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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我 这个穷人终于醒了
字数：2520
时间：2017-2-25
1.
车窗缓缓落下，顺滑的像一段绸子，没有任何卡顿，车子的主人伸出了头，是袁小丽的父亲，我曾确信他今后会成为我的亲人。
“上车。”他沉着地说。
车子疾驰着驶出医院，向郊区奔去，接近凌晨时，我们从一段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隧道冲出。我坐在副驾驶上的位置上，看着他全神贯注，平稳地把握着方向盘。
我知道，在未来的一个时间节点，可能是几秒或几分钟之后，甚至可能要等到车子没油后在路边抛锚时，它就会停下来。
我们都在等待着这个节点的到来，都对此心知肚明，都自始至终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果然，几分钟后，车速有了放缓的迹象，逐渐缓停在了路边。
“下车。”他扭动钥匙，熄了火。
将这片地方用荒郊野岭来描述，一点也不为过，一条公路紧靠山体，中央横着几块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碎石，路的一侧是年久失修的护栏，护栏外向下延伸着斜坡，坡下是一条发出潺潺水声的河沟。
他抱着双臂，踱着步子，我斜靠在了栏杆上等着他开口，汽车的双闪灯在山路上明灭着，万籁俱寂。
“丽丽把今晚的事儿跟我说了。”他严肃地看着我。
我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所以你现在要打我一顿？来吧，我不还手。”
他突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孩子，我并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今晚的事情是不是一次误会，但是，有些事我要跟你说明白。今年12月份之前，丽丽一定会去澳大利亚。上次你来我们家的时候也听到了，我和她妈现在决定要在她大学毕业前就把她送走。”
他停顿了几秒钟，等待我的反应。
然而，这种老套的说辞并没有让我的内心产生任何波澜，即使袁小丽真的离开中国，最多也不过三年，这段时间的分别，远远敌不过我愿意等她回来的耐心。我会跟这一千个日夜耗下去，日子永远有过完的那一天，耗到那一天，我便苦尽甘来。
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无动于衷，他面不改色，继续保持着沉着的风度，“二十五年前，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我初恋女友的家里也执意让她出国，只去两年，我以为我熬得过那段岁月，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她出去后没两个月就和一个外国人同居了，一年后她来信说会在那儿定居，让我忘了她。”
我默默地听着这位中年大叔遭遇始乱终弃的悲惨过往。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感天动地的情比金坚？那不过是受过情伤的人编造出来的疗伤的金创药，让一些不明就里的人跟着一瞎起哄，就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皆大欢喜。我不瞒你，丽丽其实是一个很没长性的女孩儿，她十三岁时我们搬家，光是她的玩具就占了搬家公司半个车厢。她有许多玩具，但每一件，她都玩不够半个月就会丢弃在储物间里让它不见天日。”
山体上又有细碎的石子滚落，应该是有什么动物匆匆跑过弄出了动静。他的声音有一种天然的穿透力，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能攫住人的灵魂。
他的意思是，我不过是袁小丽的一件玩偶，一旦哪一天她厌烦了，也会随意地把我处理掉？
他背过身去，双臂撑在了公路护栏上，看着远处星点般棋布的灯火。
“虽然你还在上大学，与社会之间隔着一层细膜，但象牙塔终归也存在于现实中，她和你都逃避不了，早点看清对你只会有好处。丽丽很早之前就跟我说过，她将来开的车要比我的好。这是她的愿望，最简单的愿望，你能满足她吗？今后她的化妆品、衣服还有包，动辄都要上万，那是需要把一张张钱摞起来才能支撑起这些的。她现在带的一只腕表，都要两万，你们家的情况很一般吧？”
她果然骗了我，那只表真的很值钱。我不太懂车，但我觉得袁小丽要开的车会在60万以上。60万是什么概念？依照09年J市的房价，这些钱能在一个不算太差的地段买套100平米的房子。
我犹豫了，我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渴望和她一直走下去，如果不是，何必在一起那么久？如果是，我又怎么会从来没考虑过我们之间的未来？
2.
“我不反对我的女儿恋爱，但我不同意她和一个穷人在一起，孩子，放手吧，借这个她可能误会了你的机会和她分开，别再痴心妄想了。”
说了一晚上，他最后的这段话才直击到了我的灵魂，在爱情中如果非要找出一项难以克服的屏障，那就是用亲情为利器的阻挠。
我不想让她为了我和家人反目，尤其是为了我这样一个在她爸妈眼里毫无前途的人。在她面前，我偶尔感到过自卑，我也自欺欺人地安慰过自己只要她不在意，这段感情就没有障碍。
但今天她爸的这番话才让我真正意识到了这段差距根本难以抹平，这是两个家庭间的差距，跟谁在不在意没有关系。
我有什么？一张六级成绩单，仅此而已，因为与唐学苟和学生会交恶，我的履历上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丰功伟绩”，我甚至在怀疑毕业后究竟能不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我曾经是个陷在感情中执迷不悟的穷人，现在，我醒了。“叔叔，如果我执意不放手呢？”
他朝护栏下指了指，“那样的话，我就把你推下去。”
下面弥漫着虚无缥缈的幽森，充斥着未知的恐惧，一旦跌下去，一定万劫不复。
“您能换句话来威胁我吗？我不喜欢这句。”
他错愕地看着我，好像在仔细思索我的话中有没有弦外之音，终于，他还是说：“好吧，如果你不和她分开，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让你自己走回市区，你的腿会断掉。”
我笑了，“叔叔，我答应你，和袁小丽分手，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是你的第二个威胁真正吓到了我，至于你要把我从这儿推下去，我想说，为了她，我不怕死。”
“随便吧，来，上车。”
“不了，我有手有腿，自己走的回去。”
他发动了汽车，油门轰鸣，扬长而去。
当时校内网、空间等社交平台正在流行一句话，引得大家争相转发：有些人闯进你的生活，只是为了给你上一课，然后转身离开。
那条公路很长，我好像走了好久才到达了刚才来时经过的隧道，期间，我编写了一条短信，不断删改着，最原始的一条400多字，然后是100多字，十几个字，到最后，只剩下了“我们分手吧”。
何必把分手弄得那么隆重，非要让她知道我多么在乎她？我才不会那样自相矛盾，我要把这五年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我像个弥留之际的卧在病榻之上的人，在剧烈的痛苦之后迎来了回光返照，一气呵成地按动了发送键并关了机。
回到医院时，已经早上七点，冯静靠在床头发着呆，看到我一脸疲惫的样子，她问我去了哪里。我跟她开玩笑，说我的未来岳父约我去喝咖啡了，她笑了，让我去楼下给她买早餐，她饿了。看到她肯吃东西，我欢欣鼓舞地冲进了电梯。
医院后街的小吃街上，卖粥的早餐摊前排起了长队，我耐心地等待着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突然，有人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看到了正冲着我嬉皮笑脸的许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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