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作者: 关玲 | 来源:发表于2023-07-24 11:1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美花的头上蒙着红盖头,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紧张地坐在炕沿上,双腿下垂着。

    炕很热,屋子有点冷,她坐在炕沿上的屁股感觉很烫,双脚在新娘子鞋里却冻得发麻。所以,她时不时地轻轻挪动一下,这样既可以缓解屁股的热,也可以活动一下发麻的脚。

    她听着屋外吃席人们欢喜的喧闹,感觉有些恍惚。

    一个月以前,她还在离这一千多里路那个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搓着玉米粒,和父亲一起把玉米拉到乡里的粮库去卖。回来后,再赶紧做父女俩的饭。自从八岁没了娘,她就这样和父亲相依为命,直到上个月初八那天。

    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二婶就带着一身的冷风寒气进了屋,使得墙角厚厚的白霜更增了一分寒意。

    二婶是来保媒的,她大姑娘嫁到了一个千里之外的村子,虽说也是农村,但是那里地多,山多,只要勤快,人就饿不着,也穷不了。那个村子有户人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是要比自己这个村子里的富人都有钱。

    所以,经过二婶的撮合,父亲收了一笔“不菲”的彩礼后,就把美花许给了人家。

    那家人来相看时,美花也见过那个男人一面,年纪和自己相仿,长相一般,面薄骨瘦,也算有礼有节,自己说不上喜欢,好在彩礼“丰厚”,比同村出嫁的女孩们的都多。主要是父亲满意,自己嫁谁不是嫁呢。

    美花,人如其名,像花一样美丽,又能干。所以,那家人一眼就相中了。

    匆匆忙忙地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父亲只给她买了安礼数娘家要给带的一点必需品,多一个子儿,父亲都不想掏。美花害怕的是她没有了娘,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人家的媳妇。

    像娘那样吗?可是,娘任劳任怨地干活,却总是无缘无故的被爹揍。每次自己都吓得要命,难道自己也要和娘一样吗,不想啊。父亲只告诉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好人家的媳妇。

    就这样,怀揣着不安,甚或说是恐惧,今天就坐在了这个陌生的炕上。

    喜婆告诉她坐在这等她的男人,她就乖乖地等着。即便屁股烫,脚很冷,她也没敢脱下鞋子,暖暖脚。她心里想着以前看过的画本子,里面的新娘子都是漂亮的害羞的,新郎都是温文尔雅的,挑起红盖头,说些贴心话的。

    她盼着男人早点进来,挽救她的屁股和脚,却又怕男人进来,她不知要如何去做一个媳妇。

    总之,感觉过了好久,肚子饿得咕咕叫,胃开始疼时,男人才一下子撞开门,里倒歪斜地进来。

    一把扯下红盖头,嘻嘻地笑着,并没有为她脱鞋,直接解她的衣扣。她来不及害羞,就被剥了个精光,在疼痛中度过了一夜。一切和她看过的画本子都不一样,她的泪不自觉地落在了耳边。

    在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时,她才忍着疼痛和饥饿睡着。

    也许太累了,她睡得很沉,梦里,她看见了娘,娘一句话不说,只搂着她流泪,她也流泪。

    正哭着,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她猛地惊醒,脸上火辣辣的。大姑姐正站在她的头上,怒视着她,看她醒了,就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太阳都照你腚上了,你还不起来做饭!”

    这个大姑姐,她昨天是见过的,当时她笑着叫她大姐。她笑着回她:“弟妹,你以后就是我亲妹子,我就是你亲姐!”美花听了,心里暖暖的,自己终于也有姐姐了。

    可是,现在这个“亲姐”刚刚打了她一个大耳光。

    她快速起身,要穿衣下地。可是,一坐起身,她被疼地啊了一声,发现身上没有衣服后,她又惊慌地拉住被子将身子挡住。

    这时,男人也醒了,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他大姐。他大姐说:“看你娶的这个扫把星,这时候了,还不起来做饭,你娶个祖宗吗?”

    男人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对着美花吼道:“还不快点去做饭!快点!”说着用脚狠狠地踹了她一下。

    美花也顾不得谁在了,慌乱地穿着衣服,眼泪在眼里打着转。

    美花干活很麻利,很快饭就做好了。都端上桌时,一张八仙桌子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公婆大姑子小姑子和自己男人。公婆和男人每人坐一面,大姑子小姑子同坐一面。没有人给美花让地方,也没有人叫美花坐下吃饭。

    美花也不敢吱声,就安静地站在炕沿边,低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婆婆不时地让她添饭添菜,小姑子不时地砸着嘴,说这个菜咸了,那个菜淡了,大姑子溜着缝。美花不时地接着话说:“我下次少放点盐”、“我下次多放点盐”,男人骂一句:“废物!”美花的头更低了。

    只有公公没说话。

    等这一家子都吃完了,美花开始捡桌子,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公公仿佛听见了一样,对她说:“你就坐这儿吃吧,吃完再收拾。”

    这是美花这一早上听见的最动听的声音了。美花感激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没敢抬头看公公。她只记得昨天婚礼上改口叫“爸”时,他油光锃亮的滚圆的头脸上笑得见眉不见眼。

    冬天的农村很闲,吃饭和打麻将是主要的营生。每天吃过早饭,一家子人就都出去打牌了,美花在家里收拾屋子,喂猪,忙完了就坐在炕上补一家人坏出了窟窿的袜子。

    按照礼数,应该在新婚第三天回门。美花在那三天里挨打三次了,她好想回家,虽然家没有娘,至少还有爹,爹虽然也打自己,可那只是偶尔打,也不会太用力。所以,她盼着回娘家,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回来了。

    可是第三天早上她伺候全家吃完饭后,也没人提她回娘家的事儿。最后在男人就要出门打牌时,她不得不说出口,她问什么时候回门。

    男人一听,就直接打了她一个大嘴巴,大声骂她:“回你她妈什么门?你爹要去多少钱,你不知道吗?你就是我买回来的奴才!”说着又是一个嘴巴。

    男人骂完,转身就走。美花捂着脸,呜咽着,她不敢大声哭,怕男人听见再打她。眼泪像小溪一样哗啦啦地流下,冲在了嘴角流出的血迹上,胸前染红了一片。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梦里,娘会抱着她哭了,是心疼她。

    怎么办?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就要这样一辈子吗?她不想。

    这样的日子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显得更加干枯和没有生气。

    一个月很快,可是美花却觉得这一个月过得很慢很慢。这一个月里,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次打了。

    有时,家里来了客人,向婆婆夸她勤快能干,婆婆都会撇撇嘴说:“花的钱也多呀!”只有公公从不说她坏话,也从不挑剔她。她是打心底里感激公公的。这也无形中成了支撑她在这个家里待了一个月的勇气。

    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想再待了,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娘只是被爹一个人打,可是自己呢,有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一起打她,除了公公。而且,她最忍受不了的是男人对她的凌虐,那些不堪常常让她觉得活不下去了。

    这天他们吃了饭,照例都出去寻乐去了,美花收拾完,看了一眼门外,没人。

    她赶紧拿了两件衣服,就出门了,她本想拿点钱做路费的,可是她一分钱都没找到。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村边后,就开始跑,她怕被发现,她能猜到被抓住的后果。她低着头使劲儿跑,她本能地觉得她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她。

    她是不认得路的,她只知道离这里越远越好。她就沿着村头的路一直跑,直跑到能看见下一个村子时,她才停下歇息。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她觉得腿都快断了,肺也像要炸了一样的疼。她忘了带水,用手抓了一把雪放在嘴里,化了,咽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她扭头看到了她的男人,他也看到了她。

    她的身子开始打颤,她想拔腿就跑,可是,腿却不听使唤。

    男人在马上开始抽她鞭子,她嚎叫着躲闪。最终,她还是回到了那个家里,她的囚笼里。

    此后,那一家人变本加厉地折磨她,除了她公公。每天还会特意留一个人在家看着她,防止她再逃走。

    有一天,是公公留在家里看着她,她如往常一样忙完了所有地下的活后,开始坐在炕上缝缝补补。

    公公拿个两个冻梨进来给她,让她吃,她感激地接过。公公又给她端来一杯水,说女孩子多喝水好。她本不渴,可是不想拂了这个家里唯一对她还算好的公公的好意,所以她喝了。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很困,使劲儿晃晃头,也不管用,就那么一歪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好像男人在自己身上。她也习惯了,因为,男人总是那样,她很困,她也不想醒来,她甚至希望自己直接睡死过去。

    当第二波来临时,她终于醒了。可是,她看见的并不是自己的男人,而是那个对自己好的公公。

    她疯狂地捶打他,她忘了害怕。那一刻。她只有恨,她恨把她卖了的爹,她恨折磨她的这一家人,她更恨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美花公公安抚她,说以后只要她听话,他就会保护她。美花没了声音,只有不值钱的眼泪。

    她知道她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除非离开这里。

    那以后的美花不再有眼泪了,只有沉默。她用沉默应对折磨,她用沉默应对羞耻,她用沉默应对生命。

    此后的一年里,她喝过夏天用在田地里的农药,她用绳索挂过房梁上,可是,都被抢救了回来,因为那一家人不想失去这个花钱买来的,能干的奴才。

    一年半后,她生了一个男孩,男孩长得肥头大耳,有一张滚圆滚圆的脸,不像男人那般面薄骨瘦。

    有了孩子后,美花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依然是奴才,依然在全家人吃完饭后再吃饭,没人要的大姑子和小姑子依然时常折磨她……

    唯一变的,就是对她的看管不再那么紧了,也许是觉得她舍不得扔下孩子不管吧。

    可是,他们不知道,美花的心不再柔软,她每每看见儿子时,不是喜爱,而是憎恶,仿佛那是她身上的脏污,洗也洗不掉,让她觉得恶心。

    终于,在给儿子摆百日宴时,在全家都沉浸在抱着孩子向村里人炫耀的幸福里时,她把偷偷地攒了好久的一点钱放在鞋子里,就溜出了门,用最快的速度跑了。

    这回,她不在大路上跑,她在庄稼地里跑,这近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已经摸熟了大致的路况。

    在她快跑到通大汽车的公路上时,她听见了马蹄声,她匍匐在庄稼地里,一动不动,她不敢大声喘气,感觉心快跳出来了。

    马蹄声向着公路而去,她知道,那应该是来抓她的。快两年的时间里,那些折磨让她变得成熟了很多,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运气。她只确定,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

    她依然匍匐着,待到马蹄声又越来越近,再越来越远,直到没了声音后很久,她才悄悄地探出头来观望。

    确定安全后,她快速向公路跑去。

    也许是苍天有眼,不忍心再见她受苦,就在她爬上公路不久,便来了一辆大汽车。她不知道方向,她也无所谓方向,只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坐上了汽车的那一刻,美花都没敢再回头看,她怕再看见那些恶魔,她直直地望着前方,她只想逃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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