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年兽，我们年兽族要在今年午夜袭击人类。
可我不想这样。
因为我喜欢上了专抓作恶年兽的少年——洛经年。
可如果我不去，我就失去了每年唯一一次可能见到他的机会。
01.
所以最终，我还是来到了人间。
根据族里的战略，今年我所在的家族被分配到西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作乱。
我的二伯父刚一露头，就对着小村庄长长呼了一口气。
顿时，整个村庄狂风大作，错落有致的茅草屋都快被掀翻了。
原本寂静的小村庄响起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尖叫，村民们开始四处逃窜。
我咕噜噜地从云层中滚落出来，一路滚到二伯父脚边，将他撞了一个趔趄。
狂风顿时就停了下来。
“小夕，你在干什么？”
是我的爹娘在呵斥我。
我委屈地站起身来，低头向二伯父道歉：“抱歉，二伯父，我不是有意的。”
二伯父没答话，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天上便雷声滚滚。
地上的村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瑟缩地抱成团。
二伯父和爹娘又开始吹气，有一两间茅草房被吹垮，甚至有人的腿被压在了下边。
我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小夕，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加入我们？”
娘亲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跳到爹娘和二伯父的对面，开始用力地呼气。
一阵相反的风卷了起来，力度和对面的风自然是无法比拟。
但好在我将那间压着人的茅草房残骸吹卷起来，底下的人拖着受伤的腿爬了出来。
我正松了口气，却发现爹娘在二伯父的授意下催动意念，山崖崩裂，落石朝村庄的方向滚下来。
眼看着整个村落就要毁于一旦，村民们仓皇逃窜，却逃无可逃，只得在惊惧交加中坐以待毙，人人眼中都是惶恐和绝望。
落石已经滚到村庄边缘，却倏地停了下来，形成一圈严实的石壁，将村落包围其中。
只剩下滚滚的浓烟，在冰冷的月光下更显得惨淡。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他来了！
果不其然，他穿着一袭红衣，红色缎带将长发束在脑后，连瞳孔都是红色的，好似晶莹剔透的玛瑙，又彷佛两团小小的火舌，要将世间一切邪恶焚烧殆尽。
他的右手上，提着一串鞭炮，正在噼啪作响，却总也烧不完。
左手上有一只袖珍的红色小葫芦，正被他如玩具般上下抛弄着。
上一次见洛经年，已经是五年以前了。
那一次，他就是用那只小葫芦，将年兽族的上一任族长给捉了去。
这些年，年兽族兽丁凋零，全都拜他所赐。
我在他周身散发出的淡淡红光中睁不开眼，只觉得头疼欲裂，余光瞥见爹娘和二伯父的状况也不比我好上多少。
因为，红色以及鞭炮声正是年兽一族的克星。
“大胆年兽，还敢出来作恶。”他清脆的声音有些愠怒，一边说一边举起红色葫芦。
葫芦在他手上忽地变得极大，悬挂在半空中，葫芦口射出一道红色光芒，将爹娘笼罩其中。
不过眨眼片刻，爹娘便被那葫芦吸了进去。
二伯父则趁机脚底抹油，溜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来不及反应，那道红光渐渐向我逼近。
我也要被捉走了吗？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他是我们年兽族的死对头呀！
我内心还在天人交战，这道红光已经散去，原来是他收了葫芦，又开始在手中把玩。
“咦，你不收我吗？”我怔怔地发问，连头疼都忘了。
“就你？”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做了什么恶，值得我收走你？”
看不起我？
虽然我确实是年兽族里作恶水平最低，作恶业绩为零的吊车尾，但是也不能被喜欢的人看不起。
何况，他抓了我的爹娘，我更不能坐视不理。
一个哇哇啼哭的孩童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手里拿着一串灰扑扑的糖葫芦，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跃到他面前：“拿来吧你！”
将糖葫芦抢了过来，囫囵吞了几颗，只剩下最后一颗“遗珠”又还给他手里。
然后挑衅地看着洛经年。
后者点头：“嗯，强抢小儿吃食，果真是罪大恶极，跟我走吧。”
说着，他手一挥，一阵金闪闪的粉尘飘过，我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嗯？不是应该拿葫芦装我吗？
02.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竹床上。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
推开房门，入眼即是一个小院子，用翠竹做了篱笆围了起来，几只灵禽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
篱笆边上辟了一块地，种满了各式的花草，吸收了这山里的灵气，已是无视四季轮转，久开不败。
有人推开了竹门，是洛经年。
他褪下了那一袭红袍，换上了一件和环境非常搭的翠色长衫，束发的缎带也是同样的颜色，绣着淡淡的翠竹花色。
只有那一双眸子，仍旧红得耀眼。
“醒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空空的食盒。
原来不是给我带的食物，我有点失落，肚子还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我爹娘呢？”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看我的肚子：“饿了？”
我感觉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哎，就算我是神兽一族，也是要吃饭睡觉的。
昨晚光顾着搞业绩，忘了吃晚饭了。
闻言，洛经年朝着角落里的灵禽走过去，弯下了腰。
“诶？——你干嘛？”我急急上前阻拦，“你要吃它们？”
他转过头看向我，笑了：“怎么，上古凶兽在人间胡作非为，却担心这小小的一只灵禽？”
我知道他是在讽刺我年兽的身份，转过头不理他。
他走近：“哟，生气了？”
一只手伸到我眼前，摊开来，是两只晶莹的蛋。
“给你煮个蛋花汤吧，我可舍不得杀了它们。”
这个家伙！我又高兴起来，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等着开饭。
他往一侧的灶房走去。
当神仙的好处就是，煮饭只需捏个法诀，没了那些乌烟瘴气的烟尘。
只是，倒也少了些烟火气，冷冷清清的。
等到冒着热气的蛋花汤端出来的时候，我眼睛都直了。
囫囵将汤一饮而尽，我摸摸肚子，打了个嗝儿，“嗝——”，饱了。
味道真是太好了，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吃饱喝足，我又想起正事来：“我爹娘呢？”
“他们挺好的。”他一边收拾起碗筷，一边回答。
“我想见见他们。”
“别见了。”他一面往回走，一面说，“我怕你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难道，他把他们都杀了？他还骗我他们挺好的。
虽然我爹娘是凶兽，可终究还是我父母。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地往下掉。
他见状，叹了口气：“别哭了，我带你去。”
03.
他领着我出了小院子，往山后走，走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门口竖着一块木牌，上边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兽德学院。
进了洞，两侧都有鲛珠散发着荧荧的光，原本晦暗的通道被照得一片光亮。
走了大概有一炷香时间，到了另一侧洞口，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片广袤的绿地，数十只狸奴在草地上嬉戏打闹，好不快活。
他带我走到两只依偎在一起晒太阳的狸奴面前，我看着他俩头顶一模一样的一撮黑色毛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爹——！娘——！”我惊呼！
他俩也认出我来了，看着我身旁站着的洛经年，开始龇牙咧嘴，大概是对我恨铁不成钢吧。
眼看着他俩亮出爪子，朝我们扑了过来，洛经年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拿出一样东西。
是一个线球，用线绑着坠在一根竹丝的端头。
洛经年轻轻摇了摇竹丝，爹娘便放弃攻击我们，“喵呜”一声跃着抓球去了。
我看着眼前的变故，又一次目瞪口呆。
“难道——”我犹疑着开口，“这些狸奴，都是我年兽族人？”
洛经年一边逗弄我爹娘，一边点头。
我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但是好在，他们都还活着呢，我一度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
只是，数量和被捉走的年兽对不上呢。
我还欲再问，洛经年收了手：“回去吧，有人来了。”
“嗯？”我不明所以望着他。
他不再解释，拉起我的手往回走，我的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爹娘还想往我们这边追来，却在洞口的时候被拦住了。
想来应该是洛经年施下了结界吧。
04.
回到小院，已经有两位上神站在门口等待。
身上散发的仙气已经让我不敢动弹，噤若寒蝉。
尤其是其中一位身着大红衣裳，更是让我瑟瑟发抖，畏畏缩缩躲在洛经年身后。
都到家了，他还拉着我的手不放，手心的温暖让我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先换了你那身刺眼的衣服，”洛经年这话是朝红衣仙人说的，“她害怕。”
那个她应该是指我吧？我偷偷在心里喜滋滋。
“阿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嘴上虽然抱怨，仙人还是捏了个法诀，换上了一件靛青色的衣衫。
视野里没了红色，我的呼吸瞬间都舒畅不少。
“这位是水德真君，想要来领养一只灵兽。”他热情地介绍身后另一位上仙。
“领养灵兽？”我探出头，好奇地问。
仙人笑眯眯地捋着胡子：“就是你那些年兽族人呀。”
“啊！”原来如此。
05.
洛经年千百年以前是灶王爷，也就是红衣仙人手下一个小小仙官。
不知哪一年开始，保护人间的灶王爷发现每年中的最后一天，都有怪兽袭击人类。
掐指一算，是上古凶兽年兽族。
正好，洛经年的炽焰瞳以及赤霞葫芦能够镇住年兽一族，便将他派往人间降兽，年年如此。
“那你捉回来的年兽，就关在后山兽德学院吗？”
“嗯，加以教育，训成不凶不闹、可撸可抱的灵兽，送往各位上仙殿内，岂不比做风餐露宿的林间凶兽好？”洛经年回答道。
啊……这，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敢反驳，毕竟，他没杀了大家就已经是格外法外开恩了。
“小不点你放心，”灶王爷真的很爱捋胡子，大概看出了我内心的担忧，他安慰我道：“他们都过得很好。这不，水德星君看了羡慕，才央着我带他来领养一只嘛。”
我乖巧点头，仍然期期艾艾：“可是……”
“放心。”洛经年捏了捏我的手。
他知道我要说什么，能不能不要领走我的父母。
我心里才刚甜了片刻，他便接着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带我去年兽族的栖息地。”
“啊？”那怎么行，我岂不是成了全族的叛徒了。
“答应了，我可以放了你爹娘。”
我还是犹豫，要是我同意了，就算爹娘被放出来，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还可以娶你。”
他说这话看上去脸不红心不跳，一旁的灶王爷和水德星君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则是脸直接烧了个通红。
“你不是喜欢我嘛。”他又加了一句。
好了，这下我的头直接垂到胸口前，真是不好意思见人了。
可是，娶我诶！
“那你得答应我，不能抓他们，也不能伤害他们。”
“一言为定。”
06.
水德星君领走了一只学有所成的狸奴灵兽，看外形，我一时没认出来是族里的谁。
但是他离开的时候，好像确实挺开心地窝在水德星君的怀里。
水德星君轻轻挠着他的下巴，他享受地眯上了眼。
我稍稍放下心来。
等灶王爷和水德星君离开后，我遵守诺言，将洛经年带到了灵淮山脚下。
“你去吧，我在山下等你。”我对他说，我怕回去了会被族人的唾沫淹死。
“好。”他揉了揉我的头顶，“你在这里等我。”
“记得你答应我的话。”我不放心，又补充道。
“放心，我决不食言。”
说完，他的身影便走进了浓雾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我在浓雾外等他，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翠色的衣摆出现在雾中，他回来了。
我赶紧跑上去：“怎么样了？”
“没事了，以后他们再也不会为祸人间了。”
“你真的没伤害他们？”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答应。
“真的没有。”他还是很好脾气地回答我，但我感觉他的眼角跳了一下。
于是我识趣地闭上了嘴。
但我偷偷捏了个法诀，一缕灵念悄悄飞往山里。
直到感知到他们确实没事，我才放心了。
洛经年斜着眼看我。
糟了，被发现了！
他看破不说破，只是问道：“这下可以走了吧？”
“嗯嗯嗯。”我点头如捣蒜，赶紧拉上他的手离开。
07.
洛经年领着我去给灶王爷交差，说以后都不用如此奔波，每年都要前往各地降兽了。
谁知灶王爷道：“那人们岂不是都不习惯了。”
活了千万年的老头儿就是难搞哦。
“简单，以后派她去吧。”洛经年用眼光向灶王爷示意我。
“她？她能干什么？”灶王爷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嗨呀，气煞我也！
怎么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我好歹也是正统年兽血脉出身！
“她呀，她会的可多了。”洛经年像是想起什么，轻笑了一声。
“她会抢孩童的糖葫芦，会跳进池塘玩耍导致村落涨水，会因为吸入家禽的羽毛打喷嚏将人家的篱笆吹到，还会因为被爹娘骂了哭哭啼啼而下雨……”
这这这……这都是以往我随族人下山做的“坏事”，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我在觊觎他的时候，他也在偷偷关注我？
“总之，她虽然是年兽族里做坏事最笨的那一个，但也绝不是什么都不会，吓唬吓唬人类还是好使的。”
我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心砰砰跳，好快！快要跳出我的胸膛了。
“好吧。”灶王爷又开始捋胡子，“装腔作势也不错，那以后就你们俩去吧。”
08.
我和洛经年成亲了，爹娘也留在了我们身边。
虽然他们一开始不同意，但是想到好歹可以退休养老，又勉为其难点了头。
每年最后一天，我都跟着洛经年一起到人间。
我就负责搞“破坏”，洛经年穿着他那身如火红袍假意将我“捉拿归案”。
经过成亲，其实我早就不怕红色了，但是不能让人类知道。
每次洛经年“抓”住我后，就会给当地的百姓留下一些红色宣纸以及鞭炮。
后来，人们就总在这一天贴春联、放鞭炮。
不知道是哪个人类，得知了我和洛经年的名字。
于是，他们把这一天叫做“除夕”，寓意驱退年兽。
他们还把这一场“战斗”叫做“过年”，用来纪念红衣少年洛经年帮助他们捉住年兽，保得一方平安。
我撅着嘴，不服气。
凭什么对着我就是“除夕”，到了洛经年那儿就是“过年”呀，我也是付出了很多的好不好。
气死我了！
“好了，乖。”洛经年满脸笑意地拉着我，“回去给你煮蛋花汤。”
哼，这还差不多！
新春贺文，年兽第二弹来啦，这次是言情小甜饼，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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