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姥爷的幻觉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3期“幻”专题活动。

去年冬天回家看老爸的时候，听说隔壁五姥爷生病了，总是胡言乱语。中午老妈做了猪蹄汤喊我去叫五姥爷吃饭，我见他坐在院坝头碎碎念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还记得我让我坐，说去给我摘朵黄果兰。我摆摆手喊他中午去我家吃饭，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出了屋看见他慢慢走进了里屋拿东西，黑漆漆的门他的身影显得很单薄。

中午一大家人坐着闲聊，五姥爷喝了半杯酒也起了话头说最近总有人找他说话。有人喊他还钱，他很疑惑说自己不认识，还有人找他打牌，又说去倒水杯子里跳出来一只狗差点咬他一口。

老妈愣了一下说应该是看糊涂了，杯子怎么会有狗，还说最近也没有生人来村里。五姥爷很坚定说他真的看见了人，还说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一直在喊他走。

后来五姥爷回去了，爸爸立马给五姥爷的孩子们打了电话说五姥爷怕是病糊涂了一直说胡话。

很快五姥爷被孩子们带去了城里，说一去就住进了医院检查出是肺癌晚期。还没等大家难过，一场秋雨五姥爷就去了。

葬礼办得很隆重孩子们都回来了，空了十几年的老房子被重新翻修了一遍，还请了戏班子闹了好几天可是那个孤独的老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妈妈他们说五姥爷不是病糊涂了，是人将死的时候能看得见很多东西。说不定他那些胡言乱语不是幻想是真的看见了很多老朋友来叫他走。

要是这样说那死亡也不那么可怕了，至少黄泉路上有朋友相伴比在人间独自活着幸福多了。

五姥爷的一生很坎坷，年少当兵死里逃生，经历了很多艰难的岁月。他有三个孩子，孩子很孝顺但是很忙一直没什么时间顾得上他。当然钱是给了他的，可是一个老年人拿着钱又能干什么呢？

他拿着钱天天沉迷于麻将桌，不是有多喜欢打牌，只是打牌的时候热热闹闹的不显得那么孤单罢了。他的老婆很多年前就得癌症死了，他也一直没有再娶。

独自一个人在老家，也没有养什么家禽陪着，喂的狗也是到处跑，后来只能把狗天天拴着。

他无心种地，只种了很多枇杷树，因为孩子们爱吃。他的枇杷树长得很好，年年都要摘很多好吃的枇杷，枇杷成熟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回来，忙着摘果子，带走一车一车的果子也带走了他的笑。

在我小的时候五姥爷还是很快乐的，一大家子都在，挤在小小的瓦房下面也其乐融融。有爱美的孙女，有调皮的孙女，有听话的外孙女，他总是很开心看着孩子们吵来吵去，不劝架也不偏袒谁，等她们闹够了一人给一颗糖就乐呵呵了。

五奶奶去世后，孩子们也都各自去了爸爸妈妈身边，以前觉得闹哄哄的房子一下子就空了。五姥爷也一年年的老了，他的背以前很直，后来好像突然就佝偻起了。

他话很少，总是抽着烟坐在门槛上呆呆的望着，好像在等人也好像在陪着谁。以前五奶奶总是坐在一旁做事，他们感情很好。

因为我们隔得很近，所以我经常能看见五姥爷，每次看见他总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总觉得莫名的心酸。生离死别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虽然五奶奶在的时候他们时常吵吵闹闹的，但是其实他比谁都离不得她。他一个人在人间过了这么好多年，终于等到了她来接他走。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那个时候五姥爷来我家吃饭，送他回去的路上，他很小心的拿出一朵黄果兰说让我戴。我拿着黄果兰，恍惚间看见他挽着一个人，他们一起慢慢的走向那扇黑漆漆的门。

死亡不是人生的终点，遗忘才是。他没有忘记过她，她应该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