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棋盘

作者: 零度寒冰 | 来源:发表于2024-08-15 23:56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小人物系列之七      棋迷】

    太阳已落山。四周的景也渐渐暗下去。

    “冯爷,回吧!”对面的人已站起身。

    “回吧!”冯爷没有起身,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块布,拿起一粒棋子,仔细地全身擦拭起来。

    身边散步的人多起来了,街边的路灯也亮起来了。冯爷把最后一枚棋子擦拭完,放进棋盒,装进包里,拿起棋盘又细细的擦拭。天己完全黑下来,冯爷站起身,把擦好的棋盘夹在腋下,弯腰把挎包上了肩,拎起茶杯,缓缓朝家走去。

    冯爷只是棋迷,棋下的一般。他下棋就是消遣,有人下,他就陪,有不服气的双方,他就让位,让双方去争个输赢。看得久了,他的棋艺也渐渐有所进步。他下棋不看重输赢,输了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输了。侥幸赢了,他不会去讥笑对方,往往沉默地看着对方,对方不服气,他就奉陪再来一局;对方如果认输,他就双手往胸前一拱:承让,承让。侥幸。

    冯爷下棋属于好打架没力气,心思好像并不在棋上。和他下棋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一辈子输赢太多,棋盘上高下都看淡了,呵呵一笑,再来。日子这么多,慢慢打发。

    附近的工厂传来一种低沉的嗡嗡声。他穿过街道,沿着一个又一个店铺门口,一路走下去,两扇红色的大铁门,满院花草树木,瘦弱的冯奶奶,这是冯爷的家。

    冯爷把装棋子的包放在窗台上,棋盘却夹进卧室,小心地放在桌子下面。

    冯爷十分爱惜他这个棋盘。有人下到得意处,一枚棋子拈起,"啪″地一拍,棋盘难免晃几下。冯爷就提醒:小点劲。别把棋盘拍烂了。

    这个棋盘,也无什么稀奇之处。一块方方正正的杨木板,刨光,上了白色油漆,老旧暗黄,黑墨画了楚河汉界,这就是棋盘。可古爷爱惜,仿佛宝贝似的,出来夹着出来,回去夹着回去,别人想帮忙捎上,一概不行。

    以前的冯爷不这样。那会儿,他人高马大,走路一阵风,一杆旱烟别在腰里,旧蓝的烟荷包在屁股上一跳一跳。冯爷走路脚步声重,离很远,不用看听脚步就知道是他。

    冯爷做了三十多年的村支书,老老少少见了他不论辈分,都喊他冯爷。那时侯,冯爷可没功夫下棋,他忙呀!几百囗人要吃饭,他不操心行吗?

    这个叫青溪的村,是全乡乃至全县少有的富裕村。就因为邻国道,地势平,一马平川,还都是水浇地,种什么都长,尤其是棉花。

    青溪村人种棉花有经验。大集体时全村一盘棋,冯爷就是优秀的棋手。可不像现在。他把棉花这盘棋下得有声有色。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棉花苗,枝条上结出的棉蛋蛋,密密匝匝挤在一起。妇女们分散在一块块的绿色里打顶捉虫拔草,手底下麻利,嘴里也麻利,笑声串成了串,连成了片。

    到了秋天,青溪村看起来更壮观,如一场大雪降落,到处铺盖成白色。地里,绽放着白生生的花朵,场院里,满当当晒着棉花,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棉花暖烘烘的味道。

    冯爷嘴里咬着青玉的烟嘴,那个乐。那时他最喜欢满村转,见人就说:丰收了,小心火,别一场火毁了一年的辛苦!

    别说全县了,青溪村的棉花在全省都有了名,乡领导、县领导、省领导,带着一拨又一拨人来参观学习,把个冯爷乐的合不上嘴。

    再后来,地分了,冯爷还是支书,青溪村依然是青溪村,依然一望无际到处是棉田。冯爷也老了。冯爷说:换人吧。全村人拗着,就不。

    再后来,县里大搞经济发展,把工业放在农业之上,要征地,乡长找冯爷谈,说青溪村和其他三个村整体被征用,建工业园。冯爷拗着顶了一阵,最后惊动了县里领导来做工作,他才作罢,并顺利退了休!

    嗨,这些都太远了,不知道冯爷还记得不?

    从那以后,冯爷就开始在街头下棋,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过问了,他只关心下棋,却又不关心输赢。

    冯爷真心喜欢的是他那个棋盘。

    棋盘的正面是楚河汉界,反面写着:国家重点优质棉花生产基地。红漆很淡了,一般人不细看,谁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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