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老子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坚定地认为,世间是有“道”的,它支配了一切。世上的万事万物、芸芸众生,其发展变化,都受道的支配。而这万事万物、芸芸众生,就是道的表现形式。
一年为什么会有四季?为什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为什么人们要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人类从原始状态到形成国家,又从统一到分裂,再形成国家,这是什么原因?人类为什么会有穷通富贵、是非贫贱?为什么有的穷人可以变为高贵的统治者,而有的人或一辈子或世世代代贫穷?为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事情是否可以互相转换?
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大学》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什么是“道”?道就是冥冥之中存在的那个支配一切的东西。这个东西,决定了太阳东升西落,决定了白天黑夜,决定了动物的生老病死,决定了植物的萌芽、生长、开花、结果、枯萎并随着四季开始另一个循环。
但是,这个东西确没人见过,但人们又确确实实感受着它的存在,宇宙的一切变化,精确到每一个人生长轨迹,都是由它支配的。
北宋的宰相吕蒙正说,我年轻的时候,住在洛阳,白天到寺庙里吃斋饭,晚上住在寒冷的窑洞里,衣不蔽体,食不饱腹。上等人憎恶我,下等人厌弃我,都说我卑贱。现在我入朝为官,官职做到最高层,地位达到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管理百官的权力,也有惩罚官员的权力。穿的是绫罗锦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出门有勇士保护,回家有美貌的女子捧杯侍奉,皇上宠信我,百官拥戴我。所有的人都说我尊贵,不是我真有多大本领,这是我得到天时和命运的眷顾啊。吕蒙正做太子太傅时,把自己的人生经历讲给太子听,以此劝诫教育太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寒窑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衣服虽破,常存仪礼之容;面带忧愁,每抱怀安之量。时遭不遇,只宜安贫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扬眉吐气。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吾昔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人道我贱,非我不弃也。今居朝堂,官至极品,位置三公,身虽鞠躬于一人之下,而列职于千万人之上,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之剑,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觞,上人宠,下人拥。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嗟呼!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明朝思想家袁黄,又号了凡,为了教训子弟,写了一篇著名的《训子文》,从立命之学、改过之法、积善之方、谦德之效四个方面,讲解了如何改变命运。这就是流传下来的著名的劝善书《了凡四训》,其最后说:
古语云:“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贵者,必得富贵。”人之有志,如树之有根,立定此志,须念念谦虚,尘尘方便,自然感动天地,而造福由我。今之求登科第者,初未尝有真志,不过一时意兴耳,兴到则求,兴阑则止。孟子曰:“王之好乐甚,齐其庶几乎!”余于科名亦然。
中国人讲时气、命运、天命,如果对不满的情况没有改变,就认为是天生注定的;或者有了改变,也认为是天生注定的。而吕蒙正和袁黄的经历都说明,一个人的发展,有时不是由自己支配的,而冥冥之中由另一个东西在支配,你的起心动念,你的通过努力从寒窑到了朝堂,从无子到子孙满堂,都是因为这个东西在支配。而即使所谓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又何尝不是因为对时下的不满足而努力改变之,而最终的结果,难道不是因为“道”在决定吗?
简单地说,你如果能明心见性,“道”将引导你走向光明;你如果愚昧昏聩、冥顽不化,你将自取灭亡。
所以,老子说,(这天底下的)一切事物,都是由道所决定的,其生死兴衰都是顺从道的。“道”这个东西,模糊不清,没有清楚的、固定的实体。它是恍恍惚惚的,但恍惚中却有形象;它是缥缈迷离的,但缥缈中却有实物;它是深远暗昧的,但暗昧中却有精气,而这精气是真实可知的,真实又可信的。从古到今,它的功能没有变化。只有依据它,才能观察万物的初始。我怎么知道万事万物开始和结束的情况呢?就是根据这个“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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