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第17期“诺”专题活动。
诺：答应，应允。词组：诺言
1.
林芳搬来村里陪着母亲一起生活了，自父亲去世后，坚强的母亲一直独自生活在那个小院子里，林芳和她哥、她妹来看望母亲的时候，她还能做出一桌子的菜肴招待自己的儿女。然而半年前母亲开始觉得体力不支，恰好林芳下岗，与其一个人在家待着，还不如回村照顾母亲。
暑假到了，林芳把小儿子小虎接到村里，大儿子则去省城找他爸爸。原本林芳想着让小儿子在自己身边好好补课，再预习下个学期的功课，没想到，暑假开始没多久村里就发生了一桩让人惊恐的命案，村头住着的一个老妇人胡春花被人敲了头推到村边的小河里淹死了。警察来了，小河和胡春花家的四周被封了，警察由村支书陪着，在村里挨家挨户走访，没过几天那个被老妇人收留的半疯半傻的男人被带走了，村里人叫他“黑皮”。
但是，只过了半个多月黑皮就被放出来，村里似乎很平静，但是黑皮回来的当天上午，他回村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之后一连三天，总有村民瞥见有个身影在小河边以及那个小屋边转悠。黑皮回来后的第四天，林芳带着小虎去二婶的小卖部买些日常用品。
“林芳，你可别让小虎去河边了，不干净的地方小孩子不能去。”二婶看着小虎，他正看着冷柜里面的冰棒。
“行，二婶。那个人怎么出来了，不是他？”
“不管怎么说是审了以后放出来的，应该不是他。但不是他，那会是谁？”二婶转折了语气反问了一句。
“是啊，我们村里老的老，小的小，有力气的都出门打工，有谁能干这事？”
二婶往门外看了一看，压低声音说，“而且我们都和胡春花不熟，没有冲突矛盾，你觉着那个疯子...”二婶留了一半话。
“哎，平时出门多留意身后。”林芳也压低声音说。
2.
林芳带着小虎从小卖部出来，小虎手里拿着一根东北大板，高兴地一边走一边吃。走着走着林芳突然觉得后面有人，她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后面空荡荡的，只有路边的几棵梧桐树静静地站立，空气仿佛凝固。小虎拉了拉林芳的衣袖，“怎么了，妈妈？”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没有，你看一个人都没有，天那么热谁没事出来遛弯。”
说着话林芳拉着小虎飞快地往家里走，每到拐弯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一眼。回到家，林芳有些心不在焉地准备午饭，当林芳、小虎和林母围坐在桌边，林芳说，“妈，二婶说不要去小河边，那里还有一片栗子树林，也别去了。”林芳看着愉快干饭的小虎又叮嘱了一句，“小虎，你听见了吗？别去那边。”
“嗯。”小虎一边嚼着一块大肉，一边含糊说，“我都去腻了，肯定不会再去了。”
“什么叫去腻了？你以前去过？”林芳不由讶异。
“对呀，我暑假刚来的时候就天天去那片树林，有时候还去河边抓鱼。”
“你怎么以前不说，我还以为你在小卖部那里的大操场玩呢。”虽然林芳说着责备的话，但是心里已经开始自责，“你没有看到过黑皮吧。”林芳心里莫名希望儿子没有遇见过那个人。
“好像见过。”
“别好像，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见过他。当时王警官他们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林芳追问小虎。
“我一直以为我看到的那个人不是黑皮。昨天我和玲子一起玩，玲子指给我看了，我觉得我以前看见过他。”小虎一边说一边想，“好像他一直穿白色球鞋，不过那双鞋黑乎乎的，他有点胖，头发剪得很短。”
“对，就是他。我也见过他一次，很早以前我把一堆纸箱子送去卖给胡大姐，他帮着胡大姐收废品。”
姥姥突然插话问小虎，“你哪天看见黑皮的？”
“忘了，记不清了，是刚来这里的时候。他拿着一根粗棍子，站在河边看着我。我在林子里捡树枝，刚开始没有看到他，后来我抬头才发现他盯着我看。”
“再想想！”姥姥加重了语气。
“那天下雨了，下得挺大的。我发觉天色越来越暗，就赶紧回家了，没搭理黑皮。”
3.
在林芳一家三口吃午饭的时候，王警官在警察局外吃了碗面条就匆匆返回办公室，自从释放黑皮那天起，他总觉得不安稳，想再看看胡春花的案卷，案卷里是这么写的。
【案发当天下大雨，河边脚印不清晰。雨停后村民林强从邻村女儿家回来，在河边打算把鞋子上的泥巴洗干净，发现被害者。旁晚时在胡春花住处找到黑皮，他正在吃晚饭，大灶台里面放着一碗炖鸡肉。他声称从上午起就没有见过胡春花，等到中午他只能自己烧火做饭，把院子里的鸡杀了一只炖了，想等胡春花回来一起吃。...村民反映黑皮是胡春花收留的，胡春花因为是外来户，她的房子建得离村里的住户较远，村民只管卖废品给她，其他时候并不和她交流。黑皮与村民基本没有交往，看不出脾气是否暴躁，据村民反应，有时候小孩欺负黑皮，他并不反抗。】
王警官反复看案卷，没有发现疑点，接着他开始看起了验尸报告。
【头部被钝器所伤，死因：溺水死亡。】
王警官想了想，拨通了秦法医的电话。
午饭后，小虎照例被林芳催着去西屋睡午觉，林芳和母亲躺在东屋炕上，她越想越睡不着，便悄悄起身走到床对面的大橱柜跟前，打开抽屉，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姥姥突然问，吓了林芳一跳。
“找王警官留下的电话号码。”
“是想联系王警官？”
“对，我觉得心里挺慌的，我打算把小虎看到的事情告诉王警官。”林芳顿了顿，“不过应该没什么事，警察肯定查过，没问题才会放出来。”
姥姥不做声，过了一会，姥姥下床，她告诉林芳她要去翔子那里转转，离家之前还带上了那块林芳淘汰下来的手机，现在姥姥在用。
4.
姥姥到达翔子家的时候，屋里正热闹着，一屋子五、六个人正围着桌子打麻将。
“翔子，忙着呢。”姥姥进屋向在座的打了招呼，大伙喊着婶子好、嫂子好。
“翔子，你们每人电话号都给我吧。”
“怎么了，有事啊？”翔子笑着问道。
“你们都知道的吧，那个人回来了，防着点。”姥姥说完，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嫂子不用担心，没事的。”翔子媳妇给姥姥倒了杯茶。
“你们觉得不是他，那么会是谁？”姥姥一问，大家更沉默了。“中午的时候小虎说有一天下雨之前，他看到黑皮在河边，手里拿着根棍子。”姥姥向四下里扫视，见大伙都看着她。姥姥笑了笑，想缓和下气氛，“万一出事，我可要打你们手机，你们一定要赶紧来帮忙啊。”接着姥姥把每个电话号码都打了一遍，确保都能接到她的电话后立即回家了。
林母走后，林望忍不住说，“真邪门，还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如果孩子们都在村里就好了。”林怀生媳妇说，“你看看你们，都自己照照镜子，不是头发白，就是驼着个背，要么就是走不快，能干得过那人吗？那人看着壮，比你们年轻多了。”
林怀生摸了摸快秃的脑门，哈哈笑了几声说，“家里有铁锹，铁铲没有？赶紧找找，赤手空拳的肯定干不过。”
林怀生媳妇撇了撇嘴，“就你瘦的，还想干架，赶紧想想怎么防护吧，别再挨了人家一下子。”“呸呸”说完她觉得不吉利又吐了几口。
翔子看大伙心情低落，赶紧让媳妇上茶，“大家先喝杯茶，我开个空调凉快凉快，休息好了再玩几把。”翔子媳妇去了厨房泡茶，翔子还在和大伙说话，“再说了，孩子们想出去挣钱，我们拦得住吗？就算他们在家，一个正常人肯定比不过一个不要命的。”
翔子拿起电视机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是得见机行事，老话说的好遇弱活擒，逢强智取。我得给王警官打个电话，还得给二婶打电话。”翔子媳妇进屋时瞥了眼大灶台旁边的长长的铁钳，这是她专门用来夹柴火的。
5.
林母回到家，上炕躺下了，这时，林芳告诉母亲她刚才把小虎的话原封不动地都告诉给王警官听了，王警官说他现在就赶过来，让我们注意安全。说完林芳看了看墙上的钟，一点三刻，屋外烈日炎炎，哪料到原本热闹的知了叫声突然停止，林芳觉得一阵不安，她想去关院子的大门，可不知怎么的害怕了，不敢走到院门口，生怕那里会突然冒出什么。于是她赶紧把厨房的纱门从里锁死，又把厨房门关上，同样在里面反锁了。接着她又把东屋和西屋的窗户关紧，打开了空调，谢天谢地当初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出钱给母亲安装了空调，否则关上窗肯定要热得受不了，小虎被吵醒了，迷糊地睁开眼。
“再睡会，还没到两点。”林芳对小虎说，然后回到东屋，拉上半幅窗帘说，“妈，睡会吧。否则吃不消。”当林芳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妈”，林芳猛然惊醒，是西屋里小虎在喊，那喊声太尖锐了，带着哭腔，林芳一下子坐起来，下床飞快地冲向西屋。
到了西屋，她看到一张脸紧贴着窗，眼睛白多黑少，死死盯着小虎，是黑皮。突然黑皮举起了手，露出手里握着的刀，是一把砍骨头的大刀。林芳冲到小虎身边，拉着他远离窗户，并且抱紧了小虎。“哐”的一声巨响，黑皮的刀砸到了窗户，窗玻璃裂开了。姥姥跟在林芳后面，探了个头，立即退回了东屋。
“黑皮，你冷静点。黑皮兄弟，你别急。”林芳的声音尖锐而又急促。林芳抱着小虎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咽了咽口水，却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
“妈妈。”小虎轻声喊了一声，这声呼唤让林芳冷静了下来。
“黑皮兄弟，你有什么事吗？好好说行不行？”林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柔。
“哐”又是一声巨响，黑皮脸色阴沉，两眼透过玻璃冷冷地看向他们。林芳突然清醒，屋里窗户关闭，她刚才对黑皮说的话都白说了，黑皮根本听不见。林芳松开小虎，拉着他的手腕赶紧退出西屋，她对小虎说，“赶快找找，看看有什么防身的东西，我打电话报警。”说着，林芳迅速找到手机拨通了电话。西屋的声音突然变了，“哗啦”一些东西掉落，“妈，玻璃碎了！”小虎惊叫。
“别拍，姥姥来了。”只见林母手里拿着一瓶驱虫喷雾剂走进西屋。
“我来。”林芳从姥姥手里接过瓶子，她右手紧握瓶子，食指放在按压凹槽上，喷口对着窗户。林芳吸了口气大声说，“黑皮，你冷静点，你打算做什么？”
林芳与黑皮对视几秒，接着又说，“黑皮，你有什么事晚点再说，现在大热的天，还是先回家凉快凉快。”黑皮听了咧了咧嘴，嘴里嘟囔了一句，林芳听不清楚，但是她看到黑皮伸出手，想要拉开窗户栓。
6.
正在这时，突然“镗”一声锣响，接着又是一声，震得黑皮停住了手。“黑皮，你被包围了。”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黑皮，你被包围了。”是翔子的声音。
翔子媳妇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火钳子，林怀生和他媳妇一人拿着一把铁铲，林望手里的是一个耙子。五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都绷着脸，手攥得紧紧的，严阵以待。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翔子的声音又响起，这回说得响亮而缓慢。“镗”接着翔子又重重地敲了锣，这音量盖住了林望的咳嗽声。
黑皮扭头看向院子门口，一阵喇叭播放声从远处传来，重复播放着“林国栋家危险，带上铁揪，立即救援。”只见二婶斜背着扩音喇叭，一路小跑过来，她脸色通红，额头上满是汗水，额前和耳朵边的头发都湿了，“来了，来了，都来了。”她身后是一支拉得老长的队伍，老老小小，都带着家伙。林怀生一看赶紧走上前去，“小娃子靠后！里面人有刀，危险！”
这时，黑皮回过头看了林芳一眼，似乎有些吃惊，林芳笑了，“黑皮，我们的救援到了，而且我已经报警，你不要再糊涂了。”黑皮猛一转身，抓着刀就往外冲。
“出来了，有刀，注意！”林芳大声呼喊。
又是一下铜锣声响起，“抄家伙！”翔子的喊声有些嘶哑。在黑皮眼前出现一堵半弧形的人墙，没有人说话，大家死死盯着黑皮和他手里的刀。黑皮被铜锣声和眼前的气势吓了一跳，不由停下脚步，翔子提着铜锣走出人群。
“黑皮，你快把刀放下，不要一错再错啊。你想想平时，你去小卖部买烟，钱不够，你二婶是不是没有逼你付钱，只说下次有钱了再补上，照样让你把烟拿走。你去林望地里偷菜，被他看见，他不是没说什么，你摘了菜还拿了人家的豆角。刚种出的西瓜，你怀生大叔也没忘了你。你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别人，将心比心，我们村里人待你怎么样，你心里没个数吗？我知道你是个汉子，做事磊落，你和胡春花的干系你和她了结，不会连带上其他人。我们村的人和你们之间的恩怨没关系，黑皮，你好好思量思量。”翔子的脸在夏天的烈日下晒得又红又亮，眼里带着血丝，他看着黑皮，注意着黑皮的举动，心里则在想“怎么还没来？”
悦耳的警车鸣笛声由远而近，七、八位警察跳下车飞奔到人群前面，为首的正是王警官。终于黑皮被带走了，林芳三人从屋里出来走近大家，连声道谢，这个时候，他们三人满心感谢。刚才的事情冲击性太强，以至于林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林怀生媳妇看着翔子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真有你的，翔子，哈哈哈！”说着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谁让我是互助组长，总得说几句，不能冷场子啊。二婶秘书当的好，那么短时间就召集齐人了。”翔子把铜锣放在地上，甩着胳膊，揉着手腕。
“我们这几天一定上门道谢！翔叔、二婶，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伯娘、哥哥嫂嫂，真是太感谢大伙了！”林芳满含深情地说。人群散了以后，林芳问母亲，“妈，我们村还有互助组，你怎么不告诉我？”
“村里年轻人都出门打工，我们这些剩下的不得相互照应，去年就有了这个组，大伙都说好相互帮忙。别家有事，我也会去帮忙，一诺千金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林母说，“拿瓶啤酒，晚饭压压惊，明天要找人修窗户，还要想想怎么感谢大伙。”
夏日的夜晚宁静祥和，一切又恢复如初，小虎临睡前说，他要像翔爷爷他们那样勇敢。真是一个不同以往的夏天，难怪母亲不愿离开村子，现在林芳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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