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珠串

作者: 安吉拉的坐井观天 | 来源:发表于2024-04-28 10:4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四期:遇见

    鸢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簇白菊花在眼前晃动,她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方,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地铁上睡着了,而白菊花……原来已经到了一年中的这个时节了吗?

    她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熬了个大夜班,精神和肉体上的疲累让她萎靡不振,突然曾想到有个人对她说过:“宁愿做个米虫也不要做社畜。”她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从前,两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前一后地跑在草地上,两人手里都拉着一只风筝,一只是燕子造型,另一只是蝴蝶造型,直到跑得气喘吁吁,两人才好不容易把风筝放上了天,看着在天上高高飘荡着的风筝,银铃般的笑声传出老远。

    童年的欢乐模样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但又转瞬即逝,想到那倏然的离别,让人心头一痛。玉筝,好久不见,不知你在天上还好吗?

    本来就不甚明朗的心情,又布上了层层阴霾,鸢梨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盒子,里面都是些女孩子的物品,一面小镜子、一对发卡、几张大头照、造型各异的蜡烛、还有一堆饰品。鸢梨拿起几张大头照看了看,里面两个女孩子头碰着头,笑得满脸灿烂,似乎是不忍再看,她又拿起了一串珠串。

    这串珠串乍看之下没什么新奇的,就像是小女孩儿喜欢买的那种小饰品,价格不会太贵,只是戴个新鲜的小玩意儿,在小摊上就能买到。珠子是白色的,说不上什么材质,塑料不像塑料,玉石不像玉石,戴上没有凉凉的触感,也不会被体温所温热。有几个红字写在了均匀间隔的几颗珠子上,但却辨认不出是哪种文字,遂也不能得知写的是什么,鸢梨总觉得有点不祥,所以只试戴过一回,就置于盒中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件奇怪的礼物,她和玉筝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名字的关系格外亲近,自来投缘,可以说对彼此非常了解,熟知对方的喜好,她应该知道她不会喜欢这样的珠串,为什么会送这么一件礼物?也或许这不是她本人挑的,而是由其他人代买,因为这份礼物不是当面送的,而是由快递递送上门,她事先毫不知情,事后也没有得到只言片语,所以对送礼的缘由一无所知,查看寄件人一栏才发现是玉筝。鸢梨收到礼物马上联系了她,却没有回音,本来想着过暑假时碰上再问问,却不想得知了她的噩耗,玉筝从学校大楼的顶楼坠下,不治身亡。

    鸢梨还能回想起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是如何的震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她究竟在学校遇上了什么事,为什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搅得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学习,直接请了假,跑到她家想向她的父母问个清楚,但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看到她父母白了大半的头发,她也只好勉强把这件事压到了心底,这一压就是好几年,每当她以为已经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时,它又重新浮上了心头。

    鸢梨看了看珠串,慢慢地把它套到了手腕上,奇怪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她有些不适地转了转手腕,好像觉得有红光在上面一闪而逝。

    日子又按部就班地往前走,有一天,鸢梨突然发现她的两只手的手腕内侧生出了一些红红的疹子,摸上去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既不疼也不痒,只是红红的一片分布在手腕中央,她观察了几天,还是没有找出原因,也没有感到不适,就把它抛到了脑后。她没注意到,戴着的珠串上其中一个珠子上的红字变得黯淡了些,如果注意到了,也许就会把它摘下来,也就没有后来的事儿了。

    鸢梨发现她在拼命地跑着,有人在追着她,但她看不到是什么人,只知道要跑,不能被追上。她好像在一栋楼里,楼梯一路盘旋向上看不到尽头,她气喘吁吁地拉着楼梯扶手借力往上爬,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显然追她的不只一个人。

    虽然鸢梨感觉自己惊慌失措又精疲力竭,但她又是镇定自若的,类似的梦她做过好多回了,她驾轻就熟地把自己从第一视角里脱离出来,切换成上帝视角,但也不是全知全能,这次她的视角定格在了她背后半米左右的距离,只能有限地看到周围的情况。身后的脚步声明明很近,但追着她的人的身影却看不到,他们似乎是一群幽灵,隐在重重黑暗之中。

    四周黑漆漆的没什么光,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又近在耳边,未知的恐惧爬满心头。抬头看看向上的楼梯,一圈圈的螺旋,不知道何处是尽头,但尽头终究是到了。孤独的少女在天台上与几个男人对峙着,大家都气喘吁吁,其中一个人说道:“离你的前男朋友戎一点,你们已经分手了,那是咱们林子姐看上的男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有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风在她身后猎猎作响,把她的头发吹乱,她的脖子上布满了汗水,几缕头发帖在上面,死死地缠住,连衣裙像是被风鼓起的船帆,撑开到了极限,仿佛随时会被撕裂一样。

    气氛越发紧张,危险一触即发,鸢梨没了看戏的心情,因为她发现这个背影非常熟悉,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快逃,快逃啊”,她在心里喊道,但她又知道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是梦,然后她一下子就从这个梦里脱离了出来,这是自我保护机制开启了,不让她亲眼目睹残酷的画面。

    鸢梨的心咚的一声重重地落回了胸腔,失重的感觉让她浑身一抖,她大喘一口气,想让自己重回梦中,她迫切地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她虽然闭着眼却再也睡不着了,更别说做梦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梦里看到的场景,希望把它们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等天快亮了,她续梦的努力化成了泡影,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找来一张纸和一支笔,把梦里的情景仔细地写了下来,她一直有记梦的习惯,更别说梦到了令她十分在意的人。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时间,当她以为这个梦就这样风过无痕地过去了之后,鸢梨又开始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场景一直在变换,一会儿是有人叫道:“山寨女王”,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笑声里充满着恶作剧的嬉笑和嘲弄的尖利;一会儿是走得好好的,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或是从侧面撞了一下,然后有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你”;一会儿有一双鞋出现在了视线之内,抵着自己的鞋,两双鞋粗看长得一模一样,但被抵住鞋子的她却在后退,直到被踩住了鞋面,“你不介意我踩你一脚吧,因为假货就是应该被踩在脚下不是吗?”

    鸢梨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她试图搞清楚身在何处,但却总是不能脱离梦里人肉体上的禁锢,于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彷徨与无助。她想要躲起来,但总是以失败而告终,被人拖出来暴露在恶意之下。鸢梨努力地想看清楚那些人的面孔,尤其是其中一个女人,她那满是讽刺和鄙视的话语,像是跗骨之蛆,让人遍体生寒。梦里的人挣扎着,她好像是被看不见的网牢牢缠住,慢慢地被拖向深渊里。

    从这样的梦中醒来,鸢梨就会心情不好一整天,她想要说服自己就只是梦,没什么道理可言,或是梦都是反的,也许她在现实中会遇上什么好事。她不经意间抬手看到自己的手腕,猛然倒抽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因为除了细密的点点红色,手腕和皮肤没有任何不适,于是她就把这点异样抛在了脑后,想着也许过些日子就会自动消退,而现在,它没有消退反而面积在逐渐扩大,往手臂上方蔓延。鸢梨拨了拨珠串,想看看底下是否也有红点,终于注意到珠串上原来几粒珠子上的红字不见了。

    是珠子上的红字褪色了,所以染到了手腕上?这个猜测有点不靠谱;那是过敏反应?好像有这个可能;但不知为何,联想到珠串的来历,她心里不由悚然一惊,忍住了把它脱下来的冲动,把珠串在手腕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玉筝,玉筝,玉筝......”,鸢梨在心里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

    此后,鸢梨每天晚上入睡之前就会处于矛盾之中,今天会做梦吗?会做什么样的梦?会做和玉筝有关的梦吗?而这样的梦到底意味着什么?或是祈祷干脆一觉睡到大天亮。每天从床上醒来后,又会陷入茫然,我做梦了吗?是做了,但醒来前就忘了,或是真的没做。

    她一天天无数遍地拨着手上的珠串,细细打量每一颗珠子,并把写有红字的珠串数了又数:一、二、三、四。原来似乎有六颗?现在还剩四颗。

    鸢梨忧心忡忡又严阵以待,她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红点加深了,而恰好珠串上一颗珠子的红字有了褪色之兆,这不可能会是个巧合。鸢梨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准备好了,然后闭上眼睛让自己入睡,而她就真的睡着并开始做梦。

    梦里春光明媚,身边鸟语花香,她仰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微风徐徐,美好的香气随风传入鼻端,她享受地眯起眼,望着头上的蓝天,白云一朵一朵地浮在天上,蓬松柔软,像是可口的棉花糖,从她眼前徐徐飘过,仿佛等待着她挑选。

    她的后脖颈传来温热的触感,柔韧又富有弹性,她的意识告诉她,她正枕在一个人的腿上,但她不知道他是谁,就算他低头俯下身来吻了吻她,她也没看清他的模样。他的手指缠着她的长发,有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一切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甜蜜幸福。

    突然,她头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痛叫一声,想要跩回她被抓住的头发,但她的力气却敌不过对方,她被头朝下按在冰冷的地上。她这才意识到,场景转换,她被投到了另一地方,蓝天、白云、草地和他都不见了,她的脸感觉到了地砖的纹路,身体被人死死地摁着,动弹不得,她不知道是谁在这么对待她。

    她奋力在梦里挣扎起来,想要把意识从身体里脱离出来,用上帝视角看清醒周围的情况,头上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当它达到一定程度时,突然,她的身体一轻,意识终于飘了出来,头上电闪雷鸣,但奇异的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天色如墨,黑沉的乌云在剧烈地翻滚着,所有东西的颜色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唯有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它的花朵是红色的,此时张着血盆大口,底下伸出无数绿色的枝条,把一个东西死死按在地上,那个东西全身都被枝条覆盖了,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那就是她。然后她就从梦里醒了过来,有红字的珠子又少了一颗。

    鸢梨感到不可思议又果然如此,她心情沉重地开始记录这个梦,这个梦虽然没有具体的内容,但暗示了些东西,食人花像是代表了女人的嫉妒和怨恨,这种情绪的可怕,古往今来都不能小觑。

    鸢梨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悲剧,哦不,准确地说,她在看着一场悲剧在自己眼前上演,走向注定的结局却无法阻止。她从来不喜欢悲剧,无论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她知道这世界每天都有悲剧在上演,但不妨碍自己做一只缩头乌龟,只看看那些美好的。

    对于玉筝的事也是如此,她第一时间探究真相被阻,就安慰自己这也许对活着的人好,谁想一遍遍撕开鲜血淋漓的事实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如果真相真的如梦境所示,她胸口的郁郁一日重过一日,满满充斥着一股意难平的浊气。

    也许是为了安慰她,她被邀请观看了一部青春校园爱情剧,她全程都是一个观众。

    女主角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大学生,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远离家乡,位于一座大城市的学校。她以前虽然从很多渠道知道了这座的城市的繁华,但身处其中又是另一番光景。它令人目眩神迷,高楼林立的大道,灯光璀璨的夜景,还有靓丽自信的男女,处处彰显着吸引人的魅力,但它又处处潜藏着诱惑,引人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女孩不可避免地被挑起了虚荣心,学着身边最时髦的同学开始穿衣打扮,这本也无可厚非,青春期的女孩子都希望成为同龄人中被人瞩目的存在。而他普通的家庭背景并不能负担她对物质的欲望,为了负担自己的生活开销,女孩也学人做起了短视频博主,没日没夜地经营自己的账号,终于小有成绩,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她的这份努力向上吸引了校篮球队学长的注意,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经过重重磨难,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鸢梨平静地睁开眼睛,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珠串,印有红字的珠子又少了一颗,她的手腕内侧此时已经遍布星星点点的红,红得刺目,让人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鸢梨面无表情地把故事记了下来,并把自己在意的几个小细节标注了记号,再完美的白玉上面都难免会有瑕疵,何况是两个出生在不同地方,有悬殊家庭背景的两个人,喜欢男生的狂蜂浪蝶已露出了冰山一角,他们能携手共同抵挡风雨吗?鸢梨叹了一口气,谁不希望自己的爱情如童话般美好。

    鸢梨翻看着与玉筝的聊天记录,虽然小时候一起长大,但因为长大之后进入了不同的学校,各奔东西,她们的联系并不算频繁。她们会分享自己身边的八卦,再抱怨抱怨学业的繁重,哪一门课的老师特别变态,这些基本是她们的聊天日常,当然偶尔会聊到对异性的看法,室友的男朋友,别人的恋爱日常,看得出来,玉筝对大学里的恋爱充满了期待,认为不管结果如何,在大学里一定要谈一次恋爱,而她则相反,觉得毕业就失恋,还不如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多掌握几项技能,毕业后能找个好工作。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玉筝很少和她谈论自己的感情状况,但能从她分享的朋友圈里看出,她一定有了喜欢的异性,但她不知道对方是谁,长相如何,那段时间,她们的联系断断续续,玉筝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察觉有点不对劲,直到音讯全无,最后噩耗传来。

    还能找得到这个所谓的男朋友吗?鸢梨思考着这个问题,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这些突如其来的梦有多少是真的呢?

    白色的珠串衬托着手腕内红色的朱砂,白的清透,红的灼热,珠子竟然渐渐有了透亮的光泽,难道是因为甩走了那些红色文字的诅咒?只剩下两颗了。

    烛火摇曳,四个年轻的女孩围坐在一张桌子的四周,她们没有开灯,而是点着几支蜡烛,更烘托出神秘的气氛。昏暗的烛光不足以照清她们的样子,她们的脸大半隐在了黑暗中,随着烛火的晃动模糊不清。

    她们好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桌子上铺了一张纸,被分了左右两页,左边画了许多圈,右边只有三个,每个圈里都写了一个字,纸上面压着一个倒扣的小碟子,两个女孩一人用一根手指压着它,另外两个人则兴致勃勃地围观。

    “碟仙碟仙,请您出来。”

    压着碟子的两个人嘴里念念有词,随着这请仙的咒语说了三遍,她竟然慢慢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影子凭空出现,加入了她们之中,附身在了围观的一个女孩身上,并且又分出了一股意念操控着另两个人手里的碟子,一切都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她”饶有兴致地陪女孩子们玩着无聊的游戏,满足她们以为请仙成功的兴奋与好奇,似乎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神仙。“她”脸上同样挂着大大的笑容,却和房间里其他女孩子的笑容那么格格不入,说不出来的违和。

    “前女友还会纠缠他吗?”这道声音十分耳熟,她在之前的那些梦里几次了出现,成了令人十分在意的存在,但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今终于得见真身。

    虽然光线依旧昏暗,但她在四人之中依旧是不容忽视的,她全身亮闪闪的,大大的蝴蝶结发夹,长长的飘带在发间若隐若现;金色的耳环摇曳在脸颊边,荡漾出少女的风情;项链衬得她的脖颈修长,闪亮的甲片在十指间反射着夺目的光彩,再加上说话时脸上含着的骄傲、不屑、轻蔑和胸有成竹,她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一听到这道声音响起,“她”脸上的笑容也倏然一收,嘴角下垂,脸色阴沉地盯着提问者,看到她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眯了眯眼,满意地笑了后,眼里的怨毒、乖戾之色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室外的温度在节节下降,但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碟子上的三人一开始却毫无所觉,外面下起了雨,还起了一层浓雾,能见度很低,一片白茫茫的,屋子里黑洞洞的,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当三人终于感受到了这股抵挡不住的寒意时,手和脚已经有点被冻僵了,她们既想要上床躲进被窝里取暖,又对碟仙恋恋不舍,下次不知道还请不请得出来。

    “那要不我们改天再继续吧,时间也不早了。”终于有人第一个打了退堂鼓,实在是太冷了,其他人也顺势同意。

    “碟仙碟仙,请您回去。”

    两个压着碟子的少女如此召唤道,想让碟仙回到起始位置,这样才能证明她们成功送碟仙离开,不会让他滞留人间。但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们两人重复说了三遍,之前十分配合的碟子却纹丝不动了,手上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推力,她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她”则早就不耐烦陪这群女孩玩过家家的游戏了,不再理会其他人,只转头盯着自己的目标,那个已经走到床边的女孩。“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条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沉着地等待着最佳时机,狠狠置敌人于死地。

    那个女孩没有理会其他人,自顾自地嘟嘟囔囔着什么爬上了床,“她”站在她的身后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一举一动,等房间里重归寂静,也终于爬上了属于“她”的床,巧得很,正贴着她的床。“她”上床后就把枕头挪到了床的另一头,这样两人就头对着头躺在了各自的床上,中间仅隔了一道低低的床栅栏。

    夜是浓浓的黑,一丝光亮也没有,室内也归于一片寂静,伸手不见五指,但却不对“她”造成任何阻碍。“她”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后跨过床栅栏,来到对方的床上,双脚叉开在她的身体两侧,蹲下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睡颜,脸上挂着闲适的笑容,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准确地找到了睡着的人的脖颈,五指张开,像一把钳子似的牢牢卡住她的咽喉,窒息感让对方本能地挣扎起来,但上身却被牢牢压住,动弹不得,只有腿部在徒劳地蹬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但这声音相比于外面猛然刮过的阵阵狂风,噼里啪啦下着的大雨实在太轻微了。这样的天气是糟糕的,但同时又是美妙的,真是太美妙了。

    看着床上不能再挣扎的人,“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悲伤,“她”拿出一张纸,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罪有应得”四个字,把它盖在了她的脸上。做完这一切,“她”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睡好,然后白色的影子从肉体里脱离了出来,把她还给了她的主人,它则飘出了窗外。

    从这个长梦里醒来,鸢梨早就错过了起床的时间,闹钟不停地在床头响着,但好像被重重阻隔,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鸢梨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还在另一个世界徘徊,她想跟随那道白色的影子而去,看看她究竟去了哪里,但意识终究还是慢慢地回归了身体,她抬起沉重的胳膊,把闹钟关掉,就又一头倒回了床上,身体已经被掏空,只剩复杂的感情一遍遍地冲刷着大脑,悲伤、痛恨、畅快、疑惑,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被充斥的情绪堵得胀大了一圈,心跳也咚咚咚地跳得飞快,眼前一片白光,逼得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她又睡了过去,有一只沾满了泥土的手蜷缩在地上,手指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和她手腕上带着的珠串一样的白。哦不,这珠串并不是全白的,有几颗被溅上了点点血色,地上蔓延着淡红色的水流,因为天上下着雨,把血色带向更远的地方,但它没有因为雨水的洗礼而渐渐变得透明,仿佛是有流不尽的鲜血一直注入其中,所以无法被洗涤干净。

    手的主人被人托起,手从身侧垂落下来,手上的珠串随着身体的移动一晃一晃的,上面的血色居然没有被雨水冲刷掉,雨水打在上面,把血色汇出不一样的图案,凝固在了珠子上。

    珠串被放进一个盒子里,和一个湿淋淋的书包、一件被大片红色浸染的衣服,一双磨损严重的运动鞋、几本课本,还有一封信放在了一起。然后有人掀开了盒子,有双颤抖的手一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读了那封信,又拿出了珠串。似乎是又下起雨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打湿了,但这雨是温热的,不像之前的那一场这么冰冷。

    鸢梨感受到热泪一股股从她的眼角流出,划过她的太阳穴,滴到耳朵上,然后又没入了枕头。她煽动着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睁开了眼睛,便又有大股的眼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她不得不抬手擦拭,然后发现手腕内侧遍布的红点像是失去了活性般褪了色,不再是鲜红的,而是呈现出褐色,像是枯萎了的鲜艳花朵。

    她仔细打量起手上的珠串,此时珠子上红色的字已经全部不见了,每颗珠子都是晶莹的纯白色,和她当初拿到的时候大相径庭,也许当一切尘埃落定,摆脱了人世间所有的枷锁,它终于能焕发出本来的美吧。

    尾声

    盛开的花朵在枝头舒展着花瓣,微风拂过,它们随着枝叶轻摆,孩童飞奔的脚步声从树下传来,追着一串欢乐的笑声,一根细丝从树枝间飞过,险之又险地没有被枝叶缠住。

    鸢梨怀里抱着一束白花,路过这片喧嚣,慢慢走到一片肃穆、安静之地,她来到了一个墓碑前,墓碑上帖着照片,年轻的女孩笑颜如花。她把花放在她旁边,又低头在一边的土里挖了个洞,然后脱下手里的珠串埋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摸了摸照片里女孩的脸颊说:“你辛苦了,我明年再来看你。”

    PS.本文灵感来源于我的旧文《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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