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新的浪潮过后，水面又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很多人都知道在这看似平静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又起风了
村民A（放下手中的铁丘）：听说咱村村干部换届选举下个月就要举行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人上门送点“慰问品”。
村民B（从口袋里掏出烟）：诺，这就是上次人家给送的两条好烟，本来不抽烟的，觉得放着可惜了，结果现在都抽上瘾了。咱们在家里坐着等人上门送礼就行，连选举现场都不用去，这些都是村里头有钱人的事……
村民C（拿起脖子上破旧毛巾擦了擦汗）：难说，有钱也可能斗不过有势的，你们看，上一个村书记，不就“遭”了吗，前几个月他家里种的果树全给人砍了不说，村里那傻子居然还往他家里扔炸药！
村民A：可不是嘛，傻子就是傻子，炸药还没点就扔了。不过，肯定是有人指使傻子干的，具体是谁，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猜测，不过谁也不敢乱说。
村民C：哎，你说这书记也挺惨的，虽然没为咱农民干过啥好事，不过也确实没干啥坏事，这差点一家老小就被炸死，待家里都不得安宁，出个门更得小心翼翼的……
村民B：还没干啥坏事，要我说这种人炸死了活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头，所有的低保户，哪个不是他亲戚？哪个不是有房有车有工作的？你们别看他平时穿的不咋样，人家卡里面存了那个数，估计咱们再拼一辈子可能都赚不了那么多。
村民A：听你这么一说，上个月村里村外到处张贴的那些辱骂、状告他的大字报不是你贴的吧！
村民B：虽然老子确实看不惯，不过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村民C：听说又是有人指使傻子张贴的，你别说，这贴大字报居然比放炸药还Tm管用，这不，听说还传到县里了，那些当官的可慌了，乡镇里平时给他撑腰的也靠不住了。现在他又变回和咱们一个样儿，平头百姓一个。
村民A：你们说，这次会是谁来当这个书记。
村民C：有能力、有声望的斗不过有钱的，有钱的斗不过有势的……
村民B：别吹牛了，走吧，起风了，快下雨了，撤吧。
夜探三哥
“老弟，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帮兄弟我啊！”老安在电话里求道。
“我这会儿正忙呢，你这事晚些再商量嘛！”三哥挂掉电话，继续询问就诊病人的身体状况，黑呦的脸上开始写满愁思。
这天半夜……
“阿三，休息了吗？”、“阿三，在吗？”门外不断传来声音。
以往这个点，三哥的诊所按照惯例早已经关门休息了。不过作为村里一位远近闻名的医生，半夜被突发症状的病人吵醒的事也时常发生。
但是听到今晚这个不太急促反而规律的敲门声，三哥知道，来者并不是为了看病。
“谁在敲门？”三哥的妻子小声问道。
“六子他爸，没啥事儿，你继续睡吧，把你吵醒了，抱歉。”三哥亲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然后穿上衣服下楼开门。
“不好意思啊兄弟，这么晚打扰你。”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哪里不舒服吗？”三哥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却还是习惯性问道。
“哎，心里不舒服啊，你也知道，再过两天咱们村里的干部换届选举工作就要开始了，我这心里直打鼓，睡不着。”老安点着烟，接着说道，“这些年，我为了解决村里各种矛盾纠纷也做了不少贡献，现在小六子进去了，我一个大活人整天闲着也没事干，我也想找个‘炕’坐坐，书记咱们当不起，地保、主任啥的总行吧，有点权力就行。”
“你还好意思说小六子，要不是你从小惯着他，他会这么无所忌惮？他会变成烂仔？他会惹出这么多事？”三哥觉得小六子失手打死人，他做父亲的应该负主要责任。
“行了，都是我的错。你说小六子他妈去世早，现在他又进去了，我快一大把年纪了，我能怎么办啊，我要钱养活自己，还要钱拿去给小六子减刑……”老安低下头，掐灭手里的烟，继续说道，“阿三，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定要帮我。”
“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一个村里头的普通医生，家里有三个小孩要读书，没钱也没势，能干什么？你要我怎么帮你啊！”三哥深深叹了口气。
“谁不知道你是村里声望最高，人缘最好的，咱们村里很多人都相信你，你手里的票数可不少啊！”老安说道。
“这话可别瞎说！”
“反正你支不支持我，这次干部选举我都肯定要参加，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支持我的话那我也没什么话说了。”老安起身。
“行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那好，明天你给兄弟我个答复吧，我这心病，还是要你才能治。”
挣扎难眠
看着老安孤零零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三哥深深叹了口气，起身把大门重新关上。
“你们刚刚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你打算怎么办？”看着三哥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妻子问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一个女人家，这种事你做主就是了，我相信你。”
“行了，快睡吧。”
晚上，三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生怕把已经入睡的妻子给吵醒，一个人蹑手蹑脚来到客厅抽起闷烟。
家里人都知道，三哥平时都不抽烟，一抽烟指定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三哥心里明白，虽然自己确实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村医，但是村民都信任他，自己在家里排行老三，是家里唯一一个，也是村民们眼里读过不少书的，有知识，懂道理的人。很多不懂的事大家都会咨询他或者请他帮忙，自己也是个热心肠，不太会拒绝人，都是能帮则帮，也正是因为此，无论男女老少、村里甚至村外的人都乐意亲切地称呼他为“三哥”。
三哥知道这干部里面的圈子并不简单，稍不注意，便会惹祸上身，这也是为什么，本应该在三年前就当选为村干部的他，毅然放弃了许多人眼中或羡慕或嫉妒的机会。
那年选举，三哥犹如一匹突然杀入的“黑马”，选票数排名第一，比第二名整整多出了两百票，这完全脱离了原来内部圈子预先设定的情节发展，直搞乱了那一伙人的阵脚。
在这穷乡僻壤，不按照他们设定的套路走，那就是和他们过不去。这不，当天晚上，三哥就收到了在圈子内部的一位同祠堂兄弟九哥的电话。
“阿三，你想出来干这个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啊！”对方在电话里说道。
“不是，我也没想到自己票数会这么多。”本应该高兴的事，三哥却隐隐不安。
“阿三，做兄弟的和你说心里话，这潭水还是不要混的好，我是真的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只能待在这里冒险混口饭吃，你有自己的职业，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生活虽然不富裕也相对安稳，又没得罪什么人，这样的日子很多人盼都盼不来。你一旦混了这个圈子，先不说忙不忙得过来，你也知道，干这行很容易得罪人的，你愿意带着老婆孩子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吗？”
……
“知道了，谢谢九哥的提醒。”
“行，你自己先好好考虑清楚，要是真想出来干，兄弟我当然也一定会帮你，先这样，挂了。”
挂了电话，三哥和妻子讨论了整整一晚上，想到目前三个孩子都还在念书，为了生活的安稳以及一家老小的安全，最终还是和妻子达成了协议：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还是做他的村医。
此后的选举，三哥的票数仍一直居高不下，很多人都不明白三哥为什么放着官帽不戴，也有很多干部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三哥示好，和三哥“交朋友”，他们想，要是三哥有一天真的出来了，自己也一样会混得香，即便不干，也可以托他给自己拉拉选票。
而现在，自己的同堂兄弟老安找上门来，三哥预感，这潭水，可能不趟是不行了。
三哥掐灭烟，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这村支书是谁的
“听说了吗，咱们村蒋六要参选村支书。”
“这村支书的位置，谁还敢打主意，肯定是他蒋六的。”
“蒋六初中都没毕业吧！”
“那又怎样，人家有一帮混社会的酒肉兄弟，谁敢反对他！而且听说别人舅舅在县城里面可是个大领导……”
“不一定啊，听说隔壁屯里的肥仔也要竞选这个村支书的职位呢，也不知道人家搞什么生意，这两年突然暴富啊，现在整个村子，应该就数他家最不缺钱了。”
“我比较看好肥仔！”
“我觉得肥仔斗不过蒋六！”
“你们是不是都拿了人家肥仔的好处，我跟你们说，这可是犯法的。”蒋六逢人便说。
“六哥你放心吧，肥仔硬是叫人塞我两百块钱，不要白不要，不过到时候我会把票投给你的，有你给我们撑腰，怕啥”
……
这天晚上，一对老夫妇在床上嘀嘀咕咕,谈论选谁不选谁,白天来游说拉票的说客，有让他们考虑肥仔，也有人让他们选蒋六的，夫妇俩来者不拒,哪个都不想得罪，都应承了下来，反正两边都拿到了好处，到时候见风使舵，跟着大势投。
两天后……
“听说了吗，第一轮投票肥仔比蒋六多了几票。”
“看来还是有钱的比较厉害点。”
“看来是肥仔要当支书了！”
距离第二轮投票开始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蒋六坐卧不安，给县里的舅舅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这天中午，号召村民给肥仔投票的一个亲戚在上街的时候被一帮蒙着脸的社会青年给打得皮青脸肿，上了医院。
当天下午，肥仔正在读大学的儿子带着女朋友在镇上逛街的时候，两个戴着墨镜、口罩的人骑着一辆高速驶过的摩托车经过，坐在后面的那个人突然伸出一根铁棍，朝肥仔儿子的左腿挥了过去……
肥仔的妻子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肿大的左腿上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肥仔则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花了大笔钱请派出所那帮人吃饭，结果毛线证据都找不着。
“以后让儿子先考公务员，我再砸钱找关系让人帮他升职到市里的职位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时候非得弄死他们。”晚上，肥仔坐在沙发上抽闷烟，对妻子说道。
“听说肥仔自愿申请退出竞选了。”
“再选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我说什么来着，这村支书肯定是蒋六的。”
未雨绸缪
天气越来越热了，食物的腐蚀气息愈发刺鼻，而苍蝇早就开始行动了。
“这村支书都定下来了，其他村委干部选举应该没啥看头了。”
“你还没听说吧，田屯里的老安这次要竞选村主任啊！虽然他儿子六子进去了，不过他背后的势力听说也不小。”
“黑吃黑？”
“六哥，这杯酒敬你，恭喜啊！”老安站起身，举起酒杯。
“老安哥客气了，这么晚请我出来，说吧，是不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
“不不，这次主要是恭喜兄弟你高迁，还有另外一件小事是…….”老安点着烟，“这村主任不是也快要选举了吗，不知道兄弟你觉得我怎样？”
“哈哈，老安哥见笑了，这主任又不是我来选的，还是要看人民群众的心意啊！”蒋六放下手中的杯子。
“听说你有个亲戚也想竞选这个主任啊！”老安笑道。
“这个啊，我不太清楚，不过你放心，我谁都不帮，民主选举，看投票结果！”蒋六看了看表，“不早了，我家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这蒋六很奸诈啊！这碗饭怕是难吃得下。”陪同老安出来的三哥在开车回来的路上说道。
“他要是谁都不帮还好，要是他敢搞小动作，老子才不怕他。”
“别急，明天再带你去找找乡镇里的领导。”三哥说道。
“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辛苦你了。”老安笑道。
“你何必为了老安的事这么折腾。”晚上，妻子抱怨道。
“哎，自己的兄弟，实在太难为情，而且老安不上，别人也会上，那些竞选的人不见得比老安好到哪里去，老安虽然没文化，有点贪小便宜，不过人确实耿直、讲义气，以前他和六子也帮过咱们不少忙。”三哥脱下鞋子，换上睡衣，又继续说道，“而且咱们屯里的人现在有希望能出去的只有他了，大伙也都支持他，要是村委干部全是他蒋六的人，这以后，屯里人想办个啥事都难啊！”
“哎，现在的人真是不知道怎么了。我记得我刚来这的时候，村干部都是没啥人愿意当的，都是大家推举上去的，都是一些受累不讨好的差事，专管那些啥邻里纠纷，偷鸡摸狗的小事，处理不好还要挨骂、遭嫌弃！有些干了几年的苦差事，该流汗还是流汗，该种地还是种地，该缺钱还是缺钱，也没有什么太多额外的收益……”三哥妻子说道。
“那是以前，现在国家很重视基层的发展建设，下发了不少资金，不过这农村是天高皇帝远啊，上面的人很多管不了，也不愿管，所以很多本来属于老百姓的福利，都被一些人放入私囊了。你看咱们村上那些当官的，一个个脸红肚圆的……”三哥叹了口气，随手把灯关上，“睡吧，接下来两天还要陪老安到处跑呢，真是累！”
意外
“该请吃饭的都请过了，该意思意思的也都表示过了，希望接下来的选举能顺利啊，这两天辛苦你了，这是一点心意，你拿着！”老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袋，递给三哥。
“你还当我是兄弟，就把这个收回去！”三哥有些生气。
“行行，那我给孩子们买点水果，这个不过分吧！”
“兄弟，谢谢你的支持啊！”电话里，老安激动道。
第一轮投票，老安比蒋六的亲戚多了五百多票。
“先别高兴太早，有群众基础，还要看上面领导的态度。”三哥说道。
“你别说，我这心里这几天七上八下的，不舒服啊！”老安笑道。
“我这治病不治心啊！行了，我在忙，先挂了”
蒋六的亲戚也没闲着，和蒋六通完电话又在一间大酒店向一些领导偷偷发出了盛情邀请。
这老安背后可是也有不小的黑社会势力的，同样的方法不能再用了，蒋六想着，再次拨通了县里舅舅的电话。
三哥（很生气）：md,欺人太甚！我知道这里边水很深，但没想到这么深！
妻子：国家现在不是大力弘扬反贪腐之风吗？这些人怎么胆子还这么大！
三哥：不是胆子大，是风还不够大，吹不到咱们这小地方！
三哥拨通老安的电话：喂，老安，他们暗箱操作，改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老安：知道了，老子正想着怎么弄死这帮龟孙！
三哥：你先别冲动。
老安：我能不急吗？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的几万块大洋打了水漂？
三哥：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他们这是相当于把我们整个屯里的人都欺负了，我还就不信，真没人能管了！
上访举报
当晚，三哥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意思是给他和老安点好处，让他别再折腾了。
三哥没有回复，而是把号码记录了下来，同时截屏保存了短信内容。
“县领导你好，我是X村的XX，我要举报…….”
“喂，是市纪检部门吗，我要举报……”
与此同时，老安带着一群人向当地政府部门不断施压。
小老百姓不懂用权，也不懂如何揭发举报，不过三哥懂得可不少。
在还没到双方起冲突、邀请媒体曝光那步的时候，上级领导突然拨通了三哥的电话，说这件事一定会严格落实，严厉打击，请三哥放心，帮忙控制民众情绪。
两天后，上面下来几位纪检部的人，宣布之前选举将作废，新的选举将由纪检部的人员全程监督执行。
走马上任
老安（满脸笑容）：三哥，我来登记田亩信息了，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按个手印。
三哥：没有问题，主任！
老安：你这声主任叫的，可比你开的定心丸管用！
这天晚上，三哥躺在床上：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真是暗流下淘金，拿命在冒险啊！
妻子：你说咱们这鬼地方，要矿山没矿山，要煤炭没煤炭，为了一个村干部职位，一个个花了血本、拼了命争抢……
三哥：你还别说，以前我知道这圈子不简单，但是经过这次选举之后，我才知道这里面居然这么黑！我还是踏踏实实做人，当我的小老百姓好。
妻子：你说老安当上这主任之后，会不会贪腐！
三哥：花那么多钱弄到手的职务，单靠领那点工资十几年估计都挣不回来，你说他会不会贪……
妻子：那你还支持他。
三哥：鸡群里挑不出凤凰啊！这不是非要选出一个嘛。换其他人，这农民日子，更不好过，你看老安这几天，刚上任，工作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妻子：有时候人真是难以理解，明知道有些事不可为却还要去尝试。
三哥：没听过吗？侥幸心理害死人啊！
等
村民A：看吧，当初帮蒋六拉票的亲戚朋友现在都沾光了，贫困户当上了，五保户评上了，逢年过节的还能收到米面粮油。
村民B：等着吧，指不定哪天，傻子该往他家里面扔炸药了。
村民C：你说这干部选举每个月选一次多好，这样咱们还可以靠手里的选票卖不少钱哩。
病人七公：三哥啊，你什么时候出去当干部啊！
三哥：七公说笑了，我可没那个本事。
七公：等那些贪官一个个落网了，这地儿干净了，我们大家伙还是支持你。
三哥：怕是等到那个时候我也老了哟！现在先好好培养这三个孩子吧，以后看他们年轻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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