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民国二十年,风雨动荡。
天津
天近黄昏,小雨淅淅沥沥地下,雾气很大,好像给天地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轻纱。在这朦朦胧胧的雾气中间,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小片一小片连接在一起的绿色。
屋檐下,一个女子刚刚出门,她眉眼艳丽,但气质干净,头发盘起,扎着一根朴素的簪子,身姿绰约,穿着一件绿色的旗袍。她推开门,转身拿出一把伞,在屋檐下打开,给这沉闷的天气带来几分亮色。
"姐姐,你路上小心。"在她关门的时候,听见屋内有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并不清脆,似乎是生病的人用些力气说出来的。
是妹妹,她身体不好,从小就是娇生惯养,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自从父母出了意外过世之后,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屋内,小姑娘痛苦地躺在床上抓着被子,她身材瘦小。现在天气微微有些冷,她的脸上就有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对其他人可能最多只是个小感冒,可她的身体生不起病,非常容易就倒了。
早知道现在自己会成为姐姐的拖累,自己以前就应该少些任性,起码身体可以健康一些。
也不用,让姐姐在雨天就给自己买药了。
昏昏沉沉的,她渐渐地分不清梦与现实,恍惚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像是一只在风雨中摇摆的小船,一个风吹雨打就能被掀翻沉入四面无岸的大海。
出门走的太急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是这样,曲清仪就不会被那辆迅驰而过的小轿车溅了一身泥水。
对她这样一个本身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来说,裙摆上的泥点让她有几份难堪。
可她顾不得这些,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那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姑娘。
她不仅需在贫瘠荒凉的沙漠里开出一朵花,也需尽全力为妹妹种出足以遮阴的参天大树。
曲清仪在百老汇找了一份工作,因为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着流利的好歌喉,所以她很欢迎。
虽然有些客人有时候很轻浮,但她毕竟要生存,从来都不会表现出厌恶,她的沉静为她的美貌增添了独有的魅力。
在那里做陪唱有时候很累,那天,一个客人拉着她,不依不饶的要她陪酒。
她内心很疲惫,还要强撑着应付客人,可是这次有所不同,一个戴着眼镜,眉眼凌厉的英俊男人帮她解了围。
"我替她喝。"男人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我送你回家吧。"
她认识他,每次她唱歌的时候,都能看到这个男人注射她的目光,眼中带着几分侵略性。
一个男人经常去听一个歌女唱歌,还能有什么目的。
她内心苦笑,虽然她是不可能让一个陌生男人送她的,但是相比较之下,还是这个纠缠她的客人比较危险。
李景年是被曲清仪的嗓音和面容所吸引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山上的云飘来的,辽远,清渺。
曲清仪从李景年的车下来后,礼貌而疏离地向他致谢。
"谢谢李先生"曲清仪姣好的面容上透着几分红晕。
"曲小姐,不必客气。"李景年勾唇一笑,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听了这话,曲清仪反而心安了下来,她抬头看他凝视她的双眸。
"家母宴会上,需要几首特别的曲目,以表示我的孝心,我在天津看了许久,发现只有曲小姐的才华,最适合担任这份工作…"李景年另外还说了时间和报酬。
工作…
曲清仪怔了怔,她从未听过,有人会说,她这个落魄成歌女的大小姐,也能胜任一份工作。
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人家只是需要几首应景的曲子暂时取乐,哪里算是什么工作呢?
但他毕竟帮了她,她也不便拒绝,况且她需要钱维持自己和妹妹的生计。
"那就,却之不恭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感谢。
"姑娘,你拿着药走慢些,外面雨大。"药店的老板把捆好的几包药给她,嘱咐她按时煎药后,朝她点头告别。
"谢谢老板。"曲清仪想着妹妹还在家等她,便匆匆的离开了药店。
曲安宁病情好转起来,战斗机的子弹却开始密密麻麻的扫射这个城市。
说起来,她从来都不了解李景年,只知道对方家里很显贵,是大户人家。
可她没想到他会成为汉奸,为日本人办事,曲清仪很失望。
她带着妹妹在动荡的城市中四处躲藏,寻求一线生机。
她们生活的不是很好,但是在李景年找上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是拒绝了他说照顾她们的提议。
让曲清仪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逼迫她们,只是说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她们会去找他?一个汉奸?做梦!
曲清仪想着,内心是认识他的后悔。
而李景年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汉奸,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不假,但他内心始终有一片地方不容他人践踏。
他的祖国,他的朋友,他的亲人,需要有人来保护。
只是不同的人保护国家的方式不同,有的人在战场上挥洒热血,有的人四处游走呐喊呼声,有的人隐姓埋名,默默付出。
而他注定要背上一身的污名,默默地挣扎奋斗。
他所处的位置,很难全身而退,如果要保护亲人,需要暂时的周旋。他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后就覆水难收,但他没得选了。
即使以后可能会被他的同胞永远误会,也要去做。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女人生存本就不易,何况她还带着她生病的妹妹。
有一次,曲清仪要被小混混欺负,一男一女救了她,那个一头利落的短发的女子同样利落地解决了那个人渣。
灰色西装的男子朝她大步走过来,将曲清仪扶了起来,把外套盖在她身上,想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安置好。
曲清仪个挣扎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因为她还有一个妹妹在家里,她实在放心不下。
短发女子和灰西装男子表示理解,但是要提出护送她回家。
曲清仪忌惮的看了一眼他们,但是想到对方刚刚救了自己,而且……
她看着周围破旧的建筑,虽然因为有一些侵略者还在城内,所以城池还没有被炮火轰炸,但是处处透露着一种不安全的信息。
她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们了!"
她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对方并不是坏人,把她护送到家后,留了一点钱就走了。
只是曲清仪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天后,短发女子和灰西装男子又找到了她。
“你认识李景年吗?”对方试探地问道。
曲清仪听到这个名字后就立马警惕起来:“我不认识他,他跟我没关系!”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短发女子这一次并没有显得很凌厉,而是温柔的问她。
曲清仪恨恨地说:“还能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个走狗!”她心里有几分悲凉,觉得自己看错人了,但是其实隐隐约约还有几分不甘心和不相信。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确认的神色。
过了两天后,城里流言四起,说是日军已经准备离开这座城,马上要用炮火轰平整座城池。
曲清仪不愿意相信,可是城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城内的地下组织开始活动,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控制敌人的军火力量,让他们的计划不能实行。
只是这场活动牺牲实在惨烈。
在慌忙避难的过程中,曲清仪看到了受伤躲在胡同里的短发女子,对方已经奄奄一息,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其实李景年给我们地下党提供了许多的情报。”短发女子对她说:“我是他的线人。”
“这是事关全城危关的情报,我知道进入组织需要经过考验,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相信你,马上就要来不及了,曲清仪同志,请一定把这张情报交给李景年同志!”
曲清仪狼狈地逃出了那个胡同,脑海里一双带血的眼睛绝望而又带着殷切期待地看着她,逼着她要立刻想出对策。
最后城里的人都被赶到一处地方,李景年也在,有人举报在那条胡同附近看到了曲清仪。
李景年的瞳孔一缩,但是,日本人就在他附近,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
“你说?你有没有遇到一个短发女人?”日本头子用不熟练的语言问她。
曲清仪害怕极了,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日本头子怀疑地看着她,旁边的人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了一阵后,对方扭头看向曲清仪:“你!说谎!快说,不然杀了你。”
曲清仪疯狂摇头,然后连连后退。
日本头子很愤怒,抽出刺刀就要逼她说出来,李景年连忙上前:“太君,人死了可就没法问出情报了。”
“你说的对,去给她上刑。”日本头子示意两个人把她架到刑房。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一个人大声喊:“太君,她自尽了。”
李景年去牢房看过后,手微微颤抖,低着头不说话。
“你胆子真小。”日本头子嘲讽笑道。
情报最后还是到了李景年手中,一天后,地上组织根据情报将炸城计划粉碎。
30年后,李景年将一朵黄蕊白花放在了曲清仪的墓碑上。
风吹过,空气中隐隐有淡淡的歌声飘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