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外地人陆续返家，俗话说得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辛苦一年下来，混的好不好，总要穿一件体面的衣服回去，再为家里的亲人各带上一件。
服装店附近有几家大型电子厂，茗竹最近比较忙。她每天十二点多才到家，然后早上八点便会准时出现在店里。芣苢对妹妹的辛苦，多次关切地说：“不行，咱换份工作吧？”茗竹撒谎：“我一人看店，想睡就睡，清闲哩。”
上海刚下过一场小雪，虽然轻盈的小雪花悠哉悠哉地飘落了一整天，第二天初晴，地面上寻觅不到丝毫积雪的影子，仿佛昨天的那场雪开了一个神奇的玩笑。气温倒是急剧下降。茗竹超负荷的工作，身体严重缺乏睡眠，挺不住天气的变化。是累？是冻？反正是感冒了。鼻塞、咽喉痛、头昏沉沉的。她仍旧正常上班，保持平时的热情招待顾客。
王波的母亲是一位和蔼的上海阿姨，除了普通话讲得有些生硬，茗竹与之相处很融洽。王阿姨喜欢茗竹这个能干的小丫头，直接把这家店交给茗竹打理了，她平时去看管另外一家店，偶尔会来茗竹这家店。
整理完衣架上的衣服，再次把地面清洗一遍。茗竹会把当下流行的款式，摆放在店门口显眼的位置。
一位爸爸带着女儿来买衣服。当爸爸的说：“女儿不负他所期望，期末成绩考得好，语文、外语、数学均考了满分，许诺过给女儿买两件衣服，决不食言。”小女孩大约五六岁，长着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两只乌黑漆亮的眼睛，纤巧的嘴角含着天真的微笑。她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歪歪扭扭，估计是她自己对着镜子扎的。
茗竹俯身对小女孩说：“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小辫辫是你扎的吗？手巧的孩子。”
小女孩含羞说道：“阿姨，我的小辫子好看不？是爸爸的杰作。”
当爸爸的连忙纠正说：“不准瞎叫！叫姐姐。”
小女孩立刻称呼道：“姐姐好，姐姐年轻漂亮。是爸爸喜欢的类型。”
店里主要卖年轻人的衣服，少数是儿童和中年人的衣服。茗竹带小女孩试来试去，只有一件合适的。
小女孩童真地说：“爸爸，买两件衣服的目标太难实现了！既然选不出两件，就先买一件呗？另外一件，等我长到姐姐这么大的年纪，爸爸再买给我穿。”
当爸爸的蹲在女儿面前说：“等你长姐姐这么大，就是你买衣服给爸爸穿了。做人，一定要守信用，爸爸答应给你买两件，就一定要办到。这家店找不到第二件你喜欢的，我们就去另外一家店再看看。”他把女儿选中的那件衣服付了钱，走之前，对茗竹说：“姑娘，你感冒了，记得多喝水。”
送走了顾客，茗竹在店门口的椅子上静坐。街道仿佛被鬼子投放一颗烟雾弹，雾霾笼罩着周围的房子、树木、车流，使得眼前的一切好像与世隔绝。茗竹惆怅的思绪，突破层层雾霾，飘向遥远的故乡。她怀念父亲，怀念父亲的音容相貌，父亲不在了！父亲生前不曾带她买过衣服，可是父亲对她的爱，是真挚的，是默默无闻的。这份爱，如同雾霾之上的太阳，无论狂风暴雨，无论雪虐风饕，太阳永远在云层之上。她小时候，过年是最幸福的日子，幸福的日子中最幸福的记忆，就是期盼外出打工的父亲早点回家。父亲每次过年回家，准会给她和芣苢各买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十多年间，从未间断过，而且衣服总是不大不小，正合适。她长大了，该她回报父亲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如果父亲还活着，她过年回去，会带一大堆衣服孝敬父亲，可是，父亲真的不在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天堂里住着慈爱的父亲，父亲在天堂的生活怎么样？也不回来看望一下女儿。哪怕像流星一样在眼前一划而过。难道父亲不知道女儿在想他？茗竹仰望灰沉沉的天空，泪水浸湿了眼眶。
加长版古典林肯轿车，停靠在服装店门口。驾驶座下来一位怪异青年：一身黑色西装，脚上却是一双安踏运动鞋；头发油光发亮，好像墨水泼过，又涂抹一成猪油；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撞到车门，竟然把斧柄撞断，他连忙上车换了一把。青年重新下了车，弯腰开启后车门，然后直挺挺地站立。车厢走出一位头戴黑色圆边帽，身穿藏青色披风，手捧一束玫瑰花的奇葩男子。男子对青年司机手一挥，青年明白其意，低头说道：“是，老大。什么时候来接您，您电话吩咐。”
茗竹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尽管这男子戴个大墨镜，叼着大雪茄，她还是认了出来，这不是王波吗？她赶紧拭去眼角的热泪，笑着问道：“大少爷，你是在拍电影吗？我还以为许文强穿越了呢。”
王波伸手移开未经点燃的雪茄烟，缓缓说道：“不，我是特意别出心裁，营造如此浪漫的情景，为了向你展示一下多才多艺，英俊潇洒的我。实话告诉我，我帅吗？”
茗竹“咳咳”一下，说：“帅，我看是蟋蟀的蟀。你捧这么多玫瑰花，是打算追求哪位美眉？我怕对方会被你这阵势吓跑。你平时的形象挺好的，没必要画蛇添足。”
“我要追求的姑娘，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你。”王波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压抑在内心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彻底得到解放。
茗竹沉默，她不明白王波开这么大的玩笑，是怎么样一回事。
王波取下大墨镜，庄重地说：“其实，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怕伤害，是没有遇到真爱。我辗转反侧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用这种彰显我血气方刚的男子汉气概，出现在你面前，目的是希望你能够夺去我的初恋。哪怕后来你狠狠地抛弃了我，把我像擤鼻涕一样甩了，我也心甘情愿，爱得无怨无悔。”说完，他向茗竹送上玫瑰花，接着说：“九十九朵玫瑰，每一朵都经过我细致的臻选。玫瑰虽美，最美的那朵花，是你。”
茗竹笑的有点牵强。她怕伤害王波，又不得不说。“你的心意，勿怪我不能接受，真是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不过你送的花，我收下了，希望它代表友谊之花，愿我们能够成为永远的好朋友。”
“可能我的表白，太突然，你一时不能接受，我懂！你有男朋友，都是过去式了，我不介意。就算你离过婚，我也不介意。时间会证明一切，我愿意等。”王波信誓旦旦地说，他掏出餐巾纸，说：“擦去眼角的余泪吧，还想骗我，我看到你感动的泪水了。”
“我，我，我没感动，我感冒了，鼻涕甩到眼角了。”茗竹解释。
王波回答：“看得出来，你感冒了。带你去医院，你肯定不去，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药。”
茗竹还要解释，王波兴奋得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光阴荏苒，时间如白驹过隙。三个月前，茗竹和玉辉失去了联系。她对玉辉的爱，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淡化，反而因为分离变得更加深刻。她坚守爱情，坚守承诺，相信总有一天，玉辉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管天涯海角，此生只爱一个人，至死不渝。
不得不说，王波各方面都很优秀。他是上海本地特产的富二代，身上却不沾半点金钱腐化的味道。他为人低调，远离堕落的不健康生活。他平时穿衣节俭朴素。方才出乎意料的上海滩老大形象，确实给了她不小的触动。
王波的爱慕之情由来已久，自从夜总会初次见面，茗竹深邃的眼眸，就深深地吸引了他。通过近一段时间的观察，茗竹自强不息的性格，让他内心的波澜更加壮阔。他尝试接近她，了解她，她刻意躲避，不给他深入交往的任何机会。他不灰心，因为他知道茗竹和他男朋友断了联系。本来茗竹把她男朋友电话打不通的事情讲给他，是想让他帮忙，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获得联系。他有了私心，心里既开心又愉悦，欺骗她说：“对方另有新欢，不要你了，估计这会正用重新换的手机号码与别的姑娘聊得欢快呢？你要学会顺其自然，既然缘分已尽，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身后还有一大片森林，森林里还有一个单身的我。”
王波家到茗竹所在的服装店与他上班的公司，是在截然不同的方向。从茗竹正式上班的那天起，他清晨不再赖床。坚持每天给茗竹送去可口的早餐。茗竹不收，他就说是服装店员工的福利。他下了班，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会来店里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为了接近茗竹的借口。
最近，店里的电视播放着（新上海滩）电视剧。茗竹无意间说道：“假如我心爱的人，能像许文强一样陪伴我身边，将是多少美好的画面？”她心爱的人，是玉辉。
王波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