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非首发，首发江山文学网，ID：纷飞的雪。文责自负。
桂香总在秋凉后
一
深秋的黄昏，廖静秋沿着桂林路，向上海师范大学的方向走去。寂寞黄昏，暮色沉沉，阵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在夜风中衬托出更多的落寞。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下，拉长了一个纤细孤单的身影。她清晰地看到那个行走在旧时光里的自己。这样的黄昏，像极了一首婉约的词，她念起诗人宋之问写在《灵隐寺》中的那一句：“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瞬间想起了宋深爱的女子王群之。只因这一句绝好的诗句，便让这个绝色女子苦苦守候了一生的时光，最终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后人一说起此诗，便会赞叹诗中的“落”和“飘”用得极其美妙，但在静秋的眼中，却是一种悲壮。曾经那样深情地爱过，那颗被掏空了的心，又将落在何处？又应该飘去哪里呢？想到千年前那位痴情的女子，静秋早就平静的心，再一次泛起了涟漪。越过这些唯美的诗句，莫名地伤感起来，想起多年前那个自己，以及爱过自己的也被自己深深爱过的人。
静秋，虽不是那种妩媚的女子，却有着优雅的气质。一头栗色的卷发，一双幽深的略带哀怨的眸子。只是，四十二岁的她，脸上已经失去年轻时的光泽，靠近细看，会发现她的皮肤有些暗黄，眼角的皱纹也不少，这是岁月留给她的痕迹。
十年前的静秋，风姿楚楚。她和丈夫鹏远，相恋两年，婚后不久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鹏远是家中的独子，生性懦弱且自私，从来都只顾着自己，很少考虑静秋的感受。家务事也不做，女儿也不管不问。他的工作单位虽效益很好，也能挣到不少的钱，但他却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男人，只贪图舒适的享受，安于现状，整日除了上下班，就是宅在家里玩玩游戏或者在棋牌室打打麻将。
对于自己贤惠的妻，鹏远早就没了兴趣。就在静秋努力照顾着女儿，维持着家庭时，却在鹏远的手机上发现了他和一个女子脸贴脸的亲密合影。静秋心里装着一肚子的委屈，她想不到丈夫会这样羞辱自己，但她还是不愿意让女儿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在鹏远面前，只字不提，她容忍着丈夫的背叛，好几次努力地想把看到的那一幕从心里删掉，却一直没有办法删得掉，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落泪。
这一年，静秋所在的企业被一家集团公司收购，企业重组。静秋因为有着高等学府中文系的学历，被优先选入集团总部的秘书科，成了公司分管销售的总经理秦汉生的秘书。
秦汉生比静秋小一岁，却显得十分老成，说话沉稳，行事雷厉风行。他有着很强的事业心，负责公司整个中国市场的营销工作。在公司第一次中层以上领导的例会上，静秋坐在他的身边，亲耳聆听了他对企业未来三年的规划，他的言辞充满激情，有条不紊，令在会的所有员工信心倍增，纷纷表示要和他一起创造新的业绩。
秦汉生的工作非常忙碌，静秋经常看到他为提升公司的业绩而劳心劳力。那几年市场整体疲软，加上日益激烈的竞争，使得公司的销售一直停滞不前。一日下班之后，静秋接到女儿回家，到家后才发现手机忘在了办公桌上，晚饭后，把女儿托付给母亲，步行去了离家不远的公司。
在公司大楼下，她一抬眼便看见位于十五层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她知道，他一定还没有回家，他一定又忘了吃晚饭，秦汉生有很严重的胃病，都是因为饮食不规律，摄入大量烟酒造成的。细心的她为他准备了一些胃药，在他胃痛到面色苍白的时候，端上一杯温水一粒胃药，或者在他出去应酬前，为他送上一块面包垫饥，以防空腹喝酒伤到原来就不好的胃。
她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经过他的身边，却不敢惊扰他，静静地站了几分钟后才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取走了手机准备回家。
廖秘书，怎么，有事吗？这么晚还来公司？秦汉生正好想伸展一下僵硬的手臂，一眼看到了匆匆走过的静秋。
嗯，没什么事，手机忘带了。晚上要用，所以只好来取。静秋轻声细语地解释着。
是这样啊，好，那你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秦汉生说完又坐下来忙了起来。
静秋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刚走到电梯口，后面传来了秦汉生的叫喊声：廖秘书，请等一下。
静秋回过头，看到他拿起外套和公文包追了出来。
很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顺路。
静秋想拒绝，却没有开口，点点头，默默地跟在秦汉生的后面，进了电梯，到了地下一层的车库。
二
车厢里很安静，秦汉生开启了一段音乐，那是黄石的音乐作品《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一个浑厚的男声正在深情地朗诵：
“或许是因为寂寞，我们渴望着同样的温暖，而世界永远不会变成我们想象的那种样子。对于你我，或许只是暗夜里偶尔会念及的名字。我选择了消失，在彼此遗忘之前。我的身旁，依然是滚滚的人流和暖暖的阳光，生活平淡如水，而你永远是我心中，一段特别的留白……”
静秋坐在驾驶室旁边的位置上，静静地听着。车外的世界，灯影人影交织在一起。车内的世界，只有两颗寂寞的心、舒缓的音律以及忧伤的表白。
很快，汉生的车便开进了悠长悠长的桂林路，一阵沁心的桂香飘进了车窗里。那是深秋的上海之夜，正是桂林路上的桂花开得最好的时节。
廖秘书，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下车走走吧。秦汉生的提议让静秋的心里一下子欢喜起来，这条路她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几乎每天都要走上几回，上班，下班，接送孩子。桂林路两边的桂花树上，盛开着的每一朵桂花，对她来说都有着无法抵挡的诱惑。
当秦汉生走在她身边时，她闻到了一股男人的气息。她忽然有点眩晕，但很快又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默默地陪着他一起在夜色下漫步。
一直想对你说一声，谢谢！秦汉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头看了看静秋，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静秋摇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在公司里，他是她的领导，他和她之间的交往只限于上下级之间的交流。在其他要好的同事那里，静秋听说了关于他的一些事情。
他有一个很作的妻子，出身名门，生性骄横。听说秦汉生的第一任秘书茹萍就是因为拿着一张纸巾替他擦汗，正巧被撞门进来的秦太看到，不容茹萍解释，就被这个凶蛮的女人一口咬定，茹萍是趁工作之便企图勾引他的男人，被秦太打了两记耳光之后的茹萍百口莫辩，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公司。后来秦太给秦汉生立下了规定，再找秘书，一定要找已婚的女人，不能比自己漂亮。
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融洽，闹过数次分居。秦汉生在公司大厦的十七楼，有一间套房，那是公司对他的奖励，他经常不回家住，过着几近单身的生活。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让公司里好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争着要投怀送抱，可他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公司同事看到的是秦汉生风光的一面，而静秋和他同处一室工作，常常能见到他深思时专注的样子，为难时愁苦的样子，甚至是他胃痛时难忍的样子，静秋知道，那时的秦汉生才是最真实的。
记得有一次，公司的一笔订单出现了问题，他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关了灯关了手机，一脸的焦虑。静秋不敢打搅他，又担心他会让她做什么，所以就没有下班，留了下来。公司的同事全部走光了，偌大的一个楼层里，只有她还在静静地陪着他，等着他。想不到那一次一等就等到了深夜十二时，当他一个人疲惫地从会议室走出来，才发现她还在，看到静秋那关切的眼神，他的心猛地被震了一下。
你还在？
是的，我在。
这一问一答，只有他们才明白属于彼此的那份关心和坚定。
在别人开始质疑他的工作能力时，只有静秋，一直给他信任以及肯定的眼神。半年后公司业绩明显好转，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和他的心，也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里，静秋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廖秘书……他在叫她，她从他的叫唤声醒来。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桂林路的尽头。她的家，早就过了。
你在想什么呢？我看见你笑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哦，秦总，我家已经过了，可，你的车还在那里。
没关系，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取车。
这时，秦汉生的手机响了，静秋听到他很焦急的声音，关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脸的难堪，告诉她，他的妻子在酒吧喝醉了，和人发生了争执，现在被警察带回了派出所，刚才警察打电话给他，让他去领人。
秦汉生没有说太多的话，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先将静秋送到了小区门口，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一个晚上，静秋一夜无眠。唯有丝丝缕缕的桂花，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寂寥的夜。
三
第二天早上，秦汉生没有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中午，下午，还是没有见他来。静秋忙完了工作，心里总感觉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般。她几次拿起电话，想拨打他的手机，几次又放下。整整一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下班之前，在电梯旁，听到了同事们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秦总出事了。
听说他老婆在酒吧里喝醉了酒，跟一个风尘女人打架，被送到了公安局。
那秦总呢？
他呀，还不是赶过去救场吗？呵，说不定还戴上了一顶绿帽子了呢。
他那个老婆，真是个祸水，又凶又不讲理，整一个泼妇样。
后来，秦总开车回家，他老婆在车上和他闹，那个车，一下子撞在了树上，车前的玻璃都撞碎了。
听说，秦总的脸部受伤了，现在在医院……
静秋听着同事们的议论，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那，那你们知道秦总住在哪家医院吗？
那几位同事不约而同地看了静秋一眼。其中一位冷冷地说：呦，连你廖大秘书都不知道的事，我们几个怎么会知道呢？
静秋心里一急，不屑再和她们争辩，便踩着高跟鞋小步跑向楼梯那里，从十五楼一直跑到一楼的保安部，跑到第十层时，一只鞋跟断了，静秋只好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一层，终于从保安那里打听到了秦汉生住的那家医院。
当静秋赶到医院的时候，秦汉生已经转移到了外科病房。静秋看到了伤痕累累的他。她的心，一阵酸楚。静秋所见到的秦汉生，闭着眼睛，头上、身上、手臂都缠满着纱布，没人陪伴，在一片白色的包围下，显得那么憔悴、孤单……
秦总……静秋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眼泪就落了下来。
秦汉生显然是睡着了，并没有听到静秋的呼唤。静秋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在业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最无助最脆弱的一面。
静秋突然想起那些和他一起共处的日子，自从在公司会议室，她陪着秦汉生加班到凌晨，自从她和他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起，他便经常带着她出去参加各种会议，晚宴。不经意间，他和她之间便有了很多的默契，有时，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了彼此的心意。
他和她都不是那种张扬的人，凡事低调，只有彼此之间的那份默默的关心，如丝丝春雨，滋润着早就干涸的心田。
她清楚地记得，有过一个黄昏，他开车，邀请她去华青南路上的蓝山咖啡店，品尝纯正的牙买加蓝山咖啡，坐在临窗的沙发上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在天空中隐去。蓝山咖啡是咖啡中的极品，品味蓝山咖啡，便也是感受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灵性和爱的世界。
还有过一个深夜，他和她一起置身于漫天星空之下，坐在十七楼那套房间的阳台上，听着如水的乐曲，在夜色下静静地流淌，他们深情地凝视着对方，那种久违的令人心颤的爱恋恍若隔世。
她，从来没有想过秦汉生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动听的情话，有过缠绵过头的举动。或许，他和她只想在世俗中拥有一份恬淡的情感，静好的生活吧。
静秋，你来了……她的思绪被他微弱的叫唤声打断。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只知道，他醒了，他看到了她那张沾满泪水的脸。
四
半个月之后，秦汉生病痊愈出院了。这期间，都是静秋来回于公司和医院，一下班就往医院赶，照顾汉生。医院那些搞不清状况的小护士还以为静秋就是秦汉生的妻子，一个个都羡慕得不得了。
重新回到公司的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和秦汉生在一起时的静秋，是快乐的，虽然知道今生无法真正地拥有彼此，但能在灵魂上相互属于，也是幸福的。她常想，要是能够就这样陪着他工作，也好，彼此在心灵和精神上也有一份寄托。
可是，生活真的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大导演，总会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上演着意想不到的剧情。那天临近下班之前，静秋接到了丈夫鹏远的电话，鹏远只说了一句让她早点回家吃饭的话便匆匆挂了。按照静秋对鹏远的了解，丈夫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是不会打电话给她的。
回到家，发现母亲和女儿都不在家，显然是鹏远安排好了。
鹏远率先打破了沉默，平静地对静秋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我和我们系统的一位女孩好上了，她比我小十岁。本来只是逢场作戏玩玩的，没想到她动了真格，现在还怀上了，逼着我离婚娶她，否则就去领导那里举报。你知道的，我妈一直想要有个孙子，所以想来想去，反正你的心也早就不在我身上，与其这样貌合神离地过着，还不如离了算了……
鹏远的一番交代，还是把静秋的心一下子推向冰点。她和鹏远之间早就没有所谓的爱了，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离婚，是因为担心年幼的女儿无法适应，心灵受到伤害。所以，听到鹏远提出的离婚要求，静秋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要是你同意的话，女儿、房子都归你，家里的存款我们各取一半，找个时间把这事给办了吧。鹏远在一边不断地催着。
好吧，既然你铁了心，那就离了吧。静秋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用毛巾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外面的鹏远听到她的哭声。
离婚之后的静秋，成了单身女人，带着女儿，和母亲一起生活。但母亲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很多事情都落在了静秋身上。生活的压力让静秋有点喘不过气来，公司里又开始流言纷纷，同事们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着她和秦汉生之间的暧昧。在公司里，静秋经常会听到好事之人的议论，那些传言十分难听。
那天，秦汉生借着出去开会，早早便带着静秋离开了公司。车上，静秋问汉生要带她去哪里，而汉生呢，只是笑着说，到了就知道了。车很快就驶进了一个豪华的小区，静秋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五
你这是要包养我吗？秦总。静秋眼中分明带着一丝怀疑。
不必了，秦总。当静秋随着秦汉生走进这一幢装修精致的房子里，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柔。
廖静秋，你说什么？包养，我秦汉生是这样的人吗？你居然用包养这样的字眼，你这是在玷污我对你的爱！秦汉生还是第一次对静秋这样大声说话。
随后，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本房产证，甩在桌上，对着静秋叫着：是不是包养，你自己看吧。
静秋，拿起那本房产证，发现上面写着廖静秋三个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静秋，买这套房的钱是我这十年里，公司给我的薪水包括所有的销售提成以及奖金，我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就是想为你买一套像样的房，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想我？秦汉生站在落地窗前，深秋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静秋看到了写在他脸上的无奈。
好长的一阵沉默之后，秦汉生转过身，看到站在一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静秋，心里升起了无限的爱怜。突然，他一把拉住静秋，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他和静秋相识五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亲近过，哪怕是他知道静秋离了婚，已是自由之身，两个人独处时，他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非分之想。不是他不想，不是他不要，而是他知道，他要不起。
静秋，静秋，你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他在她的耳边喊着。她小小的身体在他怀抱中柔软无力。
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强烈地想要占有她，他的身体里分明正燃烧着一团火，这团火，烧掉了他的理智，烧掉了俗世中所有的牵绊。那一刻，秦汉生知道一点，那就是他要她，从灵魂到肉体。
她在他的怀中挣扎着，他抱得太紧了，紧到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闻到了他身上那一股令她眩晕的味道。
秦，秦总……她喃喃地叫着他。她从来都是这么叫他的。
不，静秋，叫我汉生，快，叫我汉生。
汉生……她弱弱地叫了一声。
再叫，静秋，我喜欢你叫我汉生。
汉生……她又叫了一声。这时，汉生显然已经在她的柔声轻唤中迷失了。静秋的柔情，唤起了他男人的激情，只有静秋，唯有静秋，能让他那么着迷。他的手穿过她那一头柔顺的栗色卷发，他的唇在她的脸上来回摩挲，从发丝到眉间到眼睛再到鼻梁，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是那样的渴求，她在他的渴求中窒息了，她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她开始迎合着他，回应着他，他显然是收到了爱的讯息，他的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游移着。
一阵秋风吹起了客厅里悬挂着的紫色纱幔，一阵桂香飘了进来，秦汉生一把抱起静秋，大步走上楼梯，向卧室走去。他褪去了她身上所有的多余的东西，只剩下一个洁白柔滑的躯体。她在他的身体下面，闭上眼睛，随着他一起沉入了深深的谷底。
那一刻，他终于要了她。
那一刻，她终于是他的女人了。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睁开眼便看到了身边熟睡的静秋。
他说：静秋，你是我的，我要娶你，谁也无法阻拦我。下半辈子，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许你爱上别的男人，不许别的男人爱上你。
她说：汉生，除了你这个傻瓜，没有人会爱上我。可是，汉生，以后，你不嫌我老吗？不嫌我烦你吗？不嫌我粘着你吗？
他点点头，一脸的深情，一脸的幸福。
她点点头，一脸的娇羞，一脸的柔情。
六
秋，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冬天，来了。
爱情的滋润让静秋越发美丽了，汉生很疼她，不仅为静秋买房，替静秋购买了英式的家具，还为静秋的女儿办好了转学手续。只要有时间，汉生就会去静秋那里，和她共度一个又一个浪漫激情的夜晚。
一日晚上，温存之后，汉生向静秋提出，想要为她换一个工作岗位。原因是公司最近的传言实在是对他的事业很不利。他对静秋说，反正过不了多久，他会摆脱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然后娶她，不如现在先避避嫌，调离现在的工作岗位，等风声过了，再为她安排一个更好的工作。
静秋很信任汉生，虽然有些不甘，但也同意了汉生的建议。于是，一个月之后，静秋被调去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做了一名最不起眼的档案管理工作。
工作轻松了，但同时薪水也少了，分公司在上海的近郊，每天光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两个多小时，好在秦汉生安排了自己的司机小邵接送静秋上下班，每个月的十日，他会往静秋的银行卡里汇上一大笔钱，补贴家用，因此，静秋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享受着因距离产生的美感，时常通电话诉衷肠，可是时间一长，静秋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忧，她渐渐地意识到，离汉生远了，很多事情也跟着远了，心，似乎也开始远了。
半年之后，汉生去她那里的次数开始减少，从原来的一周二三次，到一周一次、半月一次，甚至是一个月一次。静秋觉得，他总是在以工作为借口，不去看她，也不提离婚娶她的事了。最初，秦汉生总说自己将会被提升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要是在这个时候办离婚，会影响前途。等他升了职，坐上了集团总部的头把交椅之后，他又说系统里的领导是他岳父的老战友，如果在这个时候跟老婆翻脸，他好不容易坐上的那个位置怕是要让给别人了……
看着汉生无奈的眼神，静秋一次次地选择了让步。她善良地理解成，一个优秀的男人是理应以事业前程为重的，过多沉溺于儿女私情的男人，自然也不会走进她廖静秋的内心。她是那么地爱他，不想逼他太紧，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最让静秋烦闷的是，汉生没有为她安排回原来的营销公司或为自己换一个好的工作岗位，静秋一次次地提，汉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秦汉生的仕途很顺，四十岁的他越发有气场和味道了。和汉生截然相反的是，四十一岁的静秋在这一年中迅速地苍老了。皮肤开始松弛暗淡，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容易疲劳，失眠。为此，汉生曾陪着她来回折腾，去医院看病，医生说是气滞肝郁脾虚，吃了很多中药没见太大好转。因此，在汉生的提议下，静秋请了长病假，在家中休养，渐渐地，身上的赘肉越来越多，身形走样，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靓丽和风韵。
秦汉生来得更少了，有时，实在太想念了，静秋就打电话给他，汉生总是以工作忙为理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因为生病的缘故，静秋变得烦躁和多疑，她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快要失去汉生了，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倾尽全部深爱着的这个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也越来越陌生了。
七
日子就这样地一天天地过着，静秋渐渐地习惯了汉生的疏远。她不再为他留着灯，留着饭菜，静秋强烈地抑制着对他的思念，在家闲着的日子也不好受，于是，未等身体康复，便主动结束了病假去公司上班了。那日下班，她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公交车已经停在了离汉生新公司不远的终点站上。
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了年末。每当这个季节，该是汉生最忙的时候，他会不会还在公司呢？想着想着，静秋便走到了集团大楼前，但她却不知道汉生的办公室在大厦的几层，自从汉生升迁之后，从原来的办公室搬到了这里，她从来没有去看过他。
静秋正迟疑着，要不要上去看看他，却发现汉生正搂着一个女人的腰，亲亲热热，说说笑笑地从大楼里走出来。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看上去那么的高贵，比起寒碜的自己不知道要高贵多少倍，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神采飞扬，那种笑容，静秋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
静秋不禁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了椭圆形的大石柱后面。
她看见汉生侧身低着头吻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用手勾住汉生的脖子，娇滴滴地说着什么，汉生殷勤地为那个女人拉开车门，然后风一般地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
曾经，他也这样拥着她，这样吻着她，他也这样对着她说笑；曾经，他也这样为她开车门，曾经……是啊，曾经与爱有关的记忆太多了，她来不及一一想起。
一阵寒风钻进了她的身体里，静秋一下子感觉身上好冷，好冷。她坐在广场的石凳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欲哭无泪，柔肠寸断。那个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了床上。母亲说，是秦汉生的司机小邵送她回来的。
从那天开始，静秋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汉生，汉生也没有来看她，但还是会在每个月的10日往她的卡里打钱，有时还会叫快递送来一些礼物……反正都是静秋喜欢的。
除了这些，隔月的25日，静秋还会收到秦汉生派人送过来的蓝山咖啡豆。
每一次收到这些礼物，静秋总要对快递师傅说拒收，要退回去，但快递师傅却说，送货方说了，不接受退，要是您不要，可以收下之后自行处理。
这些名贵的礼物，除了那纯正的蓝山咖啡，其他的礼物都被静秋收在了一个箱子里，有时，拿出来看看，用手轻轻触碰，抚摸，好几次，恍惚中看到汉生走来，低声地唤着她的名字：静秋，静秋……
时光突然在这一刻沉寂下来，汉生的笑容已远隔千里。桌上，煮好的蓝山咖啡已经冷了，挂钟的嘀嗒声提醒着时光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静秋突然发现，这个城市的冬天，如此清冷。
住在汉生为她购置的大房间里，孤单的静秋，想念着曾经那双温柔的眼。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黄石那首忧伤的曲子，也许，在她的心中，汉生确实是一段特别的留白，即使春天不来，即使百花不开，即使曾经的爱恋已随风远去，那飞扬的雪花，那结冰的湖面，依然深深记忆着，那年秋天初遇时的美好。
那个晚上，静秋在那一曲《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的音律中昏昏睡去，梦中，汉生深情款款地走来，一如当年。
八
秦汉生好像是在静秋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爱了他快七年了，最后他还是负了自己，移情别恋，但静秋除了心痛，还是心痛。七年的感情，就像一场梦，梦醒时分，才发现自己的心被那段情彻底掏空了。
静秋在离家不远的上海师范大学报读了夜校，她不甘心使自己的生活就这样荒废了，想用知识去充实自己的人生。
每周的三、五，静秋总会一个人走在悠长的桂林路上，想着那年的深秋，汉生曾经陪着她一起漫步，从此端到彼端，常常会往复几个来回。小小的金黄色的桂花在半空中飘落下来，落在她和汉生的发上，身上，满满的全是幽幽的香。
那些日子多美啊，只是事过境迁，景物依旧，而人已非昨，情已非昨了。
转眼，又到了秋天。那时的静秋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凭着自己的努力，成功应聘至一家法资化妆品企业，并被公司安排到南京路上商圈，负责公司几个专柜的商品销售以及柜面管理工作。
忙碌而又得心应手的工作，让静秋的状态又恢复到了从前。她在公司系统地学习了与护肤、彩妆有关的课程。三个月的培训结束后，静秋化着清雅的淡妆，穿着合身的职业装，优雅地出现在工作岗位上。
她渐渐地从那一场七年的爱情长跑中走了出来。从35岁到42岁，她经历了人生的蜕变，在残酷的现实生活和感情沼泽中，优雅转身，把迷失在汉生世界中的那个自己找了回来。她对自己说，在没有汉生的日子里，她照样能让自己活得很精彩。
静秋对汉生的想念，似乎没有了一年之前的那般强烈。只有在每个月看到手机里显示的秦汉生的汇款短信或在收到汉生快递过来的蓝山咖啡、礼物时，静秋才会忧伤地想起他。她曾好几次想去拨打那个熟悉的但又好久未拨的电话，告诉他今后不用再汇款给她了，但想想还是放下了，既然爱已经不在了，她不想再去打扰他的生活。那些钱，她也不会去花，存着吧，等以后有机会见面时还给他。
静秋姐……一日下午，静秋在百联世贸的专柜巡视，听见有人在叫她。
回头一看，原来是秦汉生的司机小邵。小邵指着身边的女孩说：静秋姐，这是我的妻子韩秀。
呵，是小邵啊，你结婚了，恭喜啊。新娘子真漂亮。静秋向小邵祝贺新婚，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秦汉生，想开口问问汉生的消息，却被一位同事叫了去。
小邵，真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有时间再聊。
静秋姐，这是我新的手机号，等你空了，记得和我联系，我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小邵拿出一张便笺，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递给静秋。是，是秦总让我交给你的……说完，小邵就拉着妻子的手走了。回头还对着静秋说了一句：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静秋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九
在公司的培训课程上，静秋认识了公司的首席调香师莫景明。莫景明是一位十分儒雅的男子，至今未娶，大清秋一岁，和静秋一样，喜静不善言语。他在这家化妆品公司服务了将近十年，拥有自己的专属工作间。英俊潇洒的他还是某文学杂志的特约记者，专栏作家，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样样在行。
在上课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莫景明，眼神时不时地会落在静秋的身上，他被静秋的气质所吸引了。那种忧伤的美，于无形之间令他着迷，就像他调制的某种香气，牵引着他去靠近。
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单身女人一定是有故事的，但他却愿意用爱去暖化这个看上去冷冷的女人。静秋显然没有给莫景明任何希望，拒绝了他所有的盛情，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一个优秀的男人，年薪数十万，应该有一个年轻貌美的淑女去拥有。而不是像自己这么一个已近珠黄的女人。
她的爱已经在那年的秋天给了一个叫做秦汉生的男人，那是她这一生中最深的一次爱情。虽然，秦汉生最后还是离开了她，辜负了他们之间的爱情。秦汉生是静秋心中的一个伤口，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疤的一天。
一日，静秋去公司开会，莫景明将一盒亲自调制的香水放在了静秋的桌上。
这是我为你特别调制的香水，符合你的气质，不知你是否喜欢？
静秋闻了一下，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桂花香。突然，她的心颤了一下，谢谢，请你拿回去吧，我只用一个牌子的香水，这一款并不适合我。说完，把莫景明一个人丢在会议室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莫景明待在一边，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精心调制出来的香水，竟然遭到了这样的冷遇。
正想着，一个女同事走过来，一把夺走了莫景明手中的香水。她不要我要，她不稀罕我稀罕，给我吧。
你，你怎么这样啊，还给我。莫景明冲着那个女孩大声嚷嚷着。
告诉你吧，别在她身上花心思了，人家是出了名的冰美人，不食人间烟火……就你，是降不住她的。女孩把香水往莫景明手上一扔，风一般地飘远了。
莫景明的身边从不缺女人，而且个个都是有着如花的娇颜，可莫景明与她们相处不到几日，便觉得这些美丽的女子空有美丽的外表，内心的东西实在是缺乏了。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静秋时的情景，那是培训课程的第一课，学员是新应聘进来的销售主管，在互动环节上，静秋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自己，气质高雅，温婉，特别是那一头栗色的卷发和幽深的眸子，深深地吸引着莫景明。他知道，自从第一眼见到静秋，他就爱上她了。那种爱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快把他整个人给淹没了。
可能是静秋不喜欢我调制的香水吧。莫景明是从静秋的助理小菲口中听说廖静秋最喜欢的香味是桂花香，他自然不会了解这桂花香对静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是以为是意会错了，所以静秋才会不喜欢。
莫景明是个执着的男人，自己认定和喜欢的，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几日之后，他便对静秋发动了爱的攻势。他了解到静秋喜欢音乐，还会弹古筝，有时还和他一样喜欢写点什么，他相信，这共同的兴趣一定会让静秋对自己动心，用不了多久，静秋就会接受这份感情的。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加油，莫景明。
他写下了初遇静秋时的心动，设计了无数个与静秋见面的场景，甚至还描绘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并把自己对静秋的爱慕、期待一起写进了文章里。这些文章发表在他的个人主页上，这些文章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写给静秋的情书》。
第一篇：静秋：我可以放弃成熟男人的自尊和孤傲的心来面对你，可是害怕你绝情于我。我徘徊在单相思的一隅，时而放浪，时而沉寂，总在自己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静秋。静秋，一个多么美丽的词语，就像我心中那一个美丽的你。而在此刻，静秋却成了一堆乱序的文字。我写写停停，凌乱的文字交织着凌乱的心情。我时而平静，时而烦躁，热情在燃烧，顾虑和俗念随之烟灭。
第二篇：静秋，你知道吗，这些日子里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无法掩饰想你，无法抑制念你！我想，让你懂我知我，我想，让你也思我想我。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不再年轻，开启了心扉，心灵的碰撞也会发出火花的。你知道吗，心里有爱就不会寂寞孤独，若是压抑得透不过来，何不放飞心灵。可你却告诉我，你害怕。怕爱火燃烧了我，也灼伤着你。
第三篇：静秋，恩格斯说过，爱情的痛苦也是一种享受。我今天已终于感觉到了爱一个人是又苦又甜的享受。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知道，我不得不将所有的心情（包括心理垃圾）一咕噜地倒出来，把灵魂赤裸裸地亮给你看。闷在心里真不是滋味，有一个可以并值得对之敞开心扉的人倾诉，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适合单相思的我，而听不听在于你。我清楚地知道，我们相识太迟太迟了，我们相知也太浅太浅了。
第四篇：静秋，我也经常会问自己，为什么会爱你？为什么会为你失了心智？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自己。爱情从来都是人生最美丽的梦，爱情是盲目的，什么是爱？无论是短暂的邂逅还是长久的纠缠，无论相识恨晚的无奈还是终成眷属的结果，无论是刻骨铭心的疼痛还是独孤依依的相思，这些都是爱情。缘来缘去，缘来是爱，缘去也是爱。所以我认为爱是可以再生的情感资源，人的一生不可能是爱了一次两次就耗用殆尽了。
当然，还有好多好多篇。这些情书，被好多双眼睛看过，有好多颗善感的心为之感动，落泪，更被好多人转载，可遗憾的是，那么多人里面，却没有静秋。
莫景明还是不停地写，半年过去了，写给静秋的情书竟然多达一百五十多封。其间，莫景明还送书送音乐大碟给静秋，静秋总是很客气地婉拒了。如冰霜一样的静秋，深深地刺痛着莫景明的心。
这半年里，莫景明一下子变得很憔悴。终于，因心力、体力的双重透支，他病倒了。关于莫景明生病的消息，静秋是在公司的销售会议上听说的。公司的同事们纷纷去看他，唯有静秋，不闻不问。
小菲，帮我一个忙，替我买一束花，顺便对莫先生转达一下我的问候。会议结束后回到办公室，静秋边收拾边对小菲说。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他？小菲问。
我很忙，公司上了新产品，我要写销售方案。静秋回答着。
静秋姐，你不会不知道他是为你……静秋打断了小菲的话。小菲，别说了，现在是工作时间。
不，我要说，我憋了很久了。静秋姐，你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景明哥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对你的痴情全公司人都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就算你不爱他，但大家是同事，你去看看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小菲显然有点激动，说完，捂着嘴，哭着走了。临走时，把一张纸条塞给了静秋，上面写的是莫景明个人主页的地址。
静秋走到窗前，心中像被针刺过一般，她知道，莫景明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要解开，哪有这么容易。她一个人站着，无心写方案，只是看着窗外的落叶在秋风中飘落，徒增了些许伤感。
十
那一天下班之后，静秋在公司楼下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去医院看望了病中的莫景明。
莫先生，身体好点了吗？站在莫景明的病床前，静秋问候着。
没有什么大碍，明天就出院了，还劳你跑来看我，真，真不好意思。莫景明显然有点激动，连说话也有点结巴了。
不用客气，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来看你，是应该的。那好，请安心休养，祝你早日康复。我告辞了。静秋把花放在病床前的柜子上，准备离开。
静秋，能不能再坐一会……莫景明不想这么快和静秋说再见，能和她多待几分钟也是好的。
静秋迟疑了一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坐在了景明床边的椅子上。景明还是第一次和静秋靠得那么近。
你的文章我看了，《写给静秋》……我很感动，但我承受不起，这份情太重了。静秋看着莫景明，继续说：你并不了解我，我爱过，很深很深地爱过；也被人爱过，很深很深地伤害过。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十岁的女儿，我已经被爱伤得……景明，我已经没有再爱的能力了。你那么优秀，你的周围一定有比我更好的女子值得你去爱，我实在是不值得你这样……说到伤心处，清秋扭过头，一行清泪从她的脸上落了下来。
静秋，这些我都知道，让我治好你，让我的爱为你疗伤。莫景明披上衣服，下了床，走到静秋的身边，爱怜地说着：静秋，让我爱你，好不好？我们都不年轻了，让我陪着走完后半辈子吧。
静秋看着眼前这位深情的男人，点点头接受了他的爱。也许，她太累了，失去秦汉生三年了，她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心门，不再允许任何人走进。可是，面对着这样一位真心对她的男人，她实在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人生苦短，今生无法拥有自己所爱的人，那么何不自私一些，让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好好爱自己呢？
莫景明的脸上写满了幸福。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这半年多的煎熬和等待终于没有白费，从明天开始，哦，不，从今天开始，他要好好地疼惜静秋，也好好享受静秋的爱。
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第二天早上，莫景明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院。他不想再住在这里了，他要回去工作，剩下的时间他要陪着静秋。当然，《写给静秋的情书》，他还会继续写下去，一直写到两鬓斑白。
莫景明回到了公司，同事们看到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纷纷调侃他：
景明，中奖了吗，看把你这小子给乐的！
你小子，病得快，好得也快，说说，有什么特效药？
景明，你小子得的是相思病吧，是不是哪一位仙女把你给治好了啊？
那还用说，这等好事，还不是一传十，十传千，变成人人皆知的秘密了。大家一边说，一边笑着，莫景明的心里乐开了花。
莫景明对静秋真是呵护有加，不仅做起了静秋的专职司机，还经常去静秋家里陪老人聊天，教静秋的女儿英语，带孩子出去玩，家中的事能做的事情他都抢着做，景明还会做一手的好菜，在他的悉心照顾下，静秋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在事业上也有了很大的成功，没过多久，静秋因出色的销售业绩，被公司提升为整个华东区域的销售总监。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在老人的再三催促下，莫景明和静秋准备结婚了。莫景明开始装修自己位于长乐路上一幢小别墅，那是祖父祖母留给他的，一直出租着，他知道静秋喜欢安静的生活，而长乐路真是闹中取静之处，交通便捷，离静秋的公司也不远，把婚房设在这里，自然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再过三个月，租出去的房间都将陆续到期，莫景明上门向这些老房客打招呼，说自己要结婚了，不再出租了，让大家早点做好准备。他开始联系专业的装修公司，设计装修方案，顺便通知在加拿大的父母和姐姐，让他们做好回国参加婚礼的准备。
结婚的事，相当繁琐，但莫景明从不需要静秋去操心，静秋有时会歉疚地对莫景明说，她实在是一个不称职的新娘。其实，静秋在心里还没有做好嫁给莫景明的准备，只是，她对莫景明的付出充满了感恩，她知道，他是真心爱她的，真心对她好；她更知道，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静秋接到景明的电话，说是要把婚房的装修设计图拿来给静秋看。半个小时之后，景明来了。三天不见他，静秋发现他明显地瘦了。静秋心疼地拿着一条热毛巾替景明擦脸，景明一下子抱住了静秋，低下头想吻她。那一刻，静秋的心里一阵慌乱，借着要为景明煮咖啡，跑开了。
客厅里的唱机里，播放着黄石的音乐作品《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吧台内侧，静秋在为景明煮咖啡。那是纯正的蓝山咖啡豆。
静秋从橱柜里取出虹吸壶，先将咖啡豆磨碎，钩下过滤器，然后在下壶里装入适量的水，并用酒精灯加热，将磨碎的咖啡倒入上壶内，待水沸腾后，将酒精灯移到下壶的一边，待水温降至92度左右，再插上上壶。这时，下壶中的水会一下子冲到上壶来，并浸没咖啡粉，等水上升后，用搅棒搅拌，竖2次，横2次，当咖啡表面泛起的白色细腻的泡沫尚未破裂的时候，移开酒精灯，然后用湿布擦拭下壶表面使其快速降温，这时咖啡液会迅速流入下壶，最后便是将下壶中的咖啡倒入温热过的咖啡杯中。
静秋用熟练的手法煮好了咖啡，蓝山咖啡的醇香弥漫在空气中。虹吸壶的用法，蓝山咖啡的煮法，都是以前秦汉生手把手教她的。她清楚地记得当年秦汉生说过的话：
喝咖啡就应该像品味一杯美酒一样，细细品味才能体会其精粹。喝咖啡时，先闻咖啡的原香，然后小啜一口试试原味，再依个人喜好加入适量的糖，并用小汤匙搅拌，趁着搅拌的咖啡漩涡，缓缓加入奶，让油脂浮在咖啡上，一方面可以保温，另一方面，咖啡的热度也可蒸发奶香。咖啡要趁热饮用，因为它的滋味与香气会随着冷却而打折扣。喝咖啡不仅要适温也要适量，一般注入杯中约七八分，恰好的分量不仅使味道活现，饮用时也利落轻巧。遵循这样的品味方式，调制出的蓝山咖啡便显得愈加的美味了。她把咖啡递给莫景明，然后回到厨房去清洗咖啡壶，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秦汉生，她又想起了以前煮咖啡的时候，汉生总喜欢站在她的身后，抱着她，在她的耳边喊着她的名字，亲吻着她的脸，她的耳垂……
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想到这里，静秋的心，隐隐地掠过丝丝的痛。柜子里的蓝山咖啡已剩不多了，秦汉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给静秋寄过蓝山咖啡了。静秋想，可能他早就已经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想着，莫景明走到了静秋身边，说：婚房的装修设计图在茶几上，睡觉前记得放进包里，明天有空的话，看一下，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或者需要改动，跟我说，我回去了。他在静秋的额上吻了吻，拿起外套准备回家，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还有话没说，于是，又返回了客厅：静秋，明天下班，我来接你，我们去看家具，早点定下来早点做。
静秋目送着莫景明离开，望着窗外的灯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有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将要嫁给他了，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试婚纱，订家具，预订酒宴，可是她总是那么心不在焉的样子，对着景明的深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报。
十一
这天早上出门时，明显有点冷，还下了一点雨。景明说，早上有事，没有来接她。静秋赶到公司，换上工作装，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午休时，她想起昨晚景明关照的，要她看看婚房的装修设计图，就回到办公室，取出了包包中的图纸，一张纸随着图纸一起掉了出来，静秋捡起地上的小纸条，一看是秦汉生的司机小邵留给她的纸条，她想起那天在商场遇到小邵的情景……
静秋随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小邵的手机：
小邵，我是廖静秋。
静秋姐，我知道你会给我电话的，只是我等了很久。
不好意思啊，这些日子忙着工作……
静秋姐，我们见个面再谈，好吗？有些东西，我要给你。是，是秦总关照的……
好吧，我们见个面吧。
静秋姐，你还记得华青南路上的蓝山咖啡馆吗？晚上七点半，我们在那边见面。你要是没车的话，我来接你。
哦，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
好，那就说好了。
这天下午5点30分，静秋离开了公司，叫了一辆出租车，向位于青浦华青南路上的蓝山咖啡馆驶去。
这家蓝山咖啡馆，秦汉生曾带着她来过几次，咖啡店的老板是秦汉生的哥们。蓝山咖啡店的总部设在杭州，在上海有两家门店，一家在青浦，一家在金山。
走进咖啡馆，小邵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两人一起走了进去，选了临窗的一张桌子，静秋一眼便看见咖啡馆的一角，那架黑色的钢琴前坐着的依然还是三年之前弹琴的那个素净的女孩，琴键上飞扬的依然是那一曲熟悉的《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飘扬，一切是那么的恬静，空气里弥散着醇厚的酒香和浓郁的咖啡。
廖小姐，你好！不知你还记得我吗？静秋正看着咖啡馆里这些熟悉的风景，耳边传来一名男子的问候声。
您是？静秋不解地问。
哦，三年多不见廖小姐，您还是那么迷人。对了，我是秦汉生的兄弟阿伟。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阿伟客气地回答着。
静秋姐，阿伟哥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也是秦总的好兄弟。以前你收到的那些蓝山咖啡都是阿伟哥寄给你的。小邵说着，可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了。
静秋正想着小邵的话，那些蓝山咖啡不是汉生寄给自己的吗？怎么小邵说是阿伟寄的呢？
对不起啊，廖小姐，后来一直没有给你寄蓝山咖啡，那是因为纯正的蓝山咖啡的采购实在是太难了。我也是无能为力啊，也对不起汉生兄弟的托付……静秋听着阿伟的话，越来越糊涂了。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给小邵，希望从小邵那里得到答案。阿伟为静秋和小邵端过来两杯咖啡、一些水果和点心，就去忙其他的事了。
小邵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静秋面前。
这里面有一张中国银行的储蓄卡，里面还有155万，还有一张银行打印的账单，密码是秦总手机号的最后6位。还有一封信，是秦总让我交给你的。小邵平静地说着。
不，小邵，这钱我不能要，这信我也不想看，你去还给他吧。顺便代我问候他，祝他幸福。静秋将桌上的信封推到了小邵面前。
静秋姐，这些年，你是不是还在恨他？
不，我不恨他，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事业也很顺，还有，过些日子，我就要结婚了。到时，我把请帖给你，请你转交给秦总和他的太太，欢迎他们来参加我的婚礼。静秋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么的安静，她全然不知小邵心中正如海浪般翻涌着。
静秋再一次把眼光投给小邵的时候，却发现小邵的眼中全是泪。她不明白小邵是怎么啦。
小邵，你……静秋不解地问着。
静秋姐，秦总他，他不能来参加你的婚礼……
嗯，也好，不来也没关系。但这信封里的东西我不能要，请你还给他吧。
不是，静秋姐，这些东西在我这里存了三年了，我没有办法还给秦总，秦总说，让我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中，那样的话，他才能够安心。
不用了，小邵，你告诉他，我现在不缺钱，这些钱还是留给他自己用吧。静秋坚决不肯收，语气是那么的坚定。
小邵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会又坐了下来。
静秋姐，求求你，别再为难我了，你就收下吧，那样的话，我也可以去秦总的墓地向他交代，让他在地下安心。小邵再也没有按捺住失控的情绪，伤心地哭了。
你说什么，小邵，我不明白……静秋拿着咖啡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杯中的蓝山咖啡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全洒在了白色的桌布上。
静秋姐，秦总在三年之前就去世了。小邵终于把最不忍说的那一句话说了出来。其实，在他到集团总部上任之后的那一次例行体检中，就被查出了胃癌，后来到中山医院去复诊，确诊是晚期，并且已经扩散到身体的其他几个脏器。医生说，已经太迟了，失去了手术的意义。秦总真是一条汉子，在他生命的最后三个月里，硬撑着安置好他父母的生活，还有你……
静秋早已哭成了泪人，脸上的妆全花了。她坐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听小邵断断续续地说着。
静秋姐，秦总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他没有骗你。我跟了他十一年，从来都没有看到他对一个女人那么动心过。那一次，你下班，坐车坐过了头，其实，你下班时，我就在你身后一直跟着。你上了车，我的车就在后面跟着，我那时唯一的工作，就是每天跟着你，同时，也保护你，这是秦总交给我的任务。早在你走到集团大厦门口时，秦总就已经知道了，那天和他一起出来的那个女人是公司产品研发部的同事，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是存心做给你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恨他，让你对他死心，他不想拖累你，他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人，他……
小邵语无伦次地说着：秦总卖掉了公司给他的那套房，那笔钱他没有留给他的太太，而是全部存进了这张卡里，让我每个月的10日准时给你的卡里打钱，他还让我发誓，一定要做到。他还说，今后，不管你在哪里，一定要我找到你，不管你过得怎么样，一定要把这笔钱给你，让我代他对你说一句，对不起，他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他没有办法再娶你，再照顾你了。还有，那些礼物，也是他在最后三个月里为你准备好的，都是你喜欢的，他让我每隔一段日子快递给你；还有，他知道你喜欢喝蓝山，他还求阿伟哥给你寄蓝山咖啡；他还，还……
小邵，别说了……静秋哭着哀求小邵。
不，静秋姐，你让我说完吧，我已经在心里憋了三年了。秦总走了之后，他太太也疯了，被娘家人接走了，住进了疗养院，我一直在找你，那次，好不容易遇见你了，但没有机会告诉你一切。小邵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语气渐渐恢复了平静。
秦总去世前的一个月，人已经很瘦很瘦了，东西也吃不下，路也走不动，风一吹，就能把他给吹倒，他还是要我开着车带他去桂林路，从这头开到那头，然后停在你住的小区门口。静秋姐，那时，我真怕，他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汉生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葬在哪里，小邵，带我去，我要去看他，我要去……
秦总走的那天是11月18日，早上10时22分……
天，三年前的11月18日，是汉生离世的日子。
三年后的11月18日，静秋要和莫景明举行婚礼，为什么会这么巧？
11月18日，这是一个什么日子啊？老天爷啊，你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秦汉生，你好残忍，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情愿你负了我，哪怕你不要我了，爱上了别的女人，我也要你活着。
你死了，我不会原谅你，不会……
十二
那天晚上，静秋没有回家，在蓝山咖啡馆坐了一个晚上，小邵也没有回去，在对面的沙发上陪着静秋。
静秋哭累了，就睡着了，醒来后又哭，就这样整整折腾了一晚。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叫醒小邵，要去看汉生。
她说：小邵，我要去看他，汉生在那里等我呢，我已经让他等了三年，不能再让他等了……
一个小时之后，小邵的车停在了嘉定松鹤墓园。
穿过长长的墓道，小邵带着静秋来到了秦汉生的墓地。天上飘着雨，墓地周围的青松在秋风中来回摆动，像在诉说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静秋蹲下身来，用手去触摸那冰冷的墓碑。
汉生，我来看你了。对不起，原谅我，让你等了三年，原谅我，这么迟才来看你。
汉生，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下辈子，要和我在一起，让我烦着你，黏着你。
汉生，汉生，汉生……
墓碑前的静秋，一声声地叫着，汉生，她的汉生，可是，她的汉生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了。
静秋姐，天太冷了，雨越来越大了，你穿得那么少，你会生病的，我们回去吧。小邵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静秋。
不，我要陪着汉生，他一定很孤单的，他一定想我了，我让他等了我三年，我要陪着他……静秋几乎是整个人扑在了汉生的墓碑上，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墓碑，身体蜷缩着，不停地颤抖。
小邵只有站在一边，无奈地看着静秋，叹着气。他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场残局，他甚至有点后悔，是不是该等静秋姐婚后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接下去要怎么办？
静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下午了。她在墓地里晕了过去，小邵开车将她送回了家，然后请老人打电话通知莫景明赶快回来。小邵临走时，对着静秋说：静秋姐，对不起，我走了，景明是个好人，你要好好对他，你要好好的生活，这也是秦总希望看到的。静秋无力地摇摇头，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到一个小时，莫景明就心急火燎地赶来了。他看着憔悴的静秋，心痛不已。
景明，对不起，我，我发生了一些事，昨晚，我，没有陪你去看家具……静秋到现在才想起，昨晚景明还约了她要去看家具的。
没事，先不说了，咱先把身体养好了。景明一个劲地安慰着静秋，他虽然不知道静秋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凭着敏锐的第六感觉，他知道这事肯定与那个秦汉生有关，他也知道，静秋一直爱着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停止过爱。但他不在乎，他只要静秋同意让自己去爱她，去照顾她，那就够了。
景明要带着静秋去医院，静秋坚持不肯去，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景明去菜市场买来一些静秋喜欢吃且开胃的菜，在厨房忙着。
静秋用颤抖的手打开那个信封，打开了那封信。那是汉生，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写下的信。静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静秋，我的爱人。
我不知道，这封信要过多长时间才能让你看到，希望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恨我了，并且你的身边会有一个比我更优秀，更爱你的男人陪着你，给你幸福安定的生活。
如果你已经结婚了，请允许我在天堂祝福你。如果，你即将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请允许我对他说，请他代我好好地爱你。
静秋，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曾经拥有过你；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拥有了你之后，却无法娶你，陪着你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站。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幸福地活着，坚强地活着，看着你慢慢变老，儿孙满堂……
静秋，这卡里的钱，是属于我的，也属于你。它和任何人无关，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却是我的一片心意。我知道，你不在乎钱，但现实是残酷的，每一天的生活，离不开钱，所以，请你，收下它，这样我就安心了。
还没读完，静秋就已经泣不成声了，莫景明听到了她的哭声，走了进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床前，将静秋抱在怀中，说：静秋，让我替他去爱你。
十三
在景明的照顾下，静秋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一天天地好转起来。
一日晚饭后，静秋接到了小邵打来的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说了一会儿，静秋约了小邵第二天下午在家中见面。
那天，正好是周末，天气晴朗，几日阴雨之后，久违的阳光终于舒展了明媚的笑容。景明早早地就来了，在厨房忙着给静秋准备午餐。
景明，等一下，小邵要来，我和他要去，去一个地方……静秋吞吞吐吐地说着：我不能陪你出去了，要不，我们改天？
好，你去吧，多穿些衣服，别感冒了。景明看着静秋，爱怜地说着。
你不问，我们去哪里吗？
不问，去吧，早点回来就是。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有你在，我更有信心一点。
景明点点头，也不问静秋要让他陪着去哪里，去做什么。他知道，他对静秋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她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她让他做什么，他从来都是会心甘情愿地去做。
午饭后，小邵来了，静秋挽着景明的手走出院子，上了车。两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公园旁。进了公园之后，右拐，一直朝前走，就到了。小邵指着公园的最深处，说那是秦太住的疗养院，她现在神志还是不清，静秋姐，等一下，要是她说些什么，你可别介意。
静秋点点头，握着景明的手，向小邵所指的方向走去。步行十分钟之后，他们走进了秦太的房间。他们看到的是秦太的背影，她坐在轮椅上，蓬乱的头发，瘦小的身子，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虽然很暖，但还是无法消融这一室的冰凉。
静秋的脚步在房门口停顿，景明分明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小邵带着她走到了秦太面前，静秋吓得一连后退几步，她看到了那张令人惊恐的脸。那就是众人口中众说纷纭的秦太吗？曾经她是一个多么高贵美丽的女人，眼前的她是这样的苍老和无助。静秋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知道，这个女人的不幸和悲苦，汉生的突然离世，带给她的是什么。
秦太，我们来看你了。小邵小声地说着，就怕惊吓到她，并把手中的鲜花和水果交给了秦太的母亲。
静秋看见，那个秦太的手中抱着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娃娃的头发被她撕得碎碎的，地上，全是白色的纸巾，有风吹来时，这些纸巾便会飘起来，那样的缥缈不定。静秋定了定神，不再惧怕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到了她的手中，轻声细语地说：这是汉生留下的，你是他的妻子，这些应该属于你。还请你收下。
静秋抬起头，看到景明正用鼓励和赞许的目光深情地看着她。景明走过来，拥着静秋，和秦太以及她的母亲告别，离开了疗养院。
一路上，景明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静秋的，他知道，他握着的是一生一世的幸福。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十天之后，就是莫景明和静秋结婚的日子。
那天晚饭后，景明对静秋说，桂林路上的桂花开得真好，我们去走走吧。
静秋点点头，挽着景明的手，走出家门，向桂林路走去。
深秋的桂林路，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上，桂香幽幽扑鼻而来。
景明看了静秋一眼，身边的她在月光下是那么的美，那种美，是他今生看不够的。
静秋，读过明代诗人边贡的一首诗吗？其中有一句是‘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我知道，那是嘉靖十一年，边贡离开人世前，为一个女子写下的诗。对了，他一定也是在一个深秋的晚上写的，有月亮，有桂香，我相信，那一定是一份纯美的情感。
是啊，泱泱中华五千年，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诗词，留下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大多数爱情故事的结局是不完美的，有缺憾的。也许，不完美的故事，才可以让人产生更多的忧伤和期待吧。那些美好的句子，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情相悦，地老天荒，听起来似乎很美，但没有多少人可以真正做到，也许，爱情，只是一段美丽的传说吧。
景明，你怎么啦？为何这么伤感？静秋听着景明的侃侃而谈，发现身边的他好伤感，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让他那么不快乐呢。想到这里，静秋放慢了脚步，拽紧了景明的衣袖。
景明停下了脚步，盯着静秋的眼睛说：静秋，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爱过一点点。
静秋点点头：傻瓜，还有十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我会一直守着你。
景明将静秋拥在了怀中，喃喃地说：静秋，答应我，不管是在人间说天上，还是在天上忆人间，都要记得，有一个叫‘莫景明’的傻瓜爱过你，爱着你，只要你需要他，只要发出爱的呼唤，他就会马上回到你的身边。静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静秋点点头，深情地看着景明，眼中分明有泪花闪烁。
一阵风吹来，桂花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在他们的身上，散发着幽幽的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