的有任何疑虑都可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实不相瞒,此次‘金陵议谈’导致武林各派代表惨死,过失皆在我,原本想让各派友好相商,谁知背后之人竟如此针对。”
“关于这背后之人,何大哥可有怀疑的方向?”
“惊天会倒是有仇怨。但是最近并没有追查到相关人员踪迹,自从惊天会被剿灭之后,搜寻亦是极难。”
“嗯,下毒之人,若是针对各大门派,采取各个击破的方式岂非更加有利?若是冲着‘金陵议谈’,应该是不希望这次议谈成功之人才对,可若是八大派之人,想必不至于毒害同门。所以目前来看,凶手也许是惊天会的人,也许另有其人。”
“何大哥,关于这梨花酒可有什么说法吗?”
“不瞒风老弟,梨花酒算是我神刀门下众多产业之一,与梨花庄达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三七分账。”
“三七?”
“是啊,梨花庄只负责梨园,负责酿造,三成已经不少了。其他酿酒所需物供应以及梨花酒的运送、销路、路上安全以及遍布各地的酒楼都是我们负责,即便是整个江南,所费人力物力几何,你应该不难想象,办好各个环节的每一件事都是要花银子。”
风满堂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梨花庄?”
“不错。梨花庄在金陵城南郊外的小梨村东头的一处庄园。我神刀门只在外围守卫防止他人误闯,庄中还是以老庄主等人负责酿酒相关事宜,有少量神刀门人看守重要地点。酒业日常生意之事,也都是请归元派二长老太史孜负责打理,如今他亦是不幸中毒身亡。”
“太史长老为人如何?”
“归元派与我神刀门素来交好,我与归掌门、太史长老等另外几位长老更是引为知己。太史长老为人沉稳、做事向来思虑周全,当然作为男人不免风流爱美。平素也不与人结仇,想必不至于有人蓄意针对。”何钟天如实相告。
“何大哥认为此次江南水阁毒杀是针对神刀门?”
“其实我并无任何证据,不过此次毒杀案,对我梨花酒贩卖终是影响不少,目前案情已经初步告知各大门派,毕竟是在我神刀门身边出事,为私为公我都责无旁贷,终是要向各大门派解释清楚,以免江南各派再起风雨。”
风满堂点了点头。
何钟天又接着道:“五日之后,归元派掌门寿宴,不论是否查出真相,我都希望几位可以到场。若是查出凶手,便也借此机会向各派解释清楚案情的原委,若是不能,与各派误解只怕更深,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惜的是许多无辜者白白丧命,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风满堂自然同意,既然事情已经跑不了,便放开手脚。
两人又聊些其他事宜。
风满堂等人出神刀门时已快申时。晚风里带着阵阵清凉。
风满堂没有想到江南赫赫有名的神刀门竟然是一座园林。
“酒里没有毒。”拓跋明月开口道。
风满堂当然听见了。
(三)寻迹
三月十四。
风满堂从白云楼出发,来到江南水阁。
欧阳欢欢好不容易来趟江南,要把好吃的全部吃个遍。她知道了江南水阁,又不需要担心付钱,便吵着也要去。
拓跋明月随行。
江南水阁。
毒杀案并没有影响江南水阁的生意,可见幕后老板的实力。
三位尚未进门便被店小二热情地接引,然后带至雅阁,尽头的几间门上倒是有封条,门口还有人把守。
三人才来一间雅阁,见到二位食侍酒侍都是美貌不凡的芳龄女子。
欧阳欢欢迫不及待地点菜,听过名的没听过名的几乎差不多点了个遍。
江南水阁就是不一样,点完菜各种点心水果茶水供客人享用,菜也很快就上齐全了。
风满堂特意点了梨花落,亲自给拓跋明月满上了一杯,那酒侍见了小心赔罪,“这位公子不让我们侍酒是嫌弃我们吗?”
“二位姑娘多心了。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叫朱红的酒侍?”
“是的。公子问的是和最近阁中之事有关的朱红吗?”
“正是。”
“有的,不过六扇门捕司大人已经在查了,大人说没有证据你们是不能带阿红走的。”那酒侍有些担心,便多说了几句。
风满堂和拓跋明月对视一眼后,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请阿红姑娘过来问几句话。”那酒侍放心便去了。
“试试味道怎么样?”风满堂伸手请道。
拓跋明月喝了几杯道,“和白云楼的一样。”
“也许,这才是梨花酒的特别之处。”风满堂回应道。
“无所谓,我不在乎。”
“我说,你就不能稍稍那么有趣一点点?”
“可惜我不是女人。”拓跋明月说完,只管喝酒。
风满堂看着欧阳欢欢大口吃着菜。
没多久,刚刚离去的酒侍带着朱红走了进来。
“公子,这位便是朱红。”
只见那位叫朱红的女子,一身江南水阁侍女衣裙,发上簪着一根素木簪。
“公子有礼,我就是朱红,他们都叫我阿红。”
风满堂点点头,道:“阿红姑娘,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事发的那天你可见到有什么特别的人进入江南水阁吗?”
“公子,江南水阁来的大多都是有钱人。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公子口中‘特别’的人。如果不是,我不知道公子说的特别是指怎样的特别?”
有钱人在穷人的眼里当然特别,有钱人在有钱人的眼里才会普通。
“我原想问你,没想到阿红姑娘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公子,在我们穷苦人的眼里,有钱人就是特别的人。我实在不明白公子说得特别还有哪种。”
“嗯。没关系,你可以说说毒杀案那天事发前后你在做什么。”
“那天九位客人来到阁中,其中一位弟子还自己抱了一坛酒,几位客人看着都像是江湖人士,我们都小心伺候着。中途的时候,我不小心把酒坛打翻了,被训斥了,我们领侍出现替我告罪一番,又命我重新去取一坛新酒,等回来时,便发现雅阁中几位客人全部死了。当时我很害怕,手中的酒被摔碎了,老板还扣了我半个月工钱。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
“那客人自己带的酒可是分给所有人都喝了?”
“是的。那客人说自己的酒是特别酿制的,与一般的梨花酒不同,便分给其他人尝尝。不过只喝了一碗,后面喝的都是我们阁中的酒。”
“那带酒之人可曾对你无礼?”
“这...你该知道,我们都是陪侍,为了活着,我们没办法。”阿红有些羞惧。
“你可知他是谁?”
“听说是归元派的一位大人物,叫什么我便不知了。”
他知道已经问不出更多,整体情况和顾秋所言相差无几。他用两根手指从眉心往两侧抚着眉毛,细细思索着阿红所说的案发经过。
“嗯,好了,我问完了,你们去忙吧。”风满堂听完后言道。
“那我先下去了。”阿红刚转身。
“等等。”风满堂突然叫住。
“公子还有想问的吗?”朱红转回身来。
“你家在哪里?”
“公子,你……”
“风大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回去告诉叶伯伯去。”欧阳欢欢突然惊讶道,她的嘴里还在吃着东西。
“是该如此。”拓跋明月也出声。
“亏你们两个是我朋友。”风满堂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出这么一句。
“现在已不是了。”
“白衣哥哥说的对,我们没有这么轻浮的朋友,再也不认你这个浪荡轻浮的风大哥了。”
风满堂发现一个叽叽喳喳的人和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竟然合起伙对付自己,顿时被气笑了。这岂非便是世上最有趣的事?
“朱红姑娘,你误会了。我是问,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朱红姑娘,离这个人远一点,他可轻浮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小小姐说笑了,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公子,如今只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其实我们都是可怜人,这次多亏了顾捕司,我才没有被带走,只是今日得幸,明日又该如何呢?”
风满堂听完便沉默了。
未时。
归元派。风满堂已与归有成谈了半个时辰。
“这么说,太史长老那天带的酒没有问题?”风满堂道。
“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已经命人查了几遍了,所有进出都可以追踪到记录。”归有成道。“而且,取酒都是在酒窖取,没有人知道太史长老会拿取哪一坛。”
“的确。”
“风大侠,那到时候?”
“到时候,你尽力拖延一下时间。最晚申时前来,不管有没有结果。”
“好,便拜托风大侠了。”
“对了,太史长老为人如何?”
三月十五。申时。
小梨村东头。风满堂与顾秋齐列。
“你不是已经来过吗?”
“是啊,我也是想看看人多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梨花庄,是一座巨大的庄园。一座酿酒的庄园。春风路过,带着朦胧的香气。
二人出示神刀令,一路通行无阻。穿过庄门,穿过中堂,发现空无一人。
二人又穿过中堂,进了后院。
后院侧面院中有一片梨花园,有园丁在小心翼翼地采摘梨花。
“可恶的夏青,偷偷摸摸地,肯定没干好事。”一位十五六岁少女从侧屋气呼呼地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位照看的丫环。看到风满堂与顾秋二人,质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可以随便进来?”
“这里不是梨花庄吗?我们可是有通行令牌的。”
“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
风满堂拿出令牌。
“这不会是假的吧?”
“在江南还敢有人胆大至此吗?”
“那倒也是,你不会也是听说本小姐的美貌慕名而来的吧?”
风满堂笑了。女人果然是爱美的生物,即使年龄再小也不例外。
“我们听说了梨花酒的来历,是来拜访老庄主的。”
“这里只有庄主,没有老庄主,我爹爹去后山了,你们恐怕要等会了。”
“好,我们就在梨园走走,等庄主回来。”
“那你们自己逛吧,我去玩啦。”小姑娘说完便要走。
二人便在梨园中缓缓走着。
不多时,一位老人和一位年轻人,遥遥从后山坡下来。
走近梨园之后,发现二人漫步赏花聊天。
“这六扇门的顾捕司又来了?可是追查到了什么?”那老人开口问道。
“徐老庄主好,又来打扰了。”顾秋客气道。原来那老人便是庄主徐再兴了。
“你们尽管查便是,我们梨花庄亲自酿的酒若是真有毒,岂不是早把许多酒客毒死了,不提外人,我们庄内自己同样饮酒,难道不怕把自己给毒死了。”那年轻人颇有怨言。
“青儿,不得无礼,顾捕司代表的是朝廷,纠察命案乃是尽职,亦是为梨花酒正名。”徐再兴训斥止住。
“徐老前辈好,可还记得在下?”风满堂适时开口。
“你是?”那老庄主仔细端详半晌,似是想起什么道:“你是小风贤侄?”
“徐老前辈还记得我。”
“哈哈,真是小风啊!”徐再兴又道:“你以前可都是叫我徐伯伯的,怎么多年不见反而生疏了?”
“徐伯伯。”风满堂只得喊道。
“哈哈哈,这才对嘛!多年不见,一转眼你已长这么大了。想当年我和你父亲还是好友……时间过得真快啊!”
风满堂陪笑称是。徐老庄主似是反应过来,赶紧道,“来来来,进屋坐,看茶。晚上便在这里吃顿饭,尝一尝我们特制的梨花酒。庄里有客房,只要你们年轻人不嫌弃。”
“徐伯伯,那小侄就叨扰了。”
徐再兴想起还没介绍夏青,道:“这位是我的徒儿夏青。”
风满堂和夏青客气地问了声好。顾秋只跟在后面。
“青儿,你便命人去准备吧,晚上有两位贵客,备上些好酒好菜。”徐再兴叮嘱道。
“是,师父。”那年轻人回道,说完便戒了篮子离开。
“实不相瞒,我们本是为这个梨花落而来。一来是听说江南梨花酒的特有名声,这次来江南便是为此,想不到是徐伯伯所酿。”
“这酿酒之事,说来也是巧,早些年我行走江湖在外你伯母时时担忧,我们便打算做些小生意安居下来,机缘巧合认识了江南酿酒名师南宫酒,后又拜入其门下,师尊授业从未藏拙,我这一学便是将近十年,酿造之术方有此小成。之后便在小梨村建起了这座梨花庄。”
“原来如此。二来便是这江南水阁八位武林中人被毒杀,无辜者枉死之案了。”
“我说你怎么有空专程前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徐老庄主笑着感慨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你能来看我这个伯伯,我已经很开心了。”
“徐伯伯,您不怪罪才好。”风满堂道。
徐老庄主摇了摇手,“年轻人本就喜欢自在,喜欢去闯属于自己的天地,我已经老了,看不看都一样。”
“听说徐伯伯去祭拜元伯母,是祭拜?”
“哎~只能怨你伯母福薄,她走的早……”老庄主不禁感慨。
“徐伯伯节哀。”
“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元伯母是因何而故?”
“五年前,在一次喝酒之后,便去了。当时官府也仔细查过,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官府以饮酒过量猝死定案。也许是天意吧。”
顾秋也不打扰二人叙旧,只细细听着,记在心里。
酉时,几人坐在一起吃饭。
夏青亦在其列,还有那位臭美的小姑娘。
“小风,试试庄子里最近特酿的梨花落。最近因为江南水阁出了事,在金陵这边销量骤减,目前存量不少呢。想喝管够。”
“多谢徐伯伯。另外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喝酒,所以想再多讨几坛喝。”
“哈哈,都是小事,好说好说。顾捕司也尝尝。”
“那就多谢庄主盛情了。”
“另外你们既然是为江南水阁案子而来,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接问,老头子定然直言相告。”
“那先谢过徐伯伯。”
“公事公办。你放心问便是。”徐再兴只道。
“梨花落就在酿造之时为何要添加天仙子吗?”
“天仙子性温,有镇痛之效,另外亦可缓解咳嗽、外伤。适合行走江湖之人,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在酿酒之时把酒的酸涩味去除,同时再加入特制的梨花,所以才会带着梨花香。”
“那这天仙子的使用?”
“天仙子的使用庄里也是按需上报,交由神刀门高层弟子采买好之后送来,庄里的人很难接触得到,到了庄里也是两位神刀门派来的郎中把管,又有专门看管。每次用量两位郎中都会亲自把关,至于你说听到谣言说梨花落毒死人....”说道激动之处,徐再兴剧烈的咳嗽起来。
“徐伯伯,您慢点说,别激动。”风满堂连忙起身帮忙顺气。
一个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要打理整个庄子制酒,单说制酒酿酒,从酒曲、蒸粮、打汾、发酵、吊酒、蒸酿、调酒,整个制酒工艺各个细节已是颇为费心,还有对外采办、供货交涉,账目诸多杂事,如今已经交涉一部分夏青处理。
夏青赶紧起身,倒了一杯茶水,准备给师父喂些。
“数年来从未有过,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我……我以酿酒师的名誉……担保。”他边说便摇头,坚持把话说完。
“那这天仙子去除新酒酸涩是谁想到的主意?”
“这个功劳,我不敢自居,是青儿想到的。”
“夏兄果然不凡,如此大胆奇思,绝非常人敢为,看来徐伯伯后续有人啊!”
“公子谬赞了,都是师父他老人家思虑开明,准我一试,又全心操劳诸事,才有今日梨花酒之盛况。”
“恕我冒昧问一句,梨花落的主持不是由夏兄负责吗?”
“啊,顾捕司误会了,师父老人家偶有不适,我才代劳一些跑腿传话之事。”
“青儿你也不必谦虚,这半年以来,事情办得还可以。如果不是江南水阁之事,我已早将所有事宜都交给你来处理。”
“师父,还年轻,弟子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夏青谦虚道。
“不敢?你最近不是在试图研究新酒吗?”徐再兴厉声质问。
“弟子只是下证实一些酿酒之法的猜想,并非想替代师父。”夏青马上跪地叩首道。
“起来吧,有客人呢,别让人笑话!”徐再兴顾及客人,便没再发作。
“是。”夏青起身,又帮徐再兴拿来餐帛,替师父换好。
“让二位看笑话了。光顾着说话,菜要凉了,用餐,用餐。”
“严师出高徒,不知除了酿酒之道,徐庄主的“两袖清风朱丝缠劲”可否有了传人?
“顾捕司,我已经老了,再无当年力道与速度。我尽传于青儿了,他是我唯一的弟子。至于筱花,姑娘家的过些安稳日子也挺好,便没有传授。”
“徐伯伯可知道归兰?”
“当然,此物还是师尊南宫酒冒天下之大不韪最先使用的,听师尊说在师尊年轻时游历江湖,结识的一位神医友人,二人喝醉之后,那友人嘲笑他酿酒之术,无意中说出归兰之妙用,才有了如今酿酒师将归兰作为酿酒之必备之物。”
“原理如此。那此物如何用法?”
“在熟料发酵之前,埋少许其中,发酵之时可最大地产生出料中香味。之后七蒸七酿,保证出酒香醇。”
“那会不会有残余在其中,最终混入天仙子,引起天仙子毒性更强。”
“若按常理推断的确如此,不过实际并不会发生,一来归兰并不常见,每次用量极少,在熟料发酵七日之间其药效已然耗尽,二来新酒刚出之时,庄里聘有数位试酒郎代尝,若是酒色酒香酒味其中之一不能满意,那这批酒便失败了。若是有毒,试酒郞会率先身亡。”
“原来如此。”
夜色微凉,风满堂躺在客房,见到徐再兴,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慈爱的元伯母,竟辗转难眠。
谁没有家人,突然听说离去,无论怎样都是一件不容易接受的事情。
风满堂,起身随意在庄子里转转,不知不觉走到后山。
风满堂远远看到有人在做什么。那人似是察觉到有人,有意回避。
风满堂喊道:“是谁?”
“公子勿惊,当然不是鬼。夏青。”
“夏兄自然不是。夏兄是因为夜风太凉,出来热热身?”
“公子不也是吗?”
风满堂走近发现夏青是在墓前祭拜。
“从小流落街头,幸亏师父师娘收留,师娘待我视如己出。可惜上天不公,自己也没机会孝敬。”
“伯母向来待人极好。请允许我借花献佛,给伯母叩首问安吧。”
夏青退开位置,风满堂上前跪拜。发现祭品、纸钱旁边,还放了一束花。
“伯母是因何而故?”
“头些年,病了一场,后来吃了许多药,慢慢好些了,后来有一次喝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风满堂沉默不语。
夏青说完沉默一会,便独自离开了。
“喂,便宜哥哥你是来乘凉的吗?”一道声音从一棵树后面传来,筱花从后面走出来。
“你是筱花还是小鬼,要被你吓死了。”
“你不也是偷偷摸摸靠近吗?你们做哥哥的一个个都喜欢偷偷摸摸,一点点都不知道保护妹妹。我知道,便宜哥哥你是因为夜风太凉,出来热热身的。”筱花走近,抱怨立马又变成得意。
“我们?”
“是啊。我们今天才认识吧,而且你这个样子并不怕谁啊。”
“我好冷啊,便宜哥哥抱抱我吧!”说完直接抱住了风满堂。
风满堂反应不及,被一把抱住,赶紧将其轻轻推开。
徐筱花也不介意,又说道:“我感觉师兄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师兄没有以前关心我了,比如偷偷酿酒都不给我喝,不过我知道他藏哪里,但是守卫很严,如果有人帮我把守卫引开一会,我也许可以偷出来。”
“这个没必要吧,酿酒师酿酒有什么不正常的。”
“嗯,说不上来。师兄最近几年酿酒之艺进步很快。”
“你也懂酿酒之艺?”
“我不懂,但是我跟着爹爹闻多了也知道好不好闻啊。”
风满堂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的人天生味觉灵敏,有些人天生嗅觉灵敏,有些人天生会喝酒。”
“虽然稀有,但的确有。”风满堂想到了拓跋明月。
“我虽然不是天生会闻,但是闻多了就会熟悉了。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是我的便宜哥哥,我是你的便宜妹妹。”筱花认为风满堂不会相信自己,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留着风满堂一人在月下沉思。
三月十六。
辰时。
风满堂睡得很好,他起个大早,拜访夏青,二人聊得兴起,便在房中下棋。
几人一起吃过早粥后,风满堂抱着两坛酒和顾秋走出梨花庄。
“你能不能帮个忙?”风满堂率先开口。
“你好像还没有赢。”
“我知道。不过你去查一件事,也许是个方向,反正暂时也没有其他头绪。”
“你想查什么?”
“徐伯伯的夫人,元凤伯母当年出事前后,金陵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不论大小。”
“你怀疑什么?”
“不好说,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顾秋纵马翻身,提住缰绳,道:“你昨晚偷跑去喝花酒了?一身胭脂味。”
风满堂一脸迷茫。还没回答什么,顾秋已经纵马离去。
风满堂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自语道:“没有啊。我怎么闻不到?”
白云楼。
两坛酒已摆在桌上。
“味道怎么样?”风满堂问道。
“一种有毒,一种无毒。”
“混在一起呢?”
拓跋明月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下毒的呢?”
“不知道。”
三月十七。白云楼。
“你伯母的卷宗都在这里,我偷偷誊抄出来的,还有事件发生前后所有的案件,你自己看吧。”顾秋先开口。“另外我在整理卷宗时听衙门的人说起一件事,你想不想听听?”
“与案情有关吗?”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
“此次命案八人被毒杀,三位无辜丧命,一人幸存。如果说起因是中毒的话,那么三年前也有人因此中毒。”
“你具体说说。”风满堂准备看,又收起卷宗,听顾秋说着。
“案子发生在三年前,金陵一个醉汉喜欢喝酒,在白云楼喝了很多,夜里回家的时候狂性大发,差点掐死自己的小儿子,幸亏妻子和女儿及时发现阻止,奈何依旧毒发身亡。妻子被判毒杀丈夫,但是因为救了儿子,所以只是判了三年牢狱。在牢狱期间,小儿子突然失踪了。”
“我猜,那个醉汉中的毒便是天仙子,和今时今日八人中毒之症一致。”
“不错。”
“我猜,中毒之事绝对不只发生一次。”
“原来风满堂也不仅仅是浪荡公子。不错,隔几月都有一起类似的事件,受害者都是好酒者。剩下的孤儿有些被江南水阁收留,有些则加入了惊天会。”
“世上真的有那么幸运的人吗?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有。但是没有证据。”
“所以她可能是那个女儿?”
“猜得不错。”
“我记得她还有一位母亲,他们家住在哪里?”
“城西北,三石巷。”
(四)归元
三月十八。午时。
阳光温暖,风和日丽。
归元派在整个江湖只能算是中型门派,但在江南,影响力不容小觑。
此刻,归元派掌门归有成坐在堂中愁眉不展。太史孜之次子太史真一身素白,立在一旁。
各派要员尸首尚停留在派中后院,四日前风满堂来过一次,一一察看过尸首。
风满堂与归有成谈了两个时辰,问了许多奇怪的问题。
今日归元派大弟子苏空,二弟子刘铮,俱是侠名在外。两位弟子在门口强颜欢笑接待来客。
江南各派知晓案件之后,各派来人匆匆赶到金陵,来不及歇息便接到赴宴邀请,自是无意赴宴,然提及案情相关事宜以及各派要员尸首领回,各派立马考虑赴宴,听归元派解释其中缘由,派中人自是不能不清不白地死在金陵。
扬州漕帮“小军师”杨柳岸和三帮主漕筱进,太湖风衣溇副溇主雨齐桦、太湖五湖岛大弟子郑一剑、天目湖竹海帮副帮主赵泰真。牛首山天阙门副门主李劲中、螺岩山清风十二洞三位洞主、芜湖流星阁二弟子墨长田。
与案情相关的各派来人自是扬不起半分笑脸,径直入内。
“各位,欢迎莅临归元派。既然都来齐了便看坐入宴。何门主虽后便至。”
见众人只在客堂或立或坐,却无人行动。牛首山天阙门副门主李劲中率先起身,抱拳开口道,“归掌门寿宴,我等不该扫兴,奈何何门主盛意拳拳相邀难却,我等各派便命派中高层人物来金陵商议,如今却被毒杀命丧金陵,不若先成全我等来此之意,先告知案情原委,也好让我等有冤申冤,有仇报仇!”
众人自是不敢找公然找神刀门报仇,但是归元派自是不惧的。
“晚辈芜湖流星阁弟子墨长田见过归掌门,我等本该前来恭祝归掌门,奈何师门听说师兄被毒杀,授命弟子急速前来查明原委,晚辈实在是师命难违。这几日已经调查听说江南水阁之宴乃是贵派门中太史孜前辈相邀,不知道太史前辈是受何人指使?如若不是,为何毒杀前来的各门派?”
“归掌门见谅,八位武林同道的鲜血未干,请恕我等无法宴饮。不如先归掌门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以免各派与贵派徒增误解。”风衣溇副溇主雨齐桦亦是附和道。此刻,风衣溇即便支持神刀门,但是派中要员被害,若是不闻不问,如何在江湖立足。
一时间各派来人或刚或柔,兴师问罪。
归有成当然有准备,但是众派中人的急迫和态度超出自己的意料。
归元派门口何钟天带着几位弟子威严地走入归元派,门口二位弟子,神情稍肃,满是恭敬。
“诸位,各派代表齐聚金陵,本该共襄武林盛事。流星阁言辞还要注意,江南水阁之宴的的确确是我派二长老太史孜相邀,但是我派太史长老亦是受害者,我派又该找谁问罪?难不成哪位武林同道在金陵不幸遇害,我归元派都要负责到底吗?我难道不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吗?事情原委的的确确要告知诸位,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今日申时之前,必定给诸位一个解释。”
众人一听,倒是也不无道理。然而事情的起因归元派太史长老相邀所致。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申时?”
“因为一个叫风满堂的人。”
“风满堂?我倒是听说过最近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叫风满堂的,不过是个浪荡江湖的风流公子,一个好管闲事纨绔子弟罢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申时便可知晓,也许更快。”
“诸位,既然归掌门答应在申时才能解释,那么如果申时无法给出解释呢?”
“如果风满堂不能按时出现,何某人愿意拿出本门一半产业向各派赔罪。”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见过何门主。”归有成率先拜见。
各派亦是起身见礼,当然是因为神刀门势大。当初带领各派剿灭惊天会,吞并惊天会的财富,又开始整合梨花酒等各个产业生意,势不可挡,不仅仅是派中弟子众多,财力如今在江南已属前列。
“诸位,有何门主的保证,想来诸位也不必急于一时。便等到申时,听一听传说中的风满堂怎么说吧。”杨柳岸开口道。
各派中人听到许诺,微微动心。神刀门的财力,即便是一半,七派共分得到手那也是及其庞大的数字,自不教派中人枉死,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既然何门主许诺,我等若再咄咄相逼,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众人纷纷附和。有些人更是不希望风满堂出现了。
“既然诸位暂时放下成见等到申时,也不必空着肚子等。”何钟天开口。
“何门主请留步,正所谓死者为大,我们想先见一见五弟的尸首,再去饮食也不迟。”螺岩山清风十二洞的三洞主吕成第突然开口,四洞主吕成一十洞主吕成康亦是附和。
“嗯,归掌门,既然如此,你看?”何钟天看向归有成询问道。
“三位洞主见亲乃是人之常情,诸位请随我来。”
归有成,带着众人来到归元派的后院中。
八具棺材依次整齐排列。
棺材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的人。手中握着一柄剑,静静地站和风里,闭目养神,发丝吹起。
“你是谁?”三位洞主不识。
“三位洞主,有所不知,他是年青一辈新崛起的武林新秀,拓跋明月,风满堂的朋友。”归有成解释道。
“纨绔的浪荡公子结识的朋友,多半也是欺世盗名之徒。”郑一剑身为年青一辈翘楚,开口颇显不屑。他在同辈切磋较量,多以一招一剑败敌,所以武林中人便称之为郑一剑。
墨长田和郑一剑较量过,虽然稍显狼狈也没有输。他开口道:“我若是用剑,必定要试探这武林新秀一二。可惜我用镖,即便胜了,怕也是胜之不武。”
“徒新人尔,岂需拔剑之。”郑一剑轻声道。他身为年轻一代翘楚自有其傲,走上前道:“听说你是江湖中新崛起的武林新秀,让你三招,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得上武林新秀这个称呼?”
拓跋明月依旧抱剑不理不睬。
“喂,你是聋子吗?”
拓跋明月依旧没有回应。
“你若是切磋一二的胆量都没有便滚出去,日后莫在以武林新秀自居!”
拓跋明月突然睁开眼睛,一道杀气似湖中涟漪一般荡开,带起一阵风。又看向院中柳树,杀气瞬止。
郑一剑被吓得一哆嗦。“不敢出剑,便滚出去。”
其他人自是只会看戏,何钟天微微沉吟,笑而不语。
“我出剑,你丧命。”
“好大的口气,那就较量一番看看谁会丧命!”郑一剑看此人高傲胜过自己,“姓氏名谁,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
“你不配。”
“你!”郑一剑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羞辱,一定要打败他,趁机羞辱一番。随即压下怒气,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好心态。
“五湖岛郑一剑请试剑。”
郑一剑顾不得气度,直接拔剑以成名绝技“一招剑”刺去。
五湖岛原本多亡命之徒匿身之所,多是亡命之徒的后人,武艺非传承而下,多是劫道暗杀抢得。郑一剑有幸得到一本“一招剑”的剑谱,此剑谱只有一招,却变化万千。郑一剑天赋不浅学有所成,几年前又得神剑门剑圣陶心远指点,在年轻一辈中鹤立鸡群。
拓跋明月看他出招,握住了自己的剑。一柄锋利的剑,一柄杀人的剑。
杀人的剑当然要杀人。不分三月十八,春和景明。
没有人看清拓跋明月拔剑,也没有人看清拓跋明月的招式。郑一剑已经倒在了地上。
“郑公子不相信我的话啊。”归有成道。“来人,去给郑公子收尸。”
拓跋明月轻轻地擦拭着剑上的血。仿佛,与他而言,杀人不过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没有人嘲笑他。
“何门主,连日匆忙赶路,我等肚子确实饿了。”
“好,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归掌门先安排饮食吧。”何钟天亦是解围道。
“掌门,徐庄主到了。”一位归元派弟子前来禀告。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请。”
走出厅堂,徐再兴和夏青,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当然是酒。
“徐庄主一路辛苦!”
“诸位见礼了。”徐再兴各自见礼。
“听说今日相聚,梨花庄特意前来送酒了。”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一紧,脸色一时怪异,相互左顾右看,毕竟自己派中代表已因酒魂归在前。
“恕吕某年迈,早已戒酒。”四洞主借口先开。
“还请诸位莫要误会,这酒喝与不喝,绝不勉强。请入坐!”徐再兴温和地说道,又想起自己把主人的事情给做了,对着归有成道:“归掌门,实在抱歉,徐某喧宾夺主了。”
“只要可以化解各派矛盾,一切都不重要,何况你我二人向来交好,不必如此见外。”归有成心领神会反应。
“这位是我的徒儿,夏青。以后酿酒的事情就要慢慢交给他了。青儿,你带人去把酒搬上来吧。”徐再兴对着夏青道。
“是。”
归掌门一挥手,太史真带着派中几位弟子跟上。
梨花庄。
筱花听爹爹与夏青出门,想去玩,奈何不许,正无聊呢。见风满堂走了进来。
“便宜哥哥,你怎么来了?”
“上次听你说夏青藏了酒,你知道在哪里吗?”
“便宜哥哥,你来得可正是时候,我正无聊呢,走我带你去找酒。”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夏青把酒藏在哪里?”
“那你等候听我安排,把人引开。”
“没问题。”
几人几经弯绕来到一处院落前。“筱花小姐赶紧离去吧,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
徐筱花一个劲地使着眼色。风满堂看了好笑,随即掏出神刀门令牌。
守卫立马变得恭敬至极。
筱花的嘴张成一个圆型,“早知道这个这么好用,我该偷过来。”
“你怎么总喜欢偷?”
“那我跟你借你会借吗?”
“不会。”
“嘁,果然是便宜哥哥,小气得很。哼!”说完率先进门找酒去了。
“喂,便宜妹妹,你可别找到了自己偷喝啊!”风满堂也跟了上去。
二人进了一间酒窖。一边找一边聊天。
“你从来没有进来过,怎么知道夏青把酒藏哪里了?”
“因为师兄以前很疼我的,也会带我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不疼我了。”筱花有些不解。
“没关系,便宜妹妹,有机会介绍小麻雀和你认识。”
“小麻雀是谁?”
“小麻雀就是一只活泼的小麻雀,喜欢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它会说话吗?”
“会。”
“我从没见过会说话的小麻雀。来,把这些移开。”
“想不到这地窖之后还有暗门。”
“是啊,娘走了之后,师兄带我进来玩,我们偷偷挖的小密室。没有人知道。”
“原来如此,那你们挖了多久?”
“不记得了,反正每次进来都会挖一点。”
风满堂运起内力,一次搬起两大坛。搬完之后,果然露出一个矮小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今天爹爹和夏青师兄去归元派,出门没多久,夏师兄又回来一趟,说是拿错了酒。”
“那可要快点。”
顾秋在白云楼从欧阳欢欢口中得知风满堂去了梨花庄,便匆忙纵马疾驰来到了梨花庄。
下马入了山庄,运起内力喊道:“风满堂,快出来。”
庄中守卫快速地围了过来,摆开门面。
“六扇门办案,全部退下!”顾秋凛然不惧。
庄中守卫自是不敢动手,但是防卫之势不减。
风满堂抱着一坛酒出来,后面跟着筱花。
风满堂拿出神刀令,庄中守卫见令收兵,风满堂请他们离去,众守卫只得依令行事。筱花看着心痒,只觉得威风极了。
“顾捕司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这个?”顾秋递上一张纸。
风满堂接过,展开一阅,而后急道:“凶手真的是他?”
“也许是。”
“来不及等申时了。速去归元派。”
行至庄外却发现只有顾秋骑来的一匹马。二人看了一眼马,有对视了一眼。
“看什么看。”顾秋知晓其意,故意道。
“只有一匹马,要么一起去,要么我一个人去。”风满堂双手一摊也很无奈。
“那你要保密。”顾秋当然想尽快赶到。
“情况紧急就不要拘小节了。”说完上马,伸出手来。
“时间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我想为了以防万一,不如这样?”风满堂说完在顾秋耳边低语接下来的计划。
(五)乱局
归元派。
各派江湖人士齐聚,老一辈一桌,年轻人一辈一桌。
太史真带人走出门跟在夏青后面。夏青突然放缓,又恢复如常。
几人终于将几大坛酒搬至客宴厅堂。
众人落座,夏青从祭酒开坛中打出酒,一一给众人添酒。
何钟天站端起酒来,开口道:“各位,江南水阁之事起因在何某,不管案情如何,何某一定会查个真相大白,实不相瞒,何某听说风满堂初至金陵,便暗中聘请其查清江南水阁毒杀案。”
“原来何门主一直在查?”
“不错,只怪何某门下无有思维清晰,聪明睿智之人,追查数日以及不得关键,这才不得已重金相请。六扇门巡察司虽亦在其中调查,然其代表什么,想必诸位心里已经有数,也不便在此多言。”
“我等自是知晓。”
“江南水阁之神秘非我等可以深入,虽在我金陵,然我神刀门行事亦有顾忌。也无法放开调查。各派代表绝不会枉死,何某先在此给诸位赔罪,只是不希望我们江南武林误解加深而致自相残杀。”
“何门主……”雨齐桦想开口,又被何钟天打断。
“雨溇主莫急,且听我言,我今日接到消息,北方中州出现了一位年轻刀客。以一己之力,力挫北方一众大小门派。西南渌州三绝门传人再现江湖,武林新秀拓跋明月今日各位已经见识到了,这江湖如今的格局已经初步显露出变化,我们这一隅之地的小小摩擦,难道还能胜过武林江湖大势吗?”
众人一听,有人面面相觑,而后微微点头。亦是有人心里暗道,这就是我派人员枉死之由不成?
“我绝非是让诸派就此罢休之意,可若是我们不能放弃成见,依旧内部争斗不休,我们各派不过是武林之末流,哪里还有讲话的机会?”
众人不语,心思各异。
“所以,何某请各派先放下成见,有误会有摩擦大可协商,我神刀门保证不偏袒任何一方,力求公正,协调满足各方利益。各位,如若认同何某所言,请举杯同饮之。”
众人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了,若是再不喝,只怕是不给何门主面子。即便喝了,后面如何也不是一句话就可以定下来的。
雨齐桦率先举杯道,“何门主说的不错,江湖一代新人正在崛起,我等旧人,若不提前聚薪抱团,这武林他日岂有我等立足之地?”
众人虽心思各异,却不至于敢违逆大势,便一个个纷纷举杯。
“来,干!”
“且慢!”风满堂人未至,而声先至。
“有好酒,岂能不等我!”几个起落间,风满堂落在门外。
众人不得不止住。
何钟天看到风满堂出现,心下稍安。“诸位不必等到申时了。”又与风满堂一一介绍各派人物。
“你就是风满堂?”三洞主吕成第开口。
“正是在下。”风满堂答。
“听说你在追查江南水阁毒杀案,不知可有结果?”
“既有结果也没有结果。”
“有结果便是有结果,没结果便是没结果。”
“诸位,且放下酒,听我讲个故事。”
“风满堂,你要耍什么把戏?”
“听完便破案了,三洞主不想知道原因吗?”
“当然想。只是没必要听什么弯弯绕绕的故事。”
“三洞主莫急,且听风公子细细说来,查清毒杀案才是要紧事。”李劲中开口劝解。“风公子,请继续说。”
“三年前,金陵城中有一户人家,夫妻二人有一个女儿,后来又捡到一个儿子,原本还算是不错的一家。丈夫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喝酒,这些年,在金陵最有名的酒当然是梨花落。”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有一天,他与往常一般去白云楼喝了很多酒,回到家之后开始狂性大发,差点掐死了自己的小儿子,不过幸亏妻子和女儿两人及时发现拉开救下了小儿子。第二天,妻子发现丈夫中毒身亡,后来官府查办此案,妻子被判毒杀丈夫,却因为和女儿救了儿子之举,被判了三年牢狱。结果妻子在牢狱期间,她的小儿子突然失踪了。”
“你说这些和江南水阁案子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
众人听着,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惊骇。
“你提起一个没人知道的金陵旧案,不会想说凶手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小儿子吧?是让诸位武林豪杰听一个一点也不好听的笑话吗?”墨长田开口问道。
“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风满堂十分肯定的道。
“风公子的说法,很难让我等信服。”杨柳岸。
“的确很难让大家相信。”
“你已经把抓到凶手吗?”
“是的。”
“可是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不错。”
杨柳岸眼神微眯,微微一笑道:“所以,凶手已经在这里。”
风满堂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气氛一时紧张,众人左顾右看,四顾寻找,似是想找出谁是凶手。
“凶手到底是谁?”漕筱进问道。
“夏青。”
众人惊讶万分。
夏青淡定道:“公子,你在说笑吧。我从小就被师父师娘收留,不说师父,与在场各位不少生意往来,他们都可以作证,我又怎么可能是你故事里那个失踪的小儿子?”
“不错,小风,夏青是我看着他从小长大的,而且你说了,那个失踪的小儿子,才失踪三年,夏青跟着我们 十几年了。你恐怕是犯了一个错误。”
“徐伯伯,也许我的确错了,但是凶手是他没有错。”
“风满堂,你若颠倒黑白,休怪我不念伯侄之情!”
“徐伯伯,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愿意提及,但是真相就是真相。真相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掩饰改变。”
“我已经老了,夏青就是我从小养大的儿子,一直侍候在我身边。你何必如此污蔑!”说完开始颤颤咳嗽,待稍平息,摇头长叹,“唉!”
“师父,公子既然执意指认我是凶手,便听公子说完吧,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您先坐下休息。”夏青扶着徐再兴坐下。
夏青并无半分慌乱,上前半步道:“公子说我是凶手,不知我是何如毒害八派人士,又为何要毒害八派江湖人士?”
“说到下毒的手法。我最初的确没有头绪,甚至以为是混毒,是酿酒师使用归兰导致天仙子的毒性变强。可是根据徐庄主所言,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可能。”风满堂看向徐再兴。
“的确不可能。因为一旦真的有毒,那么这一批酒都是会有毒的,试酒郎那关就过不了。”
“还有就是,太史孜长老去江南水阁宴请各派代表,其实是带了一坛酒。我几日前特意前来来寻过归掌门。”
“不错。”归有成肯定道。“我一直好奇,风满堂你为什么盯着太史长老的那批酒追问来历与各种细节。”
“的确,酒如果有问题,那么整个归元派和神刀门都有可能有机会中毒,如果这样下毒的效果就暴露了。所以太史孜长老所带之酒并无毒。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凶手就在案发现场。”
“所以夏青不是凶手?”有人问道。
“是江南水阁的那个酒侍?”有人想到了案发现场幸存者。
“凶手不是夏青吗?怎么又变成了酒侍?”
“你的推断,的确有这种可能。可惜,三月初十,我去了神刀门核对上月梨花酒的账目,何门主就可以作证,当时何门主还询问了我诸多账目事宜。”夏青答道。
“这一点,我的确可以证明。”何钟天说道。
“这一点没有问题,你的确不在案发现场。不过大家不要忘记,惊天会之所以擅长暗杀,并不是因为每一位杀手的武功有多么强,而是在于一明一暗,在明者明修栈道吸引众人注意,在暗者暗度陈仓完成刺杀。我想你和你的姐姐都是毒堂的人吧?”
众人恍然明白。
“难道真是惊天会的余孽?”归有成心中疑问道。
“公子真会开玩笑,刚刚说我是凶手,现在又说我是惊天会的人?真真是语出惊人!那我是如何毒杀他的,毒杀他们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我为什么一定要毒杀八派人士?惊天会已经覆灭,我不至于如此大义凛然为他们报仇吧?”
“不,当然不是为了他们报仇,其实你也并非要毒害八派人士,你真正想要毒杀的人其实是归元派二长老太史孜。其他七派人和江南水阁三位侍从不过无辜被连累。”
“公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归元派二长老又与我有何仇怨?”
风满堂沉吟许久,终是说出了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这件事另有渊源,先说你下毒的手法。那就要请太史真讲一讲,当年做过什么了?”
众人不禁看向一直低调不起眼的太史真。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太史真一脸心虚。
“小真,你到底做过什么?”归有成责问道。
“一个外人说的胡话,掌门也信吗?”
“混账!别人是不是胡话,我自有分断。你从实说来。”归有成斥责道。
“我不知道他让我说什么。”太史真。
“你!”归有成也无奈。
“风公子,不如你来说。”
“太史真,朱红姑娘记得吗?”
“我不认识什么朱红朱绿姑娘。”
“就是江南水阁的朱红姑娘,不过四年前她不在江南水阁,你当时拦住朱红姑娘的去路,不是夏青及时出现阻止吗?”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那夏青,你做了一件好事不会不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
“可是四年前,他是归元派的小少爷,他并不是拦住朱红姑娘去路,而是把朱红姑娘带到金陵城外,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记错呢?”
“我...”
“所以,你根本不是夏青。”
“太史真,可有其事?”风满堂突然喝问太史真。
“有,没有...没有...我没做过。我根本就认识什么朱红!你诈我!”
所有人都听到了。
“也许是我记错了呢。”夏青解释道。
“不,即便你是后来才听说的,也不会记错,做弟弟的怎会不记得姐姐的遭遇。”
“也许你的猜测有这种可能。可是依旧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
“我去过三石巷。”
“那又怎样?”
“昨日,我与顾捕司去了三石巷……”
三月十七。
戌时。
金陵城西北。三石巷。
二人找到三石巷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风满堂和顾秋来到一户人家门口。
一位老妇人从自家门口往院中蹒跚而行。
也许来一阵凉凉的晚风就可能将她吹倒。
三年的牢狱,已让其憔悴许多。失去儿子,岂非更是雪上加霜?
“请问这里是朱红的家吗?”
“二位找谁?是不是我家阿红在阁中又做错事了?我已叮嘱过她许多次做事千万要小心,她怎么就是不听呢!”朱母回道。
“老人家,不要误会,我们是阿红的朋友。”二人缓缓上前,顾秋安慰道。
“那进来坐 ,喝碗水,歇歇脚。”朱母引着二人走进小屋。
风满堂走进小屋,发现里面简朴但不杂乱,基本就是穷苦人家原本的样子。
朱母,倒了两碗凉水。
“阿红的事情,你们费心了,我听阿红说是一位六扇门的大人暂时保住了,阿红免受审问关押的罪责。”
“这位便是那位六扇门的大人。”风满堂介绍道。
朱母立马下跪磕头表达谢意。顾秋只得扶起。
“其实江南水阁的案子还没结束,我们想了解一些你们当年的事情?”
“你是指?”
“没错,就是三年前,您的丈夫出事前后的事情。”风满堂开口道。
朱母叹了一口气,道:“牢已经坐完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我们并非有意要提及您的伤心事,只是阿红已经身在案中,我们也想查清真相,还您女儿一个清白。此案还是颇为复杂,有些过去的事情牵涉其中。所以不得不打听,而且我们相信伯母你不是那样的人。”顾秋耐心解释道。
“当年倒是遇上你们就好了。”朱母很是感动,又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四年前你的丈夫那次醉酒遇害前后发生的事情,他说过的话,只要你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可以给我们说说。”风满堂提示道。
朱母低着头,缓缓说道:“四年前,老朱和往常一样去白云楼喝酒,很晚才回来。到家之后与平时一样,满嘴吹牛的醉话。没一会儿,我听到儿子大叫,就过去看看。谁想他好像发疯了一样,掐住床上睡觉的儿子,我过去劝阻,他听不进去,然后女儿也过来帮忙,我们好不容易拉开他,救下小儿子。他自己又晕倒在了床上。第二天,发现他死了,我们就去报官了,再后面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
“他说了哪些吹牛的醉话?”风满堂问道。
“一般是和那些酒友吹牛的话。至于那天他说的,我想想……”朱母认真细细回忆着,“他说和胡老三比喝酒,把胡老三喝的爬不起来了,又说什么李白不是真仙人,他比李白酒量大。我从没听过这里住着一位叫李白的,这些不是胡话是什么?”
风满堂又问道:“还有吗?”
朱母慢慢想着,又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了吧,哦,我想起来了,那一次他多吹牛了一次,他说回来的路上有位年轻人说他不是真正的仙人,给了他一壶酒,说喝了就可以成仙人。他醉醺醺地说不信,但还是接过酒就喝了。那年轻人当场认错了,承认了自己有眼不识真正的酒国仙人,还赔了几两银子。”
风满堂和顾秋对视一眼,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
“有没有听他说那年轻人长什么样子?”
“没有。”
风满堂点点头表示理解,让醉汉记住一个人长什么样实在是难为人了。
“多谢伯母相告。”
“这些本没什么,希望可以帮得上忙。”朱母道。
“刚刚我们来的时候,伯母是出门回来吗?”风满堂问道。
“啊,不是。我是想在门口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好心人。”
风满堂与顾秋当然明白,好心人当然不是自己。
“好心人?哪里的好心人?”顾秋问道。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自从一年前出狱之后,便与女儿搬到了这里,没多久之后每个月十五或者十六的时候都会在院门口里捡到一锭银子。也不知道是谁掉的,时间长了我才发现那就是那位好心人留给我们的。今日是三月十七了,那人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希望那位好心人平平安安。”
风满堂与顾秋对视一眼,还有意外的收获。
“那好心人留下的银子还在吗?能否让我们看一看。”
“在的。我去拿。”
没过多久,朱母从房间里拿出一块粗布包裹的小包袱。朱母解开小包袱,露出里面一小堆银锭。
风满堂看一眼,约莫十来个银锭。已经够他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顾秋随意拿起一个,检查起来,风满堂随意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银子有股香味。阿红姑娘动过吗?”
“没有啊,这些她还不知道呢!”
风满堂也拿起一锭银子,闻了闻道:“没有啊,我怎么闻不出来。”
“也许你那锭时间太久了,你闻闻这一锭。”
风满堂接过顾秋手里的银锭,闻了起来。“好像是有一种淡淡香味,不仔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
“伯母,我想把这一锭银子和你换一下。”
“说什么换,你已帮了阿红许多,若是对破案有用,你便拿去吧。这些本也不是我们的。”
“拿一锭就好。用完便回还给伯母。”说完风满堂拿出手帕当面包了起来。
“你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手帕做什么?”
“哪条律法说男人就不能随身带手帕了吗?”
顾秋无语。当然没有。只要没有违背律法,也没有影响别人,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带条手帕呢?
风满堂没事当然也不会带。手帕是欧阳欢欢逛街买的,非得送给自己的,还好只是一条很素雅的手帕,没有香味。当然拓跋明月、顾秋、蓁姐姐二人都没有逃过小麻雀的礼物。
“伯母,那我们先走了。这些银两你千万收好。”
“慢走”朱母一直客气地送到巷口。
一个普通的人交到了可靠的朋友,岂非是令做父母开心的事?
(六)旧事
风满堂讲述在三石巷的发现,并拿出了用手帕抱住的那锭银子,接着道:“我在梨花庄外,顾秋提到胭脂味那是在你房间下棋,停留时间太长留下的,你的房间放了兰花,香气被混淆了,直接闻反而闻不到。但是我敢肯定三石巷朱母的收到的银锭上的香气,也是你身上沾染的。朱母口中的那个好心人其实就是她的儿子,也就是你,假的夏青。至于你为什么要用香,我想肯定和你用毒有关,也许你需要很好地伪装。”
“这一点,连我都忽略了。”
夏青说完,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
“风满堂,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夏青。我已藏了一年多,想不到竟被你识破。”
“恐怕真正的夏青已经死了吧?”
“不错。”夏青肯定地回答道。
徐再兴听到此处,整个人萎靡下来。眼中含着泪水。
“夏青是你杀的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此话怎么讲?”
“你算得上个人物,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知道的多少。”
“其实也不完全是被我识破,在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三个人知道你的身份。除了你的姐姐,筱花已感觉到夏青师兄变了。不过,我想最先识破你的是徐庄主吧?”
“不错。”
众人看向徐再兴,发现他默默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做最好的挣扎。
“风满堂,你不该来金陵。”徐再兴轻轻地道。
“我的确不该来金陵。”
“可是,你已经来了。”
“可惜,我已经来了。”
“是啊,已经来了。”徐再兴似是认命一般。“既然如此,就今日了结吧。”
“你不是夏青,你真的是那个失踪的小儿子?为什么要毒杀我派长老太史孜?”归有成问道。
“不错,还有我等各派,又与你有何仇怨”十洞主一时问道。
“惊天会,毒堂命无常。”夏青回道,不,应该是命无常回道,继而又哈哈大笑,“有何仇怨?真是可笑,你我身在江湖竟然问我有何仇怨,你们在背后出钱请惊天会为你们杀人时,可曾想过有何仇怨?你们不都是为名为利吗?”
“哈哈哈哈,不错。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不过那太史孜也配称长老!畜生都不如!”命无常直接破口大骂。
“为何辱我派长老!”归元派大弟子苏空道。苏空拔剑攻去,扑了个空,便止了。
命无常避开后也不还手,站定开口道:“风满堂,连大名鼎鼎的顾捕司都没有查出来,你既然已经查出来了,我很好奇让你怀疑我的破绽在哪里?”
“起初我并未怀疑里,在梨花庄后山的那天夜里,我看到了伯母元凤坟前的那朵花。”
“那朵花怎么了?”
“那朵花是伯母最喜欢的花,连我也是小时候听家母提过,若非至亲闺友,绝不会知道一个女人真正最喜欢什么花。而且你的祭拜,并无感情,更像是完成一个承诺。”
“仅仅如此吗?”
“当然,筱花的提醒也是关键。”
“她说师兄小时候对他极好,这几年变了。最重要的是师兄再也不带她去挖那个小密室了。是什么让夏青师兄突然就变了呢?”
“确实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也许越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越是能看出端倪。”
“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请顾捕司调查当年元凤之死,她在翻阅卷宗时发现最近几年的毒杀案隔一段时间就会发送,我猜测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拿人命试毒。而且毒杀案是在元凤死后才开始出现。我想,也许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你的判断没有错。”
“可这两件事情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也许只有解开元凤之死才能真正揭开答案。而且这和你杀死夏青也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我会请顾捕司调查当年之案。”
“我想官府的卷宗,并非真正的真相吧?”
“你的胆子可真大。”命无常佩服道。
“真相就是真相。与胆子无关。”
“不,有些人不会质疑官府的定案,但是你却敢。”
“官府卷宗记载,五年前,元凤在梨花庄因饮酒过量猝死。尽管我没有半分证据,但是相信肯定元伯母绝非饮酒过量猝死,她并非好酒之人。”
“你的判断没有错,可惜你没有半分证据。”
“的确不假。这样吧,众人且随我来后院。”
说完便带着众人来到后院,拓跋明月靠在院中的柳树下,独自喝着梨花落。
“风满堂,这里停放的是八位受害者的棺材。”
“不错,不如归掌门把棺材打开看看。”
“这...容我与几位商量一下。”
“太麻烦了。”风满堂摇了摇头,说完施展轻功出现在其中一具棺材前,运起内功,一掌下去。棺材盖子炸裂开来。
“风满堂你做什么?”众人来不及阻止,问道。
“诸位不妨自己看看。”
众人狐疑上前,发现竟是空的。归有成当即命人把其他七具棺材一一打开。
“归掌门,你该给个说法吧。”三洞主吕成第问道。
归有成走到风满堂身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只有我们二长老的尸体不见了?”
太史真心中很慌,自己的父亲竟然死不见尸。
“六扇门巡查司已将凶手江南水阁侍女朱红缉拿归案。”顾秋带着一个人,缓缓落在院中。停在靠近拓跋明月不远处。
那人一身江南水阁侍女衣裙,发上戴着一直素木簪。远远看去,那不正是朱红吗?
顾秋带人突然出现,大出众人意外。
命无常看到那女子被顾秋抓捕,心中生出紧张,他自己可以死,但绝不愿意连累家人。
风满堂从他身边走向顾秋,眼角的余光,已然发现这一切。几步之后走得更加自信。
顾秋见他满是自信,心中稍安了不少。
风满堂走到朱红正前面,不经意地转身挡住众人视线。他自然地一摊双手,自信地道:“你的姐姐已经在昨晚我们被抓捕了,也已经招认了所有的事情。你一个人强撑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可能,我不信,我姐姐绝不是这样的人。”命无常反驳道。然而话说出口,看到风满堂的笑容,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了陷阱。
“我已知道,所谓的浪荡公子不过是谣传,我该称呼你一句风大侠。”命无常又镇定下来。
“所以,现在该你讲故事了。”风满堂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他也想知道元凤伯母的真相。
“的确。你是个人物,我虽是惊天会,但言出必行。”
“那你便讲一讲四年前那个失踪的小儿子的故事。”
命无常摘下了夏青的面具,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接着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四年前,那个小儿子与平时一样睡着觉,突然有人好像发疯一样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吓醒了发现那人正是自己浑身酒气的爹爹,娘亲和姐姐拉开爹爹之后,又被娘亲安抚半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屋外有人,便偷偷摸摸爬起来从后门迂回出去探查,发现真的有人在偷看。他看不清身形容貌,没多久那人离开了,他偷偷跟着,发现那人出了城南大门。外面一片漆黑,他不敢一个人跟着,只能折返回来。第二天,他的娘亲发现爹爹死了,就去报官了,结果娘亲被判三年。”
“后来呢?”
“后来,那小儿子的娘亲入狱了。他想肯定和那天那人有关,便整日去南城门口等着,结果被惊天会的人看中,之后加入惊天会,被送到秘密之处训练,他在调配用毒之中颇有天赋,之后两年多专门训练用毒,慢慢地也会接收一些相对简单的任务,不断出色地完成任务,通过考验,接受提拔加入毒堂,成为一名小队长。直到半年前,惊天会被覆灭,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杀了。
“想不到,四年前的惊天会便已成气候。”
众人亦是在心中惊讶万分,不知盘算些什么。
“那关于夏青的那部分呢?”
“我成为毒堂队长之后,有一些自己的时间,便偷偷回家了。不过只有姐姐发现了我,我听姐姐说,在一次进城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一位叫太史真的人把他拦住,也的确有一位叫夏青的人救了他,至于是只拦住去路,还是带出城外,我确实不知,所以才会被你问住。”
“其实我也是碰碰运气。”风满堂如实说道。
“有运气也是你的本事。后来我发现姐姐和夏青熟络之后,往来密切,便故意与之结识。接触之后发现,夏青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人,我们有很多的想法相似,甚至惊叹对方的想法,每每相谈甚欢,更是引为知己。我甚至都要接受他做我的姐夫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偶然发现他竟然就是那个杀我们爹爹的凶手。发现这个,姐姐也很受打击。他是我的知己,也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能怎么办?”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夏青牺牲了自己。你在完成自己的承诺。”
“不错。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也许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我们已是朋友。”
“你说的对,我们已是朋友。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夏青怎么死的?”
“夏青发现自己三年前毒杀了姐姐的父亲,心中自责,我们偶然得知真相之后,引起三个人痛苦。所以,他愿意以死谢罪,让我和姐姐亲手杀死他。临死之前,他把他梨花落中下毒的复仇计划告诉我,希望我可以代替他为他完成为师娘元凤报仇的心愿。”
徐再兴听到此处,亦是震惊。
众人无不震惊。这名震江南的梨花落,竟然真的有毒。
“所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告诉你一切。我出身毒堂,下毒对我来说很容易,最难的是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在梨花酒中下毒的方式的确很特别,在我眼中,他不仅是个酿酒天才,也可以说是个用毒天才。我们原本一直找机会完成承诺,诈死之后回到属于自己的惊天会毒堂。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幸亏有何门主的‘金陵议谈’,我们发现最好的时机已然出现。”
众人听了之后,没有看向何钟天。
“惊天会已覆灭,你回毒堂做什么?”归有成问道。
“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恕我不能告诉你。”
“我已知道。”风满堂回答道,“所以,你教会你姐姐下毒手法,在江南水阁见机行事。”
“不错。在酒中下毒的最好的时机并非是第一杯酒,因为人喝第一杯酒的时候总有戒心,会怀疑酒中有没有毒。只有先让他们放心地喝,我们才有毒杀到目标的机会。”
“我明白朱红是怎么下毒的了。”风满堂道,“她在众人喝到一半时,无意打翻酒坛的时候便是最好的下毒时机,之后故意被责罚,回避案发时间和案发时的不确定。”
“不错,一点就通。”
“夏青为什么要为元凤报仇?”风满堂问道。
徐再兴听到此处,站了起来。
“夏青临死之前告诉我,他说归元派长老太史孜见不得人的秘密,却不知有的人天生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命无常一直很镇定,说道气氛时竟开始激动。
太史真站出来大骂道:“惊天会余孽,竟也敢辱我先人。”
“先人个屁,狗屎都不如。”命无常也不理会。
太史真拔剑而上,招招阴狠,使像要命之处。命无常轻功虽好,却因手中无有兵器,不得不闪躲。
“来人,拿下惊天会余孽。”归有成当然得维护自己门派声威。不管太史孜长老是对是错,都由本派内处置。岂容他人肆意辱骂。
众人正要围攻命无常。
“都给我住手!”一道声音从院中的围墙处传来。
众人循声而望,只见不知何时,一位戴着斗笠蒙着面纱的人坐在围墙上。
他的手中抱着一把素雅窄剑。剑格也没有。
众人只当是惊天会余孽前来救援,一时稍有犹豫。
“不必理会,拿下惊天会余孽!”归有成直言下令。苏空与刘铮二人未动。
只见那人脚点墙壁,飞掠而出。那些围攻弟子,纷纷倒下。
最后停下时剑尖钉在了太史真的咽喉处。
他拔出窄剑,太史真倒在地上。
拓跋明月静静地看着他出手。
“我说住手。你们连听完真相的胆量都没有,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金陵议谈’,不如放下刀剑,回家种田去吧!”戴着斗笠蒙面人缓缓道。
“阁下也是惊天会的余孽?”何钟天眼神微眯,问道。
“我是不是并不重要。我若说不是,你们想杀我,尽管对着天下人栽赃我便是。”那带着斗笠的蒙面人直言调侃。
众人不答。
“阁下误会了,在下神刀门门主何钟天,承蒙武林各派看得起,领导江南武林,岂是不讲道理之人。”何钟天抱拳拱手道。
“我不吃你们这套,也不在乎你们何门何派,你们既然想查清真相,便听听事情的真相,怎么真相有点丢人就不要真相了?”那戴着斗笠的蒙面人也自顾地用衣袖擦剑。
“那你杀我归元派诸多弟子这笔账该怎么算?”
“等听完了真相,你们可以随时来杀我。”戴着斗笠的蒙面人淡定自若,又道:“小常,你继续说。风满堂,你不是在找我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先给那些名门正派一个交代吧。”
风满堂已经明白他是谁。他心中自然是仍有疑问,但是那人认为时机未到,无奈风满堂只能先点了点头。
顾秋也已知道他是谁。
“各派人物,有什么疑虑,或者觉得有不合理之处,大可随便问。”戴着斗笠蒙面人又随意道。
“你不是斜街的那个人。”拓跋明月开口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戴着斗笠的蒙面人随便应了一句,又掠回到围墙上。
风满堂靠近拓跋明月低声道:“其他的事,等会再说。”
何钟天还在思虑要不要出手,若是出手不能震慑,难免有损威仪,若是不出手,不免又被众人看低。便开口道:“我想阁下有些误会了,刚刚动手不过是因年轻人表达上的一点口角。”
“既然是年轻的口角,门派就不要随意介入了。风满堂,要不你继续吧。”
“何某请风大侠调查真相,便是为了弄清事情原委,以正天下人心,又怎会随意指责谁是惊天会的余孽。今天没有证据证明阁下是惊天会的人,他日有了证据,我等自是前来讨教。”
“随时恭候。不过今日真相未明,命无常自是不能死在此地,我相信顾大人在江湖的为人。”
顾秋听到此言,只觉得这个薛残阳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
何钟天发现拓跋明月,毫无出手之意,而风满堂似是认识此人,也无太多反应。
莫非他二人见到此人出手亦是颇为顾忌?此人刚刚出手之剑法的确精妙了得,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此人物。一来,自己无趁手兵器在手,二来,霸王九斩才至六成,动手亦无绝对的胜算。既然优势不在己方,隐忍才是最好的手段。
“那便先道清真相吧,是非曲直总是要弄清楚的。”何钟天隐忍下来,正义地道。
(七)尾声
“小常,你们刚刚说到哪儿了?”戴着斗笠的蒙面人问道。
“说到先人个屁,狗屎都不如。”命无常故意答道。
归有成与两位弟子,气愤无比,此刻也只能忍着。
“我问的是案情。少说脏话。”那蒙面人斥责道。
风满堂主动开口,缓和气氛:“还是我来问吧,各位既然都是有意为求真相而来,便也一起听听当年之事吧!归掌门,贵派二长老太史孜之事争议必然在所难免,兴许有些事你也被蒙在鼓里,若是有误会也可以当面澄清,若是事情属实,你们该怎么处理也可以再议,若是只挣一时口舌之利,实非明智之举。”
“风满堂,别人我信不过,你我还是相信的。”
“何门主,此事如今牵连到金陵旧案,不可不提。今日六扇门巡查司的顾捕司亦在现场,事后亦会针对事件真伪一一着人分辨验证求实。若有枉作不实,想必六扇门也无法对天下人交代。同时缉拿凶手返回京都复审核查。”风满堂继续道。
“我相信你,你既然相信捕司大人可以做到,我等自然也相信捕司大人。”何钟天见风满堂出来圆场,自是愿意配合。
“多谢何门主谅解。”
“那我等各派代表岂非枉死?”三洞主吕成第不满道。其他派人亦是附和。
“诸位,各派代表是受何某之邀前来,何某理当负责,不过且先等等,我们容后再议。”何钟天接过话头。
“既然都再无异议,我们还是听听元凤当年是因何而故。”风满堂也很想知道。
“命无常,元凤当年因何而死?”风满堂问道。
“据夏青临死之前所述,他说他的师娘元凤发现了太史孜见不得人的秘密,几次两个秘密见面。”
听到此处,徐再兴露出不解。自己的夫人偷偷与人见面,自己不知,但他相信自己的夫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徐庄主无须不解,夏青说自己无意中发现师娘与神秘人往来,偷偷跟随,发现原来是元凤师娘发现太史孜弃尸少女后,被元凤得知真相,元凤有意揭露,奈何太史孜伏地忏悔,只道自己是酒撞色胆,今后绝不再犯。师娘一时心软,便将事情按了下来。之后师娘更想是调制出新的梨花落,加入天仙子,甘草等诸多药材,调解世人饮酒之欲。奈何,太史孜唯恐事情败露,竟然在背后暗中寻找惊天会之人买凶杀人。”
何钟天等人亦是大感震惊。
归有成相信太史孜风流成性确实不假,也可能私下毁尸灭迹,但是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更是买凶杀不相干的外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归有成问道:“你说太史孜找惊天会买凶杀人,可有人证?”
“我就是人证。”戴着斗笠的蒙面人答道。
“你是惊天会的人?身为人证,当要留下姓名。”顾秋开口问道。
“薛残阳。”戴着斗笠的蒙面人答道。顾秋听到之后,心中生出一丝疑虑。
“可敢摘下面纱?”归有成问道。
“不必玩这套。你们把惊天会都灭了,也不知道我,即便看到我了,又能抓得住我吗?”
“你如何自证你是人证?”归有成又道。
“你的问题的确不怎么高明。我无须自证。我今日前来,不过是要替以为曾经帮助过我的元凤女侠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如何确认买凶者就是太史老儿吗。你可以找到你们记录梨花酒生意往来账本,看看五年前的四月十三,有一笔账目,为什么去扬州的一千坛酒,却只有两千两的利润。”
“来人,去拿账本。”
“据我所知,元凤并没有半点中毒迹象,你们是如何毒杀死元凤?”风满堂开口追问。
命无常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还多亏了你们出手剿灭惊天会。半年前,惊天会被各派围剿陷入末路。毒堂堂主寇惊鸿重伤逃亡,遇到我们‘大有’小队,他临终之际说毒堂最特别之毒,我们必须知道其存在,那毒名叫梦断平生,中此毒者,不会有痛苦,犹如进入睡梦之中,再也不会醒来,毒堂之人须知若是遇上不可杀的必杀之人,便用此毒,此毒非侠义者不能予之。”
“所以是你们毒堂出手,使用梦断平生毒死元凤?”
“不错。寇惊鸿临死之际,亲口承认。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所言之事,句句属实。惊天会之人,言出必行,今日终于完成了夏青的承诺。”
徐再兴听到此处,已不顾仪态,痛哭不止。
他已明白,梨花落不仅仅是一种酒。
他也愧疚,自己和仇人做起了生意。也许自己毫不知情。
他痛苦万分,已报仇无门。
风满堂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也许哭也是一种情感的释放,未必都是坏事。只是想到元凤伯母在小时候对自己极好。他的心中亦是莫名地难过。
良久,归元派弟子带来了账本,归有成查证后发现所说半分不差。但见记载,便念道:“四月十三,扬州出酒一千坛整,受沿河盗贼所扰,抵达扬州仅二百坛整,获利两千两。”
“因为他买凶花了三千两,其他五千两,你们各派谁没有分到吗?”薛残阳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这事更是令何钟天心中无比震动,自己门中虽有小贪,却绝不敢如此拿八成。看来有些人有些事需要严加整治才行了。
至于其他各派,谁敢说自己派中绝无类似事情,不过绝没有像薛残阳一般,拿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罢了。
“既然你们的生意,贪没亏空我都比你们清楚,你觉得你凭什么怀疑我作为人证不能自证?”说完也不再理会。
归有成一时找不到更多的疑虑,看到那敞开的棺材道,“我派二长老的尸体可是被你盗走?”
“不要忘了,尸体在你们归元派内丢失。”
归有成无话可说。
顾秋趁机道:“本司还有诸多细节尚需查证核实,便先去忙了。”
说完带着朱红与命无常离去。薛残阳还站在那里,没有人敢阻拦。
还有一个敌我不明的拓跋明月。
薛残阳走向风满堂,轻声道:“子时,燕雀湖畔。”说完便离去。
“何门主,既然案情已了,那后会有期。”风满堂直接辞行。
“风大侠,答应的酬劳到时派人送到你手上。”
“何门主一诺千金,的确令人佩服。不过比我更需要钱的乃是与此案相关许多被害者的家人。包括江南水阁三位侍者,还有旧案受害者家人。”
“风大侠仁义,何某必定办妥此事。”何钟天答应道。
“我相信我的朋友。”风满堂道。
“徐伯伯,我送你回去吧。”风满堂走到徐再兴身边,扶起他,慢慢往外走去,当然是回梨花庄。
“小风,我……”
“这件事,本就不能怪你。徐伯伯不必过于苛责自己,至于你所行之事,全是无心,相信元伯母不会怪你的。”
“筱花已经长大了,让他跟着你吧,如果你不愿意,安排妥当便好,我相信你会做好的。”
“徐伯伯你……”
“我没事,就是想她了,扶我回去吧,我去后山陪陪她。”
出了归元派,朱红摇了摇顾秋的手臂。
顾秋也不理,只道:“还没结束呢,再坚持一会。”
命无常道:“顾捕司,我不会让你难做,只是请你不要为难我的姐姐。”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为难你姐姐。”
梨花庄。
回到梨花庄时,已是日暮时分。
这半天,也许比半辈子还长。
徐再兴静静地坐在坟前。
徐筱花站在那里,望着后山的方向。
风满堂出现在身后。“便宜妹妹一点也不便宜。你故意露出夏青的破绽,引我怀疑,让我调查。又在夜里盗走神刀令,在我醒来之前归还。”
徐筱花回头一笑,“可你还是那个便宜哥哥。”
“太史孜的尸体是被你盗走了吧?”
“便宜哥哥一猜就中。不过你要想找恐怕已经找不到啦,就算找得到也已拼不全啦。”徐筱花笑着说道。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夏青已死,也知道命无常的计划。”
“知道呀。”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查?”
“因为一只鸽子告诉我的。”
“哪里来的鸽子?”
“北方。”
“那一定是一只特别的鸽子,那只鸽子还说什么别的了吗?”
“的确很特别。他说有个叫风满堂的人来要来金陵。”
“你的心中还有恨吗?”
“除非便宜哥哥你想办法让我跟着顾捕司办案,我才告诉你。”
风满堂笑了。
有时候笑容就是答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