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月的婚事

作者: 花间画闲 | 来源:发表于2024-08-23 11:38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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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盛夏未时中,天上日头正盛,人们大多躲在屋中避暑,芷月却骑着骏马在道路上疾驰,额间的细汗被太阳晒得发光,嘴角却依旧挂着微笑——因军务繁忙,义母与她已多日不曾见面,如今突然急召她去老营,难道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她吗?心怀期待的芷月又挥了一鞭,催促马儿快跑,最后仅花了两刻钟的功夫就跑完了平日里需耗时三刻钟的路程。

    到达老营的芷月轻声向门卒询问义母史萱的状态,知晓她既无要事在忙又不曾休息,便立即提高音量欢快喊道:“干娘,我回来啦。”随即敲了敲史萱的房门。

    听到芷月的声音,史萱立即打开房门,欣喜地将芷月迎进房中坐下。母女俩亲热寒暄一阵,最后是芷月实在好奇义母急召她回老营的原因,便向史萱问道:“干娘,你突然召我回老营,所为何事呀?”

    听到芷月的问话,史萱脸上的笑容一僵,吞吐道:“是为了你的婚事……”

    婚事?干娘早已知晓她对张佑风小将军的情意,难道她真的将自己许配给小将军了吗?又惊又喜的芷月瞬间被心中的猜测羞红了脸,忙低头揪着衣角不敢再作声,错过了史萱脸上的纠结。

    史萱在心中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你义父将你许给了熊杰将军,择日完婚。”

    “熊将军及其部伍是最近才投靠到义父麾下的,与我素无交情,义父为何突然将我许配给他?”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芷月震惊得顾不上害羞,连忙追问史萱。史萱叹了一口气,将原因告诉她:熊杰新到祺王麾下,担心自己不能得到王爷重用,便想通过联姻的方式让自己跟祺营的关系密切起来。但他自知自己是草莽出身,配不上祺王府的嫡亲小姐,便将求娶的主意打到了祺王义女——芷月身上。

    芷月虽然只是义女,却已跟随祺王行军多年,曾在战场上多次舍命救助祺王妃史萱,对祺王忠心耿耿,与史萱更是情同亲母女,在祺王军中地位非凡。熊杰若能得到她的青睐,必然能在祺王军中站稳脚跟。因此,他在亲信幕僚的建议下向祺王求娶芷月。祺王亦希望能快速拉拢住熊杰和他的三万大军的人心,以便有更多人马再次攻打信东府城,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02

    “你义父说,等你跟熊将军在这里办完婚礼,你便要跟随熊营人马去信东府城旁的景宁州驻军了。”想到义女即将嫁作他人妇远走他乡,史萱悲从中来,语气中充满伤感。

    “女儿不想嫁给熊将军,不想离开祺营。”芷月眼中含泪,“女儿只愿常在义父和干娘膝下奉孝,为成就祺王霸业舍生忘死,此生永不嫁人!”为了不与熊杰联姻,她甚至愿意自断与张佑风的情缘,此生再不婚嫁。

    “别说傻话,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史萱轻轻握住芷月的手以示安慰,“等你成了亲跟熊营去景宁州,祺营很快也会去攻打信东,我们不会分开很久的。”

    “况且,你义父既是父亲,又是君主,他已经做主将你许配给了熊将军,婚事已定,你不想嫁也得嫁。”史萱为芷月的意外婚事叹了一口气。

    “女儿早已听闻,熊将军虽然尚无正妻,帐中却是侍妾成群,甚至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实非良人,我若真的嫁过去,未来不知道要受怎样的苦。”芷月伤心落泪,哀声恳求史萱,“求母亲怜惜女儿,再去向义父求求情,不要把我嫁给熊将军。”

    只要能留在祺营,只要还能时时见到张小将军,即便无法与他结成连理,她也心甘情愿。芷月心碎欲绝。

    “我再想想办法……我再想想。”看到芷月脸上泪痕斑斑,史萱心中的不舍与不忍越发浓烈。父母双亡、流浪多年的小芷月自六岁起便被她收养,多年来一直跟在她身边学武打战,小小年纪就能主管有五百人马的烈女营,甚至还在两年前的红河之战中舍身救下了在乱军中命悬一线的她,自己却差点丧命。芷月既是她养育了十二年的乖巧女儿,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舍得爱女远嫁、怎么忍心看芷月所嫁非良人。

    史萱为芷月擦干泪水,满心怜爱地去请祺王收回成命。

    芷月忐忑不安地坐在史萱房中等待了一个多时辰,希望史萱能带回祺王取消她与熊杰婚事的消息,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祺王有令,你与熊将军的婚约照常进行,不日内就会为你选定婚期。”向祺王求情未果只能失望而归的史萱无奈地对等待许久的芷月摇摇头,说出口的话让芷月忍了许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随军十二年,昼夜不歇地努力学习武艺与兵法,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对祺营而言竟只有联姻的价值吗?”难以言表的澎湃思绪充斥着芷月的心,让她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既为自己无力改变的婚事,亦为自己被视若无睹的十二年辛劳。

    03

    当天夜里,芷月在房中独自哭了几回,觉得自己不能就此认命,她该为自己的未来再争取一次,当即决定天亮后亲自去向祺王求情,希望他能看在他们的父女情意和她的往昔战功上,让她继续留在祺营为他尽忠尽孝。

    芷月求见了好几次,祺王都因外出布置军事或忙着处理军务无暇接见她,眼看着恭喜她好事将近的将士越来越多,不想让自己嫁给滥情陌生人的芷月咬咬牙,继续每天来求见祺王。坚持了五天后,祺王终于愿意拨冗见芷月一面了。

    “你几次三番求见我,有何要事?”坐在桌案前的祺王满脸肃色地问芷月。

    祺王既是睿智的君主,又是严肃的义父,芷月对他总是又敬又怕,不似史萱般亲密。此时父女二人见面,芷月也不敢多作寒暄,匆忙行礼之后便说明求见的目的是希望祺王能取消她与熊杰的婚事。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与熊杰将军的婚事已经定下并通传全军,军师正在为你们相看日子,择吉日完婚。此事已成定局,怎可再次改口取消婚事。”祺王皱眉道,“此事莫要再提,退下吧。”

    芷月却不愿就此离去。她鼓足勇气,第一次对祺王权威的决定提出异议:“可我的婚事还不曾得到我的应允,怎么就成定局了?我的婚事不该尊重我的意愿吗?”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的婚事自古以来便是由父母做主。我是你义父,合该主理你的婚事,怎能由着你的小性子胡来,说不嫁就不嫁?”祺王厉声斥责,“你回去安心做待嫁新娘吧,不许再胡闹了!”说完便挥手让芷月退出去。

    芷月张口还欲辩驳,被祺王冷眼一瞪,她忍不住心中一颤,鼓起的勇气一旦泄去,她便不敢再出声反抗,只好黯然退出祺王的军帐。在暗自神伤间,她竟在军帐外巧遇了前来找祺王禀报军事的张佑风。张佑风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全然不受她的婚讯影响,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在乎?

    难道只是自己对他神女有情,而他襄王无意,所以不在意自己会嫁给谁吗?思索间,本就因未能成功取消婚事而伤怀的芷月更觉心如刀割。

    既然她不能与钟情之人成其眷属,索性就嫁给熊杰联姻,帮助祺营快速拉拢熊营人心,也算不枉她与祺王父女一场、不辜负祺营对她的爱护和养育之恩。

    可是,她报恩的法子难道只有联姻吗?芷月想起自己十余年来的勤学苦练和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满身伤痕,又有些不甘心就此将自己的后半生交付给熊杰。

    再想想办法,再试一试,只要她和熊杰还没有正式成亲,这事总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芷月继续咬牙苦想办法取消联姻,逐渐忘了方才因张佑风而生的情伤。

    04

    芷月再次求见祺王,祺王却拒不接见她,只命人对她传话说婚期定在一个半月后的八月十八,让她安心待嫁。芷月一边要带领烈女营操练、处理烈女营军务,一边还要为取消婚事而焦心,日子过得忙碌又烦躁。后来她又去求了史萱几次,史萱却同样未能说服祺王取消联姻之事,只好一边叹气一边为芷月准备嫁妆。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祺王却依旧不肯接见她,芷月感到越发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烈女营中的女兵与芷月日夜相对,看到她的神色因婚期渐近而日渐憔悴,心中明白她是不愿接受这桩婚事,都为她的坎坷姻缘感到同情。有些年纪小又多愁善感的女兵甚至对芷月内心的忧伤感同身受,恨不得自己能突生妙计助她取消婚约,常常在睡前相互议论此事。营中的各位头目同样不舍芷月外嫁联姻,深望烈女营众人能集思广益,想出妙法让芷月逃过此劫,不仅不阻止女兵们的议论纷纷,有时还会加入其中一起讨论,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竟真被她们想出了一些头绪。营中女兵们又商议一阵,选出了几名女兵代表跟着十几位头目一起去向芷月献计。

    当天晚饭后,忙中偷闲的芷月正坐在案桌前独自伤心,帐外亲兵却突然禀报说营中将士求见,她连忙肃整容颜,疑惑地接见了这群与她颇为亲密的女将女兵。一行人向芷月见礼毕,由芷月的副将巧柔作代表先和芷月说了一会儿知心话,其余女将女兵在旁边偶尔搭腔关心几句,在彻底打开芷月的心扉后,巧柔才说明此番求见的目的。

    “姐妹们看将军近日来总是闷闷不乐,很是担心,猜想你是在为你与熊杰将军的婚事而烦恼,不知道你可愿听听营中姐妹们对此事的看法?”巧柔轻声询问。

    被说中心事的芷月心中又是一痛,却不能在属下面前表现自己对祺王指婚之事的不满,只好强颜欢笑道:“祺王英明神武,为我相看的自然也是品貌非凡的好男儿,我怎会为婚事烦恼。”

    “月姐姐不必自欺欺人,我们都打听清楚了,那熊将军极好女色,如今虽无正妻,身边却是侍妾成群,实非良人佳偶。月姐姐如此花容月貌又才智过人,何必嫁给这等男人。”年方十三的童秀愤愤道,自加入烈女营后便常常受到芷月贴心指导武艺的她觉得熊杰根本配不上温柔能干的芷月。

    “是啊将军。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所嫁非人的痛苦,您看看我就知道了,不要自投深渊呀。”接话的是二十几岁的苗条妇女汪研,她本是秀才之女,但家境贫困,从小生活清苦,长大后听从父母之命嫁给布庄老板之子为妻,那人却是好色暴虐之徒,不仅频繁流连青楼,还会一言不合就对汪研拳打脚踢,让她经受了好几年的婚姻不幸之苦,后来祺军攻下该城,救助了被丈夫虐打的她,她投军到烈女营中,这才逃出生天,不再受丈夫欺凌。此时若非要打消芷月想嫁给熊杰的念头,她断不会再向旁人提起这段悲惨往事。

    05

    听到汪研的心腹之言,芷月心中一暖,深埋心底的委屈与悲痛瞬间喷涌而出,让她忍不住在众人面前滚出热泪:“我何尝真的想嫁给他,可祺王军令如山不容更改,此事已成定局,婚期亦近在眉睫,我不愿嫁又能怎样。”

    帐中众人一阵怅惘,沉默片刻后,烈女营女诸葛——舒慧开口将营中兵将共同商议的计策说了出来:“祺王将你嫁给熊将军,本意是为了拉拢熊营人心以便攻打信东。如果我们能提前砍断信东守军一臂,让祺王无需借熊营之力也能成功拿下信东府城,将军是不是就不必与熊将军联姻了?”

    “去年攻打信东时,信东因有智勇双全的守将萧克闲带领全城军民奋力死守,致使我军攻城失败。如果我们能在此次攻城前截杀萧克闲,信东剩余守将对我军毫无威胁,即便没有熊营加入,祺军也能轻易拿下信东。”

    深陷局中的芷月骤然开朗,一时却想不到截杀之法,便又问舒慧:“萧克闲驻守信东,轻易不会离城。城内守卫森严,我们根本无法突破重围接近他,更遑论将他截杀。你可有诱敌外出之计,将他引到城外?”

    舒慧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不必用计。属下探听到最新消息,自去年我军兵败退离信东后,祺王便一直驻扎在此地养精蓄锐,不再派军扰敌。信东守军过了大半年的安生日子,都懈怠了,连萧克闲这个将军也不例外,竟有闲心回老家吉平为老母亲庆贺七十大寿。虽然他会带三百精兵随行守卫,但烈女营有五百人马,只要我们全营星夜驰行,赶在萧克闲之前抵达吉平埋伏好,定可成功拿下他的项上人头。”

    芷月眉头一松,在心头飘荡了近半个月的阴云亦消散了不少,连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几分。她在心中思量片刻,突然又皱眉道:“烈女营若要全营出击,必须有祺王军令,可义父早在三个月前便安排好了再次攻打信东的各项军机要事并日夜操练,他能同意让我们去截杀萧克闲吗?”

    “若我们真能在攻城前杀掉萧克闲,让失去能将的信东守军成为乌合之众,再无力抵挡祺军攻城,祺王怎会不同意让我们出击?”巧柔对此并不担心,“将军不如立刻去跟祺王请令,以免错过出发时机。”

    芷月觉得巧柔此言有理,便对她点点头,不顾夜色已深,毅然骑马奔往祺王军帐,其余女将女兵在芷月离帐后各自散去整理队伍和行装,只等芷月带令归来后便立即出发前往吉平。

    06

    出乎烈女营众人意料的是,祺王误以为芷月又是来求他取消婚事的,一直对她拒不接见,即便她对祺王亲兵说要献计截杀萧克闲要求面见,祺王却以为这是芷月的托辞,依旧对她拒而不见。两天过去了,芷月仍然没能见到祺王,此时距离萧克闲到达吉平的预计日期还有十多天,她们若再不出发,将会无法赶在萧克闲之前抵达吉平设好埋伏,那时即便得到了祺王的应允,错过良机的她们恐怕也不能突袭成功了。

    难道她要错过这次机会、认命嫁给熊杰联姻吗?难道她所学的骑射武艺和兵法谋略,用武之地竟不在战场而在后宅吗?芷月在帐中辗转难眠,巧柔等众位女将却不愿她们的主将就此委屈嫁人,苦劝芷月私自出兵去伏击萧克闲,既可以显赫军功换取她的婚姻自由,又可凭此举向祺王证明她的英勇善战,能在战场上为祺王大业提供更大助力,不要再派她去联姻。

    听了诸将的劝谏,曾多次劝说自己接受联姻安排却未果的芷月咬咬牙,最终同意私自出兵,为自己下半生的自由与幸福再拼搏一次。但她没有如舒慧计划的那般带走烈女营的全部人马,而是跟萧克闲一样只带了三百人马前往吉平,连女将都只带了包含舒慧在内的五名人员,其余将士全部留守祺营掩人耳目,不让祺王在发现她们私自离营追敌之后勒令她们回营受罚。

    主意一定,芷月立即点齐人马,趁着夜深人静,带着三百人马偷偷离开祺营,星夜奔往吉平,经过近十天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赶在萧克闲之前到达了吉平。芷月让人马稍作歇息养好精神,经过与舒慧仔细商议之后,选择在由吉平官道转进萧克闲老家所在村庄小路的交接口外五里处设下埋伏,出其不意地袭击他。

    两天后,一身富家老爷奢华打扮的萧克闲在三百名精兵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小道,埋伏许久的烈女营众人并不急着冲出来,而是等萧克闲的队伍全部走进埋伏圈、队伍前方人马落进早就设好的陷阱中无法动弹,她们才身骑骏马、手持刀盾从后方冲进敌方人群,瞬间冲乱了萧克闲的队形,让他们惊慌混乱了好一阵子,有十几名敌兵被女兵们砍伤了。

    但萧克闲到底是勇猛果敢的老将,在短暂的混乱过后,他立即肃整队伍,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对女兵们展开反击。烈女营人马虽然早有埋伏,但女兵们却不如敌兵勇武强悍,芷月的指挥经验亦不如萧克闲丰富老练,即便陷阱攻击让他们损失了小部分战力,猝不及防的冲杀又打伤了一些敌兵,但群体战力到底不如萧克闲的队伍,在人数差距并不悬殊的情况下,她们根本无法轻易将敌军灭杀。

    两方人马苦战一个多时辰,人员都各有损伤,连萧克闲都在战乱中被砍了几刀,后背与手臂皆有伤痕;芷月作为年轻将军,武艺和战场经验都不如萧克闲老到,受到的许多攻击都不能及时闪避,伤势更为严重,连大腿都被砍中了一刀,让她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在刀光剑影中,烈女营最终凭借准备周全、装备齐全的优势,战胜了仓促应战的敌军,芷月成功砍下了萧克闲的人头。

    “清点伤亡,简单处理伤员伤口,等我们离开吉平后再稍作休息治疗。”一身血迹的芷月拎着萧克闲的首级虚弱地露出一抹开怀之笑,随即下令让幸存女兵们清理战场、有序撤离。

    “萧克闲已死,信东守军已不足为惧,祺军要攻进信东府城简直易如反掌,如此,义父便不会再让我与熊杰联姻了吧。”芷月骑在缓慢行走的骏马上闭目养神,心绪浮动。

    07

    芷月领着胜战归来的烈女营将士回到祺营驻地,等待她的却不是夸赞和奖赏,而是祺王的盛怒。芷月还未来得及汇报自己斩杀了萧克闲的事,就被祺王亲兵以逃婚和无令私自带兵离营的罪名押往祺王军帐听罚。

    “大胆芷月,竟敢无令带兵离营在先,违约逃婚在后,你可知罪?”到达祺王军帐的芷月被一把推倒跪下,还未来得及出言汇报战果,就听到了祺王的厉声斥责。她连忙稳住被暴力推搡的身体,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祺王,开口解释道:“启禀王爷,属下私自带兵出营实为事出有因……”

    可还没等芷月解释完,祺王就丢出一支令箭,冷声命令道:“烈女营主将芷月无令私带三百女兵离营,违反军纪,罚打二十军杖,立即行刑。”话音随着令箭一起落下,砸红了芷月的额角,也让芷月失去了报喜的心情。她既不反抗,也不挣扎,任由祺王亲兵将她拖到军帐外行刑,坚实如铁的军杖重重地打在芷月身上,让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又增添了新的伤口,她却觉得心里的伤比身体的伤更疼。

    自被史萱收养以来,芷月对祺王这个义父虽然不似干娘那般亲密,内心却视他为严父英主,对他既有对父亲的孺慕,也有对英明君主的敬仰,心中对他十分崇拜。可如今,他既不顾自己的意愿将自己许配给熊杰,又不听缘由地严令处罚她,全然没了往日睿智宽仁的可亲可敬,变得专制冷酷,让她感到陌生不已。

    芷月听着军杖击打臀部的砰砰声,突然心生怀疑,这样的祺王,真的会因为她击杀了萧克闲让祺军能唾手拿下信东府城,就不让她去联姻了吗?

    胡思乱想间,芷月已经受了五六杖,得知义女终于回营的史萱匆忙赶来求情,人未到声先至:“芷月随军多年,又是一营主将,对祺营军纪早已烂熟于心,断不会无缘无故违反纪律,请王爷暂且息怒,听一听她私自带兵离营的原因。”话音落下,她才步履匆匆地走到祺王军帐外,厉声呵斥行刑的亲兵:“不许再打了,且看王爷如何处置。”

    看王妃喝停了行刑,祺王立即皱起眉头,不悦道:“于公,她私自带兵离营是违反军纪;于私,她临期逃婚是违反‘在家从父’的伦理纲常。我既是她的君主,又是她的义父,不管在公在私,我罚她一顿都不为过。”

    “因为她逃婚不嫁,破坏了我军与熊营的联结,熊杰将军为此大为震怒,直接拉走了全营人马,害我们白白少了三万兵力,还害我被他人耻笑,说我身为一军之主,却连自己的义女都管教不好,未来如何能掌管天下。”祺王怒意更甚,“若不是因为她是我义女,王妃你又素来疼爱她,我岂会只罚她二十军杖。”语罢,他又命令亲兵继续行刑。

    08

    “王爷治理天下的能力,难道要靠拿捏我一个小女子的婚事来体现吗?”正在忍受刑罚的芷月似乎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只觉得祺王的言论十分可笑,“王爷如此恼怒,是恼我违反了军纪,还是恼我毁约逃婚让您在熊杰将军和其他豪杰面前失了面子?”

    “王爷要攻城要打天下,难道不靠刀山火海的战场拼杀、不靠奋发图强的治军强兵,要靠女儿去联姻扩大兵力、靠拉拢人心去攻城略地吗?”因为身体虚弱,芷月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人恐惧祺王盛怒,除了军杖的击打声,无人敢发出其他声响,让芷月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听了这些话,祺王简直怒发冲冠,声色俱厉道:“你已年满十八,正是待嫁之年,我将你许配给熊杰将军,一则是秉着慈父之心为你成就美满婚姻,二则也是想与熊营结成秦晋之好、齐心协力攻打信东,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奈何你不识好歹,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番慈父心意,断送了一段金玉良缘,如今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诋毁我,真是不知悔改!再罚二十军杖,给我狠狠地打!”

    “若真要为我成就美满婚姻,为何不遵从我的意愿?说到底,您还是想让我和熊将军联姻,以此拉拢熊营人心。”芷月的伤势越发严重,心情却逐渐激动,说话声音拔高了不少,甚至还带上了哭意,“王爷、义父,我随军十二年,从小就跟在您和干娘身边学习武艺,在枪林箭雨中几番出生入死,亦曾立下无数军功,难道在您心中,我就只有联姻的价值吗?”

    “我是烈女营主将,我懂谋略擅骑射,我能带领全营人马为您上阵杀敌助您争夺城池。我虽是女子,是您的义女,但我也有能力为您的宏图霸业贡献力量,我可以为您做更多事情。”芷月眼中流泪,嘴角吐血,“您知不知道,女儿此番带三百女兵离营,已经成功击杀了萧克闲,萧克闲一死,我军攻打信东便是如入无人之境,即便没有熊营的三万人马,我军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信东。”

    “我有如此能力,您还是觉得我只有去联姻才能帮到您吗?”芷月声泪俱下。刑罚还在继续,等她说完这些话时,她因为心情激动和身体伤势,已经有了晕厥的迹象,却还在强撑着不肯晕过去。

    听到芷月已经成功击杀萧克闲的消息,祺王内心猛然一震,抬眼仔细打量正在受刑的义女,似乎是第一次发现她如此能干。他沉思半晌,挥手让亲兵停止行刑,丢下一句“芷月将军无令带兵离营是过,成功击杀敌将萧克闲有功,功过相抵,余下的刑罚便免了吧。烈女营其余将士的功过奖罚容后再议”,随即离开了军帐,步伐依旧稳健,背影却不似从前从容。

    意识逐渐模糊的芷月勉力抬眼看着祺王挥袖离去的背影,内心有些迷茫:从前的她是为了敬爱的父亲、贤明的君主而战斗,如今祺王的严父英主形象已经破碎,她对他已不再崇拜,她还要为他而战吗?若不再为他而战,今后她又该为谁而战呢?

    “将军你还好吗,再坚持一下,属下立即带你去找军医治疗。”在旁边围观许久却迫于祺王威严不敢求情的巧柔等女将立即围到芷月身边,用担架将她抬往军医处,边抬边柔声鼓励她。芷月听着女将们的暖心之语,想到她们为了帮助自己逃脱联姻命运而不惜违令出营,顿觉心暖意洽。

    “以后就为自己、为烈女营众将士而战,为自己和女兵女将们厮杀出一条能掌控自我命运的自由之路吧。”芷月心中重新竖起信念,慢慢在女将们的温言软语中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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