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 49

喃喃逸语
上一章

阿和回到卧室再次给小诺打电话，想要问他在哪里工作。电话接通了很久，小诺才接起来。

“喂。”小诺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小诺，你在哪里上班？我想来看看你。”阿和小心翼翼地说。

电话那端静悄悄的，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阿和。阿和接着说道：“小诺，你不告诉我，是因为生我的气了吗？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虽然你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小诺，你是因为我向你隐瞒了我的秘密，所以才不理我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不，不用，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没有生你的气，我谁的气也没有生，即使真的要生气，也应该生我自己的气。”小诺急急地打断她，飞快地说道。

“我在静居路148号，夜不寐酒吧。”说出这个地址之后，他就飞快地挂了电话。

阿和握着电话站了一会儿，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着转，她努力地忍着，不叫它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将难过的感觉压下去。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挎包，打开门走了出去。虽然小诺说他没有生她的气，可她还是感觉到他在生气，并且生气的原因是她。她对自己说，一定要找到这个原因，向小诺赔礼道歉。

她的眼前浮现出在绿光城，小诺带她去街上买鞋的情景。他对她说“就让我给你买一双鞋吧！你是我离开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想送一双鞋给我的好朋友。你有了合脚的，好走路的鞋，就可以走的更快，也就可以早日找到你的阿爸了！”

对于小诺来说，阿和是她离开家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可是对于阿和来说，他是她人生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且，如果没有他，没有小光和后来认识的江映画，她一定不会这么快就来到黑暗之城。或许因为在路上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而不得不遗憾地回到家中；又或许在哪个地方遭遇了不测，命丧黄泉。在之前的13年的人生中，阿和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所以小诺对于她的意义，远大于她之于他的。

阿和来到那道绿色的走廊，就见到小光站在那里，静静地想着什么。阿和走近了，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垮着包，似乎要出门的样子。“阿和，你要去哪里？”

“我想到小诺工作的地方找小诺。”

“哦，他告诉你上班的地址了吗？”

阿和点了点头说：“嗯，他告诉我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虽然我对这个城市也不怎么熟悉，不过两个人一起去，总好过一个人。”小光热心地说道。

阿和有些为难了，她不想小光去，虽然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可是心里就是隐隐的感觉如果小光去了，说不定小诺会更生她的气。可是小光的好意，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害怕自己拒绝之后，小光也生她的气了。阿和的心思单纯，心情全都写在脸上，心里一为难，脸上就显现出来。小光见了，就体贴地笑着说：“我陪你找到地方之后，就在外面等你，你一个人进去找小诺。”

心思被看穿，阿和的脸红了，她有些惊讶又有些难为情地对着小光笑了笑。

他们在门口询问守门人静居路该怎样走，守门人告诉他们，出了别墅区左转，再走500米左右就有一个公交车站台。在那里搭乘18号公交车就可以直接到静居路附近。

向守门人道了谢后，他们就出发了。这时候，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鸟儿匆匆归巢。夕阳自天际洒下金灿灿的琉光，给万物披上一层璀璨的外衣，一切都显得那么耀眼。他们肩并着肩走着，夕阳将影子拉的很长。

小光看了看走在身边的阿和，问出了藏在心里的那个问题。“阿和，如果在黑暗之城还是没能找到你阿爸，你还会继续找下去吗？”

阿和望着天边那抹玫红色的云霞，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还是没能找到，就不找了。虽然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他，当初也是抱着带回他的希望出门。可是，我已经出来了这么久，也不清楚家里的情况。阿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走之后，她除了思念阿爸，还要担心我的安危。我怕……”说道这里，她的喉咙一哽，难过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小光心疼地看着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安慰道：“阿和别但心，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和看着他，苦涩地笑了笑。小光看着她苦涩的笑容，心里一痛，牵着她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阿和，如果你没能找到阿爸，就让我陪你回去吧！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回去。”

“小光你……”阿和想说，你不是有自己的事吗？我怎么能总是耽误你。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他打断。“阿和，你相信缘分吗？我相信上天既然安排我遇见了你，就一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我要留在你的身边，一直陪着你。”

他的话让阿和的心砰砰地跳着，她被喜悦和温暖所包围着，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他们在这里停下来，安静地站着等车。没过多久，18路公交车就来了。车门打开，阿和从挎包里拿出零钱，和小光一起走上去。投币的时候，阿和惊讶地发现公交车司机竟然是一位黑人男士。她惊讶地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黑人男司机见她一副吃惊的样子，友好地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以前没有见到过外国人吗？”他用别扭的发音问道。

阿和呆愣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光。她所震惊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黑人，还因为车上的乘客们习以为常的神色。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黑鸟，她的黑鸟就是因为黑色的羽毛而被族人视为不祥。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黑人，却似乎并没有被贴上不祥和邪恶的标签。大家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她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一遍车里的乘客，有人小声地和同伴聊着天；有人戴着耳机在听音乐；有人静静地注视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没有一个人因为司机是一个黑人，而在脸上露出不安和恐惧的神色。

她又将目光落在黑人司机身上，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出，隔着朦胧的泪眼，她看到司机正在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司机停下车，又转过头来看她。见她脸上流着泪，就关切地询问“小姑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阿和摇了摇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冲着他笑了笑。绿灯亮了，公车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就到了下一个站台，小光牵着阿和朝公交车后面走去。阿和还沉浸在见到黑人的激动中，兴奋地对小光说：“小光，你看到没，那个司机是一位皮肤黝黑的黑人。”

小光寻了一处人少地方站定，笑着说道：“那个人是从其他的国家过来的，是一个外国人，我以前在家乡也见到过一个。不过，那个人不是黑人，而是白人。”

“白人？白人长什么样啊？全是的皮肤都是白色的吗？纯白色的吗？”阿和看着小光，好奇地问道。她看到小光看着前方，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抬起下巴示意道“阿和，你看前面，刚刚上车的这一个就是白人。”

阿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金发蓝眼，皮肤洁白的白人。阿和瞪大了眼睛，目光来回地在黑人司机和白人的身上巡视着。虽然黑人司机现在背对着她，可还是能够看到他露在短袖T恤外面的黝黑发亮的皮肤。而那个白人的皮肤却白的惊人，像是无暇的白雪。这一黑一白，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阿和看着他们，又不由地想到了被祝福的白鸟和被嫌弃的黑鸟。她想，这个黑人尚且能够被大家所接受，可为什么自己的黑鸟却要被族人视为不祥呢？如果自己回到泽多旺村，告诉族人们这个世界上除了和我们同样肤色的人之外，还有白皮肤的和黑皮肤的人，他们会是什么样反应呢？大概，他们还是会认为，黑人是黑暗和邪恶的吧！一如他们对待黑鸟的态度一样。

这时，阿和注意到，那个白人用手上的包做掩护，将手伸向了他旁边那个女孩的挎包里。阿和还来不及细想，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抓小偷啊！那个白人在偷东西！”

大家的视线全都落在那个白人的身上，被偷的那个女孩急忙低头将挎在身旁的包拉到身前来检查。包包的拉链已经被拉开，原本放在包包底部的钱夹，被仓皇地放在上面。那个白人转过头来，愤愤地看了一眼阿和，阿和有些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人群中有人说道：“小伙子，身强体壮的，随便去找一个工作做，也不至于饿肚子。为什么要好吃懒做，跑来偷东西。”有人附和道：“就是，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小偷！”

在众人的自责中，白人男子难堪地低下头。这时，公交车再次停下，原来是黑人司机将公车停在了路边。他打开车门，对白人男子说道：“你下去吧！以后不准再在我的车上偷东西，不然我会用拳头把你揍下去！”

在一片叫好声中，白人男子仓皇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