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我的世界丢了你(33)

作者: 谦卑与沉默 | 来源:发表于2018-10-18 10:26 被阅读6次

    叉车司机端来花生米,拿来一双筷子。筷子末端生满黑乎乎的污垢,筷子尖油腻光滑,他应该经常使用,应该不曾洗过。

    他掂量掂量杯中的酒,“整这么多酒,少的说有四五两。我是每天下班必喝点,方才一个人呆宿舍,喝了有二两酒,再搞这么多下肚,非醉了不中!这可不行,再倒进去一半。”

    李佩剑把白酒瓶藏到身后,推开叉车司机伸过来的手。眉骨往上耸,眼睛瞪得圆圆的,额头绷出皱纹。“老师傅哎,你别忒见外了,我知道您的酒量,这点酒醉不倒您。喝上一斤酒下肚,觉睡得踏实。”

    “那也是。咱北方人喝酒,大口地狂饮,不会耍小伎俩,一醉方休,正如咱们的为人,豪爽无心眼儿。你俩以后别老师傅的称呼我,叫我老葛。厂里开个叉车,那玩意是个人都会开。如果你俩想学的话,改天我来教,人往上面一站,掌握好方向就行。不需要驾驶证,不怕查酒驾。”老葛说着,来了兴致,举起酒杯,“废话说多了,嫌我这个人啰嗦,啥也不说了,大家走一个。”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兄弟。老葛,以后你就是我老哥,我的亲哥哥。咱都别见外。走一个。”李佩剑举起酒杯,与老葛的酒杯碰了一下。

    玉辉也举起酒杯,三人一起碰下杯。

    “难得兄弟看得起,喝。”老葛仰起头,抿了一口酒。

    李佩剑昂起头,“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痛快!”

    三人夹了菜,又喝了一轮。

    “这酒后劲真足,肚子里直滚烫,舒服。”

    “还可以吧!陕西产的白酒——泸康老窖。来,吃菜。”

    吃菜、喝酒、谈笑风生。

    玉辉特意只拣那些让李佩剑发噱解颐或是惊叹不已的话题讲,避免他平时脸上的忧郁再次浮现。

    酒精麻痹了李佩剑的神经,钻进了记忆的罅隙。所有的过往历历在目,开心的、不开心的,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渺茫,多半是一个人的孤独,还有难以愈合的伤痛。

    他喝得满脸通红,酒喝得过快,人显得有些激动,“玉辉、老哥,我干了,你们随意。”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玉辉端起酒杯,啤酒挨到嘴唇,便放了回去。他注视着李佩剑,洞察到他眼中的忧丝,饱含岁月的沧桑。

    “你何必压抑自己,有什么不称心的事,就讲出来,不要埋在心底。我这个年龄段,啥子事没经历过!或许我能想到更好的对策帮助你解开心结。”老葛挺挺肚子,揉了揉肚皮,“有啥子不顺心的事,统统讲出来,咱哥三个都不是外人。”

    李佩剑杯中的酒已经喝尽,拎起身后的白酒瓶,直接地往老葛杯子里倒。

    老葛杯中的酒还剩五分之二。他正在夹花生米,李佩剑的出其不备,使得他猝不及防,他迅速放下筷子,一手支高瓶口,一手移开面前的杯子。“中了,中了,我再多喝,恐怕要不省人事了。”

    李佩剑挪回胳膊,攥着酒瓶,将瓶口对准自己的杯子,他一只手操作,瓶子不听话地摇晃,他用双手摁住瓶身。瓶中的酒水就像是暴雨后的山涧溪流,势不可挡地涌出逼仄小径。又是满满一杯白酒。瓶中的酒水流尽了最后一滴,清脆地滴落在杯中的酒面上,泛出一层小小的涟漪。他表情木讷地乜斜空酒瓶子,仿佛瓶身镂刻着一只嗜血的魔鬼,张牙舞爪的要取他性命。他感到恐怖、阴森、可骇,攥瓶子的手露出青筋。他似乎要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做出最后一搏。

    他喝醉了!

    玉辉目睹了这一切,抢过他攥得死死的空酒瓶子,“给我,酒都倒在杯中,还留恋空瓶子干嘛?自作多情。”

    “老弟,我看你是酒不伤人人自伤。你心里的阴霾,遮住了晴日的阳光。”

    老葛两眼扑朔迷离,噘嘴吐字。红润的两腮呈现出酒后独有的光泽,明媚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宿舍玻璃窗,照射在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坦然的波光粼粼。

    李佩剑举杯独自喝了一口酒,他叹息一声,点上一根烟,道出了内心深处被阴霾层层包裹着的伤感。

    “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按理说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可是我却心烦意乱,无法克制痛苦的情绪。我和那个烂女人是经媒人介绍结婚的,她比我小,我什么都宠着她。有了女儿后,她留在老家照顾女儿,我跟着亲戚去了广州,进一家鞋厂做工。我拼命挣钱,还不是希望我们能有个美好的未来。鞋厂工作时间长,没日没夜地加班,每天下班都很晚。我早上给她打电话时,她往往还没有起床,晚上十一点后下班,又不肯扰乱她的睡眠。渐渐地,我们的联系少了,她开始说我不再爱她。她说她喜欢浪漫,她说她喜欢去玩,我给她的只有呆在家里,做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我尝试着抽空打电话逗她、哄她,可是无济于事,不论我如何低声下气地道歉,还是好端端地变成了她的仇人,我只要一打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发脾气。她说,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是从我嘴里发出;世界上最无趣的人,是我。”

    “持家过日子,需要多磨合,拌嘴时多让着对方,如果是两地分居的问题,就把她带在身边,外面租个房子也不贵。小两口子切记冷战,一旦有了冷战思维,婚姻最容易破裂。总的来说,是你不对,刚结婚不磨合一段时间,怎么可以两地分居呢?刻好的玉,需要仔细打磨,才会光滑圆润。”老葛是过来人,以过来人的眼界进行劝导。

    玉辉不懂,静静地听着。

    “把她带到身边?呵呵,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我买了一大堆送给她与女儿的东西,偷偷跑回家接她,提前没有告诉她,想要给她创造浪漫,给她一个惊喜。我到家时,月上梢头,天色已晚,满天的星星像明亮的宝石嵌在深蓝的夜空上。夜好美。她不是说喜欢浪漫吗?我攀爬墙角的大榆树,溜进院子,打算扮演入室抢劫的歹徒,给她玩个心惊肉跳。厢房亮着灯,我趴在窗前朝里望去,体内的肾上腺激素如洪水爆发、河口决堤般飙升,心脏剧烈跳动,简直要蹦出胸腔。那一幕画面是我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不愿忆起又挥之不去。她,她竟然和同村的闲汉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

    玉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这不是笑话,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李佩剑身上的事情,只有经历者才体会到那事何等的痛苦。他立刻止住无知的笑声,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我打了她,用皮带狠狠地抽她,抽到她跪地苦苦哀求我饶了她。我心软了,原谅了她以为她会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第二天她带孩子去了娘家,她娘家人见女儿浑身是淤青红肿,便来一帮人把我痛打一顿。从此她再也不愿回来,非要和我闹离婚。”

    李佩剑额头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一颗门牙断了半截。玉辉想:当时他面对蛮横不讲理的老婆娘家人,是多么委屈,多么心寒!

    “你不该打她,事情犯下了,打不能解决问题。两口子过日子,比树叶子都稠。现在的女孩子不像过去,过去的女人思想最单纯,未婚之前未出过远门。现在的女孩子,下了学就外出打工,过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回家,父母不在身边,没人约束,心早玩野了。七情六欲,圣人都做不到,何况凡人。女方家人也不对,不分青红皂白,一帮糊涂蛋。”老葛既同情又气愤,端起酒杯,咕咚一口,重重地放下酒杯,“唉~,林子大了,啥鸟都有,社会进步了,啥人都有。不行离婚,另娶一个,小孩要回来。”

    李佩剑摁灭了烟,手掌托着额头。

    “另娶没想过,不到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离婚。就算离婚了,她也不会把孩子给我。”他吐了一口气,伸了伸腰,强装释怀道,“甭想不开心的事了,来,接着喝。”

    玉辉能承受一瓶啤酒的酒量,却无形中加重了膀胱的负担。“我去趟厕所!”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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