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媳妇(三)

作者: 芩夏 | 来源:发表于2018-07-11 11:10 被阅读58次
    买来的媳妇(三)

    2018年7月11日 星期三 天气晴

    文/芩夏

    来到大梁家已数月,我无比想念深山里的一切。

    想我阿爹,想我阿弟,想我那多年没有音讯的阿姐。

    逆来顺受,是我在大梁家的状态。我试图逃跑过,但是失败了。那次逃跑,我差点被打死,如果不是大梁他爹心疼买我花掉的钱,我估计已经被打成了肉酱。

    自那次之后,大梁便不再放我出门。大梁家的大门日日紧闭。如此,大梁还用绳子把我捆绑在床上,限制了我的一切活动。每到晚上,大梁就扒掉我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服,在我身上不断起伏。

    我心里一片悲哀,身心都是麻木的。我常看向窗外,我喜欢看有月亮的晚上,我记得阿弟给我念过:“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阿弟给我念了那么多诗句,我唯独记得这句。因为阿弟说,不管相隔千山万水,看到的月亮都是一样的。

    大梁在我身上这么卖力是有原因的,我听公公跟他小声嘀咕“生个娃就能拴住她了。”

    大梁家算不上家徒四壁,有田地,有菜园子,只要勤勤恳恳总能吃得上饭,甚至有结余。但我还是从公公隐约的话语中听到,这些结余远不及彩礼的一星半点。

    彩礼真是个害人的恶俗,我心里如是想。如果没有彩礼,我和我阿姐就不会被阿爹卖掉。我们现在还在大山里驰骋,跟着风儿唱歌。

    大梁是个老实的粗人,没念过几天书。他伏在我身上情到浓处,会一遍遍地呢喃“好好过日子吧,好好过日子吧,不要跑了……”

    可是,我是被买来的,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们是不平等的。

    我不理他的时候,他就会怒吼:“你不过是我花了三千块钱买过来的!”

    看,我们从来就是金钱的交易。

    我被关禁闭的状态从我肚子慢慢大起来之后便结束了,大梁高兴地抱着我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

    公公老脸也笑出了厚厚的褶子,口中念叨着:“祖宗保佑,老天开眼。”

    大梁带着我在村子里到处溜达,年近三十的他有种“老来得子”的狂热感,他固执地想要每个人都知道,他大梁也要做父亲了。

    除此之外,他还以我身体虚弱为由,把我关禁闭之前所承担所有的家务活都分给了我两个叔子。公公虽然颇有微词,但是因着抱孙子心切,也不再多言语。

    我想起了之前阿娘怀阿弟的情形,坚持每天在院子里踱步。

    这期间,公公打发二梁出了一趟远门。二梁出门之前,公公抖抖索索从坛子里摸出一个布包,郑重交到二梁手上。

    这半年来,公公不似以往的精干,他总是不停地咳,夜深的时候咳得尤其严重。并且,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去,如同冬日挂在树梢的干叶子,一阵风便可拂去。

    村里人都说,我公公患了绝症。

    大梁弟兄三个跪在公公面前,求他去医院医治。公公一边摆着手,一边咳嗽:“不……不花那个钱了……咳……咳……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不如把钱留下给……二梁和小梁娶亲了……咳……”

    二梁和小梁的亲事,成了公公心间最大的愁云。他思来想去,还是得让二梁走大梁的路子。

    二梁出门期间,公公开始咳血了。一阵子咳嗽上来的时候,像一台破旧的老风箱嘶吼着,仿佛一个不小心用力就停止了呼吸。

    大梁和小梁终日愁眉苦脸,这么多年,公公终归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而现在,这个主心骨要倒下了。

    我知道大梁心里的苦闷,他每每从公公的房里走出来都是唉声叹气的,唯独把手放在我鼓起的肚子上,感受肚子里的小生命跳动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这应该就是骨血的力量。

    我倏地忆起阿娘生我阿弟的场景,那一声凄厉地喊叫,求着产婆保住我阿弟。

    我躺在床上怔怔发呆。已经有好久,我没再想起过那片大山了。阿爹、阿弟、阿姐,甚至阿山的音容笑貌,也好久没再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似乎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除了为公公担心,更多时候是感受腹中小生命带给我的欣喜和希望。我甚至想,如果我生下了女儿,一定不会把她卖掉。

    公公吐血频率日益增多,他每天大声地喘着气,疼痛到昏厥已经成了常态。

    他清醒的时候,大梁会把他抱到院子里坐下。公公招招手,把我叫到跟前。他已经虚弱到连声音几乎发不出了,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公公断断续续地说对不住我,让我一定留下来照顾好大梁,为老张家开枝散叶。他说完后,递了一个镯子给我,说是婆婆过世前留下来,给老张家的媳妇。

    那一刻,我发自真心地流下了眼泪。我曾经恨过他,怨过他,背地里咒过他。可是此时,面对死亡,所有的怨烟消云散。我只愿他能多活一段时间,看到老张家血脉的延续。

    村子里的赤脚医生说,公公是用强烈的意念吊着。我知道,他是等着二梁带着媳妇回来呢。

    过了半个月左右,二梁回来了。公公朝二梁身后看了又看,发现二梁只身一人。他一着急,咳嗽劲儿上来了,声嘶力竭。

    赤脚医生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让大梁准备后事。

    公公走的时候,眼睛大睁着。他瘦得一张脸上几乎只剩了眼睛,看得甚是骇人。

    村里的女人们把我推回了里屋,说是怀娃的人不能在这个场合,不吉利。

    我在屋子里,听到大梁的恸哭,他喊着:“爹,你走好,我会帮二梁和小梁娶上媳妇。”

    公公的葬礼办完后,大梁把二梁叫来细细询问,才晓得二梁被人骗了,五千块钱打了水漂。

    二梁低着头,不敢抬眼睛看大梁。

    大梁叹了口气:“都是命……这买卖本就是缺德事儿……”他终是没说完,估计是顾忌我在场。

    时间一晃到了过年,过完年,大梁就三十整了。

    村子里有种说法,整岁的时候是个坎,要么顺顺利利过去,要么多灾多难。

    大梁晚上在被窝里抱着我圆鼓鼓的肚皮,说:“我能有什么灾难,我要添子了,这一年肯定顺顺利利的。”

    后半夜,我肚子一阵接一阵地疼,我一脚踢醒大梁,对他喊道:“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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