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卢叔，您来店里看过？”
江攀龙露出诧异的表情。他立刻从床边站起来，转过身，大步走到阳台上。
萧欣阳也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看向江攀龙的脸。她记得，江攀龙平时很少和她提到和房东有关的事。他只和她说过，那位卢叔，和他爸爸的关系还算不错。
“对啊。我今天看到，你那些朋友们和客人们都还挺不错的。无论是打牌的，还是看比赛的，都挺好，不闹腾。”
卢烨的声音很缓慢，也有些柔和，听起来不像是房东在和租客谈判，只像是长辈教导晚辈。
“看样子，你的生意已经走出前一段时间的低谷期。至少在这一段时间内，是不错的。”
“哎呀，哪里哪里……”
江攀龙忍不住露出笑脸，并把语气放低。无论是从语气中，还是从音量中，他都能够听出，卢烨对他本人和他的店铺的经营状况都是比较满意的。
“卢叔，您应该是知道的，餐饮业和娱乐业基本都是有旺季和淡季的……我只不过是恰好能够重新抓住今年的旺季而已……如果不是胡侃和胖子帮我看店，并在店里直播全国大赛的话，店里是很难有那么多客人的……更何况，平时，我店里也就是双休日和法定节假日里的顾客比较多……在工作日，客人不会很多的……卡牌游戏店几乎都是这样……”
萧欣阳轻轻地从床边站起来，走到江攀龙身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她已经明白，江攀龙和卢烨正在谈什么事。
“没错。这些事，我都清楚。我有好几个开店的朋友。做生意的那些事，我也是了解一些的。”
卢烨的语调依旧平缓，却隐约夹杂着一股令人难以反驳、甚至还有些难以抗拒的力量。
“我能够体会到你平时付出的那些努力，小江。不过，我平日里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那是当然的啊！我当然清楚！”
江攀龙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转过身，往阳台另外一侧看去。从另一个房间中传出来的，是来自短视频APP中的音乐声，以及直冲云霄的哄笑声。那是翟梓慧正在捧着手机看某些搞笑短视频。她的笑声十分特别，比很多男人的笑声都响亮、都易于辨认。
“你应该和你周围几家店的店主都比较熟，对吧？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过，他们的房东已经涨过几回房租？”
卢烨没有直说，而是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是的。他们都和我说过。”
江攀龙重重地点点头。卢烨说的一点都没错。在和周围的其他几位店主打交道，或者只是纯粹地闲聊天的时候，几乎每一位店主都和他说过，他们和各自的房东打交道的事。大部分的房东都比较难以应付，不是隔三差五地找理由涨房租，就是有一大堆要求。
“好啦，好啦，”卢烨似乎不想带给江攀龙太多的压力，再次把语速放缓，“你明天还要继续参加比赛，对吧？”
“是的，”江攀龙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明天会和朋友们一起去参加淘汰赛。”
“那就好。你先早休息吧。具体的事，等到你们回来，咱们两个再谈吧。晚安。”
江攀龙挂掉电话，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夜景。民宿所在的小区之外的马路上的夜景仍然是老样子。坐在长凳上的老人，遛狗的中年人，夜跑的年轻人，依旧位于他们昨天所在的位置，做着和昨天一样的事。寂静的马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不但没有汽车和摩托车经过，连骑自行车的人都没有——只有几辆不同规格、不同颜色的共享单车乱七八糟地堆放在马路边缘，被昏黄色的路灯照亮。
“龙哥哥，”萧欣阳抬起头，“卢叔是要涨房租吗？”
江攀龙笑着转过身，把手机塞回到裤兜里，抬起手，轻轻地摩挲萧欣阳的秀发。
“对呀。其实，我早就已经预料到。做生意嘛，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除非用自己家的房子，要不然，谁都得经历这种事。”
“会涨很多吗？”萧欣阳连续眨眼睛。
“应该不会太多。卢叔毕竟和我爸有交情，对我还是不差的。前一段时间，店里出那么多事，他都一直没怎么责怪我。”
江攀龙走回到床边，用两根手指夹起书桌上的二十面骰子，轻轻晃动。半透明的骰子在灯光下泛起艳丽的红光。
“等咱们回去之后，我再仔细算算账，争取别让他涨太多的房租。我这个店，毕竟刚开始正式盈利不久。”
“啊？”萧欣阳再次瞪大双眼，“龙哥哥，你是在不久前……才开始正式盈利的吗？”
“对啊，”江攀龙笑着点头，“之前的利润都是用来填刚开店时一次性投入的成本的啊。把这些成本全挣回来之后再挣得的利润，才是真正的盈利呢。”
“哦哦。”
萧欣阳乖巧地点头，随即侧过身，倚靠在江攀龙结实的肩膀上。
“听起来，还真是不容易呢。”
“当然不容易啦。”
江攀龙笑着转过身，搂住萧欣阳的小纤腰。他坐回到床边上，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抬起她的两条腿，把她直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他很喜欢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再揽住她的腰。这样可以完整地闻到她的发香和体香。
“这些都是我师父教给我的。我店里的大部分设备和盒装桌游，也是师父留给我的。要不然，我需要负担的成本肯定会比现在还要高很多。”
“龙哥哥，”萧欣阳俏皮地眨眼睛，并露出鬼灵精怪的笑容，“你有没有想过，再多开辟一门新的业务啊？”
“啊？”
江攀龙愣在原地。他忍不住轻轻摇头，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新业务？没想过啊。目前，我应该还没有什么新业务可以做吧……”
“你还可以做点心啊，”萧欣阳用指尖轻轻地揉江攀龙的脖颈，“下午茶配点心，不是很常见的吗？我记得，店里是有一台烤箱的，对吧？”
“哈哈。”
江攀龙忍不住笑起来。他抬起宽阔的大手，轻轻地抚摸萧欣阳的小脑袋。他能够想到，自己的小宝贝会让他尝试去做点心。他已经让她看过自己店铺中的所有设备，其中自然也包含师父给他的那一台烤箱。他曾经在店里做过简单的烤鸡翅和烤肉串，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点心。因为，他一直没有精力去专门学习制作点心的方法。他记得，师父当年也仅仅在和朋友们聚会时制作过点心，从来没有在店里卖过自制点心。
“阳阳，做点心……应该没有那么简单的。据我所知，想要成为专业的点心师，肯定是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和训练的。”
“不一定吧，龙哥哥？”萧欣阳露出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网上现在有很多自制点心的教程呢！只要按照那些教学视频来做就行呀！很简单呢！我就曾经在家里做过好几次呢！”
“啊？真的吗？”江攀龙觉得有一点好笑。
“当然是真的啊！龙哥哥，你看！”
萧欣阳抬起手，从自己的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手机上的网络小视频软件。她将自己账号中的收藏夹打开，把收藏夹中的小视频列表展示给江攀龙看。排列在前面的一系列视频，几乎全都是与美食制作有关的短视频。摆放在不同规格的盘子里的，有在网上受到许多用户疯狂追捧的网红点心，有摆成各种奇妙形状的水果拼盘，还有不同口味的风味沙拉。
江攀龙转过头，从上到下，仔细地看连成一片的视频列表。
萧欣阳轻点手机屏幕，打开位于列表最上方的一个短视频。干净而整洁的开放式厨房瞬间从手机屏幕中显示出来。一个系着白色围裙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镜头中。她画着淡妆，轻轻地向所有的网友问好，随即开始用摆放在操作台上的各种原料制作点心。
“阳阳，你是按照她的视频去做的吗？”江攀龙忍不住问。
“对啊。”
萧欣阳娇俏地点头，随即点击屏幕下方的“倍速播放”选项，加快视频播放的速度。
“噔，噔，噔……”
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这敲门声很轻，几乎还没有翟梓慧的笑声和另外几个房间中传出来的游戏音乐声音大。
“谁呀？”
萧欣阳点击手机屏幕的中央位置，让视频暂停，随即扭过头，看向紧紧关闭着的大门。
“哎呀，还用问吗？肯定还是Blake啦。”
江攀龙笑着摇摇头，伸出双手，抱起萧欣阳的腰，把她平放到床边，随即站起身，大步走到房门前方，一把将房门向里侧拉开。
宫嘉良也穿着一身睡衣。他的睡衣显得有点宽大，袖口几乎能遮挡住半个手掌，裤腿也能够遮挡住大半个脚掌。他扭过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萧欣阳，脸上再次露出尴尬的笑容，想要往后退。
“没事啊，Blake，”萧欣阳也忍不住笑起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宫嘉良点点头，随即转过头，看向江攀龙。他抬起手，把自己还略微有点湿的头发重新整理一下。
“Blake，你这是刚洗完澡吗？”江攀龙笑着抬起手，拍宫嘉良的肩膀，“怎么？还是紧张？”
“嗯。有一点。”
宫嘉良大大方方地点头。在江攀龙面前，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尤其是在卡牌游戏这一方面。
江攀龙后退一步，把自己书桌前的椅子拉开，让宫嘉良坐下。他自己也重新坐回到床边，搂住萧欣阳的肩膀。
“龙皇哥，那个……冰海……是很厉害的玩家，对吧？”
坐到椅子上之后，宫嘉良便把双手平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像是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
“是啊，”江攀龙眉毛一扬，摊开双手，“他是个很厉害的玩家。广州极战王界中最有名的玩家之一。去年的四强选手。我和他打的那场半决赛，你应该是看过的。如果他没有在第二局犯下那个致命失误，我未必能赢他。”
宫嘉良点点头，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乖乖地注视江攀龙的双眼。很明显，他希望江攀龙为他指点迷津。
“不过，你根本没必要紧张，Blake，”江攀龙侃侃而谈，“能够打进淘汰赛的玩家，水平都是差不多的。即便是预选赛的第一名和第六十四名之间，也没有特别大的差距。在淘汰赛里，最重要的就是，谁能少犯错误，谁能抓住每一个机会。而且，每个人都有可能犯错误，即便是排名第一的选手，也一样。”
“就是……那个胖子吗？”宫嘉良小心翼翼地问。
“对啊，”江攀龙一拍大腿，“那个胖子在全国大赛上，每年都是一轮游！无论他预选赛的成绩有多好，一到淘汰赛第一轮，就输！今年，他很可能还是老样子！”
萧欣阳“扑哧”一声笑出来，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宫嘉良也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说，你根本没有必要紧张，Blake，”江攀龙露出放松的表情，“在淘汰赛里，每个人晋级或者出局的概率都是大体上均等的。谁赢，谁输，都有可能。更何况，你第一次参赛就能够进入六十四强，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还有很多人从第一届大赛就开始参赛，直到现在还没进过六十四强呢。你放松一点就好。就当明天的比赛只是普通的比赛。”
“嗯。”宫嘉良乖乖地点头。
“我知道，”江攀龙也点头，“你还想问我，有没有什么能够对付欧阳冰海的方法，对吗？”
宫嘉良像小鸡啄碎米一样连续点头。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在背后支持他的同伴们，他都希望自己能够更进一步。
“他的卡组，就是控场流的破坏侍龙，”江攀龙说，“和我修改我的强攻流破坏龙的思路一样，他的卡组也是在他去年的那一套控场流破坏龙的基础上修改的。他的卡组思路和去年一样，偏重于压制。你能做的，就是重点清除他的本家关键陷阱卡，并尽可能地不让他发出破坏龙的巢穴，让他无法累积足够的资源。除最强大的洪荒和空冥之外，在怪兽的能力上，控场流破坏侍龙是比不上强攻流破坏侍龙的。”
宫嘉良脸上的表情变得舒缓很多。江攀龙说的这几点，他自己也能够想到。他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肯定。
“做最好的自己，就好。”
江攀龙从床边站起来，张开双手，按住宫嘉良的肩膀，稳稳地连拍三下。
“我们都不应该紧张，也没必要紧张。先去休息吧。”
“是的，龙皇哥。”宫嘉良的眼神变得明朗起来。
宫嘉良离开房间后，江攀龙便走回到书桌前，把自己的二十面骰子重新放回到卡盒里，和六面骰子放置在一起。
“龙哥哥，你真的……能够做到完全不紧张吗？”萧欣阳问。
江攀龙坐回到床边，重新用右臂环住萧欣阳的腰肢，并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要说完全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啊。所有的竞技项目，都难免会有竞争所带来的压力。我只是尽可能地调整自己，也尽可能地帮他们调整。这就足够。”
萧欣阳笑着点点头，搂住江攀龙的脖子，倚靠到他的胸怀里。
20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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