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傻大个叫李黑炭,是黑人爱德华与一个黄皮肤女人的儿子;黑人傻大个叫李黑炭,是黄种人老李与一个黄皮肤女人的儿子。
黑人爱德华从非洲偷渡到中国,想在中国大捞一笔。期间改不掉自己的坏毛病,天还没黑,就磕药强奸了李黑炭的母亲。被碰巧撞见的几名黄皮肤大哥逮到了警察局,路上一顿不含糊地死揍,到了局里又免不了挨了一顿拳打脚踢。之后被遣返回国,留下了他也意想不到的东西。
关于李黑炭的母亲,有顽皮的孩童编了一首打油诗,天天念与年少时的黑炭听:“黄皮肤女人叫小燕,一人离乡两人回。父母叫她不要生,她偏不听非得生。生下一个傻大个,出生就高六十二。浑身漆黑如黑炭,乳名就叫傻大个。气死爷爷气奶奶,双双逐他出家门。女人说:‘我的孩子我养活。’母子离家在一方,从此相依是二人。”
黄种人老李是个老光棍,年有五十仍未娶,嗜酒如命,整日醉醺醺。一日偶然有人上门来说亲,正巧醉醺醺的他,一高兴,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事后才得知女方有个黑人儿子,前思后想,最后想想自己,还是破罐子破摔就这么一娶。
李黑炭小心翼翼地揣着二万元现金,坐在巴士上,回家看他的老母亲。他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可爱弟弟。这二万元,是他打工三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他要拿这笔钱送弟弟去上学,再给母亲买一身合身的新衣裳。父亲嘛,打一壶酒好了,反正他也只要酒就够了。
除了肤色,李黑炭是比中国人还地道的中国人。他念过小学,母亲逼着他念,毕业后没跟着念初中,黄皮肤的父亲不工作,家里没钱。为此,母亲总是哭着说对不起他。他跟着从外面回来的同乡出门打工,几年回家一趟,总说外面的好,尚未年轻就已经显老的脸庞挂着外面世界刻下的风霜。他比没出去过的人多见过世面,知道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自己已经没办法,但说什么也不让弟弟走自己的老路。这些钱就是希望,他不禁笑起来。笑得和黄色脸庞的笑一样充满魅力。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李黑炭紧紧裹着钱,鼻子撞在了前座椅背上,好在是软的,除了最开始的发酸,到也没事。
他探头往前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司机骂骂咧咧下车,手里还拿了一根棍子。不多时,传来一个女孩儿的惨叫,和司机大声地怒骂。“敢碰老子瓷,看老子不打死你。”前座乘客纷纷上前围观,后座乘客也有很多上前,大多看得精精有味,唏嘘不已。没一个有意思阻拦。
李黑炭也走上前,透过车前玻璃,他看见一名女孩跪地挨打,和他弟弟差不多的年纪。胳膊粗的棍子,打得她鼻涕眼泪直求饶,司机没停下的意思,棍子仍旧朝着女孩身体不停招呼。
李黑炭把钱塞进裤子兜里,裤兜高高隆起,跳下车,还未成年,身子已经高大得不同寻常。他站到司机身前,太阳下的身影盖住司机。仿佛一下子黑了天,司机停下动作,抬头看见他,不禁有些呆。
“干什么?”司机问。
“别打她了。”他说。地道的中国腔。
盯了他好一会儿,似乎在打量自己瘦弱的身板与眼前雄壮的身体打起来有几分胜算,司机讪讪收起棍子,低声骂一句:“死黑鬼,多管闲事。”经过李黑炭身后时还偷偷啐了他一口唾沫。上了车,也不管李黑炭还没上来,引擎发出一声恶狠狠地大叫,车尾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车径自而去,凶猛得就差直接从李黑炭与女孩身前碾过去。
车刚走,女孩就晕了过去,李黑炭接住那个倒下来的瘦小身子,抱住她,仿佛没有重量。他背着她,拦下一辆出租车,送她去医院。
医院不是个大医院,比他在外面见过的医院小多了;医院不是个小医院,比他老家的医院大多了。医院上方,有石头砌的一行红色血字:“慈爱仁义医院”。
付完钱,李黑炭背着女孩下了车,焦急地就往医院里跑。女孩有点不对劲,浑身滚烫,四肢抽搐,嘴里不停痛苦地喘着重气。等进了医院,他慌忙拉住一个白衣,结巴地说:“她受伤了,请您帮帮忙。”不地道的中国语。白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穿得起了球的格子纹路长袖衬衫,磨得不成样子的蓝色牛仔长裤,廉价的球鞋与腰带。视线稍稍停留在他高高隆起的裤兜一秒,红色的纸张让她眼前一亮。又看一眼他背着的女孩,她诡谲一笑,说:“跟我来。”不急不缓地在前面带路。
敲开一扇门,白衣面带微笑,笑得像白衣天使。她恭敬地朝屋里面喊:“医生,您的病人。”里面说:“请他们进来。”她就放他们进去,轻轻带上了门。
院长王富贵是个聪明人,十年前他盘下这块地,借钱建立了这家“慈爱仁义医院”。自己给自己发了各项专家头衔,雇佣的员工高层大多是没上过几年学的亲戚姻亲。每天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他像一只寄居在水牛肚皮上的牛虻,贪婪地吮吸来往病人身上的油水,变得越来越肥润壮硕。当然,每一年总免不了拿出大笔钱财供奉各路神仙。他是假院长,真生意人,该花的钱,从不吝啬。还有三教九流,混混、乞丐、各类司机,无不接触。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多一个朋友,多一分资本。”随即总咧开镶了两颗金门牙的烟黄牙齿,发出一阵欢快的长笑。
医生是王富贵的弟弟,念过初中,斯斯文文,总喜欢戴一面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很容易就让人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请您救救她,医生。”李黑炭抱着女孩上前,满脸忧心。
“快,先让她这边躺下。”医生指着一旁的白色病床。等李黑炭小心放女孩躺下,他就拿听诊器似模似样地在女孩胸口杵杵,隔着衣服。不久,他扯下听诊器,一脸沉重。“伤得很严重啊,怎么搞的?不赶紧治疗,可能有性命之忧。”女孩在病床上痛苦辗转,眼部浓稠黏得发粘,发出一阵一阵咳嗽。
医生的话叫李黑炭心慌。他说:“请您一定救救她。”
“可是,”医生偷偷瞥一眼李黑炭隆起的裤兜,试探地问,“你有钱吗?我们虽然是医院,但……”
“我……”李黑炭不自觉地摸了摸鼓鼓的裤兜,迟疑了一下,“需要多少钱?”
“不太多,三四千块吧。你要知道,她真的伤得很重。”
“这么贵……”他吓了一跳,多少有些犹豫,但看着痛苦挣扎的女孩,最终还是点头,抽出裤兜内那一大扎百元钞票,数了三十张递给医生,余下的又揣进兜里。后者盯着那扎钞票出神,不知在盘算什么。等李黑炭递过钱,他才回过神,一把握住李黑炭的手,把钱推了回去。他说:“现在想起来,这女孩好像有些面熟。仔细想想,这不是老张家的孩子么。”他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怜的孩子,伤成这样。老张一定会心疼死的,他最喜欢这丫头。”脸上做沉痛状。李黑炭讲出前因后果。他气得咬牙切齿,骂道:“真是要死的家伙,该下地狱。”
他招呼李黑炭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提起办公桌上的话筒熟络地按下一串号码。等待的时间,对一旁局促不安的李黑炭说:“放心,老张会付这笔钱的,你救了他丫头,他一定会好好谢你。”笑得像蒙拉丽莎一般让人安心。
“不……不用。”医生的话让李黑炭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终,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无所谓,能先救她吗?”女孩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时电话通了。“喂,老张啊,你女儿伤得严重,快点过来。”语气急促。电话那端仿佛在询问什么,医生不停回答。“对,被人打的。”“一个外国人救了她。”“不是白人,是黑人。”“放心吧,我有数,你快过来。”挂断电话。他微笑着说:“老张马上过来。”
李黑炭焦急地站起身。“能给她治疗了吗?”他看到女孩嘴角的一抹猩红。想起身去女孩身边,又被医生安抚坐下。医生瞥一眼女孩说:“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不多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撞开门,环顾屋内,目标锁定在李黑炭身上,气势汹汹地就往他冲去。等到了近前,对比了自己与李黑炭的体格,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没去扯李黑炭的衣服领子。而是问:“就是你把我女儿伤成这样的?”李黑炭突的一下起身,吓得他身子往后一缩。
“不是我。”
医生赶紧上前,站在李黑炭身旁,看向那人,脸上略带责备。“电话里不是和你说得明白了吗?是这位黑人小伙子救了你女儿,不是他打的她,你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原来这人就是刚才电话那头的老张。
老张气呵呵地说:“谁知道他是不是骗子?黑人我见多了,偷渡来中国,贩毒,强奸,吸毒,没一个好东西。”
“我是中国人。”傻大个有些生气。女孩不咳嗽了,像是熟睡过去。
“哟,还中国人,感情你皮肤是晒黑的?信不信我报警把你遣送回国?”
李黑炭不理老张的嘲讽,现在,他更担心女孩。走到女孩身前,他毫无办法地抚摸女孩的额头,想让她好受一些。“求你,她看起来很不好。”他看向医生。老张没看这边一眼。
“当然,当然,我会治好她的,相信我,她会没事的。”医生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搞清楚是谁打了老张的女儿,好划分责任。”
“责任?”
“没错,责任。打人的人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可能还得面对牢狱之灾。外国人要遣返回国,当然,中国人则不必。如果不私了,闹到法院,法官也会判决他该赔偿受害人多少钱。你不能要求受害人自己承担责任对不对?”
“我不知道。”李黑炭说,他不了解法律,只记着母亲经常告诫他的“一定要做个好人。”
“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吗?”医生说,“首先呢,事情是这样的。现在,老张怀疑是你打了他女儿,等一下,先别激动。我相信你没做这件事,但个人的信任在此事上毫无用处,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没做对不对?”
“是我背她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和带我过来的医生有看见。”(他以为医院里的员工都是医生。)
“贼还喊捉贼呢。”老张说。
医生示意老张别说话。他又看向李黑炭,接着说:“老张虽然说得难听,但是这么个道理。这不能证明什么,对不对?”
李黑炭又说:“是巴士司机打的,车上的人都看见了。”
“那他们人呢?你能让他们给你证明吗?”
李黑炭顿时语塞。
“你看,没办法证明是不是?这样,我倒是有个提议,你呢先交一些钱在我这,作为担保金。然后去找能证明不是你打人的人,让打人的人来承担责任,我再把这些钱还给你。”
“要多少担保金?”李黑炭有些晕。
“五万!”老张说。李黑炭吓了一跳,他可没这么多钱。
医生说:“不用那么多,你现在身上有多少?”他盯着他隆起的兜。
“二万块……是我给……”医生打断他。“那就二万吧,我相信你,多的就算我个人给你担保了。”说着俯身去掏他的兜,李黑炭紧张地捂住,医生掏到一对黑巴掌。他看向他,面露疑问。
“交了担保金,你会马上救她吗?”李黑炭问。医生连连点头。“会的,我会马上救她的,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李黑炭点点头,不舍地把皱巴巴的钱交到医生手上。后者笑着揣进自己兜里。老张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不易察觉地一笑。李黑炭最后抚了抚女孩的头发,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李黑炭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很快,他就找到那辆巴士,它摔在不远处断桥下的河水里。旁边的人说,没一个人被救起来。他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为那些死去的人悲伤。不过,很快,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他该上哪去找他的证人?
失魂落魄的他走在回医院的路上,脑袋逐渐清醒,他察觉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对劲。仔细琢磨,顿时明白自己应该被骗了。可是他的确无法证明不是自己打了女孩,如果不能证明不是自己打了女孩,医生会还自己钱吗?如果不还,自己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做?去找他拼命吗?他不能这么做,他答应过母亲,“在外边一定不要惹事”。而且,他不能害母亲担心。不想有一天,突然一身制服的警察出现在自己家里,从口中吐出他出事的消息。或许他还可以找医生试试,让他还钱,或者找警察,不过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医生对他来得如此之快显得措手不及,慌乱之余看见只他一人,不易察觉地松口气。“找到证人了?”他问。
“没,找不到了。”李黑炭说。“我觉得你骗了我。”
“骗你!”医生问,“什么意思?”
“我怀疑那个老张根本就不是女孩父亲。”
“很遗憾你居然会怀疑我,”医生说,“我可是真心实意想帮你的。但如果你仍然无法证明自己,那真的很抱歉,虽然我也很想相信你……”医生没说完,李黑炭打断了他。“算了,没关系了。女孩呢?她好些了吗?”
“当然,”医生躲开他的眼睛,“她睡得很香。”
李黑炭走到女孩身旁,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平稳地呼吸,女孩仿佛真的如医生所说的睡得很香。他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再见。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他对女孩说。接着又面向医生说:“再见,医生,谢谢你治好她。”
“再见。”医生说,“你真是个好人。”
李黑炭去到警察局,一名年轻警察不耐烦地要他先做笔录。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先生,如果你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你可以先做笔录,事后我们会派警员去核实的。”
“可我不会写字。”李黑炭说。
“真麻烦,你来说,我写。”年轻警员咬开笔,把笔杵在本子上,看着李黑炭。
沉默了半晌,李黑炭说:“还是算了。”起身离开警察局,搭上回家的车。因为桥断了,司机走的是另一条路。
回到家,父亲正躺在床头醉醺醺地打鼾,母亲则就着亮缝补弟弟的衣裳。她的眼睛混浊不堪,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才能看见。他扑通一声跪到母亲面前,俯在母亲双膝上哭。
“怎么了?孩子。”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问。她拿枯瘦的手模他的头,就像他摸女孩的头一样。
“给弟弟上学的钱丢了。”
母亲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平复。她说:“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我还能给人洗衣服,同村的太太们,我能去他们家里做清洁。织衣服也行,她们大多喜欢我织的衣服,这双眼睛还看得见。”
“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她摩挲他的头,内心清如明镜。自己的儿子不可能这么粗心,特别是对于钱,他比谁都细心,他知道金钱对于这个家的意义。但他不想说,她便不追问,就如他所说的丢了。
尾声:李黑炭在家呆了三天,就又出门打工了。老李仍旧每天醉醺醺喝完就睡。母亲小燕一如既往地织她手中的毛衣,织完自己儿子的织别人儿子的,村里太太们或真喜欢,或可怜,都愿意花几个钱给自己儿子买上一身手工织的毛衣。唯一不同的是,小儿子今天从外面带回家一页报纸,嚷着要他的娘念给他听。小燕拗不过,只得埋下头,挑着自己认识的,或念或猜地读给他听。她念得很慢,有时候一个字要停顿许久,到了后来,她不止是念给小家伙听,她自己也被报纸的内容吸引进去。
“慈爱仁义医院被毁,疑是患者家属恣意报复,持汽油纵火所致。当地警方已介入调查。因事发突然,医院员工大多已经下班,等消防人员接到报案时,火势已难以控制。死伤二十二人,均为医院病患。仅有的两名留守医护人员称‘因为太困了,于是睡了过去,所以没有发现医院起了火’,‘小张叫醒我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脚下’,‘我们不跑,我们也要死,谁还顾得上他们?’”
“百人连名举报雾津‘慈爱仁义’医院,还丧者一个公道。雾津‘慈爱仁义’医院是一家私人经营的带有违法性质的个人企业单位,从1990年至今已有十年历史。院长王XX于十年前创办这家医院,院内员工高层皆为亲戚姻亲,俨然已发展为家族式企业。十年来,王XX用拉拢,贿赂等方式买通当地上下官员,以垄断当地药品医疗等方式谋取暴利。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逮捕除医院创办人王XX外,医院高层上下三十二人,外其余人等十六人,均等候一审判决。”
等她读完,又翻到另一页。
“巴士撞断桥梁落进石清河,包括司机在内,五十一人,无一人生还。目睹了全程的三位目击者称,‘巴士像喝醉了酒,横冲直撞’,‘好像有个疯子在和司机枪方向盘,他们扭打在一起,才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司机一定是突发疾病,因为我看见他趴在方向盘上,捂着胸口,看起来很难受。’”
母亲小燕读完,小儿子已经趴在一旁睡着,她抱着他到床上,拿被子盖好,又拿起线团织起毛衣,丝毫没意识到这其中与自己有任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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