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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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秋，天气日渐变凉！余娜早早地起了床，准备下楼做早餐！

正要去公园打太极的婆婆穿着一身黄色绸缎练功服，叉着圆滚滚的腰，站在玄关处白了楼梯上的余娜一眼，嘲讽道：“哟，这是还没睡醒呢？我儿子昨晚又帮你赚了整宿的钱吧？”

说罢，老太太愤愤不平地摔门而出，留下一脸蒙逼的余娜呆立在楼梯上！

要说余娜对婆婆其实很好，不仅每日轻言细语地小心伺候着，而且自从她嫁进门，老太太连厨房都极少进了！但这老太太对儿媳却仍有诸多不满，嫌余娜花了她儿子的钱，还看不惯她爱把自己关房间，整日闷不作声……

余娜刚结婚那会儿偶尔会拉拉小提琴，但老太太一听见就不高兴，朝她儿子抱怨：“知道我不爱听那玩意儿还拉，是想逼我去住养老院吗？”

之后，小提琴就被余娜收了起来，束之高阁了！

窗外，一大团乌云正在汇集，一场不可避免的暴风雨正在蓄谋中！

余娜身后的环绕音响传出似有若无的钢琴曲，舒缓而悠扬！风裹挟着阴冷把淡蓝色的亚麻窗帘掀起，也吹动了她白色的睡裙！

余娜需要在七点半之前把早餐准备好，儿子爱吃的西红柿培根煎饼，婆婆要喝的小米粥和鸡蛋卷。她还替彻夜加班未归的丈夫准备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和一杯柳橙汁！

余娜在厨房忙碌着，中年发福的陈民拖着疲惫的步伐，拿着一把还没打理的鲜花走了进来！

他从背后环住余娜纤细的腰肢，亲吻着她雪白的脖颈，喃喃道：“老婆，我回来啦！”

余娜对丈夫久违的温存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侧过脸蹭了蹭陈民胡子拉碴的脸庞：“快去收拾一下出来吃早餐，然后再去补觉！”

“可真得去睡会儿，赶了一晚上策划案，太累了！喏，路过早市给你买的！”陈民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把鲜花，打着呵欠往洗手间走去！

余娜眉头微皱，丈夫不是早就丧失送妻子小惊喜的能力了吗？他总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不适合婚姻！今天送花，是……何意？余娜暗自揣测着！同时，刚刚她分明从陈民的身上嗅到了不属于她的异样味道！

饭桌上，陈民忙不迭地帮忙妻子倒果汁，又把自己切好的牛排分给妻子！

余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丈夫这些反常的行为！直到一声闷雷响彻云际，酝酿了许久的暴雨随着乌云压境倾盆而下！

余娜望着越发昏暗的天空，说道：“都冬天了，还暴风雨？”

陈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而这一切，都被余娜敏锐地尽收眼底！

【二】

“陈墨，抓点紧！快迟到了哦！”余娜站在门口温柔地催促着儿子！

接着是一声门响，娘俩冒雨出门了！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陈民打着赤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他透过落地窗，看见远处灰蒙蒙的街道和墨绿色的树木被雨水冲刷一新，内心出奇得宁静！

昨晚他并没有在单位加什么班，而是伙同几个高中同学去了七八十公里外的度假山庄吃饭。同学聚餐本不必隐瞒，但这群老同学里有陈民的初恋情人——肖艳！过去的事其实也不必太介怀，但这肖艳看陈民的眼神，却是人尽皆知的火热和暧昧！

很俗套却经久不衰的伦理剧情！昨晚，陈民和肖艳终于滚床单了，时隔近十二年，彼此都有婚姻束缚的前提下，被这该死的同学会和酒精给带偏了！

口干舌燥的陈民凌晨四点爬起来找水喝，发现躺在自己手臂上的是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肖艳，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紧接着，懊恼就席卷了他的全身！陈民用力甩甩头，确定不是梦境之后，把床头一整瓶矿泉水咕噜噜灌进肚里，招呼都没打，就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宾馆，驱车回了单位！

陈民坐在办公室，揉着快要爆炸的太阳穴，昨晚的片段闪过心头！

确实是肖艳主动送烂醉如泥的陈民回房间，但不得不说，却是陈民趁着酒劲不让肖艳离开，并粗鲁地扯去她最后一件衣服！

陈民猛然间站起来，从上到下摸了摸口袋，嗯，手机钱包都在，没什么东西落下就好！

休息了半个钟头，陈民出了单位，拐弯去了趟早市，替妻子买了一把平时感觉肤浅且无用的玫瑰，才回了家！

他们的婚姻，虽然早已没了当初的热烈，感情也正逐渐陷入了死水，但陈民并未想过要离婚！在他看来，稳固的夫妻关系，是男人游走社会的一张名片！领导知道他是个顾家且有责任感的男人，对他的考核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余娜作为妻子本身就是无可挑剔！

陈民当下决定，马上为昨晚的事故做个了断！对，是事故！

陈民一边点开肖艳的头像，一边在心里组织着得体且不会激怒女人的语言！

这时，肖艳的信息却先到了：“陈民，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

肖艳这样的态度，倒让陈民一愣！他想，自己作为男人咋这么不仗义，当真要做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人渣吗？竟不如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陈民拨通了肖艳的电话：“艳子！对于昨晚，我很愧疚！”

“是我喜欢你！都是我的错！给你添麻烦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哭泣声！

这哭声，激起了陈民的怜悯之心：“艳子，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乱了！错也是两个人一起犯的呀！”

陈民被扰得不知所措，竟然忘记了他打这通电话不是来再续前缘的，而是想断孽缘！

晕头转向间，两人又糊里糊涂地约定了共进晚餐，以此来祭奠这段不道德的一夜欢愉！

挂掉电话，陈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嘴里骂骂咧咧道：“你就作死吧！”

陈民暗自发誓，一会儿晚餐一定要坚定立场——分手！

【三】

一直到下午，暴雨才稍微歇口气！披着雨衣的小贩们推着车又出现街头巷尾！

余娜坐在办公桌前，想着早上陈民身上异样的味道和他今天过分殷勤的行为入了神！

在外人看来，他们仍然是幸福美满的一对，但生活就像这天气，风平浪静的表象后面，俨然已是妖风四起！

余娜在公司待着也是坐立不安，就索性请假回了家！

天空没有因为雨停而变得明亮！正午已过，屋内却依旧昏暗！

余娜靠在米白色的沙发上打量着四周，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是她亲手置办的，她常常为此感到颇有成就！

但如果丈夫真的有了外遇呢？

余娜不敢再深想，用力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再无端的猜忌！

余娜走进卧室，心情复杂地收拾着丈夫未叠的被子和烟缸里抽了一半的香烟，以及洒落一地的烟灰！

洗衣房里还堆放着陈民换下来的脏衣服，于娜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凑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陌生的香水味结结实实地传入她的鼻腔！抖一抖换下裤子，一张住宿发票赫然掉落，日期新新鲜鲜！

于娜开始习惯性的为丈夫找借口：陌生的气味不算什么，毕竟他们同事不少；发票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哪个领导或者哪个客户的也不一定！向来责任感很强的丈夫断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即便是做了，也不会是他自己的主观意愿……

于娜感觉浑身无力，越想越混乱……

一直到傍晚，婆婆领着孙子陈墨从外面回来，才把余娜拉回现实！

此时，屋外的街道已是华灯初上！

老太太见余娜魂不守舍，灶台也是冷冷清清，老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我说娜娜，这都几点了！你没点时间观念？”

余娜虚弱地站起身，一边道歉一边往厨房走去。

于娜努力支撑着疲惫的身子，草草煮了碗面条端了出去。

老太太冷哼道：“钱不会赚，做个饭也只会敷衍！陈民大概是瞎了眼才把你领回家……”说完，把碗往桌子中间一推，就进屋去了！

余娜积攒一天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面崩溃，她冲着婆婆背影声嘶力竭地喊到：“请你搞清楚，首先，我是上班的！其次，我不是因为偷懒才做这样一份闲散工作的，是为了方便照顾你们！”说完，趴在桌子上恸哭了起来！

这天晚上，于娜饭也没吃，早早地就上了床。

【四】

网红西餐厅里，陈民和肖艳相对而坐！

肖艳长着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唇红齿白，匀称的身体上裹着淡紫色的羊毛大衣，有着这个年龄段少有的楚楚动人。她举起高脚杯，眼神幽怨：“陈民，你还记得那个下雪天吗？我们坐在城际大巴的最后一排，穿梭在大街小巷！你怕我冷，一直紧紧地搂抱着我，还取下围巾替我戴上！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午夜梦回，都哭湿了枕头……”

“都过去了，艳子！我们都有属于各自的生活了，不是吗？”陈民打断了肖艳的回忆！

“嗯，都过去了！回不去了！”肖艳红了眼眶！

“我们总不能不顾身上的责任吧？”陈民试图劝说肖艳！

“责任？呵呵！是啊！责任！可你扒光我的衣服时，你应该没想过你的责任！虚伪的男人！”肖艳突然情绪激动。

“对不起！艳子！都怨我！”陈民一脸乞求地望着肖艳！虽然他也看不起自己的渣男行为，但这次只能不要脸了，他迫切地想要立刻摆脱肖艳！他认为，总不可能为一次酒后乱性就付出离婚的代价吧！

“我们早就不可能了！你知道的，艳子！”陈民低头看看手表，已是夜里十点！

“想走了，是吗？”肖艳一脸落寞！

陈民也就顺水推舟地站起了身：“我确实得回家了！你回家的路上小心点！”说罢，他站到肖艳面前，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这一举动，引得其他顾客都窃窃私语，但陈民不在乎！

此时的肖艳已经泣不成声！虽然她打心底没想过陈民会对她念旧情，但面对他如此的决绝，还是万种思绪涌上心头，羞愧，失望…

肖艳转身走了，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

陈民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所幸肖艳还算一个单纯的人，才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以后，可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走出餐厅，陈民感觉空气无比的清新，天上竟然闪烁着星星，他脚步轻盈地朝着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微笑！

【五】

陈民刚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玄关的小夜灯就温柔地照在他身上了！门口的地垫上整齐摆放着他的白色拖鞋，像是女主人笑盈盈地迎接她的男人！

卧室里，于娜背对着他，想必已经进入了梦乡！他爬上床，从背后搂着他娇小玲珑的妻子，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差点就失去她了，这个相濡以沫十年的妻子！想到此处，不由得抱得更紧一些！

这时，于娜翻过身来！黑夜掩不住她的目光炯炯，她盯着陈民：“没有什么想跟我说说吗？”

“老婆辛苦了！对不起，我又回来晚了！”陈民觍着脸亲了亲于娜！

“有人给我发了条信息！”

“……”陈民感觉一股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吹得他汗毛瞬立！

“她说，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要我珍惜！”于娜不急不缓得继续说着！

陈民猛地坐起来：“谁？谁在胡咧咧？”

于娜打开灯，大声喝道：“你裤兜里的发票是和她一起用的吧？……”

陈民被吼得震惊了一分钟！他想不到平时温温柔柔的妻子会突然发飙！

陈民嘟嘟囔囔的小声申辩：“那是帮客户开的房，还没来得及交财务。你今天怎么搞的，怎么胡思乱想呢？难道我赚钱养家不累吗？”

说完，他转过身关掉床头灯，希望用黑暗来掩饰他的心虚和惶恐不安！

于娜冷冷地丢下一句：“她给我发信息了！”随后，去了书房，没再回来！

此时的陈民在心里咒骂了肖艳一万次：“死八婆，晚上还假惺惺哭哭啼啼地装可怜，转头就把事情给我抖露出来！他妈的还真是个绿茶！”

陈民等不及明天，他摸出手机给肖艳发了条信息过去：“你找我老婆了？你什么意思？”

那边很快回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接通，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声，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和求饶声传入陈民的耳朵：“你他妈最好给老子小心点！”

惊得陈民像触电一样迅速地挂断电话！

那女声，是肖艳……

【六】

老太太照旧早早地就穿上了她的黄色绸缎练功服。

她站在玄关朝楼上张望！儿媳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楼梯，于是她只能嘴里念念叨叨地颠簸着蹒跚的步子出了门！

于娜两眼通红地在书房里坐到天亮！她听到婆婆出门的声音，她知道该做早餐了！但今天开始，她不想动了！她再也不愿意忍受婆婆的无端指责！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离婚吧，于娜！你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婆婆！你的兢兢业业，换来的不过是背叛和轻视！

学校门口，于娜手扶着方向盘，轻柔地对儿子说：“墨墨，妈妈可能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你在家乖乖的哦！”

陈墨并不知道妈妈所说的暂别是多久，但他想到可以毫无顾忌地玩电动吃薯片，就边挥手，边兴高采烈地跑向了教室！

【后记】

半个月后，寒冬载着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的来了！

一脸憔悴的陈民和于娜在民政局门口相视而立！

陈民试着挽留过，他忏悔，他甚至下跪，但都无法再让于娜回头！离婚，成了唯一的结局！

陈民定定地看着于娜：“一起吃个饭吧？”

身穿红色派克服的于娜背着她的小提琴嫣然一笑：“不必了！一会儿我还有一节声乐课！”

“保重！”陈民声音有些颤抖！

“你也保重！”于娜礼貌又疏远地站在原地！她那么沉着，没有半分留恋，更没有萎靡和慌乱！她今天化了个淡妆，长发也染成了流行的烟灰色，烫成了卷儿，正迎着寒风飞舞！

陈民突然记起来，刚认识于娜那天，她就是背着她的这把小提琴！一晃，十年过去了！她曾经为他失去自我！还好，最后她找回了自己！

陈民看着于娜迈着潇洒的步伐，消失在白雪皑皑的路口，眼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