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一夕碎烟梦不成（12）

文/缪四儿

【历史】一夕碎烟梦不成（12）

国君的妹子大成公主要远嫁月氏国，这是国君唯一的妹子，也是卫国三代君侯仅有的一位姑娘，又兼月氏国路途遥远，太后放心不下，特派大将军吴勋亲自护送。

卫国西面便是强邻大雍国，国力雄厚，兵多将广，并个个骁勇善战。一直对天下有觊觎之心，先是蚕食了柏，焦，甲父等一些小国，对东面富庶的诸侯国虎视眈眈，大有吞并天下的野心。将来大雍征伐他国，势必借道卫国，如此麻烦，哪里有变成自己的来的方便。

故卫国国君一直忧心忡忡，担心大雍兴兵来攻。月氏国在大雍西北方向，国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民风彪悍，凶猛异常，大雍十分忌惮。于是卫国国君便和月氏国示好，两国一左一右，对大雍形成夹击之势，两家议好，一旦大雍有何异动，月氏便在后方发动进攻，从而牵制大雍。

当下把自己的亲妹子送往月氏国和亲，一是为了笼络，再之情势所迫，也是无奈之举。把妹子送到隔了千山万水的蛮荒之地，自己心疼，太后也竭力反对，在后宫里不吃不喝，天天流泪。最终知道没有了回环余地，更是疼的扎心扎肺，又听到要路过大雍那种虎狼之国，更是放心不下，直哭着骂亲儿子这是要逼死老娘。

国君无法，为了让太后放心，也减轻自己对公主的愧疚，备了丰厚的嫁妆之外，又特安排大将吴勋亲率一队人马护送，嘱托务必把公主平安送到月氏国。

吴勋接到君命，立刻想到的是府中的小人儿。这一去一回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昨天又闹出那样的乱子，又怎保她这两三个月能平安无事。若带上她一起去，一路山高水长，长途跋涉，西北气候恶劣，她一个娇弱的小孩子哪里又经得起这番颠踬。

那相国女儿早有恶名在外，可她爹是当朝重臣，在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亲自去求国君指婚与他。自己不好拒绝，也不想在脚跟未稳之际与相国结怨，只想着把那新夫人娶回放在后院，互不相干，也无大碍。如有不妥，待自己在卫国创下基业再做打算，可没想到她会威胁到这个小人儿。

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吴勋一时想不出好办法，琢磨半天，觉得脑袋都隐隐发疼，元月十九便是公主出降的日子，时间紧急，自己要早做安排。

眼下那相府小姐被自己禁在后院，小满的两个丫鬟也算尽心，厨房也另安置了，吃住和后院皆不在一处，想来应该相安无事了。李兴是个机灵的，实在不行把他留下照看小满，自己带几个随从也一样，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李兴先是愣了愣，然后问道:“将军，你要出门啊？又有仗要打？和哪一个诸侯国？”

将军没搭他的话，只问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照看好小满。

李兴想了想，那恶夫人已经被吓的胆都破了，想必不敢再来叨扰，便拍拍胸口道:“将军放心好了，有我在，定保小姐无虞。”

饶是这样，将军仍是放心不下，安排了几间房子让刘管家也搬到了前院来住，又拨了几个侍卫专门负责前院的防护。出行那天，叮嘱几个人一番，又让人传话到后院，禁止到前院走动，才护了公主的车辇去了。

小满和几个受托付者站在府门外看着，直待到将军的马消失在胡同拐弯处还不愿回来。六儿哄着她，李兴扯了她的手，才怏怏回到房里，坐在书房的案几前，嘟着嘴闷闷不乐。

那相府小姐果然是被将军吓住了，从不出后院，甚至连后面的花园子也很少去。

有刘管家照拂，李妈专门给前院的众人做饭，小草儿和六儿伺候日常。将军走时安排了小满同李兴一起背诵《诗经》《论语》，说回来要检查功课。两个人不敢懈怠，每天必背上一篇，算算背完剩下的，将军就该回来了。功课做完几个人一起投壶，玩六搏，日子倒也过的安稳。

转眼到了阳春三月，湖水活泛起来，微风吹来，一漾一漾地荡出细细的浪花，冲刷着岸边石头。岸边的垂柳吐出了鹅黄嫩芽，假山后面的桃花也开出了一树妖娆。

白天六儿把门窗洞开，让阳光晒进屋里，风吹起帷幔，飘飘渺渺的。小满吃了午饭，坐在阳光下蔫蔫的犯瞌睡。李兴举着一个纸做的美人过来，兴冲冲的问她:“丫头，看这是什么？”

小满忽然跳起来，瞌睡全无，说:“纸鸢！”李兴看她满眼透着惊喜，得意的挥了一下手:“走，我带你放纸鸢去！”

六儿放下针线追出来，叮嘱两人不要跑远了。李兴说就在湖心亭那边的草坡子上，那里空地大。亭子建在湖的东南侧水面，有一条横跨水面的九曲回廊通向岸边，岸边遍植花木，再往南便是一片开阔地，是一片坡地，绿草如茵。

李兴举着美人向前跑，一边跑一边放了手，一手扯着线板慢慢的放线，那美人的裙裾在风中猎猎抖动，飘飘摇摇的飞了起来。小满跟在后面跑，边跑边欢呼，眼见着美人越飞越高，李兴看小满高兴的手舞足蹈，便想放的更高些。控着线板继续缓放那细细的线，还不时的用手控两下。

大概是放的高了，一阵风吹来，空中的美人鸢左右扭动，仿佛想努力挣断绳子。李兴觉得不妙，赶紧试着往回收，只听“铮”的一声，手中的线一松，另一端的美人便摆脱的牵制，摇摇摆摆，并没有向高处飞去，反而慢慢的往下落，最后像折翅的鸟儿一样一头栽了下去。

两个人呆呆的看着，判断美人大概落在了将军府的北面，小满一脸沮丧，带着哭腔说:“它怎么就跑了呢？我还没放一下呢！”

李兴也觉得意犹未尽，这还是托王采办出去买米的时候特意从城西集市上买回来的，刚放起来，还没让小丫头摸着线，便飞走了。怕时候长了被人捡去，便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回来，说完就跑出府门。小满不依，要跟着一起去找，也悄悄在后面尾随去了。

将军府是个四进四出的大府邸，比寻常的宅子不知大出多少倍。从胡同绕出来要顺着石板路走上好长一段，府后是一条河，一座拱桥横跨，过了桥沿河左拐，李兴就开始寻那个美人纸鸢。

起先小满悄手蹑脚的跟在后面，还不时捂嘴偷笑，后来见李兴开始东张西望的寻摸，便也开始寻找美人鸢。

平素不出府门，现在才知道外面的风景是那么美。河水碧绿清澈，几只鸭在水里一边拨动脚掌一边左顾右盼，不时把长长的扁嘴伸进水里。岸边的柳树摇曳着垂在水面上的枝条，连拂面的风都是甜味儿的。

小满东张西望，虽然没有忘记找那美人纸鸢，但是这漂亮的景色又实在是让她挪不开眼。她看着一只鸭子忽然把脑袋钻进水里，只留下高高撅起的屁股在水面，扁扁的小尾巴欢快的抖动着，不由得乐出声来。

抬头去寻李兴，准备让他也来看看这有趣的一幕。忽然发现路上空无一人，一直走在前面的李兴早就不见了踪影。顿时顾不得看鸭子了，发足朝前跑起来，裙裾上的玉玦下面缀着的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忽然胳膊被人扯住，以为是李兴，回头看，却被一方厚厚的帕子捂住了口鼻。紧接着身子被凌空提起，一双大手禁锢住自己，小满发不出声，便拼命的蹬着两腿，“不老实！”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满使劲扭转头，眼角瞥见一张男人的脸，脑袋里快速搜索着记忆，忽然后脖颈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整个人面条一样的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